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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浪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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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回浪湾》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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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再害怕了吧。嗯?算不了什么。”他又轻松又认真地说,“您遭受的那种事件没有一天不发生,这是平常事。关键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您身上。因此,我留在这里,我知道我们那个或那些对手想干什么。我担保您没事。”

姑娘一直防备不懈,然而她被拉乌尔无忧无虑的样子和开的玩笑逗乐了,也放了心,但当他向她打听一些情况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吭。他花了很长时间,等了好久,才巧妙地使她吐出了心中的秘密。有一天,他觉得她感情比较外露,就大声说:

“好哇!说吧,卡特琳娜——他们自然而然地彼此直呼其名——就像您到巴黎向我求救时那样说吧。您当时的话我还记得:‘我知道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会发生别的事,我很害怕。’那好,让您预先感到并害怕的事情,您还没明确说出来,有些就发生了。如果您想摆脱新的威胁,那就讲出来吧。”

她还在犹豫。他抓住她的手,用极其温柔的目光望着她。姑娘脸红了,为了掩饰窘态,马上讲起来。

“我同意您的看法。”她说,“但是我保留了我孤独的童年养成的习惯,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谨慎和沉默。我儿时很快乐,但只是在心里,只为我自己快乐。失去祖父以后,我更沉默寡言了。我很爱姐姐,可是她结了婚,出外旅行了。她回来以后,我很高兴,和她一起来这里住,我觉得极快乐。然而,尽管我们相亲相爱,但在我们之间过去和现在都不十分亲密,都不觉得和美幸福。这是我的错。您知道我订了婚,真心实意地爱皮埃尔·德·巴斯姆,他也深深地爱我。可是在我和他之间,还有障碍,这又是我的性格所造成的。我不轻易相信别人,不相信任何过干强烈、过于冲动的感情。”

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

“涉及女性的感情和秘密时,过于谨慎还是可以接受的,但一涉及日常生活,尤其是不同一般的事情,这就变成荒谬的了。可我到回浪湾以来,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我本应该把我遇到的某些怪事的真相说出来,然而我没有这样做,我保持沉默,别人就把我当作怪僻的、精神失常的人。我受到恫吓,为了一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因此,我变得焦虑、紧张,几乎失去理智,我无力承受这些痛苦,可我又不愿意让周围的人分忧。”

她沉默了很久。拉乌尔忽然说:

“可您还在犹豫呢!”

“我不犹豫了。”

“那您愿意把您没对别人讲过的事情告诉我了?”

“对。”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卡特琳娜严肃地说了,又重复一遍: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不这样做。我只好服从您的要求,同时,我也明白这样做是对的。也许您觉得,我的话有点孩子气,我的担心也非常幼稚,但我相信,您会明白的,您会明白的。”

她立刻顺从地讲起来:

“姐姐和我于四月二十五日晚上来口浪湾,住进这座冷冰冰的、祖父死后十八个多月来一直无人居住的房子。凑凑合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打开窗户,看见童年玩耍的花园,高兴极了。它是那样破败,长着一片野草,道路也被野草覆盖,草坪上堆满了腐烂的枝丫。这就是我亲爱的花园,我在这里度过了多么幸福的童年。过去的一切好东西,又在这高墙围着无人来过的空间找到了。它们还活着,在我看来,还是老样子。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回这些回忆,使我认为已经消失的东西复活。”

“我穿好衣服,赤脚趿上从前的木鞋,激动得全身哆嗦地去探望老朋友——树,大朋友——小河,古老的石头和祖父撒到矮林中的塑像碎片。那是我的小天地。似乎它们在等着我,热烈地欢迎我回来。我也热烈地朝它们走去。但是,有一个地方在我的记忆中占据着神圣的位置,我在巴黎的时候,没有一天不想念它,对我来说,它代表着孤独的童年和浪漫的少女时期的梦想。在其它任何地方,我都是任凭本能驱使玩耍、消遣,而在这里,我什么也不干,只是遐想。我无缘无故地哭,心不在焉地瞧着蚂蚁争斗,苍蝇飞来飞去。我可以自由地呼吸。如果幸福可以是无所事事的,可以用麻木不仁不思不想来表现,那么,在那里,在三棵孤立的柳树之间,当我躺在它们的枝条上,躺到挂在两棵柳树之间的吊床上摆荡时,我是幸福的。

