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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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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书籍名:《为了遥远的过去》    作者:谢楼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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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头昏脑胀,知了没完没了的在耳朵边尖叫,热浪从开着的窗口里一股一股的吹过来,脑子于是更加恍惚。

        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里的香草冰淇淋,身后病房里隐约的说话声零散的飘到了耳朵里一些。

        属于女性的柔和优雅的嗓音,会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偶尔拔高几个字,透到门外来,却还是悦耳有礼,不会让人觉得失态。

        他们在说什么?

        猜不到,就算竖起耳朵来听,程寒暮的声音也一点都听不到。

        也不奇怪,他说话声音本来就低,就算被我气到脸色发白,声调都从来没舍得拔高过半分,现在跟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说话,当然也不会破例大声。

        天气太热,香草冰淇淋化得太快,勺子戳下去,居然在纸盒子上戳出来个洞,粘稠的冰淇淋汁慢慢流到手上,黏住指头,有滑腻腻的冰凉。

        “黍离。”身后的病房门突兀打开,程寒暮站在门口,脸庞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他顿了一下,“你进来,黍离。”

        “哦”了一声站起来,我把手里汁水淋漓的冰淇淋盒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拍拍屁股跑过去。

        刚站稳,手腕就被拉住了。抬起头,我差点认为是我中暑出现的幻觉。

        嘴唇微抿着,程寒暮并没有低头,微带凉意的手掌从我手腕上滑下来,滞了片刻之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程寒暮会主动拉我的手……这才想起来,坏了,手上冰淇淋汁还没擦……

        还处在惊吓过度的状态里,程寒暮已经拉着我走进病房,随手关上身后的门,然后又停顿了一下:“黍离,这是你妈妈。”

        “啊?”我的视线只留在他脸上,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微愣了一下,继而有些挫败地看着我,程寒暮伸过另一只手,托着我的脸,指肚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迷迷糊糊就跟傻了差不多,我才刚反应过来程寒暮是在擦我脸上沾到的冰淇淋,他就拉着我的手,很轻,但是坚定的,让我转向,面对房间的另一边:“黍离,这是你的亲生妈妈,她来找你了。”

        略带着局促,站在那里的那个妆容精致到甚至看不出年纪的女子,脸上还留着些与她形象不符的泪痕,紧紧的盯着我,目光殷切。

        病房中静到似乎听得到呼吸的声音,我转回头,去看程寒暮。

        输完液了,午饭吃完了……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和程寒暮一起出院回家的时间。但是所有人好像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翘着腿坐椅子上,我仰头看天花板。

        “黍离。”我无聊都快睡着,病房门终于被推开,程寒暮走了进来,站到我身边摸摸我的头。

        真不知道是搞什么,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我在病房里待得都比程寒暮久。上午被我一言不发得瞪了足足十分钟后,那个女人就开始拉着程寒暮乱跑,一会儿说是出去喝杯咖啡,一会儿说是到院子里坐坐……结果小陈叔就替程寒暮举着输液瓶子跟她跑了一上午。看没看到别人还在住院?烦死了。

        “黍离,”看我不理他,程寒暮就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又摸摸我的头,“我跟你妈妈谈过了,你不记得她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咬咬嘴唇,我低着头不说话。

        “等慢慢熟悉了,我们再说以后的事。”继续说着,程寒暮今天的声音特别温和,“是像现在一样生活,还是多跟你妈妈相处,都看你自己的意见。”

        我还是不说话,低头扣指甲。

        程寒暮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到我头上:“黍离……”

        我抬头,瞥他一眼:“她是你姐姐吗?”

