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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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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七宝项链》    作者: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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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语花

        杜随这些年里,好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其中有一个朋友,同样在法国认识,这位姐姐是学法国文学的,在一家语言培训学校教法语,有一天打了个电话来,表示说自己突然决定要去闪电结婚,手头有正在教的班级,迫不得已,要找人代课。

        杜随很郁闷,以种种理由推托:自己法语不足以为人师表;从来没上过课;自己的事也很忙……奈何被这位损友全部打回,且安慰她说以她的法语水平,教这种入门级的班级一定不成问题。

        人家结婚,一生一次,作为好友,不能不帮忙,杜随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去上课的地方,环境还是不错的,在一家地段很好的办公楼里,一间一面都是玻璃的教室,地毯,空调,优质的座椅,总共不过十来个学生,料来培训费也不菲。

        杜随站到讲台上,有点紧张,定了定神,对学生坦然说明自己并不是一位专职法语老师,但是法语发音和水平是没有问题的,也希望大家能够和自己好好交流,有什么问题自己可以注意等等。

        开讲之后,慢慢紧张去了,也放开了,说了一句什么,逗得满堂大笑,杜随忽然觉得当老师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职业,看到所有人微笑专注地看着自己,仔细听着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很有成就感。

        教师生涯很愉快,杜随态度open,为人有趣又有亲和力,很快跟学生们成了好朋友,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班里有个古怪的女学生:这个女学生大约三十岁,长得不好看,看上去就很古怪,跟别的人都格格不入,叫她读书也不肯,学得也很是一塌糊涂,却孜孜不倦,特别较真,且风雨无阻,每次第一个到,尽问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虽然说不上讨厌她,但杜随判断她绝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不过自己现在是老师的角色,自然还是要保持亲切的态度。

        杜随开始接触她是因为有一次下雨,她教的是晚班课,每次从单位出来正好都是晚高峰,开车根本不能及时赶到,必须要坐地铁避开堵车,然后下课后由金墨开车来接她——金墨没满十八岁没有驾照?没关系,我们血圣兽大人变出一本驾照应该还不大难。更何况金墨不大喜爱开车,的一声,突然空地上就多了一个人一辆车,这么灵异的事情居然都没被别人发现过,杜随真是想不通。

        这一天下课时雨下得不小,外面黑黑的,出来的时候只听得见外面哗哗的水声,杜随没有拿伞,焦急地和一帮学生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帘,深悔自己没有跟金墨学个避水诀。

        学生们纷纷找到回家的途径:或是有人来接,或是自己开车走了,或是有人来送伞。杜随给金墨打手机,始终没人接:这家伙多半是入定练功,忘了接她这回事了。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举目远眺,不见半辆出租车的身影。她一叹再叹,也没能把金墨召唤出来。

        正气恼时,突然一辆银色小QQ停到她面前,车窗摇下来,里面露出一张并不美丽的脸:“老师,我送你吧。”

        杜随雪中有人送炭,大喜过望,跳上车去,跟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那女学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倒也可爱:“我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总是喜欢晚上开车出来转转。”

        “太寂寞?”杜随问:“你不是本地人么?怎么一个人住啊?”

        “家母已经过世了,在我高三那年。”

        “啊,对不起。”

        “没关系,我因此没去上大学,在家把自己关了三年,三年后才高考。”

        杜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女生可能很少有机会跟人倾诉,竟滔滔不绝起来:“结果上大一的时候,我骑马摔下来,尾骨骨折,我又休学了一年,毕业时已经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才毕业,我没能找到工作,大部分公司都不肯要,说进去就该结婚生孩子休产假了。”

        “那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大学时就开始当网球陪练。因为我小时候是北京队的。这个还挺赚钱的,所以我这些年就一直做这个了。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点,以前的固定客户慢慢也没了,现在的都喜欢找体育学院那些年轻漂亮会发嗲,穿着超短网球裙的小姑娘。”她脸上露出愁色,“我现在接不到活了,所以来学法语,看能不能找到个工作。”

        “你本来的专业学的什么啊?”

