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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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儿手端药碗推开房门,见素卿身上只穿着件单衣站在窗前发怔,大惊失色的连忙把药汤放在桌上,便抓着件披风覆上她的肩:“小姐,你刚刚能起床,要是被冷风一吹,身体怎么能受得住?”
素卿漠然叹口气,回过身捧起药碗仰头喝了,药汁极苦,而她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善儿犹犹豫豫地望着她,小声道:“公子吩咐,这便上路,日落前便可到达边境了。小姐无碍罢?”素卿冲她微微点头,返身在铜镜前坐下,镜中人苍白而陌生,像个幽灵般讽刺的望着自己笑。
卒子的爱恨向来无足轻重,甚至本不配存有爱恨。她知道自己太贪婪,无时无刻不在痴心妄想。痛苦像是用钝刀锯开心尖,每当伤口麻木或者略有好转时,就会补上新的一刀,重新鲜血淋漓,周而复始。 像是深犯烟瘾的赌徒,她甘之若诒的承受所有痛苦,无怨无悔。
弥留之际,残存的薄弱意识依然感受到素轩的断然离开,接着又去而复返。
她敏锐地觉察出素轩的动摇和恐惧。这是素轩唯一流露过的真情。所以她完全满足了,这样卑微低贱的满足着。。。。。。泥潭深陷,万劫不复。都已然无所谓。
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么?惟有蓝凌。。。。。。这名字在心底微微颤动。。。。。。。。
几天几夜的奔波,相见之时,惟有淡淡一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如水月光下,沙哑霸道的宣告:“从此,素儿便是凌的。”
水榭中,轻柔而笨拙的为自己拭泪,温柔的呢喃:““你值得的。”
刻骨的愤怒和忧伤:“ 这可是素儿的真心话?”
决绝郑重地誓言:“这便是血咒,卿儿以为凌的心中,还容得了别人么?”
款款的安慰般细语:“凌曾经怎么和素儿说的?素儿只管放心,一切都交给凌便是。”
离别时坚定的承诺:素儿你只安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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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凌,素儿不是你的良人,带来的只有欺骗和背叛,你知道么?
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会恨死素儿罢?
不敢想,再不敢继续想。
一股腥甜涌向喉咙,素卿木然用丝帕捂住嘴。
那允远哲说的对,她的结局会很惨。她自己也深信这一点。
最讽刺的是,一个绑架自己的江湖浪子,一个吊儿郎当的财迷,竟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的人。
羌州是南国境域的最北方。出了羌城再向北行,人烟渐渐荒芜,四处都是广袤死寂的荒地,飞旋的狂风一股一股,把黄沙卷起好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头顶上飞跑。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地平线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廖帘望去,在天和地接头的地方,隐隐看见一队人马。 素卿的心跳骤然加快,甚至有些痉挛起来。越来越近了,马蹄在地上的嘀嗒声响,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上。
蓝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威武挺拔,蔚蓝战袍,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大宛名驹上,执一炳银枪,即使在顾盼之间,依然贵气逼人。身后跟随十多名戎装武士,众星捧月一般。 他英挺的脸庞上,薄唇微抿,似乎怕不小心泄露出心底的欣喜和焦急。
容素轩白衣白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笑容和煦,遥遥拱手道:“四殿下别来无恙?有劳殿下亲自相迎,真是折杀我等了。”
蓝凌收回盯向马车的目光,笑容转为客气而疏离,朗声说着外交辞令:“容大人辛苦兼程,为的是代圣上抚慰我军将士,接到报讯便亲来迎接,却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知大人这一路之上,可还顺利?”
素轩笑笑,随意答道:“虽有波澜,倒也算有惊无险,只是我那妹子受了些惊吓,病了一场,幸而逐渐康复了。”
蓝凌果然脸色微变,又向马车看了两眼,却最终敛去担忧之情,作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微笑道:“即这样便是再好不过,前方不远就是营帐,容大人请罢。”
素轩微笑点头,一行人在蓝凌的引导下继续打马向前。
又行了大约二里地,金黄色底幕的映衬下,一片灏广整齐的营帐映入眼帘,一队队兵士还在进行着一天中最后的操练,虽然环境荒芜,气候恶劣,可是兵士们气势磅礴的凌云之势却锐不可当。
素轩心下暗自点头,不得不承认蓝凌的治军之术确实不同凡响。
蓝凌率先跳下马,向素轩微笑道:“接风酒宴业以备下,这便请入席罢。”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却骤然移向旁处。
容素卿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子赢弱纤瘦,越发显得缃色衣衫极为宽大。虽依旧容貌绝丽,肌肤间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一颤动,随即极力扯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笑容,微施了一礼。蓝凌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丝疼痛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
素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衡一圈,温和一笑,开口道:“卿儿大病初愈,恐不能入席。只好烦劳四殿下派人代为安排营房,让她先去休息罢了。”
蓝凌低应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招收命一个亲兵过来,沉声吩咐:“带容小姐去预备好的营房休息,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你自去照办便是。”转身将素轩往营内一让,笑道:“列位将军都在此等候容大人多时了。”两人便说说笑笑一同进帐。蓝凌边走,边饱含忧色瞥了素卿一眼。千言万语,却不能说。
边境上的军官都多是直爽之人,这次巡边大吏代表圣上亲来嘉奖,乃是无上的光荣,也是对边界战功的极大肯定,个个欢欣鼓舞,热情高涨。再加上容素轩温和谦逊,随和有礼,竟完全不以御史身份自诩,气氛越发随意轻松,接风宴上一时间觥筹交错,传杯弄盏,热闹非凡,气氛长期紧张的军营里难得这样热闹的盛宴,是以宾主无不尽欢痛饮。
一派歌舞升平中,唯有身在主帅席的蓝凌心不在焉,虽含笑敷衍着众人,却偶有一丝不易察觉不耐烦的情绪闪过。耳边是充斥着喧哗纷乱的醉语,眼前是酩酊大醉的生死兄弟,蓝凌第一次感觉这样不耐烦。
酒过三巡,他终于不能再忍耐下去。猛然喝下盏中的最后残酒。
对面是半倚半卧的容素轩,玉面微晕,腻白皙的纤指钩住酒杯,自斟自饮,白唇翕动,悠然颂道:“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似乎有了三分醉意。一个生得粗枝大叶的中年将军听了,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放声大笑道:“容老弟,又说那文绉绉的诗词做什么?来,与老哥再饮一杯!”他已然醉了。素轩丝毫不以为异,温声笑着,干脆以壶代杯,与他碰了一声,仰头喝了下去。中年将军满意的大笑,却终于不支,烂泥一般滑下座位。
素轩笑着将酒壶一丢,凤眼潋滟,忽然对准蓝凌,脸上是平和而略有忧伤的笑容:“四殿下这便先请罢,可不是大家都醉了。”
蓝凌锐眼如鹰,冷冷的盯著他的笑眼,对视片刻,骤然转身离去。
素轩摸到另一只满满的酒壶,仰在榻上,默默地灌入口中,即使面对大醉不醒的人们,他也是笑着的。
蓝凌奔跑的速度很快,直到那间亮着温暖烛光的营帐前,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心脏漏跳了两拍,他竟然有些怕。真要面对心仪的女子时,许多迷茫和不愿深究的怀疑竟像水草般纠结缭乱。夜风袭来,沙粒飞扬,而蓝凌,只是一动未动,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帘撩开了,苍白的女子如同这夜里新月的清晕,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眉宇间盛满盈盈愁思,怔然浅笑道:“素儿一直在等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