        “嗯?”冷不丁被问这么一句,程寒暮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是我舅舅嘛,所以我妈妈就是你姐姐吧,这女人是你姐姐吗?”我绷着脸,说得一本正经。

        无语地看着我,似乎终于被我的脱线思维打败,程寒暮抬手揉揉眉心:“李黍离……”

        “不准把我送给她!”眼眶冲上一阵酸楚,想也没想,我就跳起来,紧紧抱住程寒暮。

        西装下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病号服,淡淡苏打水的味道钻到鼻子里,病号服的扣子顶着我的脸,我也不管,死命把头往程寒暮怀里钻。

        我才不管什么莫名其妙的妈妈,谁知道她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这么多年我跟程寒暮过得好好的,我才不要妈妈!

        “程寒暮,不准你把我送给别人!”嘴里喊得气势汹汹,喊完我就呜呜哭了出来。

        “黍离,黍离……”没想到我会哭得这么唏哩哗啦,程寒暮也慌了手脚,连忙拍着我的肩膀,“别哭,黍离,我不送你……我不送你……”

        其实也不是特别伤心,多半是等程寒暮了半天等得心烦,所以借题发挥,我索性哭得更厉害。

        “黍离别哭,黍离别哭。”搂着我的肩膀,仿佛轻叹了口气,他说,“你是想吵得我今天出不了院啊?”

        我赶紧抬起点头,从衣服缝里看他,脸色有点苍白,眉间也有倦意,这半天下来,那个女人一定没少缠他。

        收起点眼泪,我还是靠在他身上,不动。

        “黍离,”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他开口,“你别怕,我不会把你随便交给别人的……”说着他停了下,笑笑,“再说你都快是个大人了,我怎么会不问你的意见?”

        “逼我给老师写检查的时候就没问我意见。”我小声嘀咕。

        “这能一样嘛?”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头看我,开玩笑一样的又叹口气,“再说把你教成这样,我就算想把你交给别人都不好意思……”

        我偷偷撇嘴:我怎么了,我觉得我挺好的,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

        暗暗不满着,我也不敢再一直趴在程寒暮身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正好这时候小陈叔敲了敲门:“程先生,苏太太在外面等您。”

        我翻翻白眼,算上我哭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分钟,这就着急了。

        程寒暮应了一声,站起来拉住我的手,临出门前,最后问我了一句,“黍离,你真的不记得她了?”

        我点头,真的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抵触,谁想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妈妈?

        沉吟了下,程寒暮也没说什么,打开门拉着我出去。

        早就等在门外的女子先是把目光落在我身上,接着又转头去看程寒暮,目光带着急切。

        摇了摇头,程寒暮的声音不大,却坚定:“抱歉,苏太太,黍离一时还接受不了,我希望我们能缓缓再谈。”

        神色立刻失落下来,目光又转到我身上,苏太太嘴唇微动了下。

        马上就又往程寒暮身上贴了贴,我想我拒绝的意思应该很明显。

        天很蓝,知了很吵,暑假的日子还是很美好。

        这要是新闻,流落在外多年的儿童,突然被亲生父母找到,就算不扑上去认亲,心灵也必定受到巨大冲击,于是乎一反常态,开始变得自闭孤僻,产生种种心理问题,牵扯出无数家庭纠纷……

        不过我好像没有一点反常症状,每天还是睡到太阳晒到屁股被蒋阿姨揪出被窝,还是吃饭的时候跟小陈叔不停斗嘴,还是抓着零食窝在电视机前就是半天,还是兴致来了蹦起来就跑到程寒暮房间骚扰,接着被他毫不留情地踢出门……

        经过高考摧残后这么难得的暑假,我才不要浪费在思考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上,更何况沉思这种活动一点也不适合青春开朗的我。

        日子不知不觉过去,这天下午我正四脚朝天摊在沙发上看电视,程寒暮就从楼上走下来了,淡色亚麻衬衫,舒适的白裤,看得我连吹口哨:“舅舅您这是要去钓鱼还是打球?不穿您的黑西装了?”

        知道我这两年只有在搞怪的时候才会叫他“舅舅”,程寒暮有些无奈的走过来,看到我两腿翘得比头还高的尊容就直皱眉:“起来换衣服,带你出去。”停下来扫视我一眼,又皱眉,“把脸洗了。”

        “哇”得蹦起来,我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嘿嘿直笑:“程寒暮你终于要带我出去约会了,我好高兴!”

