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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书籍名:《官商情》    作者:陈鹏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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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往常跟史善德处得还过得去的金狮,进农科站的第一天,尚未做什么,便被史善德划在了防范打击的一面。防范打击的办法就是不给什么重要的差事做,让坐冷板凳,只是偶而派些跑腿、装车的粗活儿。这么一来,刚刚摆脱宣传办的小报校对、印刷、分发等事务的金狮一下子闲了下来。对此他不以为然,心的话:“你不给老子差事,老子还不稀罕呢,老子自己又不是没事做。”于是他每天除了下村外,便读书、读报、读文件,过着自加压力、潜心修练的生活。的确,对于有目标的人来说,与其被用在偏离目标的俗事上,不如闲置。但常人不会这么想。因此金狮此时的名望落到最低点,全乡上下各色人等不再认为大学生有丝毫的特别。面对人们的冷眼,他一笑了之,并用以下的诗句自勉:

自重

衣食不讲,安逸不图;

清灯伴影,宝书陪宿。

庸人评说,充耳不顾;

小可发难,岂屑注目?

退以求进,隐以求扬,

待我修成,谁能压住?

看着众同事特别是年轻的同事们一有时间便吃喝玩乐,他摇头叹息,并以如下诗句自勉:

惜时

志士惜光阴,不为衣食奔;

舍宴就淡汤,求闲以修身。

盘转杯又抡,顿饭午至昏;

酒后睡半晌,华时空付东。

惜时语说尽,多当耳旁风;

试看昨少童,转眼变老翁。

人生须充实,到老不伤心;

甘苦皆赏尽,不枉过一生。

7月6日(星期六)的黄昏,心里惦记着父亲疾病的金狮见乡干部们走得差不多了,便也开始回家。他出得办公室,就见天色骤然黑了下来,并听见西面雷声隆隆。他正迟疑是否待一会儿再回,就见关少峰跑过来说:“金狮,能不能帮一下忙?”金狮:“啥事?”关少峰:“看来有冷子(冰雹),得马上打炮。可喜顺没来,世清又回家了,我跟高乡长忙不过来。”书中暗表,乡里的炮班由四人组成,副乡长兼人武部长高喜牛为班长,团委书记兼人武部干事关少峰及农科站的姚世清、张喜顺为成员。之所以用姚世清,是因为其离家远,不常回家;之所以用张喜顺,是因为其离家近,随时能来。炮班的人每人每年可拿到乡里300元的补助。闲言少叙,再说金狮听到关少峰求助,只说了个“行”便投入战斗,跟关少峰一起搬炮弹。高喜牛则操作着对天开炮。金狮从没干过这种活儿,也没受过临时训练,所以他把炮弹放至炮架上便走。谁知只会浮上水的高喜牛厉声说:“你放下就走,让谁来装?”金狮:“我不会装。”高喜牛把眼一瞪:“那你还能干个啥?”金狮听了很不舒服,心的话:“我他妈的帮忙帮出罪来了!”想到这儿本想理论几句,但考虑到现在情况紧急,不是斗嘴的时候,只好隐忍下来,继续忙活。忙过一阵,被淋得全身湿透的金狮回办公室换了衣服,见天色昏暗兼道路泥泞,只得放弃回家的打算,去食堂吃饭。吃饭间,关少峰说:“慢点吃。你今天淋了雨,又是帮忙,高乡长一会儿过来该管你些酒喝。”此时金狮还真想喝点酒,便放慢吃速。哪知等了半天,不见高喜牛的踪影,只得吃了饭回办公室休息。第二天早上,他吃了饭刚要动身回家,就见书记、乡长都来了,要他通知住在附近的乡干部全力投入抗洪。于是这周他没有回家。

