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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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战场原将酒喝完,忍野接过递回的酒杯,将它放回原先的地方。
「那么。首先是平静下来」
朝向着正面——
将背对着战场原,忍野说道。
「从平静下来,开始吧。最重要的是,形式。既然场所已经设好,礼法也没问题——最后只需要大小姐放松心情」
「放松心情——」
「请放松下来。从解除警戒心开始。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是你所在的,理所当然的地方。请埋头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一,二,三——」
虽然——
我并没有必要也跟着做,却不由得也配合起来,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一边这样做,一边想。
创造气氛。
其意义,不只在忍野的打扮上,无论是这里的稻草绳或神台,还是之前回家去沐浴,全部,都是为了创造气氛——说得更明确些,就是为了满足战场原的心理条件而做的必要准备。
要说的话和暗示很接近。
催眠暗示。
首先是抽取出自我意识,放松警惕心,然后,在和忍野之间,让信赖关系萌生——尽管做法完全不同,但这一点在和我或者羽川的时候相同,是必需的。有信者得救的说法,也就是说,首先,从战场原那里获得信任——是必不可少的。
实际上,战场原也曾说过。
自己对于忍野,连一半的信任都办不到。
但是——
那样是不行的。
那样的话,是不够的。
因为——信赖关系很重要。
忍野无法帮助战场原,战场原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话的真意就在于此。
我偷偷地睁开眼睛。
窥视四周。
灯火
四方的灯火——摇动。
通过窗户进来的风。
即使突然熄灭也不会觉得奇怪——无可依凭的火。
但,那又是真实的光亮。
「平静了吗?」
「——是的」
「是吗——那,试着回答问题吧。由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大小姐,你的名字是?」
「战场原黑仪」
「就读的学校是?」
「私立直江津高校」
「生日是?」
「七月七日」
乍一看,与其说是意义不明,不如说是完全无意义的问题,以及相对应的回答,继续着。
淡漠地。
以一成不变的节奏。
忍野仍然背对着战场原。
战场原,也仍然闭眼,低头。
低头,垂首的姿势。
就连呼吸的声音、心脏的鼓动,都能听到似的寂静。
「最喜欢的小说家是?」
「梦野久作」
「能讲一下小时候的失败经验吗?」
「不想讲」
「喜欢的古典音乐是?」
「不怎么爱好音乐」
「对于小学的毕业,你是怎么看的?」
「那单纯只是升到初中的过渡罢了。从公立学校到公立学校,只是过渡而已」
「初恋的男孩是个怎样的人?」
「不想讲」
「迄今为止的人生中」
忍野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说道。
「最,痛苦的回忆是什么?」
「………………」
战场原——回答在这里梗住。
“不想讲”——也没有说,沉默。
所以,我知道了,忍野问题的重点其实只在这一个之上。
「怎么了?我在问,关于你记忆最深处的。最——痛苦的,回忆」
「……母亲」
不能够保持沉默——在这个气氛之中。
即使不想讲,也无法拒绝。
这就是——形式。
逐渐成形的,场所。
按照规定的步骤——运行。
「母亲——」
「母亲她」
「沉迷,邪教」
沉迷于性质恶劣的新兴宗教。
她这么说。
把所有财产全部献上,甚至不惜背负债务,直到整个家庭崩溃。就算是离婚后的现在,父亲仍在为偿还那个时候的债务,持续着夜不能眠的生活。
那——应该就是,最、痛苦的回忆了吧?
和自身所失去的重量相比——也是吗?
当然。
那边的更为痛苦,这是肯定的。
但是——那样。
那样。
「只是那样吗?」
「……只是那样」
「只是那样的话,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在日本的法律中,信仰自由是被承认的。不,信仰自由,本就是被人类所承认的权利。大小姐的母亲信仰什么祈求什么,那些都只是方法论的问题」
「………………」
「所以——不只是那样」
忍野——加强语气,断定道,
「说吧。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母,母亲她——是为了我,才沉迷于那样的宗教——被骗——」
「母亲被恶质的宗教所骗——然后呢」
然后。
战场原,用力咬紧下唇。
「家——家中,母亲带来一个人,那个宗教团体的干部」
「一名干部。那名干部过来,做什么?」
「说——说是要净化」
「净化?净化吗?说是净化——怎么做?」
「说是仪式——将——我」
战场原用混杂了苦痛的声音说道,
「要——要对我,施暴」
「施暴——那是指暴力上的?还是说——性的意义上?」
「性——的意义上。是的,那个男人,想对我——」
仿佛忍耐着无数痛苦,战场原继续说道,
「想侵犯我」
「……是吗」
忍野悄然——点了点头。
战场原——
不自然的强烈贞操观念。
强烈的警戒心。
防卫意识之高,攻击意识之过。
感觉似乎找到了解释。
还有对穿净衣的忍野的过度反应。
在外行人的战场原看来,神道自身也是宗教这一点——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不守清规的和尚」
「这应该是佛教的观点吧。毕竟也有推崇杀害亲人的宗教。不能一概而论。不过,想侵犯你——这么说来,应该是未遂吧?」
「我用身旁的钉鞋,打了他」
「……真勇敢呢」
「那个人额上流出血来——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所以,得救了?」
「得救了」
「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母亲没来救我」
一直,明明一直在旁边看着。
战场原——淡淡地。
淡淡地,说道:
「非但如此——还责备我」
「只是——那样?」
「不——因为我,让那名干部受伤的缘故——母亲」
「于是母亲担下了惩罚?」
忍野抢先说出了战场原的话。
这对话,就算不是忍野也能猜到接下来的句子——不过,对战场原来说,似乎有效果了? 「是的」
她老老实实——肯定了。
「因为女儿把干部弄伤了——这也是当然的呢」
「是的。所以——财产。房子也好土地也好——甚至还有债务——我的家庭,全毁了。完全毁了——明明完全毁了,明明是这样,但崩溃,却依然继续。还在继续」
「你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大概,还在——继续她的信仰吧」
「继续」
「不知吸取教训——也毫不觉得羞耻」
「那个也,痛苦吗?」
「——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不是已经与她没关系了吗?」
「我想。如果在那个时候——没有反抗的话,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种结果」
应该不会崩溃吧。
可能不会崩溃吧。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真的,是这么认想的吗?」
「……是的」
「那样的话这即是——大小姐。这即是你的心愿啊」
忍野说。
「无论如何沉重,这都是你必须背负的。想让他人为你分担的话——是不行的」
「让他人为我分担——的话」
「不要移开视线——睁开眼睛,好生看看吧」
接着——
忍野睁开了眼睛。
战场原也,轻轻——张开双眼。
四方的灯火。
光亮,正在晃动。
影子。
三人的影子——也在晃动。
轻轻地晃动。
轻轻地——缓缓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战场原——大声地叫了起来。
勉强、垂着头——表情里充满了惊愕。身体颤抖——瞬间汗流浃背。
她张皇失措。
那个——战场原。
「看到——什么了?」
忍野问。
「看——看到了。和那个时候相同——那个时候相同的,巨大的蟹,蟹,看到了」
「哦是吗。我就完全看不到呢」
于是忍野终于转过身,面向我。
「阿良良木同学,有看见什么吗?」
「没——看见」
能看见的,只有。
晃动的光线。
晃动的影子。
这些——和没看见是一样的。
不能确定。
「什么也——没看见」
「是的呢」
忍野转身面向战场原。
「真的能看见蟹什么的吗,我们都看不到哦?」
「不,真的——请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