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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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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书籍名:《瘟疫王》    作者:爱伦·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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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对面、背对着大门的是一位浑身上下都非同寻常的女士。虽说她足有我们刚才描述的那位先生那么高,但她却没有权利抱怨他不合情理的消瘦。她显然已到了浮肿病晚期,她的身子几乎就像她身边角落里那个打开着的能装一百二十加仑十月酿的啤酒的大桶。她的脸滚瓜溜圆,通红通红;和我前面提到的那位先生一样,有着同样的特色,或准确地说是缺少特色——这就是说她脸上也只有一个特征值得一提。实际上,精明的塔波林早已一眼看出,桌边的那些人都如出一辙,每人脸上都有一个特殊部位。这位女士的特殊部位就是她的嘴。一道裂口从她的右耳一直伸到左耳——她两只耳朵上戴的短耳饰老是要晃进那道裂缝。不过,她尽力闭着嘴,一身新近浆洗熨烫过的、领口有竖起的波浪型皱边的柩衣使她显得端庄典雅。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位似乎是由她保护的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士。她瑟瑟发抖的纤纤玉指、她毫无血色的发青的嘴唇以及她不那么发青的脸上泛起的潮红斑,都明显地说明这位娇美柔弱的尤物患了一种奔马性肺结核。然而,她脸上弥漫着一种自命不凡的神气;她穿着一件用最好的印度细麻布缝制的宽大漂亮的寿衣,显得优稚而飘逸:她曲卷的秀发垂到脖子;她嘴边挂着一丝柔和的微笑;可她的鼻子,那又长又细又软又弯且长满粉刺的鼻子一直垂过了她的下嘴唇,尽管她不时用她的舌头极其优雅地将鼻子移到左边或右边,但这多少给了她那张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与她的座位相对,在那位浮肿女士的左边,坐的是一位呼哧呼哧直喘气的患痛风病的小个子老头儿,他的脸就像两只装奥波多酒的大酒囊堆放在他两边肩上。他交叉着双臂,把一条缠着绷带的腿放到桌上,似乎他认为自己有权利得到某种尊重。他显然为自己的每一分外貌而感到自豪,但更乐于让别人注意他那件色彩炫丽的大礼服。说实话,这礼服肯定花了他不少钱,而且剪裁得非常舍身——式样是依照一种精心刺绣的、用来保护那些光荣的纹章盾牌的丝套,在英格兰和别的地方,那些罩着丝套的丝纹章盾牌习惯上常挂在已故贵族新居某个显眼的位置。


与他相邻,坐在那位首领右手边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袜和棉布衬裤的绅士,他的身子以一种十分滑稽的方式一阵阵战栗,塔渡林称这种战栗为“恐怖”。他刚刚刮过的下巴被一条细棉布绷带紧紧缠住,他的手腕也以同样的方式被缠得紧绷绷的,这使得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替自己斟酒;依照勒格斯的看法,这是他那张饮酒过量、糟气喷鼻的脸所采取的必要措施。然而,他那双很可能没法控制、向两旁空间伸展的大耳朵不时地因拔瓶塞的声音而在一阵痉挛中竖起。


他对面所坐的第六位也是最后一位人显得异常呆板,认真地说,这位为麻痹症所苦的人肯定会因他那身极不随和的穿戴而感到不自在。他那身穿戴多少有点儿标新立异,他穿的是一口崭新的漂亮的红木棺材。棺材顶端的那一块压在他的头上,朝四方伸出像是一顶兜帽,使他的整张脸显出一种难以描绘的趣味。棺材两侧各掏了一个伸胳膊的洞,这显然是为了方便而不是为了风雅;但这身服装却使它的穿戴者不能像他的同伴们那样直端端地坐着;而当他成四十五度角斜靠在他的棺材架上之时,他那双眼珠突出的巨大眼睛因绝对惊异于自身的巨大而朝天花板翻着白眼。


桌边的每个人面前部放着一块用作酒杯的头盖骨。桌子上方悬着一具人的骷髅,骷髅的一条腿被一根绳子套住倒挂在天花板的一个环上,另一条腿没被束缚,与主体成直角搭下,使得整副因松散而嘎嘎作响的骨架随着每一阵钻进屋里的风旋转摇晃。在那副骷髅的头骨中放着一些燃烧的木炭,木炭发出忽明忽暗但能照清室内全部景象的火光;棺材店的棺材和其它殡仪用品被高高地堆放在屋子四周,遮住了窗户,以防止光线泄漏到街上。