“我朝柳树走去,像朝圣一般,心里一团火热,脚步却缓慢庄严,心思专一,太阳穴却发烧似地跳动。我在荆棘和荨麻丛中分出一条路,这些草木把通向旧桥的路给堵住了。我以前在这座虫一蛀的桥上跳过舞。别人禁止我在这里冒险,我就故意跳给他们看看。我过了桥,穿过小岛,沿着河边小径往高处走,到了花园里怪石林立的地方,我离家之后长出来的草木把我要去的地方遮住了。我钻进浓密的矮林,拨开树枝走了出去,马上惊叫起来,那三棵柳树都不在了。我怀着没有等到情人来赴约的怅然心情,不解地环顾四周。突然,我看到百米外,峭壁另一边,河流转弯处后面,那三棵失踪的树……就是那三棵树,我向您保证,就是它们,和过去一样组成扇形,朝着小城堡。从前,我经常从小城堡出神地眺望它们。”

卡特琳娜停住话,有几分不安地观察着拉乌尔。确实,拉乌尔没有笑。不,他没有嘲笑的神气,恰恰相反,卡特琳娜对她发现的情况如此重视,他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您肯定祖父去世后谁也没有进过回浪湾庄园吗?”

“也许有人越墙进来,但是全部钥匙都在巴黎,我们到这里以后,没有发现有人砸过锁。”

“这样,就只能解释,您可能记错了地方,三棵柳树本来就在那个地方。”

卡特琳娜浑身一颤,忿忿地抗议。

“不要这么说!不,不要这样假设!我没有记错!我不可能记错!”

她把他拉到外面,一起顺着她指的路走去,他们往河上游走。小河笔直地从小城堡的左角切过,然后,他们穿过草地,走上通向小山冈的缓坡,草地上的矮树已经由姑娘派人清除了。if丘上没有任何树被拔掉或挪位的痕迹。

“您仔细瞧瞧眼前的视野,然后从我那时站的地方瞧瞧花园。这里要比花园高出十二到十五米,对吗?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花园,也可以看到小城堡和教堂的钟楼,最后,您做一下比较。”


<br  />小径越来越陡,从峭壁上面越过。峭壁缝里长着几棵冷杉,针叶堆积在岩石上面。河流在这里猛地转了个弯,向隘道的低洼处流去。河对面,在茂密的长春藤的下面,有一个坟丘似的上堆,叫做罗马人坟山。

接下来,他们一直走到河岸,到了隘道的起点。卡特琳娜指着三棵排成扇形的柳树,——两边的和中间的那棵距离相等——说:

“三棵柳树都在这里。我记错了吗?这里地势低凹,视野极窄,只能看到峭壁和罗马人坟山。勉强可见山上一块小小的林中空地。我对这三棵树原先的位置记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它们却到了这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我也是非常熟悉的,过去我常来游泳,那时它们并不在这里。您敢说我记错了吗?”

“为什么,”拉乌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为什么您提出这个问题?我觉得您有点惶恐。”

“没有,没有。”她急忙分辩。

“有,我感觉到了。有人跟您说过吗?您问过别人吗?”

“是的,可是我装出随意说说的样子,我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不安。我先问姐姐,但是她离开回浪湾的时间比我长,记不起来了。然而……”

“什么?”

“她认为这三棵树一直在这里。”

“阿诺尔德呢?”

“阿诺尔德,他的回答不同。他什么也不敢肯定,尽管他觉得这些树原来不在这里。”

“您没有机会去问别的人吗?”

“问了。”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找到一位老大娘,我小时候,她在花园里干过活。”

“是沃什尔大娘?”拉乌尔问。

卡特琳娜突然激动地叫起来:

“您认识她?”

“我遇到过她。现在我明白她那‘三棵溜’的意思了。她的发音不准。”

“对!”卡特琳娜越来越激动了,“就是三棵柳。可怜的女人本来有点精神失常,但多少是由于这三棵柳树才变疯的。”

六、沃什尔大娘

拉乌尔见她如此激动,就把她带回小城堡。这是姑娘受惊后第一次出外,不能过分消耗体力。

两天来,拉乌尔用自己的影响,使她平静,告诉她说事情并不那么严重。她在拉乌尔的注视卜安静下米。她感到舒服、轻松、无力抵拒拉乌尔的好意和友爱。拉乌尔要她把故事讲下去,她便又开始讲,语气平稳多了。

“显然,开始我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儿。但既然我不承认我记错了,既然姐姐和阿诺尔德都没有肯定我错了,那么树就是移过了。但是为什么要移呢?怎么移的呢?为了什么目的呢?不久,我就更为这事情苦恼,困惑了。我出于好奇,并为了唤起美好的回忆,搜查了小城堡,在祖父放着桌子、煤油炉、蒸馏嘼等实验仪器的阁楼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夹着图纸的画夹,乱七八糟的几张纸中,有一张花园地形图。

“我突然记起,在四五年前,我参加过绘制这张图。我和祖父一起测量,标出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