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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深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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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书籍名:《曾经深爱过》    作者: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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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巧,至美,利璧迦一言不发偷偷跑掉,邓永超偏偏是人家千方百计在寻找的妻子,至美,你觉不觉得奇突?"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之间,我疲倦得似斗败的公鸡,我站起来,抖抖裤子上的咖啡渍子。

"我要走了。"

"至美,你受刺激?喂!"

    第10章

我不理他。

小郭拉住我,"至美,怎么,只看见人家跟中的刺,看不见自家眼中的梁木?"一记闷棍打下来,我更加说不出话。"至美,你不会有什么愚蠢的强烈反应吧。"我空洞的看住他半晌,忽然问:"那孩子,是男是女?"

"-个男孩子,三岁。"

"小郭,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看得出,你像是爱上她。"

"你这个可恶的法海。"

小郭不以为然,"太不公道了,我又投逼你给邓博士喝雄黄酒,即使如此,你也可以掷回毒药,别忘了是许仙本人要不得。"

小郭愤慨的说:"况且我的职业是专门追查失踪人口。"

我终于转头离去。

一个小男孩的母亲。

永超竟是小男孩的母亲。

我喜欢小男孩子,男孩通常像父亲,或像祖父。我曾在公众场所见过做祖父的不停用手摸孙子的肥头,留恋地,无限钟爱,使人感动。

永超的孩子不知像谁,无论如何,一定是个可爱的小朋友,我没有接触儿童已经有一段好长的时间,渐渐觉得他们遥远而陌生。

永超是一个母亲。

我们的身份都复杂起来,以前不过是人家的儿子或是女儿,有兄弟姐妹的话同时做他人的手足,如此而已。

现在?我是利家三小姐的前夫,永超是卸任欧阳夫人,小孩子的母亲,千丝万缕,说也说不清楚。

要承认她,也必须承认她的一切身份。这不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这是思想是否开放的问题。

我去找永超。

她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坐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茫然。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纯洁的婴儿,然后渐渐污染,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不愿告人的故事。

刚觉得与永超有点接近,现在忽然又多一道鸿沟。

她没有必要把过去告诉我,我亦无权问,我只可以坐她对面感慨。

永超终于问我:"有事?"

我摇摇头。

她笑。

我站起来,踯躅着出去。

周至美,你是怎么了。

你还期望什么?

你同邓永超旨趣相同,互相吸引,你还盼望什么?

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有一朵百合花已经足够,还苛求什么?

即使你放下一切去追她,也许她还嫌你猥琐。

我低下头,百般开解自己,心中仍有疙瘩。

-个人出去喝闷酒,连小郭都不叫。

洒廊里已经有人,都喝得差不多。

有一位晒得黝黑的男士,穿一身白衣,在那里诉苦.

他说他时间太多,"工作两小时就做完,想喝酒,没人    陪,在家闷出老茧来,真痛苦。"

我很纳闷,不知道他干的是哪一行,天下竟有此幸福的人,每日做两小时便可以如此风流,他还在那里吐苦水。

洒吧像一所心理治疗院,每个人花一点钱,跑到这里来倾吐心事。

一位漂亮的小姐穿着黑色的低胸衣裳走过来,要求我请她喝酒。

"自然。"我说。

她有一把乌亮强壮的头发,她把头撩人地拂过来,又拂过去,充分利用优点。

我看着她。利璧迦与邓永超也有一把好青丝,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为什么穿黑衣服?"我问。

女郎很有幽默感,"不怕脏,客人的手可以自由地搭上来。"

"为什么到灯红洒绿的地方来做?"

女郎笑,"你说为什么?"

总不是为我们这群客人风流倜傥。

"你呢,你有什么烦恼?"转到她发问。

我发牢骚,"年纪老大,顾忌重重,性格渐多疑,为人愈见狷介。"

"是吗,我看你还是个英俊小生。"

穿白外套的先生仍然对牢妈妈生抱怨,声浪频高.

"其实,现在还有很多人,做足一个月,才得千余元收入。"我看着那边说。

女郎微笑,"但生命根本是不公平的。"

我说;"你似乎懂得很多。"

她向我眨眨眼,"如果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更多。"

我摇摇头。

"怕太太骂?"