看见这怪模怪样的一群人,看见他们更古里古怪的衣饰装束,我们的两位水手没有表现出那种本来应该表现出的礼貌。勒格斯靠在他正好所在的那个位置的墙上,把他本来就往下坠的下巴坠得更低,把他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到了最大限度;休·塔波林则弯下腰,鼻子与那张桌子成同一水平,双手撑在双膝上,暴发出一阵最不合时宜、最没有节制的震耳欲聋且经久不息的笑声。


可是,那位高个子首领并没有因为这两个入侵者的唐突无礼而生气,而是和蔼地朝他俩微微一笑,体面地冲他俩点点他那竖着黑羽毛的头,然后起身抓住他俩一人一条胳膊,把他俩领到桌边,在他起身迎客之时,其他人早已挪出了座位。勒格斯对这番殷勤没有丝毫异议,顺从地坐到了指定给他的座位上:但爱对女人献殷勤的塔波林则自己动手将让他坐的靠近桌端的棺材架挪到了那位娇小的患肺结核的女士身旁,并高高兴兴在她身边坐下,替自己斟了满满一头盖骨红葡萄酒,为他们的进一步了解而咕咚咕咚将酒一饮而尽。但他这番无礼似乎大大地激怒了那位身穿棺材的僵硬绅士,若不是那位首领用大腿骨敲击桌而转移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后果将不堪设想。首领致词道:


“在这个欢乐的时刻,我们义不容辞——”


“等一等!”勒格斯神情严肃地打断了首领的致词,“稍稍等一等,我说,请先讲讲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到底在这儿干什么,干吗一个个穿得像是令人恶心的魔鬼,为什么大口大口地喝我诚实的船友、棺材店老板威尔·温布尔贮藏来过冬的杜松子酒!”


一听这番不可饶恕的不逊之言,原来围坐在桌旁的六人都惊得几乎跳起,并发出一阵刚才把两名水手引进屋子的那种魔鬼般的尖叫声。但那位首领率先恢复了镇静,转向勒格斯,以非常威严的声调说:


“我们非常乐意满足我们尊贵的客人任何合乎情理的好奇心,尽管他们并没有受到邀请。那就让你们知道,在这片疆土上我是君王,这里是‘瘟疫王一世’朕所统治的不可分割的王国。


“你用不敬之辞声称此屋是棺材店老板威尔·温布尔的店铺,但我们从来不认识那个人,在今晚之前,我们高贵的耳朵从未曾听见过他下贱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你们,这间屋子是我们王宫的议事厅,用来举行我们王国的御前会议,或作其它神圣而高尚的用途。


“坐在我对面这位高贵的女士就是瘟疫王后,我们尊贵的王后殿下。你们所见到的这些达官贵人全都是我们王室的成员,他们都具有王家血统和各自的头衔。他们是‘大公瘟症·伊夫尔罗斯殿下’——‘公爵瘟疫·伊伦修阁下’——‘公爵泰姆·瘟疫阁下’——和‘女大公安娜·瘟疫殿下’。


“至于,”他继续道,“至于你问我们坐在这儿千什么,请原谅我们只能回答这仅仅与我们个人的私事和王室的利益有关,这些事对我们之外的任何人都毫不重要。但考虑到你们作为客人和陌生人,也许会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那我们可以做进一步的解释,我们今晚在此集会,是准备通过深入的调查和精密的研究来检测,分析,并全面确定这座美丽京城所有的葡萄酒、啤酒和烈性酒这些难以估量的味觉宝藏之难以界说的酒精含量和难以测定的质量特征;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推行我们自己的计划,而是为了另一个世界那位君主的真正福利,那位君主统治着我们全体,他的疆域无边无际,他的名字就叫‘死神’。”


“他的名字叫海神!”塔波林脱口纠正道,一边替身旁的那位女士斟了一头盖骨酒,然后也把自己面前的头盖骨倒满。


“亵渎神圣的贱民!”那位首领这下把注意力转向可敬的塔波林,“你这个亵渎神圣、可憎可恶的无赖!——我们已经说过,仅仅是为了不侵犯甚至连你们这些下等人也享有的权利,我们才不耻下答你们那些粗野无理的提问。但是,由于你们闯入我们御前会议的亵渎行为,我们认为必须让你和你的同伙每人喝下一加仑黑带啤酒——为了我们王国的繁荣昌盛——若你们能跪在地上把酒一口喝干,那你们将马上获得自由,然后根据你们受尊重的个人意愿,既可离开此地走你们的路,也可留下来继续参加我们的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