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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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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书籍名:《欢天喜帝》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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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脸瘦削陡峭,一双眼黑雾蔽罩。

他身后,帝王之仗森肃生威,衬得他人更是无羁桀傲。

壁立千仞之姿,似荒岭奇峰,冰透九天重阙,折射寒日之光,身负不可一世之态。

他看着她。

似刃眸光,破雾而来,伐冰化雪,叫她心间陡生乱意。

她再也呼吸不得。

再也动不得再也走不得。

只能定定地望着他,又望着他……

见他身下黑马尥蹄喷息,见他下巴微扬,面色愈黯,长腿轻夹马肚,朝她慢慢行来。请不要再说我虐,曙光在此……爱阿喜者请戳粉红票*^^*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七

广袂宽缘随风而展,裳朱迎雪轻扬。

她立在辂前未下,脸被风雪扑湿,素得透亮,唇是冻透了的红紫之色,宛如浸血之果,灼潋妖饶。

马行一步,卫紧三分。

六军龙墀十三旗,金吾纛槊六十骑,仪仗森肃,隔于其间。

他正正立于马上,氅上鹤羽长顺硬朗,逆风翻飞,青白云纹若隐若现,行中捻成龙迹。

天子之威摄群卫,霸溢四方。

白羽黑马,朗朗映目,人是瘦而硬悍,宽肩长臂,束腿墨靴,仿若初见。

她仰首,眼角水雾成冰,微启之唇轻轻作颤,紫裘宽肘伴风狂展,如蝶之双翼,金丝龙形映雪而腾。

身前之众,面前之风,眼前之雪,与心中之人相比,通通尽弥不觉。

他眸间黑雾腾绕不散,罔顾周遭人马卫仗,只身向前,逼她而近。

如火燎原般的气势,尽扫诸卫,一路缓行一路烫,无人敢挡。

倪众人之态,待触上她的眼时,才僵了一刻。

她望着他,目光披雪穿风而过,直抵他心。

天下一局,两国之境,狂风烈雪间二王相峙。

是爱是恨,为国为私,谁念着谁谁又负了谁。

位尊身贵,手握权重,竟敌不过这一眼相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大掌扯缰而止,座下之马低嘶一声。昂脖抖鬃,一副不羁之势。

邰驾前众卫铁甲颤动,手中之戟铿锵作响,尖上蒙雪,利中含冰。

她手脚俱僵。若非泪如寒冻,只怕此时双颊早已湿透。

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却似千山万里相阻,遥不可及,远不可触。

厚裘重衮下心在狂跳,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他停下,他看着她。可却下不得辂上不得前。

开不了口,触不到他。

就这样看着他。

其实已是天赐恩惠。

她长睫凌霜,冰透双眸,眼中蓝黑之雾杳杳轻动,终是垂了眼,阖了目光于心。

就这样罢。

看一眼,已是足够。

知道他仍英悍有力,看见他仍霸道无羁,就够了。

不能再求多,求多便是求输。她不能输,亦输不起。

凛凛寒风之中她转身,履踏辂上沉雪,袖拢江上潮气。便要入辂降帘。

可身后却蓦地响起箭啸之声。

未及反应过来时,江岸那头便远远传来铁碎木裂之音,脚下浮桁大动,摇震数下才渐渐休止。

邰卤簿仪仗闻声亦是大乱,众卫纷纷转身朝后张望,可江心离岸甚远,又有雪雾在前,一时间谁也看不出究竟。

她好容易才稳住脚。心下又疑又惊,猛地转身,朝他望去。

他双眸寒如冰海,深不见底,大掌慢慢松了缰,长臂抬起。鹤羽氅袖向后一扬。身后黄仗之中有使趋步上前而来。

前方他与使副低声在言,她却等不及。急急差人去探出了何事。

人扬鞭马飞行,不消一刻便回来相禀,“风雪急加江水寒,西岸一侧浮桁舟裂板断,三处均毁,一时难以修复。”

她吸一口冷气,手握成拳,“辇辂诸卫,可还能踏桁回岸?”

小卫摇了摇头,“沈大人在后有言,怕是今夜都修不好。”

她愤然转身,牙咬得咯咯响。

御驾于此被困,她天子颜面将来如何能存?

前方邺齐使副徒步而来,远远便拜,行大叩之礼,沾雪起身恭敬道:“上请陛下同卤簿仪仗入行宫宿留一夜,明日以观立后册命之礼,望陛下念在与康宪公主同宗,允上之请。”

她立于辂上,俯身张瞰,前面诸卫人人都闻清邺齐使副之辞,面上尽露讶然之色。

她垂袖,唇微弯,冷冷一笑。

他给她天大的一个台阶。

再次救她于难中。可悲可笑之处,是她无法驳了他。

入行宫观册后之礼,便能掩了她御驾被困之实,解了她的围又免她陷于尴尬之地。

只不过……

刚才那一声箭啸,她听得清清楚楚。

若说浮桁之断只责风雪江水,她却也不信。


<br  />心中迟疑间,恍然见他眼底漠然一片,看她一眼后便拧缰掉头而走。

挺挺直背撑起氅后九龙之案,刺得她眼发酸。

她怔然,随即皱眉,莫不是这一回……她真错怪了他?!

