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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记川》    作者: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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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还要再来一回的话,姑娘她可不行了。

「够了。」郁垒俯下身将她搂紧,不让她看见他眼底浮动的泪光。「很够了……」

☆  ☆  ☆傲然独立的寒梅,展瓣绽放的那一瞬间,隆冬深沉的步伐,在天地间乍响了起来,仔细侧耳聆听,一层又一层埋覆林木树梢间的飞雪,因积雪过多,在林间的某处重重落下。

手中拎着数枝方采来的红梅,郁垒印在雪地上的步子轻浅似无,跟在他身旁的伴月,身子的颜色已与雪色融成一色,若不是牠那对金色的眸子,还真教人看不出山林雪地里有牠的存在。

自大漠西处来到这座渺无人烟的山林,算算也有月余了,目前他是打算在隆冬过后,再到他处寻觅将来他与凤舞共有的新居所,因此今年冬季,他们俩得在这座深山里暂时过着山野生活。

返家的脚步蓦地止住,两眼直视前方的郁垒没有回首,只是低声在嘴边哼了哼。

「真有耐性。」那个自他们去寻记川起,就一路跟在他们后头的申屠令,竟到现在还在跟,没想到上次在山魈那里让伴月咬了他一回,他居然还学不乖。

跟在他身旁的伴月也发觉申屠令的存在了,牠仰首望了望郁垒。

他低声吩咐,「打发掉他。」以他的神力而言,是无法彻底除去那只道行高深的魔,但若只是想将申屠令逐走,倒也还绰绰有余.眨眼瞬间,脚边的伴月已然不在,原地只留下浅淡的四个印子。

放任伴月去狩猎后,郁垒拿起手中的红梅嗅了嗅,清淡疏雅的香气随即在他的鼻梢蔓开来,他抬首远望,在林间深处,有座规模不小的宅子。

此时在生了火,四下暖气通融的宅子里,位在书房的凤舞,正两手环着胸,瞪看着一幅幅挂在墙上,全部只存背景,但主题却空白的画作。

她再低看向案上那幅刚画好,笔墨还未干的黄莺图,而后,她叹了口气。

拜托拜托,这回墨迹可千万要在郁垒回来前干透,不然她要是来不及收画,而他老兄却回来了……

「怎么不把眼添上?」突然出现在书房里的郁垒,边看着发呆的她边伸手取来案上的笔.「等等……」心底的请求都还没说完的凤舞,忙不迭地想阻止他再次为画中的黄莺点上双眼。

但这回,她的动作还是慢了点.「妳想说什么?」已经为她代劳,将画中黄莺双眼点上的郁垒,偏着头看向一脸无奈的她。

经郁垒「神」来一笔轻点后,原本栖停在画中枝桠上的美丽黄莺,随即有了生命,在画中振了振双翅,轻巧地飞出画中往房里没关紧的窗扇飞出去。

「我想说……」目送黄莺远逸后,凤舞边摇头边叹气,「再这样下去,我的画会永远卖不出去的。」每次被他这么多个两笔后,她辛苦了大半天所画的东西,就统统只剩下点缀的背景,要是他这个多事的习惯不改……她还是认命画山水画好了。

「妳还是想下山卖画?」郁垒不是滋味地问。

「嗯。」画就是绘来让人欣赏的,而且所卖的钱,也能让他们多出一小笔的收入。

一想到那些见过她的画,就马上端来大把银子苦苦求她再多画一些的人们,郁垒愈想愈反感,而更令他厌恶的是,那些自喻为评鉴家,身上却都是铜臭味的老翁们,每回去找她买画,个个都用垂涎的眼神看着她便罢了,修养差一截的,甚至还明目张胆的想占她便宜。

他烦躁地挥挥手,脸上明明白白写明了,他根本就不赞成她再下山去抛头露脸。

「有我在,咱们饿不死的。」身为神仙,要图个温饱还不容易?就算他不使用神法,光是他拥有的一身医术,只要随意找座城镇落脚开间医馆,也够他们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办不到的事,但……」不知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的凤舞,挫折地坐在一旁温暖的炕上。

「但?」他先是将手边的红梅插在书案上的瓶里,边问边脱下沾了雪的外衣来到她身边。

她仰起小脸,「我不想当个无用之人。」

她不知生前她是以何为生的,但在她来到人间的这些日子来,她已习惯了自立为生的生活方式,现下突然要她去依靠一个人,虽说没什么不好,但,她就是觉得日子空闲得好可怕。

也脱鞋上榻的郁垒,坐至她的身旁盯审着她沮丧的小脸许久,他忽地执起她的柔荑。

「咱们成亲吧。」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成亲?」怎么说着说着,他就突然转到那么远去了?

