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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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瓦好好地干，我非常看好你。」
「艾玛婶婶和罗斯大叔，你们有小孩了啊！幸福的日子就是好啊！」
「丽雅阿姨你的面包果然还是像从前那样好吃！甚至又开发了很多新商品啊！」
「好吧，谢谢大家多年来的照顾，我先走一步啰！」
「站住！」众人齐声一吼，让整个伊丝特堡为之一震。
虽然柳天风很希望只要寒喧几句之后就能离开，不过这样的情况大概是不可能发生在商业老街，这种拥有浓浓人情味的地方。更何况这些人都曾经因为他的缘故而受到牵连，影响了正常生活，虽然柳天风不是真正的韩德，可是他实在无法再一次调头离开。
人，终究还是有感情的生物。
常说修道修心，修真类小说看多了也明白这几分道理，修为的进步还在其次，主要是看自己的心能否在漫长的道路上稳当地走下去。不是不谈情感，不是喜欢绝情，只是热切的感动带来的往往只是一时兴奋。等到结局终了，才蓦然发现这天依旧是天、这地仍旧是地，但身边的人、周遭的事物，都随着时间而渐渐流逝。
激动过后，往往充斥的是百般的后悔与无止尽的寂寞。
所以才会有修道之人绝情于天下的说法，所以才会有仙人多是躲在深山不见踪迹的传闻，不光是为了灵气，或许只是纯粹不想因为喜欢而尝到别离的苦痛罢了。寂寞是必然的，但至少，至少不会产生那股心痛到了极点的感觉。
三天没日没夜的料理生活，让商业街的居民再一次见识到华夏美食的美味，也让只闻香气却无法吃到的人恨不得绑架巴德酒馆的老板。每天趁着空闲，他都会抱着旺财和大伙一同坐在三楼的阳台，兴高彩烈地看着楼下的庆典游行，聊起欢乐趣事时大笑，说起往事悲伤时掉几滴眼泪。
「唉，旺财，看来大家都明白的。」
「明白什么？」旺财有点儿无聊地推拉着香香果，这个曾经的旧爱，在有了小山谷里甜又多汁的新欢蜜梨之后，已然彻底变心了。
「明白你会离开。」门被打开，艾莲娜走了进来。
柳天风笑了笑，没有回话。艾莲娜和那位无辜的丈夫菲尔在被谛默斯院长派人救出来之后，都是选择回到伊丝特堡，并且分别在两个学院担任起教学的工作。至于曾经的迪费拉德家族和帝国之间分离又结合的复杂政治关系，单纯的俩人同时选择了放弃。
三天和商业街大伙相聚的时光里，艾莲娜彷佛下意识地躲着他，直到现在才独自来找他。看着艾莲娜有些尴尬的神情，柳天风多了一丝领悟。
初恋，果然是苦涩的。
点点滴滴、曾经过往。
午后的阳光微微穿透过白云，柳天风和艾莲娜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犹记得几年前的夜晚，俩人也曾经一同坐在这里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同聊着周遭的八卦趣事和各自的梦想。只是如今，星辰依旧在、人事已全非。
「韩德，你变了很多。」
「呵呵，这世界上谁能永远保持不变呢？我已经十九岁了，所谓的成年礼也早就过完了。」
「是啊，连我都绕了帝国北方一圈才重新回到这里，却发现自己似乎再也无法融入这个从小生长的商业街了。」
「沧海桑田，时间总是会改变一切。」
「．．．时间总是会改变一切，韩德你知道吗？打从巴德酒馆重新开张后，打从真正和你熟识之后，就很喜欢听你说这些有意思的话。这些彷佛智者之言的话语，那怕是经历过无数事情的爷爷也说不出来，反而你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能随口道尽世间的一切。沧海桑田吗？我记得你曾经解释过这句话。」
「传说中的光明神对着另一个世界好久不见的神说，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之后，这里的海已经出现过三次的桑田了喔。虽然时间对于众神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在人类的世界里，光阴有如流水，永远都在不断而迅速地变化。」
柳天风没有回应艾莲娜的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回忆着和思索着。
「．．．你恨我吗？」
「恨？」柳天风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反问着。
「喔，你是指我喜欢你的这件事吗？呃，该说什么呢？或许可以算是一段对姐姐般的美好初恋吧。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那股热诚的消逝，剩下的只有一丝愁怅，大概不太可能有恨啦！」
「嗯，即使这样你还是要走吗？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呢？听爷爷说你的本事忽然之间变得很厉害，那样的话，即使不想开酒馆了，也可以到学院来工作啊，我相信大家一定都会欢迎你的。」
「我有自己的领地。」
「那是没有人却充满了魔兽的森林，一座荒凉无比又古老的旧城，或者说回领地只是你的借口呢？韩德，其实．．．」
