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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鸳鸯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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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书籍名:《金丝鸳鸯坠》    作者:杨治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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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一招“三羊开泰”,青霜剑分刺对方上、中、下三路。苏晖见廖展雄手持九华派镇山之宝青霜剑,又使出精湛的九华剑法,知他已得了法慧禅师的真传,遂不敢轻视,身形右移,一招“鹰击长空”,大刀连肩带背砍下。

廖展雄身形一个半旋,青霜剑抖出九朵剑花,分刺苏晖前身九处大穴。这一剑九式可实可虚,在幻变的招式中,对方有隙则实,无隙则虚,令人防不胜防。苏晖当然知道,九华剑法练至一剑九式,能分刺九穴,诚已臻至最高境界。他不敢接招,身形斜纵五尺,这才堪堪躲过,但却身躯摇晃不稳,甚是狼狈。

廖展雄施展师门绝学,剑走轻灵,忽而静若处女,忽而疾如脱兔,在身形急转中,衣袂飘逸,形态潇洒,刹那间只杀得苏晖左支右绌,无躲闪处。

那在大厅内观战的三大护法,五堂堂主,从未见过如此高手恶斗,时而喝采,时而发呆,时而担心,时而婉惜,个个全神贯注,如同亲身接战一般。当看到总舵主即将毙于青霜剑下,方才如梦初醒,觉得不妙,有一人喊道:“并肩子上!”

八人一涌而上,将廖展雄围在核心,寻隙进招,走马灯似的旋转。这时,苏晖才松了一口气,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又加入了战团。

廖展雄轻蔑地冷冷一笑,道:“在下今日来会会太湖帮的精英!”亮出金丝鳝王鞭,左鞭右剑,抖擞精神,越战越勇。

蒯素英见状,大骂道:“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亏你们还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仗剑从外围攻上,霎时与廖展雄合在一起,成了以二对九的局势。

廖展雄挥鞭如轮,运剑如风,有两个太湖帮堂主收势稍慢,兵刃给截去一段,但仍然围攻不舍。

初时双方尚且势均力敌,二十招下来,廖、蒯二人便渐渐支持不住。廖展雄审情度势,知久战必败,于是挥动金丝鳝王鞭,将包围圈荡开一个缺口,说道:“蒯姑娘,我们走!”二人从缺口处冲出,轻功提携,几个起落已至寨门,苏晖等也不追赶。

廖、蒯二人下了缥缈峰,在山下找了一个树林,入内席地歇息。蒯素英道:“廖公子,现下我们怎么办?”

廖展雄道:“明的不行,我们来暗的,晚上去劫他水牢!”

蒯素英道:“今晚就去!”

廖展雄道:“今晚不行,他定有防备,过两天待其松懈,方能出其不意。在船上我问过渔家,岛东北有个东河镇,我们到那里找个地方住下再说。”二人奔往东河镇。

东河镇是个不大的镇埠,仅有一条街,二人不费事便找到了镇上唯一的客店,进了客店,要了两间净房,用餐、安歇不题。

第三天时近三更,廖、蒯二人换上夜行衣,离开东河镇,复上缥缈峰。

缥缈峰太湖帮总舵为防廖、蒯二人来袭,增设了明哨暗桩,日夜巡逻,守了两天,不见有异,到第三天人也困了,较前两天松懈了许多。

廖、蒯二人上了缥缈峰,以物障形,探索前行,避开了两拨巡逻的帮众,绕至后寨,轻轻跃入墙内,沿墙脚走至一株硕大的月季花后,观看动静。俄顷,有一个打更人手提灯笼,走近那株月季花。廖展雄纵身而出,迅捷地点了他的穴道,吹灭了灯笼,以剑架在他颈上,轻声喝道:“不许喊叫!”

那打更人道:“大爷饶命!”

廖展雄道:“水牢在哪里?实话实说,便饶了你。”

打更人道:“就在前面小亭旁边的假山中,那个假山洞便是水牢门。”

廖展雄道:“水牢中关的是什么人?”

打更人道:“关的是什么人我没见过,只见伙房的老李头每天送饭进去。”

廖展雄又点了他的“哑穴”,把他拖至月季花后,道:“过两个时辰,穴道自解。”便与蒯素英走向那座假山。

廖、蒯二人接近假山,廖展雄发现小亭内有四个汉子在打盹儿,想是看守水牢的,即纵至当前,以快手法分别点了四人的“眩晕穴”。蒯素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廖展雄已纵回原处,身法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二人走进假山洞,晃燃火折子,前行八步,看见一扇铁栅栏门。廖展雄举剑斩落铁锁,推开铁门,二人步石阶走下去,约走十余级,地势已然平坦。续行五步,又有一扇铁栅栏门,里面便是水牢。

廖展雄高举火折子,透过铁栅栏门,向水牢内窥视,隐见一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两臂反捆于铁柱之上,喊道:“二叔,我是雄儿,来救你啦!”却没有回应。

廖展雄又斩落铁锁,回身道:“蒯姑娘少候,我去救二叔。”推开铁栅门,蹚过深水,走近那人,用火折子一照,正是自己二叔,然而却双目紧闭,昏迷不醒,面如金纸,瘦骨嶙嶙,不由得一阵心酸。廖展雄赶忙斩断铁索。将廖志纬背水出牢,置于地上,一面掏出一颗醒心丹吹入他口内,一面以真气给他推血过宫。

蒯素英见廖志纬给折磨得几无人形,忍不住地流泪,道:“太惨了!”

