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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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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书籍名:《金血》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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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老头子一字一句地道,“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老头子左手拿着鼓捶,冷着脸,向骆铃走来。

牛丽生和温文不禁都为骆铃但心了起来。

牛丽生就拙于言辞,骆铃在”不平社”的位份又比他高,他明知骆铃所作所为,好像有点不对,而且也有点不对劲,但他也不如何去阻止她是好。

就这么几句话下来,骆铃已把老头儿激怒了。

动武已在所难免。

温文则不是这种心情。

经过刚才那如真如幻的一幕,他对骆铃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所以当骆铃向顾步狡辩之际,他只是在想:怎么一个女子竟可如此咄咄逼人、蛮横无理?自己日后如何跟她长相厮守?这样想着的时候,竟似把骆铃当成是他的老伴了。

也就是那么一阵幻想,骆铃已跟顾步语言上冲突了起来。

眼看顾老头儿要动手了,牛丽生和温文连忙站到骆铃身前,要护着她。

顾老头子见此情状,忽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哦?三个年轻人,对付我一个糟老头子?”

牛丽生一听就泄了气,让开半步。

温文正想劝说几句,骆铃已推开了他,挺身大声说:“对付你这种妖物,才用不着三个!你年纪大了,但我是女的,我来对你,这可公平了吧——”

话未说完,“啪”的一响。

骆铃已吃了一记耳光。

老头子出手是那么快,就像一条毒蛇一般叮了对方一口,立即又回复原状。

快得牛丽生和温文都不及出手阻拦。

骆铃也不及闪躲。

然后顾老头子这样说:“我已打了。现在,你们要自己去警局,还是要我绑你们去?”

骆铃的颊上出现了五道瘀纹——那原来可能是赭色的,但因在红色的灯光映照着,所以成了灰色——她认为是奇耻大辱。

——虽然这“奇耻大辱”是因“自取其辱”,但一个在怒忿中的女子又怎会理会这些什么前因后果?她立即还击。

——连她的父母,也不曾这样掌掴过她,这叫她怎下得了这口气!

人为了一口气,是什么都干得了来的。

骆铃一动手,温文和牛丽生也只好动手;因为就算没有那一巴掌,也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骆铃不会是这枯瘦老头的对手。

这一个事实,大概除了骆铃自己看不出来之外,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了。

牛丽生是扑向顾步。

他想跟他较量较量。

——以武会友,本来就是他最大的职志。

温文则是要上前拖住骆铃。

他要把她拉开。

他觉得那老头儿危险得就像一只将被引爆的黄色炸药。

何况三个人去围攻一个老头子的事,在场的三人——就算是一向撒赖的骆铃——也都不肯干的。

只不过,当他们三人一齐有所动作的时候,乍眼看去,是不是像极了三人都向着一个老头子出手?连顾步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马上反击。

一张符,突然贴问牛丽生。

那墙上的巨影,忽然跑落下来,痛击温文。

如果牛丽生和温文不是因为悬念于骆铃的安危,这局面恐怕要比现在所发生的更糟。

影子毕竟不是人。

有光才有影子。

影子有没有生命。

可是,这值上的巨大影子,竟然“活”了起来,腾身向温文扑击。

温文一面退避,一面骇然。

——这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牛丽生要比温文更加惊骇。

牛丽生可以说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人、早年,他在家乡遇上饥荒,连树皮、草根都给嚼光了,有人想起去吃墓围里的死尸、他参与掘尸,忽然失足掉落到一个坑洞里。那至少有一千具以上不知在多少年前被活埋的尸体、可是同伴们并不知道牛丽生已掉下去了,而又急于走避公安人员的搜寻,全都溜光了。公安局的人把那坑洞里的泥土随便地填回去,而牛丽生就被困在坑洞下面,足足三个晚上。

第三天晚上,他没有死,也没有晕过去。他一面用十只手指刨土,一面几乎完全可以听得见那一干个腐烂掉的死尸互相喁喁细语,敢情都是死人的梦呓,而且这些死尸还会磨牙。

有一具尸首,还忽然抱着他,那一张比粪坑还算的嘴,还凄近他的脸上,就差没真的一口咬下来。

当他擦亮口袋里最后第三根火柴的时候,他敢打赌有一男一女形状的尸体正在蠕动着—

—那就像是做爱的作。他还看见有一具烂得像一堆起黛绿泡泡泥泞的尸首上,居然开出一朵鲜艳的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种藓苔正在他手背上和脖子里滋长,而有色的覃菌要比黑白的霉菌长得死迅疾,他还可以听到那些菌类怒长的声音。他没有再擦亮火柴,因为抗里已没有多少的氧气可用。

