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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酒里春容抱离恨

书籍名:《玉竹诺》    作者:夙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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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去欣赏梧风轩里的景致,原以为二爷会找书悦代替他领我参观。可如今,陪在我身边做导游的,却是二爷本人。跟少廷比起来,与他在一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会带给你更多惊喜。就好像他很清楚我的爱好似的,每次都会在蓦然回首间,看到我最喜欢的一处景。伴着兴奋和新鲜,我原本伤心欲绝的心情,被一种像是找到自己最爱的玩具时的情绪所替代。

        走进我上次没去过的内院右边,发现竹林深处还有一个隐秘的小院。这里的回廊沿着围墙高低起伏,回廊包围的低洼之地,被建了一方巨大的人工池沼。池中还有喷泉和假山,池的周围则是一个养着很多罕见花木的植物园。虽说梧风轩有大片的竹林,这里却一株也没有。而且我还发现,这里的气温要比别处更凉爽,倒很适合我这种热性体质的人居住。

        从花园边角处走上回廊,就可以看见一排排的房间,可能在建的时候经过人特别设计,所以每间房子都可以晒到太阳。经过回廊的东南角时,我看到一个很别致的房间。门大开,似在迎接我们,里面的布置竟然跟我在玉华阁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色调由粉色,换成了竹子的翠色。

        我正侧头看得入神,不料身子往前一步,栽进一个温暖的胸膛“你走路都不看的吗?如此莽撞,难怪会招老夫人讨厌。”轻蔑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细微的关切。我后退几步,抬头看二爷,好奇地问“这是谁的房间?怎么跟我以前的屋子这么像?”二爷不语,只是带头走进去。

        我跟上他,近距离的打量这个房间。虽说摆设不是之前的那些东西,但材质跟外型上却大同小异。一进门是圆桌圆凳,它们的后面是被浅绿掩盖的窗户,往右走,会看到一张雕花木床,绿色的帐幔被金钩卷起。北面的窗台下与玉华阁的那间相比多了一套桌椅,少了衣柜。南面除了有脸盆跟架子以外,还添了一面小小的梳妆镜,正好卡在木床旁边的墙角处,但躺在床上是看不到那面镜子的。

        我找了半天都不见衣柜,便回头问二爷,他笑而不答,只是走到北面木床侧的垂帘前,伸手一拉,衣柜乍现。“真巧妙”我低声赞叹。身边的人轻笑一声“喜欢吗?这里本是弈棋的房间,我命人重新布置了一番,从今以后,你就住这里了。”我听了连连点头,梳妆镜是我本来要找少廷要的,后来久而久之忘却了,不想现在竟出现在我的新房间里。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布景,我有些明白了二爷的苦心,他是希望我能尽快习惯这里,融入新的生活环境中吧。

        “奴婢谢二爷费心布置这小屋,奴婢很满意!”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表示感激。谁知他不睬我,转身离开房门。我追着他的身影,走到门外,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原来这房间位于整个小院的制高点,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到中心的人工池沼和花园,甚至还有通往竹林的那个门洞。此刻我正好看到那翠幽幽的竹林,心中惬意之感顿生。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二爷的声音从我左侧传来。我循声望去,他站在靠近东南角的另一间房门外,跟我的房间成相望之势。我顺着回廊一转,到了门前,伸头往里看,这房间比我的大一些,但依然显得很紧凑。

        门口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书桌配套的椅子后面是画着翠竹的屏风。只是这幅画与破云池里的不同,尽管对象都是竹子。屏风遮住了房子里面的摆设,我猜想,应该也是床和衣柜之类的。而我看得到的另一边,则立着一些镂空的架子,上面摆放了很多陶瓷以及玉翠工艺品。那架子从这边的墙角一直沿墙面延伸到屏风隔断的地方。左手边还有一个小茶几,紫砂壶杯整齐地放在上面的托盘中,小几旁只有两个镂空靠背的小木椅。

        “这是二爷的房间吗?”我小声嘀咕。身边的浅青人影动了动“不错,明日起,你改名叫凝墨,来这里伺候我的日常起居吧。”我猛抬头“啊”了一声。二爷浓眉一挑,低下头看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慌忙地摇摇头。

        他却讽刺地笑道“你在三弟那里可以当个狐假虎威的小主子,到了我这,可就得老老实实地做丫头。既然弈棋的房间给了你,你就得包揽她份内的事。”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怪不得以前披头散发的老夫人被弈棋伺候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齐了很多。原来这丫头是被二爷调教有方的起居侍婢,难怪了。等下,他该不会趁机对我怎么样吧?

