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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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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书籍名:《雪山飞狐续传》    作者: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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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彭、宋三位九袋长老,听得雪山飞狐胡斐此刻便在卧龙栈里头,甚且还与浑帮徐帮主关系匪浅,这样一来,除了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这个烫手山芋外,其间复杂程度更又加深了一层,直让三人脸上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来。那钟长老神色悲愤,说道:“眼前这个机会,正是替范帮主报仇的最佳时机,错过殊为可惜。再说那浑帮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若不施以锋火队里的兵法战术,本帮势必难有胜算。不知三位长老以为如何?”

        宋长老闻言,脸呈犹豫,皱纹深陷,迟疑着说道:“范帮主的仇自然要报,但怎知痛下杀手的便是雪山飞狐这人?本帮近年声势大落,便是在小处不够细腻,容易落人口实。眼下这事可得先调查清楚,再作打算。”彭长老听他说来,颇合心意,当下点头说道:“咱们何妨先瞧瞧范帮主身上受得是何等伤害,或可查出线索来了?”

        宋长老道:“合该如此。”当下伸手逐一摸索躺在地上的范帮主尸体,见其前身背部等均无明显刀剑穿身致命之伤,可知他受得乃是内家重手,忙解开范帮主各层衣衫扣子仔细瞧来,就见胸椎处印有一道蒲扇般大的右掌掌印,血蓝泛紫,深陷肌骨,有如给熟铁烙印上去的一般。四位长老见状,无不倒吸了口凉气,骇然不已。

        韩长老俯下身去,右掌与那蒲扇般大的掌印一合,张嘴讶道:“这人手掌如此之大,想来身量高颀,手长腿也长。这等人物,江湖少有。”说着,掌肉轻轻往下一压,只觉着骨处竟是塌陷内缩,当下脸容倏变,惊声骇异道:“这这十二块胸椎骨都碎啦!”宋长老听得大惊失色,忙着手一摸,整张腊脸当场惨白上来。

        彭长老道:“何人掌劲如此之猛?照这般瞧来,内脏器官俱已移位碎裂,可谓一掌毙命。莫非,这雪山飞狐武功,当真出神入化到了这般地步?”宋长老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这一掌便如开碑裂石般的重手惊人,当今天下,惟一人能有如此深厚掌劲。”彭长老讶道:“谁?”宋长老猛然吸了口气,说道:“苗人凤。”

        三位长老一听,各都跳了起来:“是苗人凤?”

        宋长老将范帮主衣衫合上,缓慢站起了身,说道:“这就令我猜想不透了。范帮主先是被赛总管率领的宫内侍卫擒去,咱们纠众欲攻入京城救人,却见苗人凤单身勇闯天牢搭救范帮主,一人一剑,当真所向披靡,人虽没救出,然而手里那一柄长剑,刹那间就杀了十一名大内侍卫,连赛总管臂上也中了剑伤。想那赛总管布置虽极周密,但终因对方武功太高,竟然擒拿不着。后来,苗人凤退去,不久就见范帮主随着赛总管一伙人动身赶往玉笔峰,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就此命丧黄泉。嗳,这事从头至尾透着诡异,实情如何,想来只有范帮主知道了。”

        钟长老道:“当日兄弟受命带着五十来名帮内弟子,一路尾随范帮主身后护卫而去,途中大伙在扬霸岗歇息过夜。子夜时分,范帮主前来探望吩咐,说道:‘现下我已暂时答应要来协助赛总管,去处正是咱们这回聚集人马要去的乌兰山玉笔峰,当且将计用计,见机行事。你带着兄弟们远远跟着,切莫露出了痕迹。’

        “说着,就见范帮主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蜡纸包裹住的厚物,小声说道:‘这东西攸关本帮此回能不能顺利寻得闯王宝藏,放在我这里,就怕前头凶险难测,一旦遭逢了意外,势必就此影响大局。你且听好,小心保管此物,更不可打开来看,若见我三日没消息传来,切忌莽撞冒险行事,务须将这事物火速送到三位九袋长老手上,不得有误。’范帮主当日说了这些,便即赶着离去,却没说要协助赛总管去做什么事来了。”语毕,见他伸手摸入怀内,拿出那件泛黄蜡纸包裹住的东西来,随即顺手交到了宋长老的手上。

