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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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夫：不认人算什么呀，算什么呀，呆会儿啊，还不识数了呢。
和平：谁说我不识数啊，一加一等于二（对），二加二等于四（是），志国比我大
四岁（没错），今年二十二
众人：啊？……
傅老：好啦好啦好啦，都不要开玩笑了。你，该上班上班去；你，该开会开会去；你，
该睡觉睡觉去；你（指杨大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杨大夫：……
和平：三叔
志国：谁三叔啊？
和平：这人是谁呀？怎么长这么眼熟啊。
傅老：眼熟？我还瞧着你眼生呢。半天你也没说一句正经话。和平啊我问你，还是不
是我认识的那个和平啊，啊？你还是不是志国的爱人，圆圆的妈，啊？我的儿
媳妇？你还是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
和平：噢！（又昏过去，众人扶）
杨大夫：脑袋脑袋放平放平……
陈大妈：哎哟，和平！
志国：大夫，您说这是送积水潭啊，还是送八宝山啊？
傅老：要不送安定医院先检查一下？
杨大夫：哎呀，送哪都没用送哪都没用了。我是说呀哪儿都不用送，哪儿都不用送……
她现在呀，很正常，很正常。
志国：你们家管这叫正常啊？都六亲不认了。
杨大夫：他这个呀，叫逆行性遗忘，脑震荡患者清醒了以后啊，常常会出现暂时的
近期记忆丧失现象。也就是说呢，她对受伤的过程以及在受伤之前这一段
经历呢，记不清楚了，甚至全部遗忘了，反而呢，远期记忆却得到了加强。
根据瑞典皇家医院……
志国：杨大夫，杨大夫，这医书就不用背了，您说的这个这一段时间的事情她全都
遗忘了，我想知道这段时间得多长啊？
杨大夫：噢噢噢，这个普通患者吧也就是几个钟头，一两天，三五个月，多半年。
您爱人的情况略微特殊，略微特殊。她这个丧失的这段记忆，大概是这个……
二十来年吧……
众人：啊？
志国：什么？这二十来年的事儿都记不起来了？
杨大夫：对呀。也就是说她从七四年以后的事儿，她就可能全给忘了。您也别着急，
其实啊，她这也呢属于比较正常的现象，比较正常，比较正常……
志国：还正常呀，大夫，您要认为她还正常，那我就认为您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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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布置家里，成74年样子，墙上毛主席画像，屋内摆设能简单就简单）
陈大妈：（抱一大铁匣子上）哎哟，哎哟（志国：陈大妈），哎哟，累死我了，弄这
点儿破烂，我跑了八个旧货市场噢。哎呀，我就纳闷，你们和平这病怎么这
么邪性啊？
傅老：和平的病固然邪性，我看那个杨大夫的治疗方案啊更邪性。
志国：我倒觉得这方案可行。您想啊，和平这二十年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咱不得一点一
点帮她回忆啊。
陈大妈：是啊。
傅老：回忆就回忆吧，干嘛非得把这个屋子给折腾成这样子嘛。
志国：这不得顺着她来吗。不把它放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当中去，猛不丁告诉他现在
都九十年代了，谁受得了这份刺激呀。再说了，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都快四十了，
谁乐意呀。
陈大妈：我乐意。
傅老：我也乐意。
志国：你们是乐意了，可人和平现在觉得自己才十七八岁，整个一个纯情少女。
傅老：有她那模样的纯情少女吗？
志国：哎呀陈大妈（哎），您瞧这屋子有点二十年前的意思吧，啊？
陈大妈：哎……还不太像啊（志国：啊？）。二十年前，有这压力壶吗？有这电镀椅子
吗？有它这康师傅吗？有我这陈大妈吗？
傅老：志国呀，听见了没有，都把它记下来，回头一样一样都给我请出去。
志国：哎。
陈大妈：嗨……还有这组合柜，这地板砖，这顶灯，哎哟我的妈呀，二十年前哪，那
美国人家里也不准有这水平。
傅老：对对对，我说也是这个意……（看书架）志国呀，王朔的书怎么也摆在这儿啊？