        突然,下巴被人轻佻的抬起,逼迫我看向他“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放心吧,像你这样的丫头,还不及弈棋半分姿色,我是断然看不上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趁机占你的便宜,更何况,我还没发现任何入得眼的女子。”呀,我想什么,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躲闪着他冰冷的目光,说了句“奴婢会尽力侍候好二爷的,二爷请放手。”他慢慢的拿开放在我下巴处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对我说话时,连身子都不转“你去整理房间吧,顺便熟悉一下环境,一会就要开午饭了。”

        我琢磨着他话里的信息,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包袱,把玉玲珑藏在衣柜底层的抽屉里。走到梳妆镜前,打量着那个风尘仆仆,满脸愁容的自己,洗了把脸,脱去外衣,躺回床榻中。假寐了片刻,才换了件衣服,打开房门,朝用餐的弄月堂走去。

        其实去弄月堂和去破云池是同一条路,到破云池门口,沿着向北去的那条回廊走到尽头就是了。弄月堂位于内院的西北角,是个不大的小厅,里面有专门用餐的圆形木桌,椅子围着桌子摆放。弄月堂以珠帘做门,回廊的扶手作篱笆与堂外的花草树木隔开。堂内光线充足,夜晚会点上灯笼。不过这里是温暖的季节用餐的地方,冬春之际另有处所。

        我此时就坐在回廊边上,欣赏外面的景色,等待二爷跟其他几位丫头。说来我还真不信,二爷平日用餐是跟自己最喜欢的4个丫头一起的,据说是没有一点尊卑之分,尽管他饭桌上极少玩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架势。现在,我顶替了弈棋,画痕与我交换去了玉华阁,所以今天用餐的只有我,书悦,二爷还有尚未蒙面的挽琴。

        我看着回廊那头,还没有人影呢,转过头继续看堂外的密林,猜测那端还有什么我没去过的地界。半天下来,接触了很多新鲜东西,倒也没再想少廷的事。现在沉静了,反而想起我走时,他怅然若失的神情,心中不觉一痛。

        “你就是新来的凝墨姑娘吧,长的可真俊俏。”一个不掺杂质的女声突然在我背后响起。我诧异地回过头,一个身穿浅紫色裙装,头梳垂练髻的小丫头正在餐桌上摆放点心和水果。她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她放好东西,回过头来坐到我身边,仔细地从上到下将我打量一遍,轻声巧笑“我说今天二爷怎么让我换了几道菜谱,原来是新来了个小美人胚子呀。你的容貌比弈棋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性情上冷淡了好多。”

        我看看这个长相可爱的小丫头,浅笑“你是挽琴姐姐吧,听二爷说你比我大一岁。今日蒙面,不想竟如此娇小玲珑。”

        她一听,朗声大笑“呵呵,人人都说我看似娇小,却底气十足。我既不似书悦姐姐少年老成,也不学弈棋姐姐妖娆妩媚,更不像画痕妹妹生涩羞怯。我就是我,毫不掩饰,大胆敢为的挽琴。”

        我见此女爽朗直率,心情好了许多,看来跟她讲话是最不需要费力思忖的,不用担心她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姐姐为人直爽,倒让我自愧不如了。我刚来此不久,有些事还不是很懂,还得姐姐多多提点才是。”

        她伸手轻拍我的肩头,学着侠女的模样“有什么事就问吧,我自当如实回答。”

        我微笑,问起了琴棋书画四个丫头的特点,以及跟二爷的关系好坏。挽琴听罢,娓娓道来。原来这四个丫头都是二爷回府时亲自挑选的,根据每人的特点以及才艺,赐名,分配工作。

        书悦才思敏捷,处事稳重,被安排管理梧风轩的人事,甚至还替二爷到商铺拿送账本,基本上可以算是二爷的心腹。弈棋为人霸道,凭着高出众人的姿色,在二爷面前屡屡得宠,但实际上却是他最防范的丫头,但因其对衣着打扮和室内装饰有着特别的品味,所以负责二爷的日常起居和房间打理。