        宋长老伸手接过,只觉入手极轻,当下小心逐层打了开来,只见层层细心包护妥善,共有五层,最里层却是一个锦绣袋囊,花织编巧,竟是富贵家小姐常见的随身物品。宋长老只瞧得眉心一锁,暗道:“莫不是范帮主常去的绮仙楼那些姑娘们给送的罢?”两手拆开绣线瞧去,噫的一声,提手倒出于掌心,就见两件物品滑了出来。

        三名长老和身凑过来一瞧,见是两小匹玉马,晶光莹洁,刻工精致异常,马作奔跃之状,马口里各有丝绦为缰,形体虽小,却是貌相神骏,的非凡品。韩长老伸手拿过一只细瞧,见一对马眼璀璨生光,诧道:“哟,连马眼都是夜明珠给崁上的,价值不菲啊。”宋长老提囊抖了抖,再不见有物掉出,惊疑道:“没啦?!”

        钟长老闻言,吓了一跳,惶恐着说道:“范帮主交来时便是这般,我始终放在衫内里层袋子中保护完备,再不曾拿出来过了。”韩长老心生怀疑,说道:“你当真从没打开来看过了?”钟长老闻言,满脸红涨了上来,勃然怒道:“韩长老当兄弟是什么人来了?”彭长老那对颓靡小眼斜瞟,黑眸深邃泛光,说道:“钟老弟,你先别着火。这袋子里原该有三张地图,还有一只闯王当年遗留下来的军令戒环才是,现下可全都不见了啊!”

        钟长老听得矍然大惊,楞楞然地说道:“可是范帮主当日交给我的就是这样啊,会不会是他拿错了?”韩长老两眼一瞪,怒道:“放屁!如此重要之物,范帮主怎会像你说的这般糊涂?”钟长老听得心中有气,大声说道:“那我怎么知道了?范帮主他怎么交给我,我就怎么交给各位,又怎知这里面裹着什么东西来啦?”

        宋长老故作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争吵,发声说道:“你们两个先别来吵,待我仔细瞧瞧范帮主身上是否还留有他物,其余再做定夺。”韩钟两位长老闻言,当即闭口不语。但见宋长老蹲下身去,抚手探摸范帮主全身衣衫裤袋各处,待摸至腰际环带处时,只觉着手似乎有物,嘴里不禁喔的一声,顺势将那腰带解了下来。几位长老见状,纷纷俯身往他身旁齐凑过来,大伙张大了眼,都想瞧瞧范帮主这条腰带里头藏着什么东西。

        宋长老伸指勾挑,逐一将藏在腰带里的诸样事物给挑了出来,见是几张薄如蝉翼的纤棉丝绸密纸,颜色鹅黄泛白,柔如羽毛绵雪,薄可透光,虽是层层叠叠的折了几个对折,但拿在手里,仍是不觉丝毫重量,浑若无物。另两件事物,一件是金澄发亮的圆形环戒,上厚下窄,圆周两边宽度由粗变细,做工精致,映着烛火瞧去,圆端中央刻有‘奉天王’,正是闯王李自成当年所戴的军令戒环;一件则是块葱绿玉佩,中间穿圆,玉身两面雕刻着几行细小字体‘碧眸迎月对照两相边,纵蹄千里把尺做山峦。金环相扣藏尽天下情,青波荡漾再得百年春’。

        几位长老反覆咀嚼这几行字的词意,无不皱紧了眉头,对这诗词玩意儿,大伙始终苦思不得其解。

        钟长老见到这诸多事物给寻获出来,原先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如释重负,免得自己有口难辩,这条莫名罪名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但心中却也不禁想道:“范帮主先前已知此行凶险异常,这才乘着子夜当时托付给我代为保管,说是关系着本帮此回能不能顺利寻得闯王宝藏。若是按照刚才彭长老所言,理当是现在从范帮主身上找出的这些最为重要的事物才是,但何以范帮主交给我的只是一对小小玉马,却将这些东西仍然放在自己身上?”

