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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窗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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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国倾

书籍名:《半窗淡月》    作者:兰素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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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轩极力按捺着胸中的迷惘嘈杂之意,面上仍然作出一丝淡淡的悲戚笑容,方自缓缓回转身去,背对老者,温润含笑道:“事到如今,圣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乔敬之既然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对错,都已然覆水难收!”

        然而心魂,却仿佛已穿越入另一个梦境里,但觉此处,已不是奢华中蕴含颓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的,只是暮秋时节那混合着恐惧与彷徨的秋风,破旧的马车疾驰在荒芜的官道上,两侧布满金黄色的稻田,无边无际,铺天盖地般将自己包围,淹没,直到窒息。。。。。

        心头猛然一惊,奔腾的思绪终于放缓了下来,床榻上弥留的老者那急促的呼吸声,入耳更明显了,容素轩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掉转头来,凤目如飞,涌出一丝笑意。而那张本已被纷乱的情绪染的微红的面孔,不禁在霎眼之间,就变得苍白起来。

        唇弯的笑影转为邪魅,嘶哑的声音放低几分,字字如针,刺穿老人的耳膜,直钉入心脏:“无论当年对敬之全家下毒手的是您,还是早在十多年前就病死的翟王,都是南朝宫廷欠我的血债!”半眯起眼,表情骤然有些狡狞:“如今,就拿整个南朝天下抵偿罢!”

        话音乍落,垂死的圣上顷刻惨然变色。那种狰狞的青灰脸色,再也不像活人。只见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挣扎着去抓容素轩的衣襟,目毗尽裂,嘶声吼道:“你。。。。。”

        只勉强喊出一个字,鼻端竟渐渐嗅到一种淡淡的甜香之气,而这这种淡淡的香气,正是出自对方盈白如霜的衣袖!

        终于,无边的恐惧绝望,混合着浑浊的老泪缓缓流出眼眶。。。。。。。

        南齐元帝嘉睿皇后宁氏殁后三日,即南朝123年八月初五,清晨,南朝齐元帝蓝毓因病驾崩。

        与此同时,修文殿却发生了一桩奇事。史称“遗诏迷案”。

        负责保管元帝遗诏的太监眼见圣上咽气,不由分说,立即触柱身亡,以身殉主。遗诏竟然离奇的不知所踪。。。。。。

        随后,圣上驾崩时唯一在场亲眼目睹的上卿容素轩,步出内殿,高声曰:“圣上离世前口传遗诏,传位皇三子蓝澈!”

        语毕,躬身跪倒在蓝澈脚下,口称圣上。

        重臣国戚们顿时大骇哗然,惊恐异常,不知所措!

        正在这纷乱诡异的关头,以胤亲王与司空大人宁舒凡为首的一众势力急忙响应,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有部分大臣挺身而出,质疑遗诏的真实,无奈死无对证,容素轩一口咬定,一时间无法推翻。

        修文殿的大臣们随之分为两派,有的支持蓝澈即刻登位,有的主张先等四殿下回朝,再作计较。双方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难分难解之际,胤亲王手下早已埋伏好的御林军手持□□,瞬息之间将修文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殿中登时一片死寂。。。。。。

        寒气伴随着秋风弥漫而来。随着北军撤退的号角尖锐的吹起,蓝凌挺直身躯,巍然站在阵仗最前,冷眼看向狼狈的敌军,如同海浪一般,迅速消失在苍凉的大漠。剑眉紧锁,目光如刀。

        月光,斜斜地照了下来,矗立在这片荒芜上,那凌乱黝黑的战车残楦,显得更高大而狞恶了,蓝凌的身影,沉重地投照了下来。右臂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出鲜血,顺着衣袖,默默地嘀嗒到黄土里。然而却木麻麻的没有痛意,他几乎已忘了矗立在他眼前的是九死一生的沙场,那曾吞噬了不知多少性命、甚至连尸骨都难保全的战地。

        夹杂着沙石而来的秋风,也变得更为萧索了,月光更明亮,月光下的身影,却更沉重。

        长长叹息一声,终于收到了北军的降书,而北军部队,业已于今晚开始撤退。然而心地深处,却没有一丝预料中的喜悦。反而无形地泛起一阵难言的惊栗!这种惊栗,好生不详!

        蓝凌的心情,似乎被笼罩在夜魔的阴影里,沉得得透不过气来。

        身后响起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月光的映照下,萧佩瑜的脸上失去了平日的儒雅从容,如同在一瞬之间老了十岁!话语在喉头哽了,满心的凄然痛苦,几乎令这久战沙场的大将落泪。沉吟许久,方勉强收摄心神,硬下心肠,轻哑的声音如同换了一个人:“启禀将军,都城回报,圣上今晨驾崩,三殿下即将即位。。。。。”一种难言的悲哀和愤慨,像怒潮似的开始在他心里澎湃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蓝凌像是鄂住了,又象是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惘然回头看了萧佩瑜一眼,心魄俱落,只觉掌心湿湿地,“钲”地一声,手中银枪竟然落于脚下。。。。。。

        淅淅沥沥的冷雨下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停住,随着第一缕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棂,苍白的脸庞也晕染出轻浅的红晕。

        心情此刻变为一种微带恍惚的迷乱,雕花铜镜中的女子眉宇间充满愁思,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嘴角不经意间绽出桃花的涟漪,那允远哲诚挚的温言在耳边不断的回荡,只要放下,就能新生。。。。。。

        只要放下。。。。。

        明日,约定离去的时间就在明日。无法改变素轩,无法改变蓝凌,却可以下决心为自己的命运作主!

