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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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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书籍名:《逆水寒》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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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三乱”登时无心恋战,掠去看惠千紫的伤势,却见惠千紫连受两下重踢,只剩下了半口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宋乱水怒道:“是不是!我都说不要争了,现在她快要死了,还抢个什么!”

冯乱虎嘿声道:“你还来怨我们!不是你先急,又有谁跟我争霍乱步也愤愤地道:“现在还争个屁用!人都快要死了,放着个标致的美人儿,连用都没机会用上一次。可惜,可惜!”

宋乱水不甘心地道:“都是黄大人,不是他一直占用着,说不定她早就对我们千依百顺了!”

霍乱步低声叱道:“住嘴!你敢在背后说黄大人的坏话!”

宋乱水吐舌道:“不敢,不敢。”

冯乱虎没精打采地道:“敢不敢都没用了,人快要死了,暖,让我摸一摸也好。”

宋乱水一把砸开他的手掌,喝道:“别动她!她是我的!”

霍乱步冷笑道:“谁是你这个傻蛋的!你别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惠千紫其实还没有死,她只是在弥留状态,周遭的喊杀声,仿佛已离开她越来越遥远,倒是这“连云三乱”的争吵,在耳边越是清晰。

她听到了这些话,临死前,真不知有什么感觉。

惠千紫死了。勇成也死了。

这些死亡仅仅只是开始。

“连云三乱”一退,唐肯立即忍痛地扶着勇成,但谁都知道勇成是断了气了。

他临死前的一击,毕竟也把仇人杀死。

唐肯含着两眼的泪,挥刀狂斫陈洋,与喜来锦双斗陈洋的大力黄金杵。

但那边的战团又见了血。

赫连春水的“残山剩水夺命枪”,以拼命枪法,一枪刺中吴双烛。

吴双烛也一刀砍中了他。

吴双烛倒地呻吟,“血雨飞霜”曾应得的三廷狼牙穿却对赫连春水展开疯狂的攻击。

赫连春水的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被砸飞,他立即拔出二截三驳红缨枪,继续苦战“血雨飞霜”。

不过,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不出十招,他就要死在三廷狼牙穿下。

——大娘,大娘,我决要死了……

——大娘,就算我死,也要多看你一眼……

他勉强撑持,放眼望去,却看不见息大娘。

他原本一直都有留意息大娘的位置,知道息大娘正与申子浅和侯失剑苦斗,片刻里还不致落败,但现在竟没有了息大娘的踪影。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这一分心之下,手中长枪,又被震飞。

“血雨飞霜”的三廷狼牙穿,像十只穷凶极恶的野狼,同时张牙舞爪,向他噬来。

——大娘!

“大娘!”

你在那里?

——你在那里!?

息大娘仍影踪不见。

一个人却无声无息的逼近他背后,他感觉到了,却不知是谁。

他立时变得背腹受敌。

他知道他完了。

他一生人最遗憾一件事:从他身死前的最后一眼,也还是看不见息大娘。

看不见息大娘!

看得见又怎样?

看不见又如何?

但对赫连春水而言,这时候不知息大娘安危,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可是戚少商呢?

他本来还可以勉强应付,但听赫连春水这一声凄喊,他心一乱,忙放目搜寻息大娘,左肋立即着了“粉脸白无常”的一鞭。

顾惜朝立时攫向他。

刀。

斧。

戚少商惨笑:自己终于还是要死在顾惜朝的刀斧之下。

他以青龙剑强撑数招,但眼睛还在到处搜寻:大娘大娘你在哪里?

生死已变得不重要。

息大娘的安危才重要。

世上的长情,已逾越过生,逾越过死,比生死还不朽无尽。

但人生却有尽头。

人生的尽头就是死。

人一死了,人生的路便走尽了。

千山万水,除情以外,都是寂寞独行路。

其实寂寞伤心,又何能除却情之一字呢?

在赫连春水与戚少商遇危的同时、死前的一刹,同时只想到息大娘,同样只关切息大娘。

两个不同的人,同一的境遇,同一的心情。

情之伤人,情之动人,一至于斯,一至于此。

第一零七章我们又在一起了!

铁手怒吼。

因为他同时发现:戚少商危殆、赫连春水凶险。

他内力源源迫发,双掌拍出,左击黄金鳞,右劈张十骑。


r  />张十骑、黄金鳞一齐被他掌力迫退丈外。

可是,欧阳斗突然袖子一扬。

天色忽然一黯。

至少有三百颗豆子,一齐像麻蜂一般的向他叮来。

铁手吐气扬声,双掌上扬,将豆子激飞天外,向官兵丛中迸射而去。

官兵们一阵惶叫急喊,哎唷连声,竟倒下了一、二十人。

铁手手才向上推出,欧阳斗双掌已分别拍中铁手胸前!