        挽琴毫无心机,单纯直爽,精通厨艺,南北各样菜式点心,不学自通,二爷就把她安排在厨房当大厨。画痕年纪幼小,性格内向,但茶艺精湛,所以负责端茶倒水,伺候来宾,不过二爷不爱与人过多打交道,所以轩里很少有客人,大多时候,画痕只负责给二爷沏茶。

        “其实要我说,二爷对我们都好又都不好。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主子,对我们不讲尊卑,但我们服他管束,所以还是礼仪周周。不过,他对你好像有别于我们,尽管外表上看没什么区别。但从他今天的特别交代,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对你尤其关注,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挽琴玩着指甲,斜眼看我,带着深意。

        我怔然,低头沉思。据我来后的所见所闻,二爷确实对我很了解,知道我的所需所好,就好像曾派人昼夜不息的监视我一样。难道……

        “该不会,二爷他……喜欢上你了吧?”挽琴半开玩笑地瞅瞅我。我听这话,直摇头“怎么可能,我其实非常讨厌他,而且总是跟他作对,他不会喜欢一个叛逆的丫头的。”挽琴见我急了,大笑起来“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急什么?再说,被二爷喜欢也不是什么坏事。别看他人冷淡,若真是动了情,只怕让其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万死不辞。”

        我听完这话,脸立刻变得火烧火燎,就像真的预感到那人会为了我奋不顾身,哪怕是倾其所有也丝毫无悔。

        “挽琴,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呢,这话若是被二爷听去,小心你小命不保。”书悦不知何时已进了弄月堂,正站在我们旁边。

        “书悦姐姐,挽琴不敢了,我这就去给大家上菜,呵呵”说罢,挽琴又看了我一眼,下了回廊,直奔厨房。书悦见她走了,微微一笑,在挽琴刚坐的地方坐下,也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被这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起身欲离开,却被书悦伸手拉住“好妹妹,去哪里?”

        我见她对我如此亲密,不禁多了丝防备。她似乎也发觉了我神色的变化,敛去笑容,起身站在我对面“我并非二爷的心腹,只是比一般人更了解他罢了。从我见到二爷起,就明白,他是个什么事都藏于心,不肯外露的人。我知道这与他幼年记忆有关。若是妹妹你真能解开二爷的心结,相信我们颜府上下都会感激你的。”

        这话虽不似挽琴那般直接,但也暗示了二爷对我暗生情愫,而且她们竟然都希望我能借此拯救那个冰山男。我听罢,心中自然有些稳不住。原以为弈棋只是嫉妒心强才害我,不想二爷对我还真有那份心思,他身边的人还都看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浅青色的影子悄悄进了弄月堂,“你们怎么都站在这,不入座?”清泉的声音不急不慢的催促着。我一听,脸又是一红,本来很讨厌的人,被她们一唱一和的,还真让我有些乱了心智。刚跟少廷断了情,现在又多了个冰山男,莫非注定我此生跟颜家人脱不了干系了吗?

        书悦回过身,对二爷一拜,脸上多出一对酒窝“是,奴婢跟凝墨这就入座。”说罢,书悦很自然的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上。我一见,马上坐到她身边,谁知还没碰到凳子就被二爷骂了起来“你坐那么远干什么,真怕我吃了你不成,过来到我身边坐。通常弈棋都是坐这里的,打今儿起,这里就是你的位置了。”他抬袖朝他身边的位置指指,眼睛毫不掩饰地直视我。

        我见他如此霸道,自然不想过去“奴婢不是弈棋,没有弈棋的爱好,二爷喜欢谁就让谁坐你身边,当然除了奴婢以外。”我讲完,又加了一句“相信二爷也不会对我这个叛逆的丫头感兴趣吧。”

        他冷哼一声,眼神看向别处“我自然不会喜欢不服从我的人,爱怎么坐,随你。但以后你若再想坐我身边,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我低头看看书悦,她眼里带笑,轻轻瞅瞅二爷身边的空位,对我点点头。我知她了解二爷的性子,为免惹火上身,只好委屈的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也不看我,等到挽琴上好菜入了座,才动起筷子,期间倒也没再说话。看看菜式,大多都是我爱吃的。

