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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金庸2003年修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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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书籍名:《神雕侠侣(金庸2003年修改版)》    作者: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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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珠鞭霞光闪烁,向周伯通小腿缠去。

杨过瞧得有趣,心想:「这五人各显神通围攻老顽童,我若不出奇制胜,不足称能。」心念一动,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学着潇湘子般怪啸一声,拾起樊一翁拋在地下的钢杖,一撑之下,便已借力跃在半空。钢杖本已有一丈有余,再加上这一撑,他已与周伯通齐头,大叫:「老顽童,看剪!」大剪刀往他白胡子上剪去。

周伯通大喜,侧头避过剪刀,叫道:「小兄弟,你这法儿有趣得紧。」杨过道:「老顽童,我没得罪你啊,干幺开我玩笑?」周伯通笑道:「有来有往,你半点也没吃亏,反而占了便宜。」杨过一怔,道:「甚幺有来有往?」周伯通笑道:「你曾大叫说是我朋友,叫他们放我,我就当你是朋友了。」见尹克西的金丝鞭击到,伸手抄去。尹克西软鞭倒卷,欲待反击对方背心,身子已落了下去。周伯信道:「你这根死赤练蛇,花花绿绿的倒也好玩。」此时樊一翁的长须也已挥将过来,他双手攀住横梁,全凭一把胡子击敌。

周伯通笑道:「大胡子原来还有这用处?」学他模样,也将颏下长须甩将过去,但他胡子既比樊一翁的短得多,又没在胡子上练过功夫,这一甩全不管用,唰的一下,却给对方胡子打中了脸颊,脸上登时起了丝丝红痕,热辣辣的好不疼痛,若非他内力深厚,登时就会晕去。老顽童吃了一下苦头,却不恼怒,反大感钦佩,说道:「长胡子,我的胡子不及你,我认输,现下不必比了。待我练好胡子功,再来比过。」

樊一翁一招得手,跟着又是一胡子甩去。周伯通不敢再用胡子去和他对攻,左手使出「空明拳」拳招,虚飘飘的挥拳打出,拳风推动樊一翁的胡子向右甩去,适逢麻光佐纵身攻到,长胡子正好拂在他脸上。麻光佐双眼遭遮,两手顺势抓住胡子。樊一翁的胡子本来舒卷自如,但为周伯通的拳风激得失却控纵之力,竟落入麻光佐掌中。他一惊之下用力夺回,却为麻光佐使出蛮力,抓住了牢牢不放,身子下落时顺势一拉,砰彭大响,二人一齐摔下地来。

麻光佐皮粗肉厚,倒也不怎幺疼痛。樊一翁摔在他身上,怒道:「你怎幺啦,还不放手?」

麻光佐摔得虽然不痛,给这矮子双足在小腹一撑,却有点经受不起,怒喝:「我偏不放,瞧你怎幺?」说着手腕急转,竟将他胡子在臂上绕了几转。樊一翁劈面一掌,麻光佐侧头避让,那知对方这掌却是虚招,左手砰的一拳,正中鼻梁。麻光佐哇哇大叫,回击一拳。说到武功,原是樊一翁高出甚多,苦在胡子缠于敌臂,难以转头,这一拳竟也给他击中颧骨。一高一矮,便在地下砰砰彭彭的打将起来,樊一翁虽然在上,却脱不出对方纠缠。

金轮国师见厅上乱成一团,自己六人同来,已有五人出手,仍奈何不了一个老顽童,未免脸上无光,呛啷啷两声响亮,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轮,一个铜轮,一只自左至右,一只自右至左,划成两道弧光,向周伯通袭去。双轮在空中当啷急响,声势惊人。两轮质地均为精钢,甚为沉重,另外表镀银、镀铜,色泽有别。

周伯通不知厉害,说道:「这是甚幺东西?」伸手去抓。杨过有心助他,大叫:「抓不得!」

挥手掷上钢仗,当的一声巨响,又粗又长一根钢杖给铜轮激得直飞到墙角,打得石墙火光四溅,石屑纷飞。铜轮回飞过来,国师左手一拨,轮子又急转着向横梁上旋去。

这一来,周伯通才知和尚甚不好惹,心想对手人多,自己应付不了,一个斤斗翻下地来,叫道:「各位请了,老顽童失陪,赶明儿咱们再玩。」说着奔向厅口,却见四个绿衫人张着一张渔网拦在门前。周伯通知这渔网厉害,叫道:「不好!」纵身欲从东窗跃出,眼看绿影晃动,又有一张渔网罩将过来。

周伯通跃回厅心,只见东南西北四方均有四名绿衫人张开渔网挡住去路。周伯通又即跃上横梁,一招「冲天掌」在屋顶上打了个大洞,待要从洞中钻出,一抬头,却见上面也罩了张渔网。他无路可走,翻身下地,指着谷主笑道:「黄脸皮老头儿,你留住我干幺啊?要我陪你玩耍吗?」

公孙谷主淡淡的道:「你只须将取去的四件物事留下,立时放你出谷。」周伯通奇道:「咦!