        “会计,不过现在都忘了,干不了这个了。”

        她看着车窗外,露出怅然的神情:“我家本来就住这一片,后来我父亲把房子卖了,去郊区买了个四合院养老,他的理想就是‘采菊东篱下’……我现在因为一个人寂寞,晚上常开车来这里。”

        “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我母亲单位分了个小套在石景山区。很老的小房子。”

        杜随想不出话来说。

        那女学生继续说下去:“我父母生我晚,都已经五十多岁才生的我,他们本来不想要孩子……我父亲已经八十多了,也不大搭理我,我没有亲戚也没有机会交朋友,同学都比我小,也没有来往,我也没有同事没有老板。我一个人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一连三个月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我为了能有人说话,故意跑到馆子里去吃饭,好跟侍应生点菜时说几句话……但是自己一个人下馆子又很奇怪。”

        杜随听得毛骨悚然:在这么熙熙攘攘的一个大都市里,居然有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会寂寞至此。

        她惯于解决问题的脑子开始思索解决的方法:“你不想结婚吗?”

        “想啊。”女生叹息着说:“想了很久了,我去婚介所了,见过两个人,就花了两千块钱。我也不漂亮,也没有好工作,一个看不上我,还有一个五十多岁,在美国,有四个孩子,挺有钱的,但是我害怕做别人的后妈,拒绝了,后来老头找了个刚毕业的女孩。”

        车继续开着,雨下得既无声又喧杂,杜随觉得找不到话说,很难受,又觉得有人能寂寞到这个程度难以想象。那女生脸上是深深的,绝望般的寂寞,因为这脸不美丽,这寂寞便也不是一种让人欣赏的烟花般的凄美,而是像让人不敢直视的丑陋的伤口。

        那女生又说起来:“我有一阵子好像得了自闭症,去看心理医生,跟心理医生聊天还挺有趣,可惜太贵了。”

        杜随仍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已经到家,道谢之后,她好象逃跑一样回去了。

        金墨果然在练功忘了她,杜随很生气,发了一通脾气,金墨很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生气。

        不过是下雨,跟晴天有很大区别吗?

        淋雨又不会受伤。

        杜随很可怜那女生,于是经常跟她下课去吃饭,心里暗暗决定要给她找个工作,或是找个男朋友,但是却一直没有好机会。

        过了一阵,那女生好几次没来上课,杜随接了个大工程,忙得天昏地暗,也把她的事忘到脑后。

        后来朋友也回来了,杜随也不用继续上课了,继续忙工作,仅有的自由时间通常被金墨霸占,虽然时常想起那女生,却一直没有把约她逛街吃饭付诸实现。

        现代社会,要因为同情交朋友太难了。

        杜随心里一直隐隐内疚。

        等到她的内疚快要过去的时候,有一天跟金墨去某大商场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那个女学生。

        女学生看到她很高兴,上前拉着她问东问西,杜随看她神清气爽,以前的落寞郁闷之状一扫而空。杜随暗暗纳闷,心想她难道是交男朋友了?

        一问之下,那女生却连连摇头,却微笑着邀请杜随两人去她家玩。

        还有些时间,看她殷切模样,杜随就答应了,金墨有点不高兴,冷着脸跟去了。

        女生家很老旧,但收拾得很干净,不知道为什么,那女生回家就很高兴,大声说:“我回来了!”好像家里有人等她似的。

        但她家空无一人。

        金墨进了她家,面上却露出点异样,四处观望了一番,站到窗台前。

        杜随跟那女生喝了杯茶,聊了会天,去找金墨,只见他在窗台前凝视着一盆花,杜随也看了一眼,雪白的花朵仿佛昙花一般,花瓣肥厚,妖异动人,直觉花香浓郁,淡淡还有点妖气,吃了一惊。

        金墨却不动声色,仿佛全没干系,只皱眉说:“该回家了。”

        杜随于是告辞出来。

        车上杜随问金墨:“那是什么?”

        金墨打了个呵欠:“解语花。”

        解语花?杜随只在文学作品里见过,用来形容善解人意的美女,想不到真的有这种东西。

        “是妖怪么?要不要紧?害不害人?”

        “没什么妨碍。”金墨懒洋洋的,“不过刚会说话而已。就算修成人身了,也不要紧,这东西是吃露水的。不过,倒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过了……”说罢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脸上漠然的神色很是久远,仿佛想起了几万年前的事情。

        晚上又下起了雨,金墨化身毛茸茸的原型,像大狗一样躺在客厅地毯上,下巴搁在爪子上,打着令妖怪心惊胆战的呵欠,地上微凉,杜随坐在躺椅上,把光着的双脚藏到他的长毛里,望着窗外雨幕里数不清的繁星般的点点灯光:

        这个都市里,有多少像那个女生一样孤独寂寞的人?又有多少人,能有幸得到一朵解语花?

