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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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的眼神却在刹那变了，回复到了平时的那种疏离、淡漠，她苍白地笑了笑：“帮主大人，看来要麻烦你送我去医院了……”
他这才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胃，她的额上的冷汗冒出一层，但是她仍在笑，笑着昏倒在他怀里。
夏雪不学乖啊
爱是种难以想象的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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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醒的时候看见苍白的天花板。病房里非常安静，可以听见点滴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落，可以听到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的轻微的声音，可就是这样，越是觉得安静。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跳动，感觉到自己平稳的呼吸。胃里隐隐作痛，是一种略微迟钝的疼，光线突然间涌入眼睛的时候有刹那的失明。
不是没想过，如果那样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该有多好。可是每次睁开眼，就开始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这种感觉可以让人幸福得想要落泪。
于是每次都是在心里默念，不是我的错，莫辞。
而如今，要再添上一句：对不起，莫辞，可是我好像真的要忘记你了……
夏雪轻轻地偏过头，看到窗户对面的男人坐在低矮的柜子旁边，将它当做桌子用，一手在手提电脑上迅速地敲打着，一手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发着信息，看上去很忙的样子，但是他的手劲明显是刻意放缓的，很轻巧，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空空荡荡的只剩下白色的房间，苍白的干净。可是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在，然后好像哪里都被填满了。
夏雪仔细凝望着他的侧颊——面无表情时的确是冷峻得让人畏惧的，好像是素来的不善言笑令得那张脸更为阴沉，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却总把自己弄得很压抑。可就算是这般，还是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有的男人啊，就像红酒，只有在时光中慢慢酝酿着那股温郁而绵长的感觉，才会一点点变得醇厚。
而她，遇到两个。
她突然勾了勾嘴角，自我嘲讽地笑笑——夏雪啊夏雪，这么久了居然还是学不乖……
她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白色的纱布窗帘拉得很开，所以阳光可以散漫而下，扬扬洒洒地铺了半个房间。好像是很温暖的样子，但是她的知觉有些迟钝，身体很重，感觉不是很明朗。
那瞬间的失神被一个低沉的带着薄怒的声音打断：“你醒了。”
夏雪微微一怔，扭过头看着那人，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庄问生眉毛一挑，一把合上电脑，把手机往柜子上一扔，站起身来。面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现在忙完了。”
夏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中习惯性地有些迷离。回神的刹那是在阳光被那人挡住的时候，抬头只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有些迷茫，怎么搞的好像瞬移一样……于是很诚实地说：“你挡着光了。”
那人没动，眼中是风暴急袭前的酝酿，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
那人手一挥，一份调查报告砸在她床头。夏雪斜了一眼，动了动手指，发现抬手很累，于是老老实实地躺着，很自觉地低垂了眼睛，没有做声。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反正比那时要好很多了……或者应该给他看看她以前的病例调查？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你到底疯没疯？！”那人终于怒了，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些。夏雪缩了缩，抬起眼来：“我没疯。”
她接着说：“可是，关你什么事？”
那人的瞳孔一缩，刹那的冰冷让她感觉仿若置身冰窟……她的心中莫名地有些后悔，可是夏家人摆明了是吃软不吃硬，那人脾气越硬，反倒是更加激起她的逆反心理，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正在这时，搁在柜子上的手机一阵震动。庄问生抬起头瞥了一眼，直接扭头出了房间。
夏雪安静地看着没人阻拦后铺天盖地的阳光，觉得眼睛里干干的有些难受。硬碰硬没有好下场的，或许她该撒撒娇？
嘲讽地笑了笑，夏雪拉起被子，又往下缩了缩，一只手还挂着点滴动不了，另一只手有些僵硬，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明明才只有19岁，怎么搞的好像91了一样……
周围空空荡荡的，死寂一片，像是坟墓。她听到有鸟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胃有些痛，每当情绪波动得厉害时都会痛。可是此刻的她明明是很平静，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呢？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门被人轻轻推开了，猛的睁眼看去，却是个白色衣裙的护士。
眨眨眼，友好地对那人笑了笑。然后看着那护士替她换上新的吊袋，嘱咐她好好休息。
