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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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
这些人只能称为哲学家。
另一派相信上帝给人制定了一种自然法，显然这些人即使不举行什么外
表仪式，也必定有一种宗教。这些人对于基督教说来，可说是内部的和平敌
人；他们拒绝基督教，但是无意毁灭它。
其他一切宗派都想要居干统治地位，每一宗派都像那些想要吞噬别的团
体而在其废墟上发展自己的政治团体一样。只有自然神论者一直是安静无
事。从来也没有人看到自然神论者在什么国家搞过阴谋活动。
在伦敦有一个自然神论者的组织，有时候在沃埃尔教堂旁集会。他们有
一本小书是他们自己的法典。人们在宗教问题上写了那么多巨著，而宗教问
题在这本小书里还占不到两页。他们主要的座右铭就是这一原则：道德观念，
人皆有之，故来自上帝；宗教仪式，各不相同，故出自人为。
第二句格言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共奉一神，而因各自敬奉家长
的方式不同，竟至白相残杀，实在可憎。他们说，实际上什么正人君子又因
为自己的兄弟们礼拜他们共同的父亲的时候，有人行中国礼、有人行荷兰礼，
便去杀死他们呢？尤其是父亲在家庭里还没有规定好应该用什么礼节向他表
示敬意的时候。这样做的人，似乎与其说是好儿子，不如说是个恶弟兄。
我很明白这类格言简直会变成“令人深恶痛绝的信仰自由的教条”，所
以我仅仅报导报导事实。我严防自己成为教义议论家。然而还是应该承认：
分裂基督教徒的各个宗派，倘若也能有这种谦虚精神，基督教界或许会少遭
受几次战乱，少受几次革命的侵扰，少流几场血。
我们要怜悯那些攻击我们神圣夭启的自然神论者。但是怎么会有那么多
加尔文派、路德派、再洗礼派、聂斯脱利派②、阿里乌斯派③、罗马的仆从和
罗马的敌手，有的那样嗜杀成性、野蛮残忍，而有的又惨遭不幸，有的迫害
他人，而有的又受人迫害呢？因为他们都是“人民”。自然神论者虽然思想
荒谬，怎么会从未危害人群呢？因为他们都是“哲学家”。人类为基督教曾
付出了一千七百万人的生命，每一世纪还只以牺牲一百万人计算。不论是那
些在法庭刽子手刀下丧生的，还是那些死于被人雇佣列身行伍的刀斧手的手
② 文黎。德?博蒙（Jean-Baptist-Jacques Elie de Beaumont，1732—786）巴黎法院著名律师。——译者
③ 塔尔日埃（Guy-Jean-Baptiste Target l733—807）法国著名律师，曾参加法国民法编纂工作。——译者
里的，这一千七百万孤魂冤鬼都是为了他人的永久幸福和上帝的无上光荣而
丧命的。
我见过一些人，他们都惊讶为什么自然神教既是很温和的宗教，又很符
合理性而却从未在民间广为流传。
在大小平民中，我们可以发现虔诚的卖草女人，热衷宗教的女商贩，莫
利纳派的公爵夫人，为信仰再洗礼派而焚身的细心的女裁缝，还可遇到完全
拥护路德或阿里乌斯的圣洁马车夫，而在这群人中却一个自然神论者也没
有。这是因为自然神论既不能称为一种哲学体系，更不能叫做一种宗教，而
大小平民也都根本不是哲学家。
洛克是一位公开的自然神论者。我在这位伟大的哲学家论述天赋观念的
一章书里，发现他悦人人对于正义都持不同的观念，便大吃一惊。倘若这恬
非属子虚，道德观念在人类中就不一致了，而上帝的声音也就不能为人所理
解，也就没有什么天然宗教了。我跟他一样相信在有些民族中人们吃自己的
父亲，而且认为跟邻居的妻子睡觉算尽到了友谊。即使真是这样，“己所不
欲勿施干人”这条规律也仍不失其为一条普遍规律；因为人们吃自己的父亲，
是因为他年纪老迈无力行动，很可能被敌人吃了，然而，对不起，与其被民
族敌人把自己吃了，哪一位父亲又不情愿供自己子女饱餐一顿呢？而且吃父
亲的人也希望自己轮到被子女大嚼特嚼。
倘若人们为对邻居效劳而同邻居的妻子睡觉，这是因为邻居无力生子而
却想要个小孩儿，否则他就很苦恼了。在这两种情况之下和其他一切情况之
下一样，“待人如待己”这一天然规律仍旧是有效的。其他一切规律，即使
千变万化，也离不开这一条。所以明智的形而上学家洛克说人根本就没有什
么天赋观念，说人的是非观念也各不相同，他并非一定认为上帝没有赋给人
类那种必然地支配他一言一行的自尊心的本能。
ATHEISME 无神论
第一节
论无神论常被人拿来与偶像崇拜相提并论
我觉得在《百科辞典》里，对于那稣会修士黎舍欧姆关于无神论和偶像