        韩长老先前对他颇有猜疑,只道是他暗地里将这些重要事物给拿了去,这时不禁心有愧疚,抱拳说道:“钟老弟,我这人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性子急躁,刚才差点错怪了你,老哥哥在此向你赔个罪。”说着,身子长揖到地。钟长老赶紧也是抱拳一揖,说道:“这事原须怪不得韩长老,换做是我,难保也不来起疑心。”

        宋长老将这几样事物瞧了又瞧,手里拿着摊了开来的三张绸纸地图,心中好生难安,忖道:“这些东西合起来的做用与关键之处,范帮主想来是知道的,但却从未详实告知帮内其他之人,这时他又意外身故,若要单凭现下这些事物去寻得宝藏,依我几人脑上的鲁钝智慧,恐怕难以圆满达成。然则眼前这等事物又是何其重要,稍一有失,便是对不起范帮主,但带在身上,又唯恐各人武功不足以护卫周全,这怎生是好?”当下便将这番思虑说了出来,要听听其他几位长老们的意见,好做定夺。

        韩长老伸指将宋长老手里那三张绸纸地图挟过细瞧,只见各张图上都绘着大小不一的峰峦地形,待得将之合拢对照之下,整个图形方可略见清楚。顺着山势路径瞧去,那第一张图的右首边上绘着一座笔立高耸的山峰,峰旁写着八个字道:‘辽东乌兰山玉笔峰’。那路径线条向东一路弯曲绵延而去,穿过两座山岭,越过一条河流,之后分成三道叉路,跟着便是衔接到另两张地图上。大伙见纸上图绘着层峰叠嶂,峥嵘奇岫,三条路径竟是越走越奇,有时凭空飞越一道山谷,有时打从几座山峰中虚线穿过,但却始终并未见到任何画有藏宝位置的标示。

        众人瞧了好一阵,韩长老颓然抬起头来说道:“依这几张图来看,似乎这三张图只是整个大图的隅端一角,若无其他地图相互合并对照,想来亦是枉然。”说完,不禁嗳声叹了口长气,顺手将图交还给了宋长老。

        彭长老跟着一叹,说道:“咱们光有这些残缺事物,却不知各别用途与其关连,有了等于没有。那范帮主先前所说的寻宝之事,现下岂不就此一筹莫展的了?”韩长老道:“这事原本机密之极,就怕消息泄露了出去,是以范帮主口风紧的很,帮内对谁也不肯来说个明白,更别提是这些事物的来龙去脉。岂知他这么一死,竟也将这道闯王宝藏的秘密给同时带到黄泉阴间里去了。欸,莫非这真是天意,看来咱们确是莫可奈何的了。”

        钟长老瞧他们几位颇有意兴阑珊之叹,言语中似乎只着眼在闯王的宝藏,但对于范帮主报仇之事竟是只字不提,不觉间脸容微霁上来,冷言说道:“本帮这时群龙无首,范帮主大仇未报之际,再多的宝藏线索终是虚谈,不知何以诸位长老在意的只是这些摸不着的东西,却放着大好的报仇机会不问?”诸位长老闻言俱皆愕然。

        韩长老铁着脸道:“钟兄弟这么说是什么用意?范帮主仓促遇害,咱们也是这时方知,谁说不给范帮主报仇来着了?”彭长老接话续道:“钟老弟,这回本帮大举前来辽东关外,无非为的就是这批闯王宝藏,范帮主更因此而丢了性命,溯本追源,皆是起因于此。想那范帮主念兹在兹的,全是在这宝藏上头,咱们承继遗志,自当奋力追寻下去才是,怎能说我们只是意在宝藏而忘了报仇?再说,事有轻重缓急,怎可随便乱了方寸?”

        钟长老听得双眉扬飞,辛辣说道:“哼,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寻宝胜过了要替范帮主报仇?”彭长老怒声喝道:“钟闵圣,别忘了你现在只是八袋长老的身分,你还道仍是以前的九袋长老之尊么?要知范帮主虽死,但本帮的纪律仍在,难不成就任你出言不逊的来顶撞帮内长老,信不信众长老们就此革了你的八袋长老职务?”