盏茶工夫,廖志纬长叹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廖展雄喜道:“二叔!”

廖志纬定了定神,看见了廖展雄、蒯素英,道:“雄儿,你怎会到这里?这位是……”

廖展雄道:“这是蒯素英姑娘,庐州镖局蒯老镖头的女儿。”又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赶快出去。”

蒯素英接过火折子,廖展雄背起廖志纬,拾阶而上,走至假山洞口,但见外面一片灯笼火把,如同白昼。廖展雄向外一探头,羽箭飞蝗般射来,显然洞口给包围了。

原来欧阳琼带人巡夜至后寨,发现小亭内四个汉子伏在石桌上昏睡,细一看,是给人点了穴道,方知有人来劫水牢。他走进假山洞,见有火光,知来人尚在洞内,于是退至小亭内看守,派人去前寨报告苏晖。苏晖得信后,即带人前来,包围了假山洞口。

苏晖由梁均之败北,得知廖展雄暗器打穴功夫极好,唯恐着了道儿,是以不敢贸然挨近洞口。他将包围圈拉至较远处,命二百名弓箭手张弓对准洞口,一旦对方探头,便发箭射之,谅其插翅也难逃走。

廖展雄见羽箭来,忙缩回洞内,暗忖道:自个儿只身闯出刀林箭雨当不在话下,若背上一个行动不便的二叔,又带着一个武功稍低的蒯姑娘,就毫无把握了。冲不出去倒在其次,若伤了二叔或蒯姑娘,将如何是好?当务之急,须设法恢复二叔的身体。主意既定,取出两粒三色祛毒丹,让廖志纬吞下,说道:“二叔,这丹丸内有九华肉灵,系大补之物,你先调息好身子,我们再冲出去。”

洞外见洞内久无动静,苏晖喊道:“老夫本不想难为三位,只要愿抄录徐达兵书留下,便设宴为三位饯行。”洞内没有应语,于是呈僵持局面。

却说胡宜秋回至南京家中,叩见过祖父母、父母,禀告了半年来所遇之事。廖家的遭遇及胡宜秋的去向,早由管家沈大遣人送信至胡家道了详情;现下见胡宜秋回来了,而且做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一家人自是高兴之极,然而廖志纬被困太湖帮水牢,却又勾起胡老夫人的伤感来。

胡老夫人在接到庐州来信时,曾悲痛欲绝,想起了自己从小父母双亡,由堂兄家抚养成人,如今堂兄一家连遭不幸,几乎断了根苗,侄儿廖志纬依然生死不明,是以三天饮食不进。随后生病卧床不起,及时延医诊治,好歹一个月慢慢地康复了。此刻又听孙女说出廖家的事,不禁泪如涌泉,潸潸而下,太息道:“我哥哥一生刚正、清廉,与人为善,却不料落到这步田地!”

胡云霆安慰道:“母亲不要过于悲伤,事情已是如此,当心自己身体要紧,如今失踪多年的二表弟也有下落了,应该高兴才是。既二表弟陷身于太湖,此刻急须商量出如何搭救他的办法。”

胡定江道:“云霆说的有理。前年俞家的老大延俊来府时说过,他在太湖帮当二舵主,何不叫云霞去太湖走一趟,去找俞家的老大?唉,这苦命的孩子,她等志纬等了二十年,志纬也等了她二十年。红线所牵,命运如此,苍天不负有情人,也该是他们相会的时候了。”又道:“秋儿,你去后楼将此事告诉你姑姑,叫她来书房说话。”

胡宜秋没有将她与廖展雄定情的事禀告祖父母、父母,因这事还须先请姑姑筹划善策;此时听祖父吩咐,要她去见姑姑,于是飞快地向后院跑去。

胡宜秋行至后院闺楼,丫环迎上来见礼道:“小姐回来啦,姑小姐在楼上,待小婢前去禀报。”

胡宜秋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去。”登梯上楼。

胡宜秋上了楼,轻轻地推开房门,见胡云霞在凭窗远眺,凝神沉思,此刻不愿打扰她,于是收住脚步,伫立门外。须臾,但听胡云霞低吟一词,名《一剪梅》,词曰:

江上春来双燕飞。脆语莺啼,细柳风吹。怅然寂寞守空闺。凭牖思谁?竹马青梅。

夜半常闻滴漏催。烛泪珠垂,方寸肠回。腰肢郁损缓罗衣。夜夜相思,何日郎归?

吟罢,沉默一会,自语道:“燕子来而复去,已二十个春秋,我那二郎,不知今在何处?见庐州来信,知你为我出走。刮风了,我怕你着了凉,下雨了,我怕你淋湿衣,你就是在天涯海角,也该给我捎个信儿,以慰我悬念相思之情呀。”

春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用手理了理发丝,望着江面上欲落的红日,又吟七绝一首,道:

懒妆髻乱镜台荒,

满面愁容对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