        手中的桃木梳猛然一滞,蓝澈已然留在宫中守灵两天两夜未归,不知宫里情形如何了。可千万莫要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影响明天的计划。思及此处,心头莫名其妙一冷,一种难以明说的不详预感如同鬼魅般款款而来。。。。。。

        默默半晌,才从失神中醒来,随即对着镜中的自己宽慰的笑笑,继续梳理着青丝。

        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善儿。那怯怯的一双眼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悄没声的窥视着自己。。。。一念至此,素卿心中又不禁一动,虽然那允远哲来到子府那个午夜,善儿应该是熟睡了,未曾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到底仍存在一些风险。这次逃亡,本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一丝差池也出不得!若是坏在这个小丫头手上。。。。。/>


        善儿手托洗漱用具,见小姐不言不动的呆坐着,从侧面望去,面上清秀的轮廓,更觉动人,但此刻那一双明媚的秋波中,却满含着愤恨怨毒之色!善儿不觉一惊,迷惑不解的煞住脚步,愣愣的站在原地。却不知对方杀心已动。

        许久许久,素卿终于幽幽长叹了一声,自己杀了霜菊,又间接杀了雨梅,已然成了心中的一根刺。善儿小小年纪,是非尚且不辨,又有何非死不可的罪孽?何况,若是伺候自己的丫头忽然消失,只怕越发引起素轩的怀疑。现下之际,只有小心防备罢了。

        慢慢转过身来,目光自落到善儿脸上,缓缓吩咐道:“你下去罢,我自己梳洗便是。”

        善儿又怎知自己顷刻间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猛地从迷惘中醒来,低头轻声道:“小姐,日朗此刻正在府外求见。”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还带了一队禁卫军呢,把咱们府门外的甬道都堵了。”

        素卿的面容立刻随之一变,心跳的声音,加速、加重,桃木梳的锯齿狠狠镶进手掌的肉里,果然,还是出事了。。。。。

        日朗平淡的脸上无波无澜,微低头,谦恭道:“启禀小姐,圣上已于今晨驾崩,三殿下即将继承皇位。奈何事发突然,宫内一片混乱。乱贼尚未肃尽。眼下无法接小姐入宫,三殿下这几日繁忙,恐难以回府。公子惦记您的安全,特命小的接小姐回府暂住几日,待殿下登基之时,再护送小姐入宫。。。。。”

        此时此刻素卿脑海中,似乎有闷雷爆炸,日朗以后的话皆听不清了。眼前,是一片茫茫白雾。

        蓝凌,究竟是来不及了,不是么?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

        忍不住要机伶伶打个寒哗,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拼命的摇晃着,不敢想,不敢想!

        日朗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对方,沉默片刻,复又催道:“小姐,请移驾回府罢。”

        暮色,一阵风吹过,风忽然变得很冷,秋天果然来了。

        一辆极为朴素不起眼的马车,徐徐停在监令容府侧门外。车厢中跳下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身资有些熟悉,正是多日不见的风清。只见他转身又从车厢内恭敬的扶下一个人,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年,暮色中看不清面容,却隐隐散发出高贵傲慢的气质。

        风清谦恭的一路引导,越过前庭,来到问心斋。亲为其开了大门,让入斋中,这才躬身关门退下。

        少年踏上白色地毯,只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独坐几后,几上设了紫砂水平壶和各色茶杯,正用小炉煮水。

        他的丰神如玉,双眉虽然高高扬起,但是却仍不脱妩媚儒雅之气,此刻一双隐含笑意春情的俊目,亦正凝视着自己。

        少年不由自主地面上一红,目光竟不敢在其脸上停留太久,勉强稳住纷乱的心神,掩饰性的先声夺人:“怎么,轩哥不想见到我么?”声音清脆利落,听起来原是一个扮了男装的女子。

        容素轩只是含笑望着她,也不起身,只是微微招手,唤她过来。声音温柔的似乎可以将人融化:“公主大驾光临寒舍,是盼都盼不到的事呢。”

        少女表面上的冷傲也在一丝一毫的瓦解,上前与他对坐。一双沉甸甸的眸子,终于涌现出笑意,梨窝轻现,轻声道:“轩哥心里定是嗔我取道都城太过冒险。”她的声音骤然一顿,脸上显出难得的娇羞:“我不过是临走前想来见你一面。”

        容素轩定定瞅着她的羞态,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似叶非叶:“公主放心,事到如今,朝堂纷乱,即使取道都城,也没人会注意。若说起来,造成这等局势,还都是公主的功劳呢。”

        听了这话,圻虞萁的眉宇间重又显出几分傲气,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几分:“不过是密奏父皇以军队拖住蓝凌几日,并不值什么。只要能帮得上轩哥便好。”

        容素轩方将闻香杯中的茶汤倒入品茗杯中,放在茶托上方,双手拿起茶托,齐眉奉与她。眼梢眉角,皆是化不开的柔情。他的指尖微触到她柔嫩的手指,这傲慢的少女心中,顷刻荡漾起一丝温馨的涟漪。

        圻虞萁不觉垂下了头,心胸之间辗转回旋,然而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扭捏女子,终于将难以启齿的话嗫嗫说了出来:“萁儿和父皇均希望轩哥能应允一事。”飞快地抬头扫了对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是和亲公主。。。。。。”

        她只说了半句,其寓意两人皆以心知肚明。

        容素轩只觉得心里拧了一下,柳眉情不自禁颦起,只一刹那,就用醉人的笑容遮掩过去。

        见到对方默许之态,圻虞萁的傲慢终于全部垮塌,心中柔肠百转,脸上笑如春花。。。。。

        门扉被轻轻叩了几下,随之传来风清低沉的声音:“公主,时候不早,请上路罢。”

        含笑望着圻虞萁恋恋不舍的走远,容素轩懒懒向后一靠,妩媚的容颜逐渐转为清淡,幽幽叹了口气:“卿儿,休要再躲,你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