铁手大喝一声。

欧阳斗也喝了一声。

铁手连中两掌,幌也不幌一下。

欧阳斗喝了那一声之后,却立步不稳,连退七、八步。

不过,张十骑却似一阵旋风般到了铁手身前。

他刚才被震飞出去,但足不沾地的又似一阵风地“刮”了回来。

他手中的虬龙杆棒,横扫铁手。

铁手双肱一沉,硬受一击。

张十骑打横退出十一步,只觉血气翻腾,想叫一声:“好!”但一开口,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铁手以一身精湛的内功,连挫二大高手,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也没有人来让他缓一缓气。

黄金鳞已绕到他背后,一刀砍在他背上。

突然,一把剑,窄、长、尖而锐、颤动而迅急,无声无息,发现时已急挑黄金鳞握刀的手腕。

黄金鳞暗吃一惊。

他虽巴不得手刃铁手,但总不成为了杀铁手而丢掉一双臂膀,更何况大局已定,杀铁手是迟早的事,也不争在一时。

他急忙缩手,回刀,一刀反砍来人。

他不砍还好。

一砍,那人不闪,不避,一剑反刺他的胸前“膻中穴”。

黄金鳞又是一凛,这人应变怎么这般迅急?莫不是殷乘风未死?忙连退三步,刀势一变,飞斩那人手腕!

殊料那人不退反进,剑势直刺黄金鳞咽喉!

一招比一招狠!

一剑比一剑绝!

黄金鳞怪叫一声,猛一吸气、全身一缩,这时可见出他养尊处优,但一身功夫决未搁下,在这等情形下,仍能以大旋风转身,跺子跟脚,一刀反撩对方下颚。

不料那人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闪电,在黄金鳞刀意刚起、刀势未至之际,已剑刺黄金鳞的眉心穴,攻势绝对要比殷乘风的快剑还要凌厉百倍!

黄金鳞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砭刺额肤的寒悸。

——这人竟不要命了!

——怎么招招都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抢攻!

——怎么剑剑皆是这般两败俱亡的打法!

黄金鳞也是应变奇速之人,当下双腿全力一蹬,全身铁板桥、鸽子翻身、细胸巧穿云,三记身法,一式同施,险险闪开一剑,眼前只见一个坚忍而英挺的年轻人,手里有一柄剑,而那柄剑现在又追叮自己的咽喉!

黄金鳞此惊非同小可,心念电转。

——这是谁!?

——难道是他!?

黄金鳞猛想起一个人。

一个传说中的人。

在江湖上,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在武林中,谈起这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把他跟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并列。

他是谁?

欧阳斗又要撒豆子了。

他一扬手就是一蓬豆子:其中包括蚕豆、绿豆、红豆、黄豆、黑豆、青豆、扁豆、大豆、巴豆……有软有硬,有大有小,但在他手中撒来,都是比暗器更厉害的暗器。

他撒向铁手的脸门。

铁手只要中了这一把,脸孔就要变成麻蜂窝一般。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撒手未必能伤得了铁手,所以,真正的杀手,是在九合无丝锁子枪,正点刺铁手的下盘。

他已看准铁手的一身功夫,主要在一双手上。

一个人花大多时间在一双手上,下盘功夫就难免有点欠缺,反之亦然。

欧阳斗的眼界极准。

他看对了。

但做错了。

因为他的豆子,忽然纷纷落地。

每一颗豆子,都被击落。

是被暗器击落的。

暗器极细,包括有:蜻蜒镖、黄峰针、丧门钉、恨天芒、透骨刺、天外游丝、金蝇珠、情人发、珍珠泪……等等绝门暗器。有的暗器,连名称也没有;有的暗器,当今武林已无人会使;而今却在同一人之手、同一刹那间全使出来,把自己撒出的豆子,尽皆击落。

欧阳斗大吃一惊,那一枪也刺不出去了。

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苍白而冷隽的青年,双腿盘膝而坐,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的瞧着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如果还有豆子,不妨把它都撒出来。”

欧阳斗暮地想起一人,失声道:“你——”

那青年微微一笑,笑时也寒做似冰:“你有豆子,我有暗器,公平得很。”他目光流露出一种极度的自傲与自信,“我一向十分公平。”

然而他只是一个残废。

大底下有那一个双腿俱废的人,能有这等自信、还有这手能令人动魄惊心的暗器?

有。

至少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