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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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芭比喜欢穿着缀有蕾丝的梦幻少女装,佯装自己还是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但其实并不是。而粉红公主喜欢趁着百货公司换季大减价时,采买即将过季的商品,她们特别钟爱成熟干练的商场女强人装束。但其实也并不是。
金刚芭比与粉红公主总是在暗地里斗法,“尬来尬去”。办公室风起云涌,战况激烈,而早已远离这两个年代的超龄美少女经常受到炮火波及,因为她们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弄不懂金刚芭比挂在口中的“炫”字和粉红公主嘴里喊出来的“杀”有什幺不同?
一群人炫来杀去的,弄得办公室里老是乌烟瘴气。
午餐时间,她们会像好姊妹一般“好康到相报”,相约去吃“台北走路”杂志介绍的经济简餐。但在下班逛街时窄路相逢,会用撇开的眼神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最后一点:丽莎常常忘记替她自己养的仙人掌浇水。
甘舜知自信比丽莎认真一百倍,也尽量避免同自己人内斗。
但是在同一期进入公司的职员里,丽莎成功了,而她没有。
她不知道这是什幺缘故?
努力与收获不成正比,突然间,她觉得好没力。
收拾好一大箱的杂物,丽莎转过头来,向她露出一抹洋娃娃似的笑。
她将一盆快干死的仙人掌放在甘舜知桌子上。微笑道:“这个盆栽留给你做纪念吧,反正平常都是你在浇水。”
丽莎连这个盆栽里种了什幺都不在乎。
甘舜知看着丽莎扔过来的黄金仙人掌,觉得自己就跟那困在盆栽里,要养份没养份,要水没水的倒霉仙人掌一样。
她蹙着眉道:“我好象还没跟你道喜。”她痛恨自己还维持着社交风度。
丽莎将她的杂物箱子交给一个热心的男同事,请他代为搬运后,转过身来。
甘舜知又造了个句子:丽莎总是使唤男人替她做事——奇怪,那些男人也总是心甘情愿。
刚烫了一头大卷发的丽莎眨了眨眼睛。“哦,不必了,应该是我要向你道谢才是。”
甘舜知不解地抬起下巴。
丽莎拂拂发卷笑道:“谢谢你选择了午餐,把晚餐时间留给我。”
甘舜知呆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不会是指……她与杜协理的午餐吧?
她不可能是在告诉她,就只因为她选择了与杜协理用午餐,而不是吃晚饭,就失去了她甘舜知一直在等待的晋升机会吧!
看着丽莎扬长而去,她死命地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原因做为失败的理由。
如果她相信丽莎是用了特殊的“代价”才换取到这次的升迁,那幺她甘舜知就算再多拼十年也没有用。这几年的辛苦更是完全没有意义可言。
然而如果她不相信……六年来的辛勤岂不等于一张空头支票,没有兑现的价值?
噢!可恶的丽莎……
第五章
听说公主落难时,总会遇见一个王子?
“可恶!”车里的女驾驶低咒一声。
引擎熄火了。
她漏夜收拾行李开车南下时,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事实上,如果她曾经有恢复一点点理智的话,她就会想起,由于工作上的忙碌,她有多幺疏于保养这辆车。
几个月前它的引擎甚至还曾经过热过一次,虽然最后她还是把车子开回住处,但那时她就该找时间将车子送修车厂照料。不然至少也能够在刚刚车子还在有人烟的省道发出怪声时,可以稍微停下来检查一下。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她已经入了山。并且现在几乎是……大半夜了。
一切都是太冲动的结果。
她试着重新发动引擎。但车老爷却连赏个脸都不。
引擎发出一连串呛气声后,周遭再度回归平静。
甘舜知气恼地靠回椅背上。一整天折腾下来,紧绷的情绪搞得她想要大声尖叫——
她果真叫了。却连只鸟都没吓飞。
山路上,林子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长久以来累积而未曾发泄的焦虑令甘舜知想抽烟。
她不是个瘾君子,只有在真的无法克制焦虑时——例如现在——才会想要来一根,舒缓一下神经。
她点了烟,但腥红的火星几乎烫到她的手,她连忙甩开香烟,而刚刚吸进肺里的尼古丁令她剧烈呛咳起来。
皱着眉,她又把烟熄掉。同时解开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
她喘了口气,整个人虚软地向后靠去,偏着头看着黑压压的窗外。
甘舜知对这条道路并不全然陌生,只不过由自己开车过来,还是头一遭。
六岁时她曾经坐在车子后座看着沿路的风景,只不过那时是白天,而且没有人告诉她,入夜以后的山林是这幺地寂静。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物——或许这是唯一可供安慰之处——她听说这片山区里有熊。
老天保佑,现在泰迪宝贝不是她想认识的新朋友,不管它友不友善。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或许是入夜以后的这片山林释放出白天隐藏起来的某种魔力。
从挡风玻璃望去,那些随风摇动的树好象“魔戒”里的树人一样,可怕地张扬着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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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夜是那幺的深。
茂密的树林遮蔽了月光——那是说,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
啊,她的日子过到连今夕是何夕都不晓得了。而城市里是没有月光的。
深深的夜,令甘舜知忍不住害怕起来。
尽管坐在安全的车厢里,她仍忍不住双手环抱住自己。
好想哭。
也许她真是天生一个爱哭鬼。
不安地看着四周,希望能辨认出自己的位置,请人来帮忙。
但是……天啊,这是什幺鬼地方?手机居然连一格讯号都收不到?!
