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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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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书籍名:《逆水寒》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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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攻破他“金钟罩”的刺猬。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力,都攻不破对方的防线,但对方内力回吐,他忍耐不住,力道徐泄,渐渐松了手。

手一松,戚少商便拔出“春秋笔”。

春秋笔刺在龙涉虚的肚皮上。

龙涉虚发出一声狂嚎。

他撒手就走。

戚少商没有马上追击。

因为他发现连“春秋笔”都未能戳破龙涉虚的肚皮,只是让他感到尖锐的痛楚,吓退了他而已。

龙涉虚的“金钟罩”的确到了神兵难摧之地步。

不过,戚少商在这种凶险的情形下拔笔挺刺,力道拿捏的自然失准,否则,以“春秋笔”之锐,龙涉虚是断断承受不住的。

所以,这才把他惊退。

戚少商不追击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看见了雷卷与唐晚词。

——劫后重逢,只要彼此还互相关怀,有什么能比宛若隔世的相逢更欢畅、唐晚词待龙涉虚一退,就闪到戚少商身前:“嗨!”

戚少商也笑着招呼:“嗨!”

唐晚词掠了掠发,笑道:“别说我不过来助你一刀,你们一对一,不好帮你只有一条胳臂,对方又跟你是同辈,我帮你,等于是同情你独臂……你不需要人同情的对不对?”

戚少商只有答:“对!”

唐晚词妩媚的笑道;“你们两个反倒没话可说是不是?”

戚少商觉得唐晚词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在横嗔雷卷一眼的时候,有说不出的风情与深情,心中突然感悟到一些事情。

雷卷仍裹在毛裘里,脸色青白,比以前还要瘦削,还要病恹恹得多,但奇怪的是,双眼里的寒光,却显然清淡了许多了,像有两盏微烛,把他眼里的寒意渐渐烘暖了起来。

戚少商叫道:“卷哥。”

雷卷点了点头。

戚少商问:“你们怎么会来这儿的?”

自从在“毁诺城”被冲散以后,他们彼此也断了讯,失却了对方的消息。

雷卷说:”我们在五重溪就见过无情,后来又在拒马沟无意中知道九幽老妖率他的徒弟们来找你们的麻烦,便盯上他们,一路上怕他们发现,不敢过于接近,今晚想掩过山神庙来通知你们,刚好赶上这一场事。”

戚少商知道雷卷轻描淡写几句活,就转辗到了黄槐来,其中必有说不尽的凶险曲折,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边儿呢?”

雷卷没有答。

戚少商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沉到底。

两人相对,冷月无声。

往事如风声掠过。

唐晚词道:“刘捕神和无情还有马车里的人都伤重,先救治他们再说。”

她和雷卷在九幽神君与泡泡遁走之际掩至,趁戚少商拦截四名敌人时潜入马车内,铁蒺藜攻杀张五的暗器,也教雷卷用毛裘尽数兜住了,并佯作中了暗器,呼了一声,然后在紧急关头之际,才一出手就重创铁蒺藜,伤了英绿荷、吓跑了狐震碑,洱由戚少商打退了龙涉虚。

戚少商与银剑以二敌四,银剑还只是个小童,戚少商又负刀伤,对方是四大恶煞,雷卷这才肯下手突袭,但他在动手之前,还是先扬声,不过仍把铁蒺藜一指捺倒,至于英绿荷,原先曾在他背上敲了一记铁如意,他也毫不客气的一指弹碎她背上的“晶镜”,这两面“晶镜”,也是九幽神君所传,跟刘独峰的“轩辕昊天镜”一正一邪,功效截然不同。

“轩辕昊天镜”能把对方的兵器施还其身,只要映落在镜面上,即可以映象反击对方,疑真疑幻,不易应对;是故廖六重伤之下,仍把铁蒺藜和狐震碑二人打得阵脚大乱。

英绿荷的“姹女摄阳镜”,却能将任何热力和光芒,聚摄于镜中,再反射出来,成为莫大的锐力,弱可迷眩对方视线,强则可割体伤人,英绿荷身体不住旋转,甚至要脱光衣服,便是藉体内功力的一切能力,来吸取月亮的光芒,在晶镜里反激出去,使唐晚词和银剑无法睁目,她正可赖以求胜。

雷卷却一指戳破一片晶镜。

英绿荷既然负伤,雷卷也不施加杀手。

除非不得已,暗算伤人本来就不是雷卷的个性,何况对手是个女子。

唐晚词则恰好相反。

她不管。

她冲出去,根本对暗算不暗算没有观念,她的目的是要斫倒敌人,如此而已。

这一路来,雷卷与唐晚词生死同心,同舟共济,并肩作战,齐历患难,但在性格上,谁也没有影响了谁。

雷卷深沉含蓄。

唐晚词侠爽豪放。

两人性格不同——但性格不同的人,只要有量度有慧眼,反而较能相处、互相欣赏。

能在一起历难,那也是一种幸福;戚少商看见他们双双掠往树上的俪影,心中不由生起慨叹:

——大娘。大娘。

第七十二章顺逆神针

戚少商也飞身上树,忽听银剑叫了声:“公子!”他才发现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刘独峰身上中了三把飞刀。

左胸、右胸、胸腹之间。

三柄仍嵌在胸肌里。

刘独峰鼻孔里有一点点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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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背部裂开一道口子,有一道剑伤,血己渗透白衫。

他身上并无其他的伤痕。

戚少商、唐晚词、雷卷,掠上了松枝,银剑却是转转折折,一节一升的跟上来的,这时无情缓缓睁眼,道:“我们决不能留在此地。”

银剑僮子道:“是。”可是样子很是茫然。

唐晚词说:“我们先上马车再说。”

戚少商有点迟疑:“可是,两匹马——”两匹马拉上七个人坐的车子,恐怕走得不快,何况这是山道。

雷卷道:“只要行过山坳,不到半里,我们有两匹马候在那儿。”

戚少商知道他们是为免惊动敌人,是故弃马欺近,正要过去替刘独峰拔刀敷药,刘独峰陡地睁眼,一手按住戚少商的手,摇头道:“不要拔。”

戚少商一见刘独峰的目光,心中一寒,因为那一双一向寒芒锐蕴的眼光,此刻变得倦倦无神了。

“刀不拔,我还能敝住一口气,上了马车再说;”刘独峰道,“我的伤,主要不在这三把飞刀。”

他这句话是说给无情听的,也许是他的傲岸,也许他是要让无情心安。

无情没说什么,他只是重覆一句:“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唐晚词问:“我们该到那里去?”

她是问雷卷。

雷卷也没了主意:他自度决非九幽神君之敌,但不知九幽神君现下伤成怎样?究竟要与之对抗,还是设法潜逃?

无情道:“九幽老妖还会再来,要到最靠近的人多的地方,找一处王公门第,深院广厦去。”

雷卷与戚少商都颇感踌躇,这一带都没有江南霹雳堂和连云寨的势力,就算有,这一轮风声传布开去,谁敢破家相容,

刘独峰怒道:“到郗将军府去。”

戚少商道:“他?”

雷卷感觉敏锐,道:“怎么?”

刘独峰道:“这方圆数十里内,只有他那里较恰当。”

戚少商道:“这可给郗舜才盼着了。”

无情向银剑道:“金儿他?”

银剑目中泪光闪动。

刘独峰垂下了头。

无情长吸了一口气,“记得也要带他一起走。”

银剑悲声道:“公子放心,银儿决不会撇下金哥哥的。”

刘独峰忽道:“我——”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满目都是惶愧之色。

无情低沉地道:“我们在路上再说,少停,只怕那老妖又到了。”

唐晚词的眼睛像两片水云,都勾在无情处:“你没事罢?”无情只笑笑。

戚少商和雷卷一听,都知道九幽老怪伤得似乎并不重,心中也忧虑了起来,九幽老怪非同泛泛,若是“福慧双修”、“连云三乱”等,最多只能施加暗算,不足为患,若是顾惜朝、黄金鳞,则功力相仿,只要多加提防,还可应付,独是九幽老怪门徒既众,武功又高,又擅妖法、奇术,稍一不慎,即成祸患,就算力拼,也不足以御。

唐晚词心急:“那我们还等什么?”

刘独峰点点头,长身而起,戚少商挽他一把,两人飘下树来,直掠马车,刘独峰的一口气似已用完了,在车内胸膛不住起伏,话也说不出来。

戚少商张眼一看,只见银剑双手把无情抱了下来,因为他年幼力小,树高地远,雷卷在半途掺银剑一把,戚少商看了心中一凛:看来,无情的伤势,要比刘独峰更恶劣!

应付九幽老怪那魔头,只怕要落在卷哥、唐二娘和自己的身上!

只听唐晚词道:“林子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让我去补一刀。”

雷卷却道:“那放铁蒺藜的么?不必了!他活下来也充不了好汉!”

刘独峰在车内听着了,知道那被放倒了的人是九幽老鬼的弟子铁蒺藜,也就是杀伤廖六的凶手之一,本想过去替廖六雪仇,无奈一阵天旋地转,胸中一阵气塞,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略略一沉。

无情与银剑已坐了进来。

银剑右手挽住脸如白纸的无情。

银剑膝上躺了一个人:

衣衫遍血的金剑。

刘独峰身边也坐了人。

形如痴呆的张五。

刘独峰看了心中越发难过,收回视线,却正好看到无情那一对明利的目光。

一声马嘶。

车后景物如飞。

刘独峰的心绪也乱如飞逝的松林山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