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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一百一十五.旖旎

书籍名:《薄情郎》    作者: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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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傅怀歌在步玉清的两支亲兵的护卫下,押解着赈灾的粮食向磐州行进。

        她脸上仍是那颗豆大的黑痣,上面还有一根独树一帜的黑毛。一身金光闪闪的锦衣,穿得财大气粗,腰间挂着标识身份的盘玉,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握鞭的手上原本套着的四个扳指玉戒不知何时被摘了,换成两颗浑圆的凝脂珠子拈在手中把玩。

        秦酒酒搂着瞿少爷送行,孙媛媛站在一边揪手帕连带跺脚,就是碍着面无表情的常宁不敢上前一步。

        胡氏目光幽幽,颇有些忧心的望着傅怀歌,道,“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给累着。”

        傅怀歌点点头,触及到胡氏满是关心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软,转而看向步玉清,心下暗叹:嫁给步玉清这样一个请人家吃一顿豪华大餐下个月就要勒紧裤腰带做人的抠门男人,真是可惜了胡氏这样一个傻女人。

        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用情至深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步玉清挺直脊背,端坐马上,笑得欢喜之余大力拍着傅怀歌的肩膀,当着聚拢过来的百姓的面,朗声道,“不仁呐,切勿辜负了圣上的旨意,务必要将粮食送到磐州,以济百姓。”

        人群中立马有人交耳叫好。

        步玉清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上京,其名声与民望都是步莲华比肩不上的。原因无他,前者会装,且装的都摆在台面上,后者大抵也会装,亦或者不屑装,只是从来都不摆在台面上。历来人心都相信眼见为实,是以百姓认为,步玉清的所作所为,担得起“贤王”一名。

        傅怀歌薄薄的面具下扬起一抹冷笑,笑其无知,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承下步玉清的一记猛拍,猛咳一声,憋出丝丝泪意,哑声道,“姐夫放心,定不辱使命。”

        “使命”两个字咬得较重,步玉清听得其间深意,眸底精光一闪。

        昨日步玉清就将傅怀歌喊进书房,将目前局势大致的交代一番,又私下透露这批粮食对于磐州百姓,对于他未来登基的重要性,总而言之,只要他办成了事,日后必定重用。

        傅怀歌也坚定的点头,表明忠于姐夫的立场。

        想着商贾之家的胡家总算出了一个除钱财外能帮自己分忧尽力的人,步玉清愈发安慰的笑道,“好,好,有你这句话,本王甚是欣慰。”

        短短几句话,又引来百姓的骚动。

        傅怀歌也不想再墨迹,迎着步玉清的眼睛,猥琐而轻浮的脸上故意作出严肃之色,“姐夫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说完,拱拱手,两腿往马肚上一夹,再一挥鞭,队伍便跟着一同行进。

        □□的马虽然也是步玉清府上的名驹,但步玉清为人抠门小气,一匹匹好马硬被喂成瘦马,如此一来就更比不得常宁能日行千里气都不喘一下的雷岩。马匹跑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歇着喝口水,拖得一行人的行程多多少少也耽搁了些。

        刚下马休整,傅怀歌拿着帕子抹把汗,顺势抬头,正好瞧见湖边只身独矗的常宁。

        湖风徐徐送来,那颀长的身形迎风而立,骨子里的劲捷与沉冷一如平静如鉴的湖,半分波澜也无。只稍一个背影,夜色一般的紧身衣像飘逸流畅的弧线,紧紧伏贴,更衬得他拒人千里的气息,无声无息的与其清冷的面容相映。

        这个少年,无论在哪,都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或者说,他就是一柄锃亮的剑,闪烁着最平实无华的光,只有在黑夜里,才会折射出熠熠的光彩。总在最被需要的时候,迎合锐利的线条,沿着暗夜的画布,毫无凝滞的一剖直下。

        傅怀歌缓缓走上前,也不看常宁,只是递出干净的帕子,递到他面前。

        常宁接过帕子,素净的帕子就像他清秀而毫无雕饰的脸,显得宁谧、安静。

        两人一时间默然无声。

        今后两人要一起走的路,看似明朗,却也未知。

        明朗的是目的,未知的是生死。

        也正因如此,不管前面是权术诡谲还是你阴我诈,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已是难得,所以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她在,他在。

        她若不在……

        眼无波澜的少年,脑海里重回那一年栖梧殿悬梁上的一吊,鲜红得毫无生气的身影在风中微微晃动;重回剑庐小巷中,自风中缓缓走出来的男人,与记忆重叠出惊人的相似;重回那一小小的客栈里,小小的一方床上被撕碎的衾被红袍,记忆里的人复生,却在他的眼皮下受辱。

        这一刻,傅怀歌不知道,身旁这个白纸一般的少年,心底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他不会让她不在。