        解语花又能不能够像他们一样,在这样下着雨的天气里互相温暖,连些微的寂寞回忆也变得温暖如壁炉里的火光?

        杜随带着难以察觉的微笑,把脚伸得更深一些,感受血圣兽略微粗糙的长毛里毛茸茸的柔软绒毛。被弄痒的金墨闭着眼睛不高兴地低吼,用巨大的后爪凌空挠了挠,前爪搭到眼睛上睡着了。

        B市妖怪联盟

        今天杜随上班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她所会的大大小小法术里,很遗憾,并没有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前因后果的能力。

        因此,她只是留心戒备。

        看,这个鬼鬼祟祟,挡在她前面,明明是上班族模样,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跟她目光接触,作魂飞魄散状,转眼间溜得无影无踪。

        而且,总觉得今天看我的人多了些哪。杜随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疑神疑鬼的。

        杜随进了自己办公室之后,就把这事忘到脑后,开始一心一意忙工作。

        中午的时候,叫了一份外卖,顺便打了个电话问候一下金墨同学,金墨同学接电话的语气很是不耐烦:“什么事?没事挂了,今天的题很有意思。”

        然后“沙沙”勤奋演算声……

        杜随默,挂了电话。

        突然有点想笑:说不定金墨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数学家,将来就朝着方向发展吧,只要他不要什么时候一怒宰了将来研究所的上司就可以了。

        不过,他从小也乖乖上学,现在在大学里也能跟同学相处——上次不是还一起去后海了?

        嗯,看来这家伙也不是头脑简单一味蛮横,还是懂得适应形势。


/>        未来仿佛慢慢绽开在眼前:自己就和别的女人一样嫁了,金墨像普通人一样工作,每天去上班,高高兴兴做他的题……

        摇摇头,不大可能,金墨会乖乖去工作吗,算了,不要期待太多,工不工作,也是小事。

        胡思乱想的时候,女秘书进来通传,黑玉先生来访。

        一贯冷静的女秘书激动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问:“老板,您居然认识黑玉,一会儿能不能让他签十个名,我回去分一下。”

        杜随一愣,笑起来,想不到这公鸡现在这么有市场。

        然后,黑玉穿着一件露出好一片胸的衣服,在女职员们的尖叫声中,骚包地走了进来,杜随无奈地冲他笑。

        进来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位,仔细一看,正是早上那个鬼鬼祟祟的白领。

        黑玉的神情并不像他的衣服那么骚包,就算不是愁眉苦脸,也算得忐忑不安。

        比他更糟的是他身后那位,简直是心惊胆战,却硬着头皮,还带了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杜随跟黑玉问好,又问:“这位是……”

        黑玉介绍说:“这位是黄先生。”然后便要求杜随屏退左右,单独说话。

        杜随挥手让花痴状的秘书出去了,关上门,合上百叶窗,回头说:“到底怎么了?快说吧。”

        黑玉说:“其实我的任务是带这位来引见给你。”

        杜随便看着那位所谓的“黄先生”。

        这东西身上隐隐有点臭味,又姓黄,估摸着是个黄鼠狼精,杜随想,一般妖怪们创意有限,黄鼠狼就姓黄,狐狸就姓胡,蛇妖则姓佘。

        话说,黄鼠狼……公鸡……

        和天敌凑在一起,难怪黑玉表情不愉快。

        难道被胁迫来的?

        想到这里,杜随戒备起来。

        那位“黄先生”还是哆哆嗦嗦的,但还是抬起头,毕恭毕敬地开了口:“金夫人,您好,冒昧来打扰您,很抱歉。”

        金夫人?