        钟闵圣听得心中一怒,吹胡瞪眼的说道:“我现下虽已不是四大长老,但论起帮内大事,咱们东、西、南、北四路与忠、义、兴、汉的八大八袋长老们,可也是本帮里说得上话的资深长老,并非单凭你们三大九袋长老说了就算,这是丐老三祖当年创帮时给订下来的规矩。嘿,想革我的职,那也得瞧你彭大长老份量够是不够了。”

        这钟闵圣便是之前季老三口中所提到的在陕西石泉相助地堂拳掌门人宗雄的说家一方,他原是丐帮中颇受倚重的四大九袋长老之一,只因前年寒冬腊月里贪饮杯中酒而误了一件帮中大事,这事说起来也与闯王宝藏有着莫大的关系。若非他当时误了事,那么此时范帮主身上所遗留下来的宝藏线索势必更加齐备,也因此而被范帮主给降职一级,从备受尊崇的帮内四大九袋长老,变为现在的北路八袋长老之职,处分算是极轻的了。

        钟闵圣艺传山西平遥太极八卦门,是裘老师傅得意门人,一套‘游身八卦掌’使得卓然浑融,论功夫火候,直与范帮主的‘龙爪擒拿手’,还有宋长老独树一派的‘八步螳螂’,并称为丐帮三大绝技。昔日四大九袋长老之中,他的辈份更是仅在宋长老一人之下,更获得范帮主的信任与青睐,若不是他那回误了帮主大事,恐怕便是日后帮主的继任人选了。因此上,现下他虽只是一名率领北路弟兄的丐帮八袋长老,但当年威望不减,帮内声势更不输给资深最久的宋长老,只是四大长老中的韩彭两位长老始终瞧他不怎么顺眼,三人时起口角冲突,互不相让,但若当真要说破了嘴来动武,那韩彭两人倒也颇所忌惮,是以三人仅止于嘴斗相讥,竟也彼此相安无事。

        那彭长老本是火爆霹雳脾气,这时听他话里抬出丐老三祖的德威来,倒也无法当面斥驳回去,只气得鼓胀了脸颊,一对老鼠眼睁得开来,张嘴骂道:“我说的是你不敬长老,言语顶撞,谁说你不得说上话来啦?咱们丐老三祖虽是订下了四大九袋长老,八大八袋长老的帮内规矩,但也同时订下了各种戒律,你刚才所犯的正是“不敬尊长,以小犯大”的五大帮条之一,情节严重者,可由帮主与四大九袋长老开会革职处罚,难道我说错了么?”

        钟闵圣冷笑道:“范帮主眼下已成了一具死尸,再也说不上话来,丐帮四大九袋长老也早成了三缺一,正是丐老三祖当年所立下的‘无主无辅’之局。这时八大八袋长老的身分可有不同,咱们是平起平坐,彭长老还是回去先把帮规瞧个清楚再来大唱厥词罢。”彭长老闻言一愕,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转头朝宋韩两位长老看去。

        宋长老叹了一声气,张着裂开的一道兔唇说道:“彭兄,只怕钟老弟这番话说的没错,咱们丐帮里确有这条‘无主无辅’的临时条款,为的就是应付眼前这种既失了帮主,四大九袋长老又凑不足四人的局面情势而来。因此本帮丐老三祖当年便洞烛机先的立下这个‘无主无辅’的条款,好让剩下的九袋长老与八袋长老们同心齐力,共渡最为艰难的时局,以免整帮群龙无首之际,竟导致最后覆帮的命运。”

        钟闵圣听他这么一说,收起了先前的怒火,说道:“是啊,我言语上虽是冲动了点,但出发点却是对本帮的前途着想,先前若有不敬之处,还请三位长老海涵。”说着朝三人作躬一揖,又道:“眼下本帮寻宝事小,须得尽快料理帮主后事,接着便是赶紧择定日期来召开帮内大会,以利推选新的帮主,好为范帮主报仇。”