        宴罢,二爷眼神看向我,对书悦吩咐了几句,便出了弄月堂。我有些担心地走过去,问书悦,却见她笑出声“我还从没见过爷闹脾气闹成这样,今儿他是故意逗你的。你放心吧,刚才,他只是叫我派人给你定做几件侍婢的衣裳,没有罚你的意思。”我摸摸胸脯,吓我一跳。可接下来书悦说的话,又让我放下的心悬了起来“爷可从来没对人如此关怀过,看来我猜的不假,他对你动了心思。”

        我跟着书悦走回住处,进了门,反手关上,按住自己的心跳。他怎么会喜欢我呢,这不可能的啊,刚来的时候,他可是很讨厌我的。难道真如圣医师父所说,物以类聚,他跟我惺惺相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眼前又浮现出少廷跟我谈笑风生的那些日子,眼角不知怎么的流下泪来。才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吗?

        二爷答应老夫人不让我再见少廷的,他定会说到做到。我暗自感叹,只要能待在颜家,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以后总会碰到的。当晚,睡得很香,第二日早晨起来,忽然闻到鼻尖有雪松的味道,脸上感觉涩涩的,难道我做梦时哭了吗?但怎么会闻到二爷的味道呢?二爷,对了,还要起来伺候他起居呢。若延误时辰,怕是要被骂的。

        我想到这些,看看天色,还早,他应该还没起的吧。梳洗罢,快步走到二爷门外,轻敲。一眨眼就看到了想找的人,只是他已经穿戴妥当,正欲出门。

        “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处理,得走了。今儿你不必伺候了,替我给爷爷送份礼物去。老太爷的65大寿,作为孙儿,本应留在身边尽孝,只是……也许这几天,我都不在,你……没事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别忘了你答应老夫人的事!”他看来是真的有急事要出门,眼里透着焦虑和担忧,多半是为了他的爷爷吧。

        我思及这几天都不必看他的脸色,自然乐得其所,便嫣然一笑“二爷放心吧,你不在,奴婢会替你伺候在老太爷身边的。二爷的事要紧,还是快些上路吧。”说完,自然的看向他,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短暂的欣喜和暧昧。我想想刚才那句话,莫非是我那句我替你伺候引发了什么不该有的遐想?这是古代,可能这么说的只有妻子吧。

        还没想完,雪松香已经充入了我的耳鼻,清泉的声音多了些往日没有的情绪“那就拜托你了,若你能讨得老太爷欢喜,让他开开心心的过完大寿,等我回来,必有重赏。”二爷说完,转身从房内的书桌上拿起一份包装好的礼物,从外形上看像是幅卷轴,应该是字画之类的吧。

        我小心的接过,正欲走,却又被那人叫住“爷爷这会怕是还没起呢,等到晌午的时候,你再去吧。今天可能还会遇到你想见的人,见到老太爷,行事要谨慎些,别像平日那般冲动。我走了。”我背着身子听完,也不回头,就这么回到房间,关上门,听到二爷从屋外经过的声音,才抚平心中的疙瘩,开始计划起老太爷寿宴的事。

        磨磨蹭蹭的过完一个上午,我开始精心的打扮,因为二爷早上说了,很有可能我会碰到少廷。虽然我昨天那样狠绝地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丝,可终究还是难以放下。毕竟我们有两世的情缘,前世今生的错过,带给我的打击太沉重。所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太阳快要爬到中空的时候,我拉开了房门,今儿的打扮虽然并不华丽奢侈,但也还算是甜美乖巧,配上我头上的麻花辫,更是别有一番情态。拿好二爷给的东西,关上房门,我踏上了去朱槿园的路。

        上次去是在晚上,什么都看不到,今儿大白天去,我总算可以一睹老太爷的风采了。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白手起家,手腕高明的大商人。府里的人都传二爷多半是遗传了他的风骨,才能将颜家的产业管理的滴水不漏。

        转瞬间,朱槿园的大门已向我敞开。我抱好手中的卷轴,跨过门槛,进入园中。这边的院子很像现代的公园,草丛花木众多,但极少看见树林。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凌总管好,奴婢是替二爷给老太爷送寿礼的。”墨绿衫子停下来,仔细看了看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三少爷身边的真姑娘吧?怎么到二少爷身边做事了?”

