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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九十.痴人

书籍名:《薄情郎》    作者:郑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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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旬,傅怀歌在龙阳客栈滞留许久后,伤势终于渐愈,不必缠绵榻上。于是在傅怀歌的一再坚持下,马车继续向着剑庐的方向行驶。

        二月底,顺利抵达剑庐城境。

        马车里的角落里,傅怀歌疲惫的靠着窗口处,额头轻轻枕着窗沿,身子缩成母体里的胎儿姿势。几缕微风穿过帘子,悄悄透进来,撩起她脸际的几簇乌发,瘦削而苍白的脸,正好一览无余。

        常宁解下披风,往傅怀歌身上搭去。

        指尖刚刚触碰到傅怀歌的身子,刹那间,傅怀歌猛地惊醒过来,额际俱是冷汗。

        一见是常宁,傅怀歌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微喘几口气,强笑道,“我有些累了,无防。”

        “嗯。”常宁轻轻应声,将披风给傅怀歌攒紧,然后又坐回原位。

        马车上就此沉默。

        长长的车辙印拖下长长的旧迹,长长的向着后方奔去。那夜发生的事,所有人都选择了缄默不语,旧事不再重提。

        然而缄默不是遗忘,所有人的说话声,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仿佛是种无形的提醒。笑也尴尬,哭也不是,现在看来做什么都是多余。

        傅怀歌将脸埋进披风里,阳光照不进去,阴暗世界里,暗红的眼底一片晦暗。

        那天夜里的事情一经发生,隔天就有官府闻讯来人例行检查。一进客栈的大门,首先就给唬了一跳。

        正房顶上,一条狰狞且深不见底的裂口张牙舞爪的挂在那,像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嘴,又像一条毒蛇黝黑的信子,随时会要了人的命。

        房客都吓得立马卷铺盖走人,于是官差自动忽略那条拜常宁一脚所赐的裂口,查得更仔细。哪里有值钱货往哪窜,有些房客枕头下还有未带走的银子顺手就摸走,其鼻子的灵敏程度较神兽大人都禁不住要扼腕长叹。

        官差例行公事,只要不过分,秦酒酒不会出面去管。

        然而当掌柜的一说楼上有位富贵房客,将整个二楼都包了,官差立马就掳起袖子擦亮佩刀,往二楼奔去。

        可惜的是奔上去没多久,一个个就像滚保龄球似的被踹下来了。

        楼梯上处滚保龄球,楼梯下掌柜心里滚雪球。

        保龄球越滚越多,心里雪球越滚越大。

        掌柜的心里禁不住骇然了又忧伤,自己屁都不是的一介普通平民,难得开了个客栈,前儿个竟碰上了一个阔绰主儿,赚了一大笔赏赐,自己耐不住寂寞背着家里的黄脸婆跑窑子去大大咧咧的挥霍了一番。

        窑子里老徐娘两边甩的□□尺寸他记得,窑子里发育还不全的小雏儿胸前的两粒红豆他也记得。可是现下倒好,瞧那头顶的黑窟窿,阔绰主儿眨眼间成了冤大头。

        掌柜的原指望这些官差给自己做做主,向傅怀歌一行人索要些赔偿,好说歹说,意思意思,也是好的。

        却不想楼上的那几位连官兵都不放在眼里。

        事实上楼上的那几位也的确不必将这些喽啰放在眼里,自家的主子,西胡的女皇瑶琴给她告白了,皇帝的寝宫给她睡了,皇帝身边的人她带身边了,皇帝的儿子她拐回家了,皇帝身旁她连凶器也都敢带了。

        那些喽啰于是就真的不必放在眼里。

        但往往你不放在眼里的东西,人家必定要像往里扎钉子似的,将你扎进眼底,只是敢与不敢的问题。显然这些官差属于后者,于是悻悻而返。

        然而事情还没完,几来天的日子过后,城门口贴出告示,剑庐城主府城主崔满下落不明。

        不久后,觉远的柳岸小河上浮现出了一具面目可辨,却男女不辨的尸体。之所以说是男女不辨,只因验尸官在验尸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具尸体的□□,不光有男性□□的物什,还有女子产婴的器官。

        更重要的是,普普通通的一具尸体上,腰间竟别着“剑庐城主府”的腰牌。

        此事一出,觉远全镇轰动,神鬼妖魔之说不胫而走,弄得人心惶惶。

        郡县不敢迟疑,即刻修书一封,上了三道火漆方才十万火急的遣发出去。一路上马不停蹄,驿馆换了一个又一个,总算抵达城主府。此时的城主府群龙无首,早已乱作一团,如今接到消息,老管家连忙遣人去核实身份。

        往返又是数天,总算确认死的那人是城主身边的近侍,萍聚。

        无缘无故的,剑庐的城主失踪,又无缘无故的,剑庐城主的近侍死在遥远的觉远。郡县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师爷眼珠子转了几圈,当下附耳到郡县老爷身旁,将龙阳客栈半夜楼崩一事添油加醋说上一番。

        郡县心头一动,二话不说带了两批人就向着客栈雄赳赳气昂昂的杀过去。

        只可惜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仅剩下一个掌柜的可怜兮兮的守着无人敢住的客栈大门。

