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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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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书籍名:《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作者:口红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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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何处去往何处去往何处……我又如何知道你们该去往何处我又该去往何处?

“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南瓜马车的午夜,换上童话的玻璃鞋,让我享受这感觉,我是孤傲的蔷薇,让我品尝这滋味,纷乱世界的不了解。昨天太近明天太远,默默聆听那黑夜,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喔爱别走。隐藏自己的疲倦,表达自己的狼狈,放纵自己的狂野,找寻自己的明天,向你要求的誓言,就算是你的谎言,我需要爱的慰藉,就算那爱已如潮水。”

从KTV出来叶蓝一直在我耳边轻哼这首歌。整晚她都在唱Beyond,翻来覆去,一遍一遍,我以为她只会唱Beyond只适合唱Beyond,却原来她的嗓音可塑性这样好,江美琪一曲《拥抱》一样可唱得柔情缱绻柔肠百结。轻声哼唱时她明眸流转如梦似幻,脸上妆花了,睫毛膏眼线液沾在下眼睑,黑黑一圈,却带一分稚拙和倔强。出租车司机频频从后视镜里向她看。麦霸一定需要麦么?随口轻吟更显百媚千娇。而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孩子。爱情走后不知所措的孩子。

她已醉得完全说不出自己住处地址,只是傻傻笑着,笑着望我,对我唱,没奈何我只好把她带回我宿舍。凌晨两点的楼道,感应灯一层层亮起,又在我们身后一层层寂灭。她软软倚在我肩上,那么信任那么依赖,偶尔打个酒嗝,酸馊之气弥漫整个楼道,我想那夜安谙带莫漠回家或许就是这种感觉,略微心疼,略微恼怒。

我将她安置在床上,尚未及给她脱掉鞋子,她头一侧,整晚吃的食物喝的酒源源不绝尽皆吐了出来,床上,地上,甚至我的身上,吐的哪儿哪儿都是。酸馊气味愈浓,熏得我险险昏厥几欲呕吐。却只能忍耐,急急奔去卫生间拿来洗衣盆和毛巾,转回来她却已吐完,头歪在床边,竟自沉沉睡去。腮边残留着呕吐秽物,唇膏溶褪的薄唇微抿,呕吐时挤逼出的泪水冲刷掉更多眼线液,混着腮红挂两条黑痕,王菲泪痕妆一样诡异,美丽的心碎。

“嗅觉有适应性,所谓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中学生物老师如是说。可直至打扫完毕——地板用稀释了洗衣粉的水擦洗了四遍;抹布通通扔掉;半抱起叶蓝将她身下沾了秽物的睡单抽拽出来,套在垃圾袋里也扔掉;脱换下身上脏衣洗净。即便这样屋子里的馊腐之气仍萦绕鼻端。打开窗子,深秋广州仍湿热的空气缓慢吹进,我用湿毛巾一下一下拭抹叶蓝脸庞,残妆擦掉后她光洁的皮肤如婴儿般娇嫩。

“翩,别走,听我唱歌给你听……”她呢喃呓语。这感觉真是奇怪。一个令我亦有所心动的男人,他曾经的旧爱此刻却由我来照顾。这感觉真是奇怪。莫名好笑中我想起旧时代妻妾,是不是有点像我们这样,为同一个男人而情动,最后的照拂慰藉却来自于彼此。如果没有倾轧,没有互相的伤害。

自安谙说要来穗已过十天。这十天里我准备好了他的枕头被褥,房间太小容不下另外一张床,哪怕是行军床,我买了一条毛毯两条床单,准备在床前打一个地铺,或者我睡或者他睡。今晚本打算再买一床被子,没经历过广州的秋冬不知道到底用不用得到被子,事先备好总是无患。却被叶蓝逮到去了K房。如今叶蓝占了床,我只好把给安谙准备的铺盖拿出来,在床前打了一个地铺,洗过澡换上睡衣在地铺上躺下,身侧床上叶蓝呼吸均匀,眉头却微微皱着,似乎在梦里亦不安生,睫毛不长却很浓密,不知道董翩看她这样一张睡脸时会有何感觉……一条毛毯还是有些硌,抽时间还得去买一床厚点的被子……我躺在地铺上思绪纷乱地想。

而此刻,安谙,你又在做什么?