        气得哭笑不得,程寒暮抬手一指弹在我额头:“少贫嘴,快去准备!”

        “知道,知道!”生怕他再反悔,我一溜烟跑去洗脸换衣服。

        宽腿短裤大T恤,头发随便扒拉扒拉,照照镜子没有什么不妥,我就咚咚跑下楼。

        和程寒暮出了门,小陈叔早就等在外面了,看我打趣:“呦,小黍离高兴成这样子,嘴都咧后脑勺上去了啊。”

        我正高兴着,才懒得理他,还是眉花眼笑的拉着程寒暮上车。

        我能想象得到程寒暮带我出去逛博物馆逛天文馆逛科技馆逛公园,却没想象到他居然带我去买衣服。

        呆呆拿过导购姐姐笑眯眯递过来的第n套小洋装,我愁眉苦脸回头看程寒暮:“还要试?”

        四平八稳在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程寒暮最后打量了一下现在我身上那件粉色雪纺连衣裙,皱着眉点头:“再试一下。”

        捂着脸一声哀号,我把衣服顶到头上窜回试衣间。

        不是我非要表现得这么痛苦……要我穿这么淑女的衣服简直是折磨我的么。何况,你见过有人顶着一头酷似周杰伦的短发,然后穿一身裙子么?

        幸亏商场里空调温度低,要不然一会儿工夫换个七八十来身,我也不止气喘吁吁,还得满头大汗了。

        匆匆又把手上这套米黄的泡泡袖套裙穿好,我死气沉沉拉开门出去,耷拉着脑袋:“成么?”

        程寒暮刚才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立刻摇了摇头:“再换一套。”

        我都快哭了:“还换?我可不可以先喝瓶可乐再接着试……”

        旁边的导购姐姐可能是看我们俩有趣,就笑着说:“可能是小丫头的发型不太适合甜美风格哦,这里有一套样式简单一点的白色裙子我都很喜欢,拿来给你试一下?”

        程寒暮听了就点头向导购微笑:“麻烦您了,谢谢。”

        我只好翻着白眼最后声明:“最后一套!最后一套!你再让我试我就告你虐待儿童!”

        裙子马上就被拿过来交到我手上,导购姐姐笑着:“小丫头真有趣啊,快去试吧!这套保证漂亮!”

        程寒暮也略带无奈的点头:“好了,最后一套,试完再没有了。”

        我冲他吐吐舌头,跑回试衣间穿衣服。

        翻开的半圆领子,短短的袖子,珠贝色泽的扣子,衣襟边上缀着细碎的蕾丝,下身是刚刚过膝的荷叶裙,束在腰上,简单素净。

        刚从试衣间出来,导购就“哗”了一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把我往镜子前推:“小丫头先自己看看,怎么样?多文气漂亮!很像大家闺秀吧!”


<br  />        我探头看镜子,镜中那个女孩子也探头看看我,虽然没导购姐姐说得那么夸张,但是短发配着简单的白色套裙,不但不觉得突兀,反倒看上去有些娴静又灵气的样子。

        连程寒暮也起身走过来,神色舒缓下来,轻点了头:“这套还可以。”

        我摸摸下巴,对着镜子摆了几个造型,突然找到感觉,把手拢起来放在腰间,志得意满地摇头:“怎么样?像赫本吧!我果然适合走复古高雅路线……”

        脸色正好的程寒暮抬眼瞥我一下:“猴子版的赫本?”