        韩长老生性深沉,闻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钟老弟一身武功卓然有成,手底下的‘游身八卦掌’可谓名闻武林,当年更为本帮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来日帮内大会上,必将大有作为,谁敢与其争锋相对?哈哈。”

        钟闵圣闻言愕然不已,听他话里酸中带刺,竟是直指自己暗藏私心,意欲争夺帮主大位,这才汲汲于要来抢开帮内大会,当下一股怒火又冲上了胸臆,提声说道:“本帮乃是江湖上最大帮会,一日无主,帮内诸多大事便无法统筹规划,如何能有所作为?咱们召开大会选立帮主,可不是任谁一人说了就算,那是得经全体帮众认可而推选出来的,也不是光凭武功高下就能当上本帮的帮主。再说,日后无论何人当上了帮主,总要带领着大伙先行来替范帮主报仇为是,这乃本帮当前之要务,怎能就此论说是兄弟藏有私心来了?”

        韩长老正欲再说,却给宋长老伸手挡住了话头,只听他低沉着嗓门,说道:“现下不是争论的时候,”说着转头朝向钟闵圣,续道:“钟老弟有所不知,范帮主领着咱们大伙追寻闯王宝藏,倒也并非全为了觊觎那堆价值连城的黄金珠宝,这中间其实还隐藏着本帮近百年来的一件大事。”钟闵圣愕道:“本帮的大事?”

        宋长老腊容深悒,眼神望着小土地公庙外飘飞的大雪,缓缓说道:“咱们丐帮打从丐老三祖创帮以来,出过多少的帮主英雄人物,各位都是本帮颇为资深的长老,应当都知道所谓的镇帮之宝是什么吧?”韩长老道:“宋老哥说的可是本帮传说中的‘打狗棒’与‘降龙十八掌’?”彭长老讶道:“这些不都已失传了许久么?”

        宋长老吁了口气,叹道:“范帮主的‘龙爪擒拿手’虽也是武林中一大绝技,但比起‘降龙十八掌’的高深武学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打狗棒更是本帮历任帮主的随身信物,棒法绝伦,武林少有。嘿,若是范帮主学得了这两样绝艺,苗人凤武功纵使再厉害,只怕也不能在他手底下讨得了便宜。”钟闵圣道:“听说浑帮的徐帮主所使‘卧龙九天掌’便是由降龙十八掌变化而来,怎么他却学到了?”

        宋长老道:“降龙十八掌当初共有二十八掌,萧峰萧帮主使得便是最早的掌法套式了,后来经他与义弟虚竹两人潜心简化修改,这才成为功力更为强大的十八掌,直到传至宋朝时期的洪七公帮主,算是到了颠峰。郭靖郭大侠也曾蒙洪七公帮主传授降龙十八掌,他虽不是本帮中人,但其夫人黄蓉却是做过帮主,算是渊源颇深。

        “降龙十八掌虽是与打狗棒法并称为本帮的两大镇帮之宝,但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来学,因此上本帮帮众虽多,数百年来,真正练有降龙十八掌的弟子可谓乏善可陈,为了不使这项绝艺就此失传,往往便要寻得资质甚佳的帮外弟子来传习下去,郭靖便是由此获得机缘而练得了降龙十八掌。浑帮的徐帮主也是他机缘巧合下,蒙受一代高人传授,只不过这位高人却又将之化繁为简,成了‘卧龙九天掌’,但运劲出招之法却是不变的了。”

        钟闵圣道:“听宋长老这么说来,那么至少打狗棒法会流传下来才是,但何以近代本帮历任帮主均是不见其做为帮主信物的打狗棒,这层典故,却又不知如何了?”宋长老道:“本帮打狗棒历来代代相传,各任帮主绝不容失落,但到了明朝末年时期,本帮参与了闯王大军之后,情势便起了莫大的变化来了。”