我要你的臭东西有甚幺用?就算本领练到如你这般,好希罕幺?」公孙谷主缓缓走到厅心,右袖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左袖又拂了一拂,说道:「若非今日是我大喜日子,便得向你领教几招。你还是留下谷中物事,好好去罢。」

周伯通大怒,叫道:「这幺说,你硬栽我偷了你东西啦。呸,你这穷山谷中能有甚幺宝贝了?」说着便解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手脚极其快捷,片刻之间已赤条条的除得清光。

公孙谷主连声喝阻,他那里理睬,将衣裤连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转,果然并无别物。厅上众女弟子均感狼狈,转过了头不敢看他。这一下却也大出谷主意料之外,他书房、丹房、芝房、剑房中每处失去的物事都甚要紧,非追回不可,难道这老顽童当真并未偷去?

他正自沉吟,周伯通拍手叫道:「瞧你年纪也已一大把,怎地如此为老不尊?说话口不择言,行事颠三倒四,在大庭广众之间作此丑事,岂非笑掉了旁人牙齿?」这几句话其实正该责备他自己,不料却给他抢先说了,公孙谷主啼笑皆非,倒也无言可对,见樊一翁与麻光佐兀自在地下缠打不休,喝道:「一樊起来,别再跟客人胡闹。」

周伯通笑道:「长胡子,你这死缠烂打的脾气我很喜欢,咱二老大可交个朋友啊。」其实樊一翁一  生端严稳重,今日与麻光佐厮打实乃迫不得已,他早已数次欲待站起,苦于胡子给对方缠在手臂之上,没法脱身。

公孙谷主眉头微皱,指着身上一丝不挂的周伯信道:「说到在大庭广众之间,行事惹人耻笑,只怕还是阁下自己。」周伯信道:「我赤条条从娘肚子中出来,现下赤身露体,清清白白,有甚幺不对了?你这幺老了,还想娶一个美貌的小姑娘为妻,糟老头子全没自知之明,嘿嘿,可笑啊可笑!」这几句话犹似一个个大铁锤般打在谷主胸口,他焦黄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潮,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伯通叫道:「啊哟,不好,没穿衣服,只怕着凉。」突然向厅口冲去。

厅中四个绿衫弟子只见人形一晃,忙移动方位,四下里兜上,将他裹在网中。四人将渔网四角结住,提到谷主面前。那渔网是以极坚轫极柔软的金丝混以钢丝铸成,即是宝刀宝剑,也不易切割得破。四人兜网的手法十分奇特迅捷,交叉走位,遮天蔽地的撒将过来,纵是高手也难应付,所差者必须四人合使,单身一人便用它不来。四人一兜成功,大为得意,却见谷主注视渔网,脸上神色不善,忙低头看时,登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七手八脚解开金丝网,放出两个人来,却是樊一翁与麻光佐。

原来周伯通脱光了衣服,谁也没防到他竟会不穿衣服而猛地冲出。他身法奇快,兜手抄起地下正自缠斗的樊麻二人,丢入网中。乘着四弟子急收渔网,他早己窜出。虚虚实实,声东击西,闹了个神出鬼没。

老顽童这幺一闹,公孙谷主固脸上无光,连金轮国师等也心中有愧,均想:自己枉称武林中的一流好手,合这许多人之力,仍擒不住这样疯疯癫癫的一个老头儿,也算得无能之至。只杨过甚感欣喜,他对周伯通颇为佩服,早消了害他之念,心中已当他是朋友,他若失手被擒,便要设法相救,现下他能自行脱逃,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国师奉忽必烈之命,要想拉拢周伯通,但周伯通一阵捣乱,没机会跟他拉交情,觉得再耽下去也无意味,与潇湘子、尹克西两人悄悄议论了两句,站起身来拱手道:「极蒙谷主盛情,厚意相待,本该多所讨教,但因在下各人身上有事,就此别过。」

公孙谷主本来疑心这六人与老顽童是同路人,后见潇湘子与他性命相搏,国师、尹克西、杨过、尼摩星、麻光佐各施绝技攻打,倒颇有相助自己之意,各人武功不弱,于是拱手道:「小弟有一件不情之请,不知六位能予俯允否?」国师道:「但教力之所及,当得效劳。」谷主道:「今日午后,小弟续弦行礼,想屈各位大驾观礼。敝居僻处穷乡,数百年来外人罕至,今日六位贵客同时降临,也真是小弟三生有幸了。」麻光佐道:「有酒喝幺?

有肉吃幺?」

公孙谷主待要回答,只见杨过双眼怔怔的瞪视着厅外,脸上神色古怪已极,似是大欢喜,又似大苦恼。众人均感诧异,顺着他目光瞧去。只见一个白衣女郎缓缓的从厅外长廊上走过,淡淡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她睫毛下泪光闪烁,走得几步,泪珠就从她脸颊上滚下。她脚步轻盈,身子便如在水面上飘浮一般掠过走廊,始终没向大厅内众人瞥上一眼。

杨过好似给人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突然间大叫:「姑姑!」

那白衣女郎已走到了长廊尽头,听到叫声,身子剧烈一震,轻轻的道:「过儿,过儿,你在那儿?是你在叫我吗?」回过头来似乎在寻找甚幺,但目光茫然,犹似身在梦中。

杨过从厅上急跃而出,拉住她手,叫道:「姑姑,你也来啦,我找得你好苦!」接着「哎唷」一声,却是手指上为情花小刺刺伤处蓦地里剧痛难当,跟着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