甘舜知放弃地将手机丢到后座的椅垫上。
她记得她沿着山路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她的位置离阿姨的旅馆还有多远?
也许很远。
但也许很近!
黑暗中,她根本没有办法判断。
但如果距离不远,或许她能够步行过去,天亮以后再想办法把车子弄过去。这样做有个好处,显而易见的,她累了,渴望一张舒适的床。
她不想不舒服地睡在车子里一整夜。
但话说回来,谁也不知道如果她下车步行会不会发生什幺危险?
路很暗,也许有蛇。她可能会跌倒,也可能会遇到熊。
如果她继续待在车子里,也许恐惧不会减少,但至少不会惨遭蛇吻或是被大黑熊拆吃入腹。她是安全的。然而她的神经却可能会绷断。
她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今天她一整天都在做决定。
杀了何建楠或是假装视而不见?爬过桌子扭掉丽莎的头或是放她一条生路?坐在办公室里等候下班还是早退回家疗伤去?
结果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并且放过丽莎那颗梅杜沙的头,没有吃午餐,坐在办公室里等待下班时间来临。一回家就收拾行李开车出门。她想她下意识里是想逃避的。
而现在她再也不想做任何决定了,她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她也知道在这种状况下,不管她做什幺决定都可能会出错,比方说,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就是她前一个决定的后果。
相当惨烈。还是自找的。
不管了!
捉起放在一旁座位的随身小件行李,确定旅馆的钥匙放在这只袋子里后,她背起袋子走出车外,然后锁上车门。
黑暗顿时笼罩住她。
但也许是关了车灯的缘故,她反而稍微适应了四周黑夜的深度。
出门前,她随便穿了一双便鞋——这是她今天唯一堪称幸运的事。
适合走路。
而她不想困在车里一个晚上。
她开始往前走。
※※※※※※※※※
起先由于不熟悉路况,她被小石子绊了好几次。
好在渐渐的她习惯了便鞋踩在地上的感觉,便走得有自信多了。
她很累。还能走得动全是为了内心里的两把火——一把刚刚才点燃,叫做“恐惧”;一把则一路自台北延烧下来,名为“愤怒”。
两把火烧的一样旺盛。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她停了下来。
发现——不知何时,她走出了茂密的树林,而眼前不再只是一片黑暗。
原来今晚是有月光的。
离开树林的遮盖,柔和的月光洒了她满身。
有一瞬间,甘舜知心里的疲倦与不平似乎被月光轻轻地抚平了。
她站在斜坡上,向下俯瞰着月光掩映下那片美丽的银色山谷。
她痴站了许久,直到耳边断断续续地听到一阵奇怪的哒哒声。
仿佛有节奏,却又仿佛没有。
那声音由远而近,似乎正在接近。
她竖起耳朵以便更仔细地听,生怕自己遇到了山里的野兽。
然而即使她真的遇到了什幺野兽,也来不及逃了。
捕捉到奇异声音的来源的同时,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约在她前方一百公尺处,目光渐渐收近……
银色月光下,她看见了一个美得教人舍不得呼吸的画面——
那是一匹全身发亮的骏马,而一个看不清面孔,轮廓因月光的映照,在面部留下暗影的男人骑在无鞍的马上。有力的身体上、上、下、下地随着身下骏马的每一个奔驰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裸着上身,腰部以下包裹着贴身的长裤,没有穿鞋,就那样裸着脚,狂野地驾驭着那匹看不出颜色却美得惊人的骏马在原野上奔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