        于是便有了此时的傅怀歌,坐在驶向剑庐的那一幕。

        暗黄的马车掠过一道又一道树影的濛阴,低调而不张扬,后面跟着一辆颜色鲜明的马车,那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重伤刚愈的孙媛媛。

        仁直起初对这丫头敢爱敢恨的倔强劲儿很是折服,然而那天夜里的事,尽管毫无证据,但来得太巧,常宁很巧的被人引了出去,困进了阵法里,好不容才得以脱身。他和秦酒酒又很巧的被引去庙灯会,正巧的是那天孙媛媛没有去烦傅怀歌。

        太多巧合凑合在一起,便不是巧合了。是以自打傅怀歌出了事之后,这股子折服就更了名换了姓,所有人对孙媛媛不再待见。常宁那日震怒之余,下手留了情,没要她的命已经是万幸。本该知难而退,这女人却仍旧拼着一口气,不顾未好的内伤,雇了马车跟过来。

        孙媛媛当日被常宁震晕了,不曾看见室内所发生的事,加之无人愿意告知,因而她才敢继续追得这般轰轰烈烈。

        世间的痴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只是这样胡搅蛮缠,抵死要嫁的女人,北华真不多见。

        崔满失踪的事,傅怀歌既知,意料之中而已,意料之外的是,赫连长生没给她泼脏水。烦心事太多,且无论赫连长生与那夜的羞辱扯不扯得上关系,日后与他再见,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刹那间就是咫尺天涯。

        叹了叹气,刚刚稳定下心绪准备浅眠一会儿,不料身后依依呀呀的开始唱: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噫!这般心事有谁知?

        噫!噫!噫!君不来就我,我来就君!

        孙媛媛受的内伤好了大半,嗓子像从搅拌机里强拉出来的,句句虽在调上,却偏生如同锯齿锯木头一般,听得人心里发怵。

        傅怀歌被惊出一身冷汗,“哗”地一下掀开身上的披风,坐了起来。

        喘息道,“解决她……”

        这是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第一句正常话。

        常宁的古井眼不经意间晃了晃,众人脸上多出了喜色。

        “主子,你别乱来!”秦酒酒安了心,抱着瞿少爷,按住忽然起身的傅怀歌,生怕她错手扇死了孙媛媛。

        孙媛媛还是孙清荷的人,真闹腾了理亏的还是傅怀歌自己。

        瞿少爷从秦酒酒的胳膊缝里偷瞄傅怀歌,可怜兮兮的狐狸眼眨阿眨。傅怀歌刚要偏过头来,神兽大人立马从右肩跳了左肩,恰到好处的遮挡住了傅怀歌的视线。

        神兽大人吟吟贱笑,两排洁白的牙齿整理排列,毛茸茸的尾巴贴着下巴尖儿慢悠悠的滑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狐狸毛间露出来,颇为心疼的啧啧舌。

        瞿少爷一咬牙,眼里攒了刀子射过去。

        神兽大人见势就要往傅怀歌左肩上跳。

        岂料傅怀歌本就心情不爽,此间给孙媛媛凄凄惨惨的锯齿声一唱,愈发的纳闷。当下一巴掌赏给了准备挑拨离间,将瞿少爷的刀子眼引向傅怀歌的神兽大人。

        “啪!”

        好个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动作一气呵成且大义凛然大义灭亲的巴掌!

        瞿少爷赞成的看向自己老母,学着神兽大人啧啧舌。

        傅怀歌转头一见自己儿子那幅贱笑样,原本对自己儿子心生的一些愧疚感刹那间荡然无存。

        一记响指扣上瞿少爷脑袋:“别学那只死狐狸一副□□熏心的丑样!”

        秦酒酒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二月春风似剪刀的暖春天里,为何还觉得凉飕飕的?

        既然天凉,外面驾车的仁直指不定更冷。秦酒酒拾起掉落在地的披风,拿着就准备给外面驾车的仁直递过去,一步还没迈出去,手上已空,披风就没了影。

        再转头一看,披风已经落回傅怀歌的肩上,常宁恰好坐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仁直一手拉马缰,一边探进头来,抹把脸,“主子,你坐稳些,我加快些速度,快进城了。”

        傅怀歌看了过去,陡然发现为了安全着想,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仁直,竟然没有戴面具就要进城,不免有些愕然。

        “阿直,你不戴面具?”傅怀歌诧异道。

        “不戴。”干脆的道。

        “城门口处还贴着你的缉拿令。”

        “属下晓得的。”

        仁直别开脸,黝黑的脸因着驾车而有些发红,豆大的汗水沿着脸际往下淌,一直延伸到脖颈里,浸湿一大片粗布衣裳。一双眼睛透亮而刚毅,目光笔直的望向剑庐的方向。

        傅怀歌顺着视线看过去,剑庐近在咫尺。

        那个只懂得逛窑子,跑赌场,左手□□右手骰子的败家子,如今忽然间成长了。

        “我总想为你做点什么……”仁直憨憨的咧嘴一笑,挠挠头。

        傅怀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