        旁边导购姐姐立刻捂着嘴笑开,我气急败坏,立刻跳起来反对,辛苦摆出来的优雅造型连半分钟都没保持。

        最终还是买了这套裙子,又挑了中性一些的短裤和小衬衫,然后连拎包和鞋子都挑了买走。

        程寒暮付款后,提着大包小包跟在他屁股后出来,我还有一点点沉浸在赫本的幻想世界里:“哇,我们要不要租个摩托上街?我保证我会把赫本的尖叫模仿得很像的……我最喜欢真实之口那段,咱们去银行门口找个狮子头cos一下?”  说得太兴冲冲,结果袋子太多,脚下一绊,差点跌出去。

        连忙回头才抱住我没让我跌倒,程寒暮一脸无奈:“你这又是在模仿什么?”

        样子太狼狈,我只好尴尬清咳:“天然呆loli啦……很萌的……”

        更加无语,程寒暮接过我手中一半的袋子,满脸哭笑不得:“好好走路。”

        “是,是。”毫无惭色继续跟在他旁边,手空了一半正好便于我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贴上去死缠烂打:“喏,如果不上街cos赫本,时间也还早,咱们去电影院复习一下《罗马假日》吧……”

        程寒暮气笑交加的低头看我:“冷不丁的哪个电影院会放映这个片子?”

        “哇!不放《罗马假日》也可以,我不挑的,”我接着无耻,难得跟程寒暮两个人在一起,我才不要那么早就回家,“太好了!看电影去了!”

        总归到最后不但买了东西,程寒暮还被我硬拖到电影院去看了电影。

        可能真是试衣服试累了,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我扳开椅子的扶手,躺在程寒暮腿上边看边睡……他把带来的外套盖在我身上,手臂轻轻搭住。

        这才是惬意的暑假嘛……

        电影散场后天色已经黑下来,小陈叔在影院门口等我们,看到我们就上来接住东西,笑我:“小黍离,舅舅可是刚出院啊……都逛一下午了,还要看电影?”

        “就看了就看了就看了你管不着!”我毫不客气扮鬼脸回去。

        跟小陈叔一路斗嘴回到家里,蒋阿姨早做好了晚饭。

        吃完饭洗了澡舒舒服服换好衣服,这一天眼看又要平平淡淡过去。

        趴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拿着遥控挨个把台转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一个节目来看,抬头就看到楼上程寒暮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刚才他好像在打电话,有隐约的声音传到楼下来,这会儿倒是没动静了。

        反正也无聊,我索性爬起来,咚咚跑上去。

        骚扰程寒暮我早骚扰得轻车熟路,打开门侧身挤进去,眼睛左瞟右瞟,一蹦就蹦到正对着门的书桌后:“程寒暮……我来啦……”

        意外的没有很快被拎住领子往外面丢,半趴在桌上的程寒暮低着头,一手揪住胸口的衣服,脸色苍白。

        这几年我其实很少见过程寒暮发病的样子,多半都是早晨起床或者晚上回来,才知道他已经住院了,而后在医院,也都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才让我去看。

        手脚瞬间觉得冰凉,根本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严重,我慌得只知道冲过去抱住他:“程寒暮!程寒暮!”

        “没事……黍离。”他轻喘了口气,咳了一声,“别怕,没事了……”

        “是不是我今天拉你看电影了?是不是你在电影院把外套让给我了?”话说得语无伦次,我急得要哭,“程寒暮,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怀里他的身体有些冷,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连肩膀也有点抖。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急急抱住他的脸,他的嘴唇在灯下几乎不见颜色,忙着把嘴唇往他的唇上凑,一门心思只想赶走那样的苍白:“我再也不气你了……程寒暮!程寒暮!我喜欢你……我什都听你的……我爱你……”

        哭泣的声音在四周异样的安静中分外清晰,我却只知道不断地吻着他的唇和脸:“程寒暮,我爱你……”

        直到被用力地推开……房间略带昏黄的灯光下,程寒暮撑着桌子站起,微抿嘴唇,神色苍白。

        打开的房门处,是听到动静跑上来查看的蒋阿姨和小陈叔,愣着不动。

        死一样的寂静中,我哭着,眼睛执拗看向程寒暮:“我爱你,程寒暮,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