        我苦笑一叹“此中缘由一言难尽,只怕奴婢一时半会道不完,还请凌总管体谅才是。总之,从今以后,我便是二爷身边的丫头凝墨,与之前的真姑娘没有任何关系了。”凌总管脸上略显诧异,少顷,化为一缕风轻云淡的笑“我明白了,姑娘就好好伺候二少爷吧。以你之才,定能帮上二少爷不少忙。”

        我点点头,略带歉意“请凌总管放心,奴婢一定会倾尽全力的。”

        “去吧,老太爷就在这条路往左拐的跨院里。”墨绿影子话毕,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定定神,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走向那个跨院。门口的守卫见我面生,问起我的来历,我不恼不闹地慢慢说清楚。他们放下戒备,对我做出请进的手势。我莞尔一笑,轻松地走进去。

        前厅的屋檐上挂着红灯笼,还有些人正在进进出出地搬运礼品。我站在厅外理了理衣着和头饰,才放心地步入厅内。高堂之上,一个气势威严的老人正襟危坐,他没有半分松懈,眼神不停地在来往的人身上扫视,那感觉和二爷很像,犹豫间,老太爷的目光已经聚集在我身上。

        我抿嘴微笑,对他弯下膝盖“奴婢凝墨恭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座上传来清冷的笑声“老夫没见过你,你是哪院的?”我仰起头,不卑不亢地回道“奴婢是二爷轩里的丫头凝墨,平日负责二爷的日常起居。今早,二爷有急事出门,临行前嘱托奴婢要将老太爷的寿礼,也就是奴婢手上的这副卷轴亲自交予您。”说罢,伸出自己握着卷轴的手,一旁早有人向我靠近,取了卷轴,交给老太爷。

        他看罢,脸上少了冷冽,多了欣慰“还是风儿送我的贺礼称我的心呐,看看其他人都送了些什么!哼”边说边斜睨不远处忙碌地搬运礼品的人群。我见他展开眉眼,自知老人已被我哄得脾气少了大半,趁机进言“奴婢自作主张的许诺二爷,说要在这大喜的日子好生伺候老太爷。如今,不知老太爷是否肯给奴婢一个机会?”

        老人回看我,面带和善,跟我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爷爷在跟心爱的孙女讲话“好好好,风儿不在,就由你代替吧,看来风儿把你调教的很懂事啊,哈哈。”伴着他的笑声,我起身小心的靠近,悄立于其旁侧。他先是跟其他人第一次见我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然后才问“去年今日,是书丫头替风儿送的寿礼,今儿怎么不见她?”

        我低下身,靠近老太爷的耳垂,细语“恕奴婢直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老太爷又何苦计较这送礼之人是谁呢,只需体会挑礼之人想博您一笑的孝心就行了。”老太爷愣愣地听完我的话,诧异的看着我,随即笑开了“你这丫头,口齿的伶俐劲竟不输给那书悦。看样子,老夫今儿有幸又认识了一个能言善道,察言观色的小姑娘。”

        我用袖口掩去嘴角的憨笑“老太爷这句话不知是褒赞奴婢呢,还是嫌奴婢口才太差,入不得您的耳?”老太爷被我逗乐了,抬手指指我“你呀你,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跟我那孙儿秉性一模一样。怪不得会被他收入府中。”

        这下我不笑了,先把我收入府中的是少廷吧,那个纤尘不染的高雅男子。老太爷见我半天不说话,拍拍我的胳膊“丫头,丫头,莫非老夫所言,惹你想起什么不开心的往事?”我拉回思绪,轻轻摇头。

        这时,大厅里回荡起一个安闲的声音“廷儿给爷爷贺寿来了,祝愿爷爷竹苞松茂,畴陈五福。”是他。刹那,在看清他身后的可人儿时,我哑然失笑。少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连给老太爷贺寿,也要带上那才貌倾城的夕凤容?是想早些让老太爷接受夕家的小姐,同意你们的婚事吗?