一夜未曾安眠。四点钟堪堪躺下五点钟稍稍有点想睡的意思,叶蓝在床上低低呻吟声起,我一骨碌爬起来问她怎样。她说口好干头好痛。我忙忙去给她倒水,看她咕嘟咕嘟将一杯水一饮而尽,却找不出一粒止痛药丸给她止头痛。然后她伸出两手向我,低低道,“抱抱我,好么?”她渴求眼神无比强烈,孩子一样固执脆弱,不容人拒绝,我略略犹疑一下,躺在她身侧床沿,床太小,我半个身子悬在床外,却还是抱住了她。

她软软小小身子倦进我怀里瞬间,我有片刻的恍惚,似乎她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姐妹,是与我有血缘的亲人。她微微颤栗的身子炽热而冰冻,让我有想抚摸亲吻的冲动,仿佛我们是两只冷雨夜相偎相依小动物,藉望用彼此体温温暖彼此。虽然同时,我亦觉无比别扭。我并不适应与人这样子亲近。

“天快亮了。”她低语呢喃,“总是在这个时候,我特别想得到一个抱抱。”

我垂目看她。脱了眼影眼线睫毛膏,她眼睛不大亦不是很明亮,瞳人颜色有些浅,近似琥珀与褐色之间,霭霭如蒙泪光,茫然而软弱。“他是喜欢你的,对么?”她突然问。

我怔一怔,迅速答,“胡扯。我有男朋友。”说完即省这样说岂非不打自招。她又没指名道姓说是谁。

她轻轻一笑,笑容如羽毛般轻软,“那是你的事情。我太了解他。虽然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一段一段的肉身纠缠中,不断开始不断告别,其实只为找到他认为真正契合的那个能够让他永久停留的人。”

“你不恨他?”我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痛,还要为他开解,难道可以藉此亦给自己寻一个解释一个理由么。

她轻轻摇摇头,眼中是梦幻般憧憬与渴望,“我只恨自己不是那个人。”

“那为什么还如此作践自己?”  沉默片刻我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该清楚这样做只是让人看笑话。”

“我控制不住自己。”她声音低至不可闻,身子向我怀里再缩紧些,“你心疼过么?”

我轻轻叹口气,“谁没心疼过?”

“那么请你告诉我,如何可以不让心,这么疼……”

“叶蓝,”我轻轻抚拭她眼角滚下的泪,“每个人心里都有坟墓。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见人的悲伤。你该学会如何自控。”我叹口气,“况且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回头么?”

她唇角绽一抹凄楚的笑,“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如同我知道自己不会好了一样。我什么都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更多的泪滚下来,她缩在我怀里嘤嘤啜泣,“我不知道该拿我的这颗心怎么办……”

我默默拍她肩背,突然觉得好无力。这世界多么忧伤,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段爱情结束,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为爱所伤的人,眼前的叶蓝,以及视线不及之处那些我看不见的人们,于此刻黎明将至前的黑暗中,锦熙的城市里可有于某个角落长歌当哭的孤单身影。那些面孔陷落在滚滚风尘之下,所有的风景统统向后排列。谁此刻孤独,谁就将永远孤独。

垂目怀中伊人,心里满满都是怜悯恩慈。我突然好想吻她一下。并且我真的这样做了。我的吻印在她额头上时,她抬头对我含泪微笑,而我怔忡了一张脸错愕与她对视,略有羞赧的。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如何我可以允许并容忍自己与人如此亲近?即使是莫漠,我也从没有这样过。或许是她此刻婉静柔弱的神情令我恍惚心痛,恍惚心痛中我想他日我若为情所伤,是否也会有一个人于黎明前夕抱我在怀,如此地安慰我、陪伴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想是哭得累了,叶蓝渐渐止了抽咽,在我怀中低低吟哦这四句我听不懂的不知是诗还是词。作为一名工科生,自小到大我除了语文课上学过几首广为流传的诗词再没看过其它。要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阙词,语出纳兰容若。而知道的时候,时间已过去很久,物是人非,往事皆休。

见我茫然,叶蓝微微一笑,笑容竟很有几分调侃,“不懂有不懂的好。”她轻声道,“曾经我以为遍读诗书我就可以成为一名气质高华的女子,长得亦不错,那么爱我的必将一生爱我。却没料到事实并非如我所想。”她再笑笑,声音渺远如诉他人之事,“董翩并没骗我。从一开始他就把所有底牌都摊开给我看。及至分手,他亦说得明明白白。他那样骄傲,骄傲到任何欺骗任何藉口都是他不屑为之的。是我太傻罢,以为我会有所不同。其实早该料到的……可我亦是不悔。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重新选择,我还是要与他走这一遭,爱这一次。”

我想起莫漠,于康平的爱恋中如何不是陷溺极深,但若要她重新选择,我想她亦是不改的罢。如同量子力学中的正电子。假定由一个在某一中心点自旋为零的粒子衰变产生两个半自旋的粒子;人们习惯称它们为电子和正电子;正电子亦可叫作反电子;它们沿着相反方向做直线运动,由于角动量守恒,电子和正电子加起来的总自旋必为零,这是因为原先中心粒子的角动量为零,所以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测量电子的自旋,无论选择什么方向,哪怕这两个粒子相隔几英里甚至一光年那么远,正电子都在相反的方向上自旋。

我不懂诗词,不懂那些文人骚客的伤春悲秋之辞,可世间情事如何就不能够用自然科学所解。如果康平董翩甚至安谙是电子,如果所有情爱走到最后都是虚空都是零,那么莫漠叶蓝甚至我,我们如何就不是正电子,永远都在与电子相反的方向自旋——如同暗夜里独自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