        韩彭钟三位长老闻言都“喔”了一声,韩长老道:“老哥哥,后来怎样了?”宋长老年逾六十之龄,只他内力深厚,头发不见花白,看似不过五十上下,以帮内资历来说,没人能出其右。这些丐帮的历史典故,除他这等老丐之外,韩彭钟几位长老均是不知,就连范帮主生前都得不时向他讨教,这时听他娓娓道来,余人都想知道更多有关当年丐帮的诸多转折变化,以免给人问起,竟是不知如何接口才好,是以韩长老才会急着问来。

        但见宋长老这时那道兔唇嘴呼出了一口雾气,沉思许久,这才接着说道:“闯王当年事迹,相信大伙都熟,也用不着我这老家伙再来多说,但其间有关本帮参与闯王大军的诸多事件之中,影响最大的,就是闯王退出北京时所要埋藏起来的大批宝藏了。当然,这些史实历时已久,咱们帮里流传下来的,只怕不到一二,能有多大准头也说不上边,但至少有了粗浅的眉目,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听到的消息是,当年闯王李自成派了一位孙姓将军去将宝藏给埋了起来,那孙将军怕途中出了差错,便要一名丹霞派的剑术名家护宝,同时更请了当时的本帮廖帮主率领大批帮众随同前往,以保这批价值无可计量的黄金珠宝不给盗贼抢去。后来这批宝藏虽是安然无恙的给分头藏了起来,但消息不知怎么的传了开去,引起道上许多匪徒的觊觎,那孙将军便要本帮留驻在藏宝附近保护,等待日后闯王收复北京时再来挖掘拿出。

        “岂知后来闯王竟是连战连败,最后更是受困于九宫山,别说要来击退清军,连命都给丢在了那里,那孙将军也在此役中不幸殉职,这批宝藏也就因此而成了无主之物,自此长埋地下。但当时本帮既是受命保护这批闯王宝藏,使命所及,自不容他人前来找寻盗取,连着数年下来,本帮与众贼子们交手了何止上百来回。所幸当初宝藏埋藏地点十分隐密,没有地图等诸般事物指引,任谁也没法找的到确切位置,但想来廖帮主是知道的。

        “过了十数年,宝藏之事慢慢的就给人遗忘了,本帮也因此而退出了长白山岭,回归各人原属的地界来讨生活。有那么一年,廖帮主收到来自丹霞派的讯息,便是当初那位剑术名家给传来的,他那时已做了丹霞派的掌门人,好像是叫做什么杨文骞的吧。他派人传了讯来,说是有人得了线索,要去寻找闯王的宝藏。只因他丹霞派位在南方广东,万里跋涉到长白山过于遥远,不及阻挡,因此要请咱们帮主赶在前头拦截,莫要给人闯了进去。

        “廖帮主一听,当晚便领了帮内数十名好手,连日连夜的赶到了乌兰峰岭左近埋伏,就等贼子们的到来。等了两日,果然见到七八名汉子一路摸黑寻了上来,帮里几名弟兄当即现身喝问,双方便即动上了手。岂料来的这七八名汉子武功当真了得,众兄弟不敌,给伤了好几人,当即边打边退了上来。廖帮主见来人武功个个高强,绝非寻常人物,但出手招式却非中原门派可认,又狠又辣,心里一惊,当下率着几位长老们同时抢攻出来。

        “双方这一战了开来,当真生死搏斗,各展所学,酣战不休。但这几人武功自成一路,既诡又强,手里所拿兵器更没一样认得,帮里兄弟便因此吃了大亏,死伤惨重。廖帮主眼见敌人太强,帮里只他一人尚能勉强对付,余人若不趁机逃脱,势必无一人得以生还。这时众兄弟们生死只在俄顷之间,容不得丝毫半点犹豫,当下使出本帮镇帮之技‘打狗棒法’,挑、钻、勾、刺,变化莫端,刹那间抵住了敌方三人的攻势,边打边叫道:‘诸位长老,快快率员往西退去,不得我号令,谁也不准回来。’跟着朝敌人扬声叫道:‘要宝藏的跟我来!’