        沉思间,少廷突然射向我的眼神,纠结痴缠,让我险些失去自制力。但接下来,还有更让人费解的事。因为颜夫人也来了,还带了弈棋。“夏莙给老爷子贺寿,这是我准备的一些薄礼,请公公笑纳。”颜夫人这刻怎么看怎么像个正经八百的夫人,完全没有了那天面对我时的戾气。

        我身边的老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简直合不拢嘴,不停地说好。颜夫人和少廷入座后,老太爷便宣人摆好桌子,端上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去旁厅用膳。我本来想找借口先回梧风轩,结果被老太爷拉着不放。那老人竟然比我想象的多出个心眼,还对我悄声耳语“你放心,有我在,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我死活推不掉,只好顺了他的意,代替二爷坐在他身旁。这顿饭吃的我忐忑不安,一边要伺候老太爷,给他夹菜,一边还要躲闪少廷纠结的目光。我期间偷偷看看夕凤容,她用膳时的神态就如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自若。莫非她跟少廷已经定了亲?这时,老太爷也注意到我看夕凤容时探究的眼神,低咳了一声“墨丫头,给我盛碗汤。”

        我一怔,回过头,看到他正在对我笑,但眼神里显出不赞同。我知什么都瞒不过他,因此也不再看向那边。至于恨我入骨的颜夫人,根本没注意到我是那天跪地求饶的小姑娘。她只是忙不迭地跟少廷说话,还劝他多吃点,一副好母亲的姿态。

        下午,我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陪老太爷谈笑,也越来越自然。逗得一圈人都跟着乐,不过因为我太出风头,所以还是招来了夕凤容的注意。见她看我的眼神略带玩味,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算了,没办法,打肿脸充胖子吧。值得庆幸的是,弈棋在老夫人送了礼之后,就回了青桑馆,倒让我省去不少心。

        为了不让少廷认出我是他口中的小真子,我故意提高音调,大声怪笑,自毁往日在他眼里的温顺形象。但好像不怎么起作用,他依然一副无论怎么装,你都是小真子的神态,眸中含着识破的浅笑。所以,我只好一直紧跟着老太爷,不敢走开半步,以免被少廷拦下质问。可惜人总有三急,我在下午将尽时去小解,回来的路上,被少廷成功截下了。

        他左闪右闪地不让我走过他身边,我躲了半天都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三爷今儿不打算让奴婢回去了是吧?”他急了,想抓我的胳膊,却又被我无数次的避开,最后,只好偃旗息鼓“小真子,你还在恼我吗?好端端地离开,原来是去了二哥那里。为什么你要一直躲着我,是不是二哥逼你了?等他归来,我同他说去,让他放你回来。”

        我故作镇静地答道“三爷多虑了,奴婢是心甘情愿追随二爷的。他虽然人冷淡了些,但对奴婢还是很好的。奴婢再不自知,也不至于背弃主子。何况,如今奴婢已经更名为凝墨。以后,还请三爷不要再叫小真子了。”

        少廷见我丝毫没有后悔之意,脸上露出悲凉,但仍强撑着想说服我“小真子,若说背叛主子,你也是先弃我而去,才侍候在二哥身边,这你作何解释?”

        我坦然一笑“三爷不是一直都视奴婢为上宾吗?既是宾客,要走要留当然是奴婢自己说的算。圣医师傅对奴婢有救命之恩,他本就希望奴婢留在二爷身边。现在奴婢不过是顺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已。三爷何必咄咄逼人呢?”

        少廷一听,苦笑出声“小真子,你爱做什么,我何时阻拦过?现如今你却说我咄咄逼人?莫非你铁了心,不愿再做我的知音了吗?”我心中咯噔一下,他竟然是希望我回去作他的听众,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他只不过把我当成知音好友看待,留我在身边,也是寂寞所致,根本就谈不上感情这回事。

        明白了他的本意,我不再笑,只是淡然“三爷真的缺知音吗?难道那美若天仙的夕小姐还不足以取代奴婢,陪伴在三爷身边?”少廷一听这话,脸上焦急万分“不是的,小真子,你是知道的,你跟凤容妹妹不一样。”

        我此刻已不想再跟他讲下去了,无奈的说了一句狠话“三爷不过是嫌映汐小筑不够热闹,自己寂寞,想找个能说的上话的人罢了。是奴婢抑或是夕小姐,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吧!三爷不要再痴缠了,奴婢还要回去伺候老太爷,不能违背二爷临走时的嘱托,就此告退。”说罢,用力推开他,大步往前走。耳边不期然地听到他的呼喊“小真子,你为何要如此想我,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何况我是真的……”后面的话,我捂上耳朵,没有再听下去。

        回去之后,我就向老太爷辞了行。老太爷见我神色黯然,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强留,只是劝我,思虑过度,伤身伤神,还不如万事看淡些。我傻笑的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在少廷回来之前,离开了朱槿园。