他微微侧首,带笑地睨着她。

「不想吗?」成亲后,她若是不想隐居,他可开间医馆,并在馆内弄个房供她卖画,如此一来,夫唱妇随,他更可名正言顺的吓阻那些对她别有居心的男人。

凤舞撇撇小嘴,「可以考虑一会吗?」

「不行。」他嘴边的笑意更坏了,握住她的大掌也随即收紧,将她给拖至怀里.「那还问我?」跌进他怀中的她,半真半假地对他板着脸。

他附在她耳畔低语,并啄她一记,「只是让妳挣扎一下罢了。」

她怕痒地缩着肩,但食髓知味的他,吻势非但没有中断的迹象,反而还移师至她的颈间,半啃半咬起她来。

「你不是说采完梅后就要下山去买点柴火吗?」她连忙推着他,「趁天未黑前快去,顺道帮我买点彩料和绘纸回来。」

他慢吞吞地自她胸前抬起头,一手勾着她的衣领,「这是不是代表妳愿意嫁我?」

「你快出门去啦!」阻止整件衣衫都被他拉下的凤舞,红着小脸推他下榻。

在她唇上再捞到一个小吻后,郁垒这才满意地下榻穿鞋,拿来避雪的外衣后,朝她点点头.「别忘了我的提议.」他可是不接受拒绝的。

「知道了,去吧。」她也下了榻,送他送至外头的门口。

在他走后,再也掩饰不了脸上飞扬的笑意,以及心头满溢的那份幸福感,她伸手掩上大门,像只欢愉的鸟儿般,脚步轻快地踱回书房,再次在书案上取来新的绘纸,打算画对戏水鸳鸯。

但她才描了个大略的草图,家宅门前的铜环遭人轻叩了两下。

凤舞狐疑地扬起眉。算算时间,出门不久的郁垒应当才走不远而已,而且郁垒素来都是随时随地出现,不怎么用大门的,但若来者不是郁垒,会是谁?谁会在这种天候下来到深山里?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出书房来到大门前,将门扉开了道细缝.一张苍老和善的笑脸在缝中出现.「姑娘,买面镜子吧?」身披着厚雪的卖镜镜贩,背着一个木箱站在门前,并怕她关上门地伸出一脚卡在门缝里.为什么……在这种大雪日里,会有人到深山野岭来卖镜?

满腹狐疑的凤舞,在无法合上大门之际,颇为不愿地敞开门让他进屋避雪。他一进宅内,马上将所背的木箱放下,打开箱子取出一面又一面制工瑰丽的铜镜.「妳瞧瞧,这全都是匠工独具、造形独一无二的美镜.」

「你……」凤舞的注意力不在那些铜镜上,而是在这个看来完全陌生,但又有点熟识的老者身上。

「嗯?」他扬起白花花的长眉,陪笑地捧着镜子。

她试着投石问路,「你……该不会是上回那个算命的吧?」他就算是想换个模样来骗她,怎么不顺道把眉上那颗醒目的痣一块变去?

老者当下笑脸一收,苍老的声音也不再,站直(奇*书*网.整*理*提*供)了原本微微驼着的背脊,两手扠着腰瞪向她。

他气结地问:「这样妳都看得出来?」为什么骗其它人都无往不利,独独这个女人总是不上当呢?

「跟着我!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凤舞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找乐子。」换回真面目的申屠令,大剌剌地朝她漾着笑。

她柳眉高挑,「什么乐子?」

「喜怒哀乐那方面的乐子。」在这女人身上,有太多能吸引他前来的爱恨嗔痴,若是能吃上她一顿,再把她腹中不知是谁赠的佛心舍利取出吃下,相信他定能相当餍足的。

发觉他的眼神愈变愈可怕,并开始朝她一步步逼近,这时,门外一道金光引去了她的目光,在安下心之余,也让她亮出胜利的笑容。

她朝他身后正准备把他吃下腹的伴月吩咐,「伴月,你若觉得他不怀好意,那就吃了他吧,我不介意的。」

「什么?」一径想着该怎么吃掉她的申屠令,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已经来到他的后头.伴月不给他回头的机会,四脚猛然一跃,张大了口便将他整颗人头给牢牢噬咬在口里.但下一刻,伴月又忙不迭地将整个身躯化为颗颗细沙的申屠令,自口中给吐出来,不放弃地看了四下一会儿,随即又追出外头.「果然不是人……」看呆的凤舞,喃喃对地上散了一地的细沙说着。

反射着外头雪色光影的铜镜,将道道灿目的白光映在她的脸上,她不适地瞇着眼,蹲下身子收拾起申屠令搁在地上来不及带走的铜镜.当她的指尖触及最后一面未收的花鸟镜时,异样的感觉,自她的指尖传来,她捧起铜镜,发觉镜面甚是模糊,她随意以袖拭了拭,在原本不明的镜中,却清晰地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那是座富丽堂皇的宫廷大殿,在殿上高处的鸾座上,有个面孔模糊,头簪着唯有皇后才能簪的十二金簪的女子,正坐在殿上低首看着朝她跪拜的众人。

凤舞忍不住把脸更凑近镜面,想将镜中女子的容颜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就在她靠近后,那位女子随即在近距离下出现在铜镜中,让凤舞清清楚楚地与她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