        杜随黑线:“抱歉,我还未婚。”

        “是是,未来的金夫人。”

        “请叫我杜小姐。”杜随又好气又好笑:这妖怪的语气,仿佛金墨的夫人是什么了不起的殊荣似的。

        “是是,杜小姐,鄙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B市妖怪联盟的首席联络官。”

        杜随再次黑线,第一次听说本市还有妖怪联盟,还什么首席联络官,汗。

        黑玉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也加入了,本地妖怪大部分都加入了……我本来刚成人形,才疏学浅,承蒙大家不弃……今天本来黄先生打算自己来,因为觉得冒昧,又因为我跟您有过数面之缘,所以……”

        原来今天早上那个家伙鬼鬼祟祟是不敢来啊,自己跟金墨在一起,在妖怪眼里也变得危险了。

        黄鼠狼把来意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杜随才大致猜出它的意思:原来,自从金墨在B市出现,B市的妖怪们就开始胆战心惊,躲躲藏藏,现在,大家商量,终于决定不想再藏,于是,大家派出最能言善辩的黄兄来谈判,因为不敢直接见金墨,所以来找杜随当切入口。

        妖怪们的意思是,只要血圣兽大人不吃他们,什么都可以,卖身投靠也好,甚至帮他抓别的妖怪吃也行。

        杜随点点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放心,我会告诉他的。”

        黄鼠狼没想到杜随这么和善好说话,大喜过望,说:“杜小姐您对那位大人有巨大的影响力,希望您能帮我们美言几句。我们可以实现您任何愿望:您想不想青春永驻?想不想长生不老?我们可以给您很多很多的钱,不用再辛苦工作,什么都能得到;或者,您想当大官吗?”

        杜随愣住了。

        这些话,倒是很耳熟啊。

        仿佛不少寓言和童话里都出现过。

        当然,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大富大贵,果然都是妖怪诱惑人类的老套路。

        杜随想来想去,并不觉得有哪个想要的(关键是如果想要的话,也可以跟金墨同学说),于是摇摇头说:“不用了,我现在挺好。”再说了,这帮妖怪真有这么强,早就跟金墨分庭抗礼了,也不用在这儿求和。

        黄鼠狼表情很沮丧,好象杜随拒绝贿赂就不会帮他们,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杜随为了安慰他,决定跟他聊几句(其实是自己好奇),“不知道本市有多少妖怪?”

        黄鼠狼想了想:“大约也有几百个。”

        杜随又想到:“嗯,确实,他每次觅食都去很远的地方,从来没在本市,除了最初美人蟒那次……”

        “那是因为我们那时一早就发现了,所以一起躲在石头的结界里,石头能遮盖我们的气息,血圣兽食血食,所以不大会去理会石头……”突然骇然看着杜随,指着她鼻子手指颤抖,“你……你你你……”

        杜随不解:“我怎么了?”

        黄鼠狼哭丧着脸:“你替他套我话!呜呜呜,人类真是太坏了,我对不起大家!”狠狠跺跺脚,拉着黑玉跑了。

        结果杜随被自己的女秘书罗嗦了一下午,没拿到签名,连咖啡也不给好好泡了,直到杜随发誓本周一定会拿到,这位大小姐才转怒为喜。

        杜随很郁闷地回到家,金墨已经先回来了,正在帮她整理家,杜随很感动,主动跟他缠绵了一番。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金墨同学买了一本《家务大全》回来研究,还有一本菜谱,结果连续一周杜随回来都要吃奇怪的鱿鱼煎蛋或者是加奶酪的橘子。

        想要金墨理解人类的口味难道就这么难?

        杜随想起来本市妖怪们的重托,就跟金墨说了一下。

        金墨皱起眉头:“石头?这帮家伙倒挺狡猾。”

        杜随看他样子似乎想立刻找出那块石头解决掉妖怪们,连忙阻拦:“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留着他们也挺有趣的,又没什么妨碍。”

        金墨想想:“也是,我哪天抓不到食物再找他们。”

        杜随连忙更正:“可以叫他们帮你抓嘛。”

        金墨又想想:“不,自己动手比较有趣,再说老闲着也无聊。”

        杜随于是正色说:“我正想跟你谈这个问题:你知道我是拥护生物多样性的,你不要把妖怪们都吃光了。再者说,被你吃掉妖怪也挺可怜的,你以后能不能只吃害人的妖怪?这样名正言顺,他们也无话可说,你也算正义的一方了。”

        杜随以为金墨会不干,可这位大人居然点点头,半句废话都没有就答应了,着实令人惊讶。

        ——好几个月以后杜随才发现这家伙的不害人是什么概念。那是他们去杭州旅游,金墨抓到西湖的一条鲤鱼精,问人家说:“你是不是偷过银行里三万块钱?”可怜的吓得直哆嗦的鲤鱼精颤抖着点头,金墨很满意地说:“好,你是害人的妖怪。”就打算啊呜一口把人家吃掉。