我只得点点头。

女郎感喟,"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的。"

"好男人就不上这里来了。"

"好男人也是人,也得有生活调剂,总不能看太太搓麻将就过一辈子。"

她们都好通情达理。

"再者,你们都不来了,我们吃什么呢。"她笑。

我干尽杯中之酒,付了钱,与她道别。

一出门口就觉得有人吊在我身后。

当时年少貌俊的时候,时时有人跟着我走,同性恋男士可以自校舍直追我到宿舍,亦有女同学闻风追上来偷偷看一眼。

俱往矣。

这个又是谁?

我在海旁点起一支烟,夜有雾,海港宝光灿烂。

那位男土缓缓接近我。我猛地转头,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

很明显地,他是个斯文人,从衣着与发型都可以看得出来,约三十余岁,神情疲倦。

我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我问:"为什么跟着我?"

他终于说:"周先生,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不,我从不与陌生人说话。"

他无奈的说:"周先生,我姓欧阳,"

欧阳?

我不认识姓欧阳的人。

慢着,欧阳,我记起来了,欧阳!

他难道是永超的先生?他来找我做什么?我瞪着他,

他苦笑,"可否与你谈一两句?"

"你怎么会在酒吧外等我?"

他颇为难堪,搓着双手。

我明白,是小郭的同类向他通风报信。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永超的朋友。"

我开步走,离开海旁。

"那也不构成我同你说话的理由。"

"周先生,你以为开口求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我都是读书人,能方便人时何不方便我,为我自己,我再也不会乞求任何人,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是为孩子而来。"姓欧阳的说。

他说得心平气和,理由充分,忽然之间,我对他的忍耐及涵养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你喜欢到什么地方说话?"

他犹疑一刻。"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

我笑了。

同我一样,在利璧迦出走之前,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跟我来。"

他问;"你时常去买醉?"他像是担心永超会遇人不淑。

他是个好人,就像我。

我要是知道利璧迦同不安于室的男人走,我也会忧虑,情已失去,恩义仍在。

我与他坐下,"你有话应当找永超说个明白。"

"她不肯见我。"

我欲问:阁下做过些什么,令她这么痛恨阁下?

随即想到目已,立刻闭上尊嘴,闷声大发财。

"我是为着孩子,一年来他都问母亲在哪里。"

"孩子呢?"

"在亲戚家。"他取出烟,顺带打开皮夹子,把一帧小照给我看。

是小男孩的彩色报名照。像他,很可爱的一张小脸。

"永超要同我打官司,争取对儿子明明的领养权。"

哎呀,我冲口而出,"永超此举差矣。"

"你同情我?"

"自然,"大男人脾气发作,"我若有孩子,决不让他跟外姓人。"

"好,老周,你说得好。"凭这句话,欧阳视我为知己。

我苦笑,难怪女人要离我们而去,骨子里我们并不尊重女人。表面是表面,必须做得好看,以示风度,替女人点香烟、拉椅子,在工作上忍让女人,但是碰到关键性切身问题,原形毕露。欧阳说,"我很感激你,老周,其实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而明明是我的骨肉,相信你是个合理的人。"

"什么?"我说,"你误会了,我同永超,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他瞠目结舌,"你们不是同居?"

"同居,不不不,我们是清白的。"我跳起来,双手乱摇。

"可是我掌握有很多证据。"

我生气,"如果有人躲在我床底下,他才可以告诉你,我周至美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人,你也太看轻永超,她不是一个轻率的女人。"

我明明没有与永超同居。

"可是你们在工作时住在一起,两个时常在同一大厦进出。"

"一幢大厦内有百多个单位,先生。一个宿舍内亦超过一间房间。"

欧阳看着我发呆。无异,他是一个好人,但他是那种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暖昧的好人。

可以猜想永超怎么会离开他。

人切忌早婚。年轻时性格尚未定型,根本不知道爱恶在什么地方,认为好人一个,即能做伴侣一世。

怎么同欧阳过一辈子呢,他的思想闭塞,一窍不通,除了他所学的那门功课,与社会和整个世界脱节,读一个博士文凭便以为赚得金钥匙,你说他没本事,他又养得活自己同一家人,你说他是坏人,又拿不出实凭实据,他甚至烟酒不沾,但闷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