他给活埋了三天,在至少一千具给“坑”死了的尸首之间。

可是他没有死。

他还“活”出来之后,连嗅到屎味都觉得是香的。

一直到现在,他还不大可以分辩气味,因为那暗无天日的坑中岁月,已把他的味觉毁坏了、扭曲了。

有时候闻到香就是臭的、臭就是香的。

一直到今天,他还常常梦到自己死了,跟一大堆死尸睡在一起、有时甚至他在香港的街头上行走,他也觉得那是一大堆行尸走向,都是一些已经死了或即将死去而不自知的人仍本然地活着而已。

就连那时候的感觉,牛丽生也觉得不如这一刻骇怖。

因为那道符。

那道要命的符!

传说古代赶死人要在死尸额上贴一道符,以便镇摄住它们的鬼性——只要那道符仍在额上,那只僵尸便无法作怪。

可是牛丽生当然不是僵尸。

他也还没有死。

——这才老头儿居然用一面符录来摄制他!

而这道符,是会”咬人”的!

牛丽生正要小心翼翼的人避掉那张符,突然之间,他乍见那张符的朱砂变成一张嘴。

一张血红的口。

口里还有八只锯状的利齿。

利齿间还嘴嚼着一些蜡晒粮的东西,血肉模糊、鲜血淋淋漓。

他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手指。

这是温文的感觉。

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所以他宁愿“指望”牛丽生。

——这千人中,牛丽生块头最大。不必看他身手,只瞧他的实力[奇書網整理提供],便足可山崩扛山树困扶树究来赶鬼天塌下来也有他先顶住。

不料,牛丽生竟给一张符——一道小小的符录——弄得像一头嘴和尾巴也劲给绑在一起的狗一样。

温文心中已没了指望。

他只好指望自己。

可是,那道巨大的影子,竟似像真人一样,温文闪到东“它”跟到东。温文躲到西“它”跟到西,温文翻身回击“它”

又兜到他的后头、冷里空袭,待温文稳住不动之际,“它”竟“贴”到地上去尽向温文的下盘招呼。

温文这才知道什么叫“如影附身”。

——“它”不仅是“附”了身,还“上”了身了!

温文甩不掉。

他飞身上桌子,影子就在桌下等他。

他要抢出门去,影子拦在门口。他用打鼓棍搠戳过去,那影子仿佛手里也拿了支鼓棍,倒刺了过来,温文真有点怀疑:那“影子”究竟是个真人,还是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影子”。

就在温文给缠个没了之际,骆铃那儿就像一个披上婚纱的新娘子偏遇上一阵大风雨、既无处可躲,更狼狈不堪。

她吃了老头子一记耳光,气得什么都豁出去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害怕。

也难怪骆铃会那未愤恨。

——因为向来连她的父母也不敢大声责喝她一句,而今竟给人打了一记耳刮子,骆铃说什么也吞不下这口恶气。

她要撑刮回那老头子。

她正要动手,忽然眼前已不见了老头子顾步,只有一尊菩萨坐在那儿,冷着黑睑对她笑了笑。

她愣了愣。有人拍拍她的后肩,她霍然转身,一脸煞里带俏,却见老头子正在她的后头,脸上还挂了半个嘲弄的笑容。

她抢步要去揍他,脚下却是一绊,几乎跌个金星直冒。

待定过神来,那头人面蛇身的“怪物”已然溜走。

她到处寻她的”仇人”。却没见着,红灯黄烛里尽是影子绰绰的神像,猛一抬头,“滋”的一响,她的发梢荡着了正点燃的吊塔檀香,几没烧着起来。

骆铃退了两步,“蓬”地又撞着了一物,把她吓了老大的一跳。

原来是她后跟踢着了那面鼓。

那面鼓里发出咒骂的声音来。

骆铃气极了。她拿起个扫帚柄子就来搠那面鼓,忽尔,肩肩膀给人碰了一碰。

她这次连身子都不回,一个侧肘就撞了出去!

“哎也!”一声,骆铃闻得耳熟,转道望去,只见温文给她这一肘打得五官都挤在鼻梁印堂处打起结来。

骆铃吐舌:“对不起——”话未话完,身前一人沙嘎的道:“你肯认了就好。”骆铃乍见顾步又神出鬼没的就在她面前。

骆铃哪肯服输?抢过去又要出手,顾步冷笑:“真不识好歹。”

门外一个声音接道:“爸,不如让我来收拾她。”

骆铃一听,心知不妙。她认得出来,那顾影的声音、一个老王八已难对付,何况还来了个小王八。单凭那小王八的武艺,就能镇住牛丽生,何况还有眼前这个老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