柳天风摇摇头打断了艾莲娜的质问，但是没有任何回答。说实话有些东西他根本无法跟任何人讲，修真能说吗？来自另一个世界能说吗？甚至他根本不是韩德，根本与酒馆无关的事能说吗？
不能，他连目前最亲的爷爷哥达都没说。
忽然间，一股莫名的乡愁不自由主地从心底深处缓缓浮现，曾经那个柳天风不太喜欢的华夏世界，曾经那个让他遭受太多不公平对待的世界，如今却让他怀念无比。怀念随处可见的美味可口食物、怀念朗朗上口的流行音乐、怀念那个拓展他人生视野的网路世界。
怀念书本也怀念文字，怀念学校也怀念朋友。太多的怀念让柳天风的心境一时无法承受，身体轻轻地漂起来，在艾莲娜吃惊的目光中飞离伊丝特堡，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五十六章 初试禁忌【下】
少小离乡，何处是家。
夜晚山顶上的风即便是身处夏天、即便是位在南方也仍有几分凉意，一个人、一壶酒、一根树枝和一轮明月。柳天风并非缺少朋友，也不是没有人认同，只是在心底始终有个声音不断地在重覆说着。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寂寞两字就深深地印在柳天风的心里，所以他不停的往前冲，不停地努力赚钱，不停地努力修道，不停地东奔西跑。那怕是巴德酒馆的炒面再火红、客人再暴多，那怕是和爷爷哥达一同并肩作战、快意恩仇，那怕是在温泉池里拥着希蒙娜，那怕是天天有梅格妮尔德和卡伦的笑语陪伴，他还是能在自己的情绪里发现一丝丝莫名的寂寞。
这是他在华夏那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的情感。
「你好吗？今天天气很好喔！今晚的月亮很圆，你吃过饭了吗．．．」柳天风试着对自己说了几句华夏语，这是他好久好久没听到的声音和语调。
或是胡乱在地上用树枝草书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云云，他从小到大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诗句，低头饮一口手中酒、抬头看一轮天边的明月，想着遥远再也无法重逢的人儿。
酒喝多了，带着几分醉意的他，一会儿在空地上摇摇摆摆地写着「少老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催」，一会儿口中哼着连周董也听不出来的「东风破与菊花台」的协奏穿插曲，又一会儿脸上却多出了莫名的泪水。
虽然开始修道，虽然他堂堂迈入了金丹大道，可柳天风说到底还是个人，一个有感情的人。虽然华夏世界没有他的家，这里有，虽然华夏世界没有他的亲人，这里有。可是骨子里、灵魂中那份浓浓的情缘，却是喝再多的烈酒也浇不去的乡愁。
可以回得去的家乡，不会有乡愁，有朝一日能再相见的朋友，不会有离情。
「举酒消愁愁更愁，说的真他妈的好啊！」
抱着笔记本电脑哭泣的柳天风，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完完全全的暴发出来，愁也罢、忧也罢、醉也罢、梦也罢。挥动的树枝当作剑，什么狗屁的剑法也行、什么高深莫测的武艺也罢，甚至将他拿来杀人用的轻功身影，半醉半舞地随意比划出来。
随着手里的树枝无法承受力量而断成无数碎片，柳天风放开了脑中的神识、放开了体内的真元，也放掉了一直压在他身上，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拼命的动力。不再管要用饺子还是炒面来赚钱，不用理会皇孙莫名奇妙的身世还是阴暗政治所带来的丑陋，不用在乎杀人还是被杀。
人，总要偶尔潇洒地、没有任何顾忌地为自己活一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喝了就醉，醉了就任意地倒下。随着月亮的升起、随着月亮的西落，静静地一个人躺在山顶大石上迎接了初升的日出。
「今天又是在异世的新的一天！柳天风，加油吧！」大声地喊着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山谷之间，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嘴亲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
温泉山谷、袅袅白烟。
柳天风并没有和希蒙娜她们会合，而是趁着夜里无人，直接带着熟睡的旺财驭剑飞回了小山谷，回到了「听风阁」。
想通了某些事情的他，决意把心中对于乡愁的所有东西通通引出来。五处华夏式的楼台榭宇要尽快完成，咖啡豆就要量产了，身为穿越者必喝的茶树那怕是翻遍整个海尔大陆也要寻找。那怕只有他一个人才会用的筷子要多做几双，那怕只有他一个人才看得懂的书法也可以天天习帖。
原本打算随意兴建的山谷，他更想要放肆一下，那怕是被人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怕有什么秘密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