崇拜的意见驳斥得还不够，这种意见早先曾为圣托马斯、纳兹扬泽的圣格列
高利①、圣息普立安②和德尔图良等人所支持，又经阿诺伯③大事夸张了一番。
他对崇拜偶像的异教徒说：“难道你们还好意思责怪我们轻视你们那些神吗？
与其把若干丑行都加在许多神身上，不如干脆一位神也不信奉岂不更好得多
吗？”这种想法，在好久以前，普卢塔克早就论证过了。普卢塔克说他宁愿
人家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普卢塔克，也不愿人家说有一个反复无常、动辄
发怒而又喜欢报复的普卢塔克”。这种意见最后又被培尔的辩证法大大加强。
以下就是争论的底蕴，由那稣会修士黎舍欧姆渲染得相当耀眼，又被培
尔的那种夸张方式弄得外表越发像是合情合理了。
“在一家人家门口有两个守门人。有人问他们：‘可以跟你们主人谈一
谈吗？’一个回答说主人不在家，另外一个又回答说主人在家，可是正在造
假钱、写假契、准备匕首和毒药来搞掉执行他那些计划的人们的性命。无神
论者像第一个守门人，崇拜偶像的异教徒就像另外那个守门人。显而易见异
<br />教徒比无神论者对于神明侮慢得更为严重。
对不起黎舍欧姆神甫，也对不起培尔，问题根本就不在这儿。要说第一
个守门人与无神论者相似，他便不应该说：“我们主人不在家”，他应当说：
“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人，您所说的我们主人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我的伙
伴原是个呆子，所以才跟您说老爷正在配毒药、磨匕首，要杀害那些按照他
意旨办事的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号儿人。
黎舍欧姆固然是推论错误了，而培尔在他那稍嫌冗长的议论里，更忘乎
所以，甚至把胡乱解释这一问题的荣誉归诸黎舍欧姆。
普卢塔克似乎说得更清楚：他说他宁爱人家说没有普某其人，也不喜欢
有人说普某是个没有人缘的人。有人说他不在世上又有何妨？但是他最关心
的倒是不要别人糟蹋他的声名。至尊的神明，情况却又与此不同了。
普卢塔克还没有接触到应该研究的真正问题。问题不在于知道谁对于神
最侮慢不恭，是否认神的人，还是丑化神的人？除了倚靠天启以外，无法知
道人们关于神所发表的轻薄言论是不是侮慢了神明。
哲学家们总是于无意之中随入世俗观念的圈子里去，设想上帝重视荣
誉，动辄发怒，又喜报复，把修辞上的形象当做是真实观念了。举世关心的
问题是要知道承认有一位赏罚严明，奖励阴功，惩治隐恶的上帝是不是比根
本不承认有神更好。
培尔竭力引证神话传说给古代许多精灵所加的丑名，他的敌手们又都用
① 下文又是对卢梭在《爱弥几》第四篇里的一个注解的答辩。卢梭在该注解里说一个无神论者的社会不能
存在。——阿弗内尔
② 西莫尼德（Simonido de C’os，约前556—约前467）古希腊抒情诗人。——译者
③ 德巴罗（Jacques Vall(e Desbarreaux，1602—673）。法国诗人。——译者
一些毫无意义的老生常谈来回答他：培尔的赞助者跟他们的敌人争来争去，
一直是所答非所问。两方面却都认为朱庇特是一奸夫，维纳斯是一淫妇，墨
丘利是一骗子手。但是，照我看来，这些并不是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不要
把奥维德的《变形记》跟古罗马宗教混为一淡。在古代罗马以及古代希腊，
并没有为骗子手墨丘利、淫妇维纳斯、好夫朱庇特修过什么庙字，这是毫无
疑问的。
没有人认为是古罗马人所谓的Ｄｅｕｓｏｐｔｉｍｕｓ，ｍａｘｉｍｕ
ｓ.［至善至大的神］鼓励了克洛狄乌斯①去跟凯撒的妻子私通，鼓励了凯撒
去狎呢尼可麦德王②。
虽然神话里传说墨丘利曾偷了阿波罗①的牛，西塞罗根本不说是墨丘利怂
恿维赖斯①去盗窃西西里岛。古代真正的宗教认为朱庇特很善良很公正，而其
余的副神在地狱里也都惩处违背誓言的人。因此古罗马人曾长期是遵守誓言
最虔诚的人。宗教对于古罗马人当然是很有益了。至于莱达的两个蛋②，伊纳
科斯①的女儿变形为牛，阿波罗对于许阿铿托③的爱恋，都根本不可相信。
因而不可以说努马①的宗教侮辱了神明。人们争论很久，还是一场空论，
这也是太常有的事了。
人们随后又追问一个相信无神论的民族能不能存在，我觉得似乎应该区
分清楚人民大众和超越人民之上的一个哲学家的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