着人去应了那使副之请,随后命人传沈无尘回至驾侧,将诸卫行阵安排妥善,才又入辂坐稳。

入他行宫一夜……

她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明日一早他便要备礼册命,康宪公主亦宿于行宫之中,她还能期望些什么?!

先下大婚之诏地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再见他的人是她,在他负伤于外、征伐掠地之时在背后夺他重镇的人亦是她。

他未对她兵刃相向,却仍愿助她脱困,纵是那冷漠一眼,亦不能消祛她心头火热烫意。

十年来他对她狠对她毒……

可现如今她能报之怨均已报,他生生俱受。

她还能如何,还想如何?!

纵是恨他至深至极,雪中隔雾那一眼,仍令她心潮涌动、澎湃不休。

这天下真的,再无一人能像他一样,让她欢喜让她忧。

才知爱要比恨浓。

才知心能有多痛。

才知此生此世。任性无用狠辣无用算计无用,天下敌不过此一人。

……可却又能怎样。

驾起,江东岸宫乐奏响,她听出是大县之乐。

远处黄仗分雪而行,隐隐可见他的身影。

她不禁垂眼。泪蒙眼眶。

既已上礼相待,那他心里……还有没有对她存情。

开宁行宫建之甚全,册命告身之礼诸备皆齐,宫中殿里殿外,处处彰显森宏之氛。

只是再无见过他。

夜里赐宴,摆膳椒宏殿,他未至,只遣邺齐翰林学士院二臣来贺。代他礼陪邰诸臣。

酒酣却是无味,她望着眼前华丽堂皇之景,脑中只有他。

见了他,却未同他说得一言。

念着他,却怎生都见不到他。

世上再无比这更让她觉得煎熬地事情,只觉心肺都要裂开,在这天寒地冻之处,无望至极。

宴后归殿,金碧辉煌之寝,却是陌生得让人心慌。

红烛缠香而燃。热浴碎花轻荡,她身渐暖,心愈冰。

也许真的不该来。

她低首,以手掬水。花香润水裹身,肌凝如脂,柔嫩顺滑。

灯影轻晃,殿外风又起。

这一个漫漫长夜,要叫她如何过。

怔恍间,听见殿外远处有人声轻唤“陛下”之音,陡然惊醒。

她急急从水中起身,扯过锦衣中单匆匆裹了。踏地就往门口走去。

立在殿门处,身子轻轻倚上那门,耳边却是再未响起任何声音,殿外一片寂静,只留风声。

是听错了罢。

他又怎会……到这里来。

心底却是更沉,她轻叹一口气。才转身回去。解衣重新将身子擦干,慢慢地穿好袍履。套了紫裘,将发绾起,走去将殿门推开。

外面冷风扑身而过,令她一阵抖。

殿外廊间宫人看见她,忙低眉道:“陛下。”

她踏出殿外,“朕想在这附近随意走走。”

两个宫人互望一眼,面上略有迟疑之色,却仍是晗首侧身,“陛下随意就好。”

雪停风愈大,可这夜色却是澄明清透。

她说随意走,便真的是随意走,连方向也不辨,挑了条石径就向前而行。

远处有宫灯轻晃之影,当是巡夜的宫人们。

她走几步,紧了紧身上紫裘,轻喘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

脚下之路愈来愈窄,到最后,眼前就只剩雪景一片。

依稀能辨得出这当是片草地,只是被大雪掩没于下,只见白茫之皑。

她抬眼,远处草中赫然耸着两株苍松高树……

心口骤然一紧,纵是那树于冬日无叶无花,她也能认出,那分明是两株紫薇树。

紫薇树……

她抬脚,踏着厚及脚踝的深雪,急急忙忙地往那树边奔去。

鼻间酸酸地,心底里的回忆奔涌而出,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会想她。

纵是见不到他,能在此处看见这紫薇树,她亦是心感足安!

再无旁求。

衣裙擦雪而过,履已被雪沾透,她略微气喘,才近树身,却发现两树背后置着张棋桌,桌边那头……

月色清辉缓缓而落,洒在男人肩侧,映亮了他半边脸。

她怔住,再不能近,只是这般望着他,动也不动。

他闻音回头,看见她,褐眸陡闪既灭,身子僵了一会儿,才侧身回头,抬手去捏石盒中的棋子,再搁于案上之点。

他在同自己下棋。

侧身之影于这雪夜月色之下,竟显孤漠寡淡,全无先前之戾。她心底忽地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