微笑着注视着护士离开，夏雪收了笑，回复一脸的面无表情，扭头把自己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可是没过多久，那门又开了，这回夏雪懒得再抬头。然后听到——“你想把自己闷死吗？”
夏雪浑身一僵，怏怏地侧过头，入眼是一大捧鲜红的玫瑰，然后还是那人带着阴沉的脸孔。她的视线跟着那捧玫瑰移到自己的床头，瞳仁中的光影明明灭灭，最后停顿在那种明艳的红色中。庄问生把一只玻璃杯放在花旁边，取出一些药来，沉声道：“吃药！”
玫瑰……
夏雪立马乖乖地吞下那些药，一口喝干玻璃杯里的温水，两只眼睛依旧盯着那捧玫瑰，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指头，碰了碰还很新鲜的娇嫩的花瓣，只是微微触到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她随即转头，把那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你疯了？”
庄问生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声音倒还是低低的阴沉的：“你不是喜欢玫瑰么？”
夏雪顿了顿，眨眨眼，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玫瑰……你要送的话送我一束白菊花好不好？”
庄问生的脸霎时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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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现在的心情很好，于是朝着庄问生露出一抹笑意，突然想到什么：“帮主大人怎么会在这儿？”应该是他送自己到医院的……然后，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闲的人啊？
庄问生眯了眯眼，冷笑：“你的保姆去给你弄吃的了。”也对……她家里就她和阿香两个，既然自家哥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杀到，说明上回威胁阿香的话语起效了……很好。
想到这里，夏雪更高兴了，连带着免费奉送对面那人一个笑：“谢谢。”
庄问生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过一个很熟悉的物体，在她眼前晃了晃。
“充电器在包包里。”夏雪很纯良地指点他。
庄问生眸色暗了几分：“密码。”
夏雪毫不犹豫地吐出4个数字：“1315。”
夏雪脑子里灵光一闪，问：“是可可让你来找我的？她打不通我的手机？”
庄问生没作响，可是看他的眼神分明是这么回事。夏雪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那人一会儿，想起自家那个无良老爸，不由得嘟哝道：“可可真幸福……”
庄问生自然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于是那脸色明显又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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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在午夜的时候挣扎着醒过来。噩梦。
心里好像平白缺了一块似地，空空的像是能听到回音。差点要将她折磨到要疯掉。
“阿香？”她微微颤抖地唤着一个名。没人回应。
四周也是空空的，伸手不见五指，黑得那般寂寞。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摸索电灯开关，摸不到。于是翻身下床，想要去拉开窗帘。可是她高估了她自己，一下地，然后猛地摔倒，膝盖砸在地上搁得生疼。哪里都疼。
她摸了把脸，恐惧得睁大眼，然后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抱起，那个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紧张：“你怎么了？”
夏雪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牢牢地抓住他的衣服：“阿香、阿香不见了……”
那人拍拍她的背，安抚地说：“是我让她回去了……我陪着，我陪着你。”
夏雪抬起头来，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窗的那边。
“你要什么？”他问。
“窗……”夏雪涩涩的吐出一个词。
那人仿佛是能听懂她的意思一般，起身，猛地拉开窗帘，然后回到她的身边，把她抱回到床上。
夏雪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那轮月亮。月光很亮，照的房间也很明朗，她微微颤了颤：“庄问生？”
“是我。”
“庄问生！”她像是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我在。”
夏雪的身体微微一颤，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碰了碰他，突然扑到他的怀里，紧紧住：“好疼，我好疼……”
大串大串滚烫的眼泪从她眼里落下来，隔着薄薄的衬衫渗透进他的皮肤里，还是滚烫的。
他任由她抱着，然后轻轻伸出手，捧住她的脸，硬生生地把她失去焦距的视线挪到自己的眼中：“你到底透过我的脸在看着谁？”
她本能地一惊，睁大了眼，那刹那好像恢复一点意识，然后拼命地摇头，再摇头。
他微微一怔，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再没有问什么。
这个胸膛的温度会让人感觉到幸福。直到很久以后，在想起那个被梦魇压到无处脱身的夜晚时，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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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一夜，她第一次哭的昏天暗地。把几年来所有的伤悲一次性哭尽。
正是那一夜，她正式对着回忆中的影子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