        进了梧风轩的大门,我开始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竹林里回响着我不大却很伤心的声音,直到我走进内院,在二爷上次坐的青石台前绊了一跤。哗啦,石台被移开,一个地窖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爬起来,走下去。一阵梨花香飘来,夹杂着水酒的味道,原来是酿酒的酒窖,二爷院中还私藏了这么多酒。

        我走上前,随便拿起一瓶,揭开盖子,一闻,好酒。酒瓶上贴着红色的标签,上书“梨花佳釀”。不知是谁在此酿酒,莫非是二爷,他总坐在青石台上,应该是怕别人发现这些酒偷喝吧。呵呵,我暗笑几声,没想到二爷涉猎这么广泛,还会酿酒。今天赶上我心情郁结,这酒就借我喝几口吧。

        我将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巴,张开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小舌一舔,嗯,真好喝,没有酒的辣味,多了梨花的清甜。不再多想,我索性把整瓶酒都喝下肚里,打着酒嗝,又拿起另外一瓶,往下灌。不知不觉,精神渐渐麻木,眼前晃悠起两个酒瓶来,“呵呵,什么时候我拿上两瓶酒了?”

        一转身,看见两个二爷冲我这边来,他不是说几天后才回来吗?怎么出现在我面前,莫非是我在做梦?呵呵,既然如此,我就骂骂他,出出恶气。我巍巍颠颠的走过去,伸出自己的酒瓶,对着其中一个二爷说道“二爷,我偷喝了你的酒,呵呵,你一定怒火中烧了吧。你生气了最好,谁让你平时那么冷冰冰的,还总是罚我罚的那么重,上次还欺负我,这笔账就用这些酒抵了吧,我们扯平了,哈哈。”

        谁知那二爷走过来靠近我,想要将我扶稳“何事须得你喝的烂醉如泥?若是想不开,就同我说说,酒喝多了自伤,何况你还是女儿身。”我胡乱的摇摇头“二爷,你说为什么少廷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夕凤容走得那么近?是我长得不好看,还是人不够好?你说啊,告诉我嘛!”

        眼前的人颤了颤“他不喜欢你,自然有别的人懂得欣赏。你喝成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何苦拿三弟的错惩罚自己?”

        我放下酒瓶,摸摸脑袋,扑进二爷怀里,正好被他接住,我趁势倚在他怀中“二爷,你知道吗?上次在圣医师傅那儿,我睡在你盖过的被褥里,闻着雪松香,就一直在想,躺在有这种味道的人怀中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心神安定,所有的痛苦烦恼都没有了,现在我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呵呵。”

        抱着我的人,突然伸手摸摸我的头“那现在有没有感觉舒服些?我酿的梨花酒初尝不觉醉意,可颇有后劲,你今晚喝了3瓶,只怕晚上不好过。”我蹭了蹭小脑袋,眯着醉眼“呵呵,我不担心,二爷是圣医的徒弟。即使我喝醉了,你也会想法给我解酒的。是不是呀?”

        他淡淡一笑,俯身将我抱起,走出地窖。夜晚的风袭来,凉凉的,虽是夏季,却已有初秋的感觉。我往二爷怀里靠靠,雪松香的味道更浓了,醉意涌起,我渐渐失去力气,合上了双眼。

        睡眠一直不安稳,时不时的就感觉胸腔阵阵酸苦。记忆中,好像不停地被人扶起来喝了什么,然后又吐出了很多。后来干脆什么都喝不下去了,之后唇上就被覆了凉凉的柔软,甘甜的液体顺着口腔划入我的胃,顿时舒服了好多。等那软软的东西一离开,难受的感觉又袭上来。片刻后,它才回归唇边,清凉的液体顺势而下。

        等那柔软再要离去,我却不依了,霸道地抱住它的主人,用自己的舌头在那人口腔中舔了个遍,才肯松开。咂咂嘴,喃喃的说“真甜。”那人倒没有因此恼怒,只是又把喝了汤汁的凉唇凑近我。

        这次我依旧狠狠攫住他的唇,用力地吮吸。可惜之后,那人好像动了情,竟然将我抱起深吻,直到感觉出我浑身燥热才又放开,重新喂我喝药。后来我就比较乖了,没再调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