        当然,这暴行被杜随及时制止,把眼泪汪汪的小鲤鱼放回西湖,然后把金墨训了一顿,并且从此严格界定了“害人”的定义:害人即为当事人有意做出危害某人类的生命或灵魂的行为,或者是其行为将导致被害人健康严重受损,危及生命。

        这条定律后来成为北方的妖怪们的行为准则之一被广泛流传,金墨抱怨说现在觅食几乎要到东南亚找了。

        最后交涉的结果是金墨终于同意这件事交给杜随去处理,他的原话是:“好吧,只要他们乖乖的话。”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乖乖的涵义是什么。

        杜随召来黑玉,让他传递结果,并勒令他留下二十个签名给自己贿赂女秘书及闲杂人等。

        好奇心还没有泯灭的杜随大小姐其实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打入神秘的妖怪社交界了。

        第二十九章类

        B市妖怪的这个不知道是否非法的奇怪集会因为忙,被杜大小姐暂时置之脑后,不予理会。

        庞大的B市仿佛一个巨大的机器,吞吐流动,人们熙来攘往,名利生死,每天上演着比戏剧更戏剧性的现实,灯红酒绿,霓虹闪烁,也有肮脏的,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方。

        比如说,有一个地方杜大小姐在这个城市过去十年里就绝对没见过也没有去过。

        大约在城市西北部,四环外接近五环的近郊,有一片的平房,这种平房和市中心当地人聚居的胡同里的平房是不一样的,房子都是红砖房,很破旧,房子间留出来的狭小的土地算是路,到处都是垃圾,尘土,穿得脏兮兮的小孩跑来跑去,破旧的卷帘门后面的小杂货店坐着目光呆滞的老板娘,典型的贫民窟模样,第一次看到的人压根想不到在B市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住的无一不是外地来打工的人和他们的孩子。

        那么杜大小姐为什么会在中午毒辣的太阳下呆呆站在这种地方,身边飞旋着燥热的灰土和苍蝇呢?

        原来,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公司天花板上的一盏灯突然掉了下来,而杜随正好从底下走过。旁边站着正在拖地的公司的清洁工,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杜随侥幸脱险,而清洁的阿姨——其实也不能算阿姨,大约三十五六岁,却被灯的一个枝节刮到,一边手臂血淋淋的。

        于是公司忙作一团,把受伤的清洁工送到医院,清理现场,打电话投诉装修的工程公司,杜随还是受了点小伤,等到她的伤被处理完,得知她的救命恩人也已经处理完了伤口,回家去了。

        对方伤并不重,杜随宽慰了些,所以今天提着一些营养品之类的上门来致谢。

        按照人力资源部给她的地址,杜随找到这里,车开不进来,杜随便弃车自己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这里的门牌号很乱,杜随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所以此刻才一脸无奈站在这里。她走进杂货店去问,杂货店灰尘积得极厚,老板娘听到她问路,还是一脸呆滞,理都不理,直到杜随无奈买了瓶饮料,才肯指点给她。

        饮料是冰的橙汁,刚想打开,却发现颜色不大对,色素似乎明显了些,仔细一看,原来是取了个和市面的大牌相仿的名称,包装样子也是一样的,实际上却不知是哪里的小厂产的。

        杜随当然不敢喝,但是路边又没有垃圾箱,便放在路旁有点像垃圾箱的一堆废板纸的旁边:捡垃圾的人也许会很高兴多一个塑料瓶卖。

        废板纸的旁边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得脏兮兮的,跟一只野猫在玩,看到她的举动,便睁着一双水滴滴的眼睛看着她,走到冰橙汁旁边,伸手想去拿,却又怯怯地不敢,有点央求似的看着杜随,看得出她很想喝,却不敢相信买了这个的阿姨自己不喝一口就打算扔掉。

        杜随看到她的眼神,几乎想脱口而出说“拿去吧”,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不喝的东西让一个孩子喝,实在不妥得很,再去给她买一瓶别的?这店里似乎也没什么正规可靠的东西,何况,人家虽然穷,也不是乞丐,自己这行为合适吗?会不会伤害到人家的自尊心?