        ……

        一路走走停停,傅怀歌一行人直到酉时方才抵达磐州。

        磐州州郡早已守在城门处等候多时,远远见着傅怀歌等人的到来,脸都还未看清,便急急忙忙的向着傅怀歌迎上去。傅怀歌忙不迭翻身下马,刚要开口,就给州郡先抢了话。

        “大人一路奔劳,真是辛苦至极啊。”钟伟头也不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低身奉承道,“成王爷为人清廉,救民于水火之中,大人不愧是成王爷身边的人,一样心怀宽广,普济百姓,真是人中……”

        一抬头,钟伟愕然了,“人中”后面的“龙凤”以及一连串事先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温文儒雅面容俊秀廉洁自律掷果潘安”等夸赞其相貌的词,在看到傅怀歌那张肺痨脸之后通通卡在了喉间,一张老脸登时憋成了酱肝色。

        傅怀歌阴仄仄的笑,拈了拈脸上的那根黑毛,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尾音故意拉长,声音随着眉角上扬,扬出一腔挑逗。

        官场上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喜欢装得道貌岸然的对下属玩这种腔调,然后看着下属紧张得直冒冷汗,战战兢兢,方才平衡了心中的快意。

        钟伟深觉眼前之人就是这种人,心中不禁微凛,暗想这人来得快,赈灾的懿旨前脚刚到,粮食后脚就押送到,还来不及摸清来人底细。虽不知深浅,但听这口气只怕来头不小,钟伟只得勉强笑道,“真是人中豪杰啊,大人……”

        奉承之话刚昧着良心从牙缝间挤出,岂料眼前的“大人”突然甩袖一拜,严肃道,“草民胡不仁,见过州郡大人!早些时日听闻州郡大人爱民如子,礼贤下士,不想今日得以见到,果真如传闻一般。”

        钟伟脑袋一懵,盯着傅怀歌,愕然道,“草民?”

        傅怀歌肃然点头,“回州郡大人,草民奉成王之命押送救济粮食,已经成功送达,还请大人清点。”

        “草民……”钟伟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人连半个官都不是而自己还毕恭毕敬的送脸上去被耍?钟伟不由得怒气攻心,上前就要大喝,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

        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军师摇了摇头。

        军师上前两步,附到钟伟身侧咬耳朵道,“大人,此人是成王府上的人。”

        钟伟将声音憋回喉间,咬牙道,“那又如何?”

        军师继续道,“大人将来是要投奔成王的,不可得罪成王。何况此人是演武场试炼的前五,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大人切莫轻易得罪。”

        听到后话,钟伟心里一紧,想到的确是有些道理,随即伸手去扶半弯腰身的傅怀歌,客气道,“清点什么,本官自是信得过成王爷,信得过不仁你啊。”

        目光一转,又正好看见从傅怀歌怀里窜出来的神兽大人,不禁疑道,“这是……”

        神兽大人以前养尊处优,如今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神兽的血统告诉它可以轻易藐视凡人但是不可以轻易被凡人藐视,于是神兽大人平斩斩的胸一挺,骄傲的昂首,接受钟伟投来的注目礼。

        傅怀歌笑了起来,两眼眯成两弯月亮,干脆道,“黄鼠狼。”

        钟伟与神兽大人笑容俱是一滞。

        前者立马回过神,颔首赞道,“不仁你果真与众不同。”

        后者霍然回首,张着龅牙就要咬,某人一抬手,一记响指叩上它脑门,于是后者也学乖了。

        傅怀歌笑吟吟道,“大人客气,还是先将粮食运回府里再作分配得好。”

        “说的是。”钟伟摆摆手,当下小跑过来几个府卫,合着傅怀歌带来的两只亲兵押送粮食。

        傅怀歌这才发现城门口处聚集了不少百姓,都眼巴巴的望着押送车,目光像钉上去的钉子一直追随。

        钟伟讪讪一笑,领着傅怀歌进城。

        去府里的沿途也有不少百姓追着押送车跟着走,不肯松眼,生怕一松眼,这些粮食都会被官府中饱私囊。

        傅怀歌看似漫不经心,时不时与钟伟搭上一句,态度也恭敬,实际上却是在细心的四下观望。磐州去年欠收,加之前年争战连连,磐州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家家户户饿得面黄肌瘦,如今再次大旱,无疑是雪上加霜。百姓看着押送车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傅怀歌能理解,也觉得实属正常,然而却有些人,只是靠在屋子的门前,目光平静的看着押送车从自己面前经过。

        是,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钟伟善意的解释道,“前几日上报给朝廷的奏本,一得到圣上的救济懿旨,不少流民便闻讯而来,聚集在这里。”

        又道,“幸好圣上圣明,成王爷心怀宽广,百姓总算能熬过最艰难的日子。”

        傅怀歌以笑敷衍,心里却开始琢磨。

        那些目光平静的人,不像是日日夜夜食不果腹,实在被逼至无奈可贺走投无路的流民,倒更像……

        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