这个王朔那会儿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嘛。还有这个什么梁左的相声集，梁左那会
儿小学可能都没毕业呢。还有这些，通通都给我拿出去。
志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什么行啊？这不就是为了糊弄糊弄病人吗，你们还真
想恢复原貌啊，哼。我刚才倒是跟电影厂的制景部门联系了一下，人家说要真
把这屋子恢复成七十年代的原貌行是行，没一万块钱根本下不来。
傅老：什么？一万块钱？
志国：这我还是找了一个戴延年的老师傅啊给打了八折呢。您想啊，前年我跟和平装
修这屋子花了八千，这回还得花一万，这里外里合着我们花一万八弄一个贫困
户当，这不有病吗？
傅老：可不有病吗，她要没病还用得着这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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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国着中山装上，一副慷慨激昂，领子勒脖子感觉别扭）
（圆圆着一旧绿上衣蓝裤子上，红领巾，背绿军包上）
志国：圆圆，感觉怎么样啊？
圆圆：哼哼爸，您还别说，这衣服真叫一难看。那时候少年儿童就穿这个呀？
志国：不愿意穿别穿，我早就说了，这活动你跟小桂别参加，又不是那时代的人，装
也装不像，我怎么这么难受啊。
圆圆：我干嘛不参加呀？病得那是我妈。
（傅老着一身中山装亮相）
志国圆圆：……
傅老：既然要参加就要端正态度，怎么能挑三拣四怨天怨地的呢？这件衣服有什么不
好啊？上面连块补丁都没有嘛。志国我这个怎么也这么别扭。
志国：哼，能不别扭吗。哎哟，和平药劲儿快过去了，说话就醒。同志们，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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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平躺于床上，三人站于旁）
三人：（齐声）和平同志，和平同志，和平同志！
和平：（慢慢苏醒）我这是挨哪儿呢？
志国：你这是在自己的……战友的家里呀。我是志国，我就是你的……我就是你的志国
哥呀……
和平：志国？贾志国（志国：对）？啊不对不对。
志国：和平，向毛主席保证我是真志国，我绝对不是假志国。我绝对就是贾志国，瞧我
姓这姓……
和平：你怎么老成这样了你？
志国：我……我这还抹了大半瓶儿那什么蜜呢。和平啊，你听我跟你说，和平，是这么
回事儿，你这不生病了吗。你一生病啊我就着急，我这一着急我就老成这样了。
你看我爸，他更着急，头发都白了。
傅老：是啊是啊，那是急的吗？对，你看啊，这个心里边着急着哪。你要是万一病上有
个什么，啊那我们志国可怎么办呢？
和平：（不好意思）大爷，大爷？大爷，我叫您呢。
傅老：噢对，叫的好，叫的好。好多年没听她这么叫了，耳生……
和平：大爷，那我跟志国的事您都，都知道了吧？
傅老：对，知道什么了？
和平：我们俩……处朋友……
傅老：我不光知道你们俩处了朋友，我还知道你们俩处朋友以后的事。
和平：哎哟大爷，您瞧您，人都不好意思了。那我大妈呢？她也知道了吧？
傅老：你大妈，不认得。
志国：他说的是我妈。
傅老：噢，你是说志国的母亲啊，唉，她已经……
志国：他已经出差了。哎和平啊，你看这是我……这是我妹妹。
圆圆：对对对对，嗯……阿姨好。
和平：哎哟，你别管我叫阿姨呀，这不乱了吗，呵呵。哟看样子反正你怎么也得比我小，
你就管我叫姐姐吧。
圆圆：姐姐，那不更乱了吗？
和平：哎呀不乱不乱。哎贾志国，我怎么瞧你妹妹那么眼熟啊，哎，你挨哪个学校啊？
圆圆：我是和……我是战斗里小学的（摆pose）
和平：哎哟喂，真的呀？那离我们反修路小学不远耐。哎你是宣传队儿的吗？上次迎宾，
迎接西哈努克亲王是不是你也去了呀，哎哟我瞧你特眼熟喂……
志国：坏了，这可不止二十年了，快成圆圆同学了……和平啊，你还记得你这回是怎么
生的病吗？
和平：我生病了？我不记得呀。
志国：你好好想想。
和平：嗯……我记得，我往外跑（志国：对），在兵团，啊不是，我我回北京探亲，啊
不对，我已经调回来了，啊不对，哎哟我都乱了，哎你别说啊……（看志国）你
上大学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