        杜随犹豫的时候,小姑娘突然伸手抢起那瓶橙汁,带着野猫飞也似的跑了。

        杜随愣了一下,摇摇头,继续去找她的恩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低矮的平房,还有点潮湿,门口放了个煤炉,估计是做饭的地方,所以外墙被熏得焦黑一片。

        清洁女工独自一人躺在一张少了后面两条腿,拿两张凳子搁着的板床上,手臂上裹着的纱布是这个屋里唯一洁白崭新的东西。她并没有想到杜随会亲自来看她,惊慌挣扎着想站起来。

        杜随连忙制止她,心里不可避免觉得很难过:她真的没有想过B市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活。

        和贫困地方的大部分人一贫如洗不同,那里的人过的是一种生活,虽然穷困,但大家都一样,还是心安理得的。在如此繁华的地方,高楼大厦的阴影后面的这种穷困,不会让人心理失衡吗?

        这个清洁女工没有救杜随之前,杜随对她的印象也很好:不言不语,勤奋努力,衣着虽然不新不时髦,却干干净净,人说不上漂亮,但是看着也不难受,杜随每天上班时她都固定在拖地,杜随小心地从边上绕过去不踩脏她刚拖完的湿地的时候,都会得到她一个羞涩的温和笑容……

        这样的人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杜随是知道的,她们的收入有天壤之别,杜随也是知道的。可是杜随并不知道她每天穿得干干净净离开的是这样一个地方。

        顿时有说不出的感触。

        杜随带的营养品有一箱牛奶,有补血冲剂等等,跟那个诚惶诚恐想要爬起来给她倒水的人说:“你躺着吧……不要起来碰到伤口,你的医药费当然是公司出……这个月你就安心养伤吧……”看到她惊慌的神色,连忙补充说:“工资会照发的,别担心,位置也会给你留着……”

        对面有些蜡黄的脸松了口气。

        杜随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和一叠钱,诚恳地说:“这两千块钱是公司给你的营养费,这个……”顿了顿,她说:“这五千是我谢谢你的,别嫌弃,没你那一推说不定我要破相呢。”

        女人又惊又喜,却死活不肯收,推来推去足足十分钟,直到杜随筋疲力尽,她才不好意思地收了。

        杜随想到晚上她会跟打工回来的丈夫分享意外之喜,说不定还会去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心里暖洋洋的,很高兴。

        这时候,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哭着一边扎进对面清洁女工的怀里。

        杜随一看,愣住了,正是路边的那个小女孩。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咿咿呀呀地说,但一来哭得口齿不清楚,二来小孩有父母家乡的口音,杜随费了很大劲才明白:原来,一只野猫被人抓走了。

        杜随也算是个喜欢动物的人,虽然没有参与任何小动物的救助组织,但也会关心这方面的新闻。目前据说有很多人抓流浪野猫卖到广东去供食用,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如果真的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管管的。

        所以她拉起小姑娘说:“走,阿姨带你去救猫猫。”

        小姑娘领着她往一个方向旁,一路看到好几只野猫,小姑娘都说不是,赶到所谓的“事发地点”,不但没有人影,连个痕迹都没有,这却哪里找去,杜随犯了难。

        小姑娘看猫已经没了,又哭闹起来。

        杜随头痛欲裂,找出一张符,这是个指路符,但时灵时不灵,指尖点火,真火把符一烧,小姑娘也不哭了,睁着大眼睛怔怔看着她。

        杜随也不怕几岁的小孩子乱说,反正也没人会相信。

        这个指路符烧成灰之后,会显出个雾状的箭头,说实话,这是杜随自己的小发明,当初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曾用过几次,灵的几率不超过三成。

        但是,却也不曾显露过这次这么丢人的结果的:箭头在空中扭来扭去,好像被风吹一般,凝不出形来。

        杜随很郁闷,瞪了那个箭头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终于放弃,问小姑娘说:“你没看到那人把猫猫抓哪去了?”