        “这时就见廖帮主打狗棒一提,足下一登,朝北边树林里直纵了进去。那几人听得廖帮主叫来,见他往北窜身隐没,知道方向没错,便跟着逐一松了大开杀戒中的兵器,火速跟了上去。帮里长老弟兄们虽也想跟去帮忙,但帮主有令在先,不得不从,兼之各人武功都有所不及,想追也追不上,只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帮里一位吴姓长老武功最高,命几名长老带着弟兄退到山岭,自己则尾随敌人后头掠去,说道要是三日内不见他与帮主回返,便是遇上了大难,要余人不必再等。岂料两人这一去,竟是当真再也没回来过了。

        “此役过后,本帮立即聚集了全帮人马大举搜山,直将大片山岭快给整个翻了过来,岂知别说帮主与吴长老没找着,就连那几名贼子的踪影也没见着一个。数月后,江湖上倒也未曾听闻有谁得了闯王宝藏,帮里长老们都说,想是廖帮主与吴长老迳将这些高手给困在一个地方,最有可能的便是藏宝之地的要塞洞穴里,因为传闻孙将军当初带了大批工匠好手,设下了诸多防人盗窃的机关陷阱,进到了里头,只怕再无人可出得来了。

        “到得半年之期已届,那廖帮主始终音信俱无,帮里长老按照丐老三祖所遗下的帮规,另立帮主,但自此而后,新任帮主却已不再以打狗棒做为记认信物,那打狗棒法更是就此失传,再无人会使的了。只是当年丐帮大会上也有明注,日后打狗棒一经寻获,自当重新做为帮主的随身信物,但有棒无法,不过徒具象征意义罢了。”

        钟闵圣听他嘴不停口的连番叙述说来,见其话近尾声,连忙问道:“那些贼子可知是哪一派的高手?”

        宋长老道:“交手时原本不知,但后来经参与该役的长老们四处探查,这才终于知道了对方的门派。”韩长老啊的一声,说道:“查出来啦?是哪一派的?”宋长老缓缓说道:“阴山修罗门。”韩彭两位长老闻言,同时倒吸了口寒气,彭长老道:“原来阴山修罗门早就跟咱们结上了梁子了,怪不得范帮主老提防着梵罗双刹。”

        宋长老朝他望了一眼,说道:“范帮主提防着梵罗双刹,这事彭兄你怎么知道?”彭长老听他这般问来,当下一对老鼠眼朝他瞟去,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帮里许多人都知道,难道你却不知道么?”但他毕竟不敢直言顶将过去,只懒懒的说道:“这些年来,范帮主派了许多探子到黑水那里去,该处正是阴山修罗门的盘踞之地,若不是提防着梵罗双刹这对恶鬼,那么便是范帮主看上了黑水的地灵人杰,想要到那里定居去了罢。”

        宋长老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讽意,也并不以为忤,说道:“阴山修罗门那回其实也只是得到微不足道的线索而已,但他们自以为深居辽东数代,占了地利之便,对长白山周边峰岭甚是熟悉,因此一旦得到了蛛丝马迹,便即出动门内众多好手前来寻找宝藏,结果如何,那是可想而知的了。但丹霞派远在广东,竟也能早早得到阴山修罗门要打闯王宝藏的主意,甚至能赶在前头将讯息带了过来,关于这一点,倒是颇为值得探索的了。”

        宋长老言语甫毕,就听得东北角远处一道啸声响起,其音绵绵不绝,宛如海浪追逐般的远远送来,众人闻声心神一震,都道:“这啸声是何人所发,竟有如此浑厚内劲?”但听这啸音来得好快,倏忽之间,竟似来到了数十丈开外,啸声中还闻得一人语音绵长的说道:“丐帮姓范的帮主家伙在哪里?快给老子滚出来!”