        小姑娘摇摇头,她还沉浸在眼前的漂亮阿姨刚才变的魔术里,已经把猫忘到脑后了。

        杜随四处转了一番,没找到什么线索,只好放弃了,对小姑娘说:“咱们去小店问问店里的阿姨看到没有,顺便阿姨给你买冰淇淋吃。”

        小丫头听到冰淇淋三个字,小脸蛋上顿时显出渴望的神色,眼巴巴看着她,小舌头舔了舔干了的小嘴唇。

        于是杜随拉着小丫头的小脏手,又去了那家小黑店。

        刚走到门口,杜随傻了,小姑娘挣脱她的手,尖叫一声:“猫猫!”便跑了进去。

        杜随怕她被坏人欺负,连忙跟过去。

        原来一个瘦长的高个子男人站在店里,手里倒提着一只个子不小的野猫,正在跟看店的女人说话。

        小姑娘跑得很快,虽然害怕,还是冲过去就抱住高个子男人的腿,叫嚷着:“还我猫猫,还我猫猫!”伸手抢夺那男人手里的野猫。

        那男人很不耐烦,伸手把小姑娘一把推开,用力虽然不很大,小姑娘还是被推飞了出来。

        杜随正好赶到,伸手托住了小姑娘的背,才侥幸没让她撞上门。

        轻轻扶着小女孩,杜随顿时怒了,冲那高个子男人厉声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猫?这么小的小孩你也敢动手!”

        男人还是很不耐烦,挥手似乎想把杜随像苍蝇一样赶出去,突然仔细看了杜随一眼,神色顿时变得温和了,还有点恭敬状:“原来是金夫人啊,这不是猫,是只‘类’,是为了给拙荆治病用的。”

        金夫人?r  />


        杜随懵了,随即醒悟过来:原来这男人是个妖怪。

        可为什么自己看不出半点妖气呢?

        还有,累又是什么东西?

        旁边一直木头般的杂货店老板娘突然跳起来,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什么病也没有!是你一天到晚搞七捻三!刚才还说不再犯了,现在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了!妈的,连女人你都不放过!!!你还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人都不如的东西!”

        杜随突然目睹一块木头化身火药桶,顿时傻眼。

        不过,什么叫连女人都不放过?什么叫人都不如?这个妖怪老板娘的种族主义倾向太严重了吧?

        仔细感觉了一下,这个老板娘身上也没什么妖气。

        没有妖气的妖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高手。

        杜随紧张了一番,虽然他们知道金墨,可能不敢怎样,但还是小心为妙。她不动声色把七宝珠偷偷取下。

        那瘦高个妖怪看似有些惧内,被老婆骂得直冒汗,却不敢作声,直到老婆告一段落,才上去低声说了几句话,老板娘便止了声,上上下下打量了杜随一番,似有些忌惮,却不再多说了。

        瘦高个妖怪勉强挤出笑容:“金夫人,您看拙内这脾气……”又看看手中的野猫,叹气说:“现在‘类’不好找了。”

        野猫扬起脖子,喵呜喵呜叫了几声,杜随看看它那小可怜样子,又看看那个小姑娘含泪的眼睛,非常坚决地说:“这位先生,请你不要伤害小动物!”

        瘦高个妖怪却看着手中的野猫,十分不舍。

        他老婆冲过来,劈手夺过野猫,塞到杜随怀里,说:“你快拿走吧,我才不需要!”

        瘦高个妖怪还想抗议,却被他老婆拧着耳朵到后屋去了。

        杜随抱着被解救的野猫,牵着小女孩走出杂货店。

        野猫个子很大,金黄色皮毛,头上却有黑色的鬃毛,酷似人的头发,长相跟普通野猫确实不同。

        杜随也明白了这不是普通野猫。

        刚才那对妖怪管它叫累,到底什么意思呢?

        “野猫”低头舔了她几下,状甚感激,转身走开了。

        小姑娘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杜随回家之后跟金墨说起了这件事,金墨托着下巴想了想:“那是类啊,类型的类,是一种像猫的怪物,吃了它的肉可以治疗女人善妒。山海经上有的,你连这都不知道。”说着又在杜随身上闻来闻去,皱鼻子说:“有股狐狸味……嗯,九尾狐!你遇到的是九尾狐!我好多年没吃过了,怎么不早点喊我!”