        几位长老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谁敢这么胆大妄为的称呼丐帮的帮主来了?众人思绪还没幌过神来,便听得卧龙栈方位处传来几声斥骂‘妈羔巴子的,咱们帮主的名头是你叫得的么?’‘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来这里撒野?’‘啊,在那里,大伙儿拆了这两个老家伙的骨头喂狗去!’一群人么喝着大声喊杀了过去。

        宋长老听得矍然一惊,忖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当真是忒也卤莽,光凭这啸声之浑厚绵长,便知来者武功极高极强,岂是人多就能打发的了。这么胡里胡涂的一阵冲了上去,跟伸长了脖子送给人来砍有什么两样?”心念闪忽不过眨眼瞬间,还没定下心来,已然听得连声惨呼,一路自远而近的传了过来,这时听得身旁钟闵圣低声喝道:“大伙儿快救人去!”大步一跨,眼见就要带头冲出庙门。

        宋长老弯臂一拉,迳将他给扯了回来,嘴里喝道:“且慢!”韩彭两位长老原已身形倏起,听他喝声响来,足下顿止,两人同时回头朝他望来,脸现诧异之色。但见宋长老一张腊脸竟是泛白上来,沉声说道:“听这两声内力充沛的啸音,来的只怕便是梵罗双刹了。这两只恶鬼武功绝伦,即便是范帮主复生,亦是非避不可。”

        彭长老闻言怎忍得住,怒道:“打他不过,随着弟兄们给他二人杀了便是,岂有眼睁睁的见死不救?”钟闵圣为人甚是机灵,听得宋长老喝住自己,立即省悟并衡量起当前情势,知道宋长老所言不假,说道:“宋长老的意思不是不救,而是咱们得先想好要如何来保护这些宝藏重要线索才是。依我瞧,眼前只得请宋长老带着这些东西迅速远去,咱们几个留在这里率领弟兄们绊住这两个恶鬼,拖得一时是一时,但得当机立断才成。”

        宋长老道:“钟老弟说得不错,但带这些重要事物走的不是我,而是必须由你钟老弟才行。”钟闵圣闻言愕然不已,楞道:“怎么是我?”宋长老道:“眼下事若急遽,岂有闲功夫解释?你只要记得,当初范帮主何以要将那对玉马交由你来保管,这时亦是如此相同之理了。你与韩长老均是见事明快之人,两人足下轻功更都远远超越了我们其他几人,待会儿乘夜出了狼峰口朝西奔去就是,得绕过阿乌尼山再往东走,便能避开梵罗双刹了。”

        韩长老道:“我也去?”宋长老收起桌上各样事物,逐一丢入绣袋中拉上了线,随即往钟闵圣怀里塞去,嘴里这才回答韩长老的问话,说道:“韩兄当然也去。你们二人身负重任,若途中一切顺利,两个月后咱们在长安西郊召开本帮大会,推选新任帮主。事不宜迟,莫再耽搁,你们这就去了罢。”语毕,带同彭长老纵出了庙门。

        钟闵圣与韩长老各自裹紧了身上熊裘披风,两人朝范帮主尸首跪倒拜了几拜,心中暗自祝祷帮主在天之灵庇佑此行顺利,诸事化险为夷,随即前后起身跨出庙来。这防守小土地公庙的十数名汉子,均是钟闵圣长期带领的北路弟兄,当下简略交待了一番,要各人务必保护妥帮主的尸体,莫要遭人前来骚扰,这才动身往谷口纵去。

        两人奔过一排低矮谷内房舍,转头朝右望去,即见帮里弟兄们正结起了丐帮独有的莲花阵御敌,五人一队,三人在下,二人坐肩在上,一队队的直往东北方位冲去,杀声震天,双方战得正紧。那宋长老与彭长老两人领着一队阵式自左攻去,似乎要与率领东路弟兄的谢长老会合,各长老们嘴里吹着竹叶做成的笛哨,指挥各阵丐帮弟兄们变阵攻守,那呼溜溜的叶笛声划破飞雪长空,黑夜里听来竟是隐然含有一道肃杀之意。

        此刻时值子夜,细雪飘飞,淡晕月色照落下来,雪地上大片黑压压的人影幌动,蓦地里一道白影高窜而起,手里长鞭宛如蛟龙般飞动,鞭势遒劲,当者披靡,瞬间击倒了坐在肩上抢攻的十数名丐帮弟子。但见那道白影随风飘幌,这边一点,那边一落,身形极诡,软鞭忽高忽低,窜左击右,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钟韩两人瞧得心下骇然,再不敢停留片刻,急步朝着谷口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