        说着便冲了出去,杜随想叫住他,却早已没了影子,突然也隐隐为那对夫妻担心起来,虽然是种族主义的妖怪……

        居然是九尾狐。不过,还以为九尾狐一定很漂亮,两人却都这么普通。

        不一会儿,金墨回来了,很沮丧说:“溜走了,九尾狐真狡猾,估计你一走他们就跑了。”

        杜随高兴起来,微笑说:“我给你做饭吧,一定比九尾狐好吃。”

        一顿心满意足的饭后,金墨摸着肚子躺在垫子上,把九尾狐忘到了脑后,还叫嚷说要吃薄荷冰淇淋,杜随不理他,拿出一本《山海经》看:

        “又东四百里,曰亶爰之山,多水,无草木,不可以上。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其名曰类,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还是一身同时雌雄二性的动物啊,怎么没好好观察一下!

        不过,看来有必要提高一下古文水准了,免得被金墨这样不学无术的妖怪耻笑,杜随吭哧吭哧啃起了《山海经》。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门口却有个小袋子,仿佛是布袋,却看不出什么材料,非丝非罗,带着清新异香。

        打开一看,有十几粒浅蓝色的小珠子,光华流转,仿佛玉雕一般,十分美丽。

        金墨“咦”了一声,接过来一看:“这是忘忧草的种子,可以避尘。看来是那只类送你的谢礼。”

        第三十章算命

        每个城市里都会有几个著名的大仙或半仙,越是大城市,越是如此。他们往往得到达官贵人们的追捧,算一卦据说高达几万的酬金。

        最近,一个和杜随相熟的女建筑商喝茶时聊了起来,她认识一位姓黄的大师灵异非常。

        “前年,他说我今年三月份之前会挨一刀,结果,果然做了一次子宫肌瘤的手术。”

        “不会是懂点中医,看出你有病态了吧?”杜随说。

        “不可能,他说我以前的事情,都神准。”已经四十岁,若干亿身家,平素完全是个精明强干模样的女强人钦佩地说。

        “事先调查过。”神棍的手法大家都还是清楚的。

        “不可能,他一天算六七十个人,哪有时间调查。”

        “这样说来,倒还真有点意思。”

        女建筑商很是热情,“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杜随有几分心动:她学艺不精,虽然这个那个都会一点,终究是皮毛而已,占卜一道,更加是一窍不通,自己之前的两个师父,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不擅长这个,若是这人真有一套,自己倒是可以再拜次师,设法学点。

        女建筑商开车带她去,一路上告诉她,这位大师住在近郊很好的别墅区,这别墅本是她的产业,因为佩服大师,故便宜只五百万整数卖给他。

        过户的时候,还闹了些笑话,大师要把房子写在七个孩子的名下,结果又是公证又是什么的麻烦了很久。

        “七个孩子?这位大师多大了?”

        “不到五十岁吧。”

        “我国难道不是计划生育的么?”

        “咳,大师有钱,不怕罚。”

        也是,杜随想。刚刚女建筑商告诉她,这位大师算命起价五千,如果觉得算得准,就看着给,曾经有人给过二十万的。

        一天算六十个,就算一人五千,这还三十万呢。这位大师不但比自己能赚钱,只怕身家比旁边这位建筑商姐姐更加丰厚。

        唉,算命居然是一份这么有前途的工作。车开到地方,别墅不算小,占地一千多平米,两层的建筑大约有四百多,再加宽阔的露台,只是样子有些老,不算雅致漂亮。

        现在的价钱,五百万实在很便宜了。门前的花园改成了凉亭,以便排队的达官贵人们歇息。

        其余的花园则寸草不生,全部改成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名车,比车展更像车展。

        排队的大约有二三十人,有穿着HugoBoss的;有镶着大金牙的,拍着鳄鱼皮带勒着的啤酒肚的;有名嫒淑女状的;也有披金戴银,手上好几克拉钻戒闪闪灼眼的中年妇女……间中甚至还有精英状的几个人一边等着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办公。

        “这是我建议的,我让大师安一个ifi,让大家可以无线上网。”女建筑商一边找车位停车一边很得意地说。

        “安全性差了些吧,”杜随说,

        “不过你可以建议开一个算命club了,一定比高尔夫球有号召力。”杜随去前面排队,女建筑商溜到后面,一会儿偷偷来拉杜随的衣服,示意跟她来。

        杜随跟着她从后门偷偷潜入进去。

        “排队的人都得罪不起,只能偷偷走后门插队。”女建筑商解释。跟着她走到二楼书房门口,正好有一个人满脸愁容地从里面走出来,拿着个笔记本看着,口中念念有辞:“纯黑色大公鸡第三根尾羽,三两重的蜈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