第二个星期六的下午,日头正红,金狮在办公室看书,就见段书记跑进来说:“小陈,其他人也不知都哪去了,就你跑一趟吧。刚接到旗防汛办电话,第二次洪峰来了,比第一次的大得多,快出沟了。你赶快下去通知三间房、二间房、一间房的村干部,马上组织群众抗洪。”金狮边动身边说:“日头红红的,怎么会有洪水呢?”段书记:“山前红红的,山后可没少下。”金狮点点头,骑自行车飞奔而去。当他来至三间房村,天色尚早,村干部们还都在地里干活,一个也找不着。情急之下,他对着一块儿人稠的农田扯开嗓门大喊:“洪水来了,赶紧抗洪!”喊了一会儿见村民行动开,便向二间房村飞奔。二间房村的高支书因年事已高,儿女们也省心,早不下地干活了,成日在家里守着。因此他第一个接住金狮的报信。接到报信,他马上打开扩音器呼喊。见他开始呼喊,金狮忙向自己承包的一间房村飞奔。奔至村支书谷满仓家里,谷满仓刚好从地里回来。他一听金狮之言,马上打开扩音器呼喊:“男人们,马上上渠,洪水来了!”喊过几遍,提张铁锹便走。金狮便也提了张铁锹同行。这里的洪水北面大青山的迈达沟。迈达沟的洪水由山后辽阔地面及山内广阔山面上的雨水汇集而成,携带有大量的动物粪便及植物腐叶,因而十分肥沃。经它淤过的土地,可一下子从贫地变为沃土。它出沟后,在迈达召乡境内分成东西两股。西股全部注入西南一个乡的境内;东股则流到茂林岱乡东北端后,转而向东注入敕勒左旗的鹤驻海。就在这东股洪水的转弯处,设有一座闸,闸南有道支渠,是供南面东黑沙图、三间房、二间房、一间房等村分洪用的。平日上游水小,这闸能控制得了支渠内的流量;而今上游水大,直接从闸顶冒了过来,便不可收拾。因此当谷满仓和金狮率众赶上村东支渠坝上的时候,渠内洪水已快盛满。谷满仓急忙指挥村民散开,四下加固渠坝。然而人力终赶不上水势,不大一会儿,渠坝的数处开始跑冒滴漏。此时地里的小麦已经成熟,但大部分未收。见此情形,正和村民们一道奋力护堤的金狮住了手,跟谷满仓说:“这样终究不是个办法,得另想办法。”谷满仓愁眉苦脸地说:“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心了。”金狮:“可以开道口子,集中淹一块儿。”谷满仓:“可这庄户都是个人的,谁让你淹?淹了这家不淹那家,这家不跟你拼命?不如就这样尽力堵下去,最后淹了谁的谁也没怨。”金狮:“高秆儿的不是不太怕淹吗?就集中淹高秆儿的。”谷满仓:“问题是高低秆儿都不集中呀!一块儿地就有十几户人家种着,你种玉米,我种麦子,他种山药,高低不齐。”金狮失望地向洪水南端望去。此水之所以不断上升,是因为它流至南面一里处便被一条东西走向的干渠堤坝所挡。该干渠横穿两个旗县,是供沿线浇灌黄河水用的,此时无水。干渠与这支渠相交处有座小小的节制闸,显然是用来分流干渠之水的,此时也关着。金狮望了望这节制闸,问谷满仓:“究竟是什么原因,上头不让往那干渠里泄洪?”谷满仓:“上头的意思是,不能因为你一个村的庄户,把人家二十几个乡的活命渠给淤了。”金狮:“难道那黄河水就是清的?”谷满仓:“那是另一回事儿。”金狮:“难道咱们这点水就能把干渠淤了?”谷满仓:“那倒不至于。”金狮:“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在于人家一旦允许,这坝北的人们就会毫无节制地把上头的洪水引下来,然后排到坝里去。”谷满仓一听,歪头想了想,说:“也许是吧。”金狮:“如果真的把洪水泄进去了,上头会怎么样?”谷满仓:“怎么样?大集体那会儿,这个公社的一个书记见洪水就要淹村子了,就让群众提起闸把洪水泄了进去,结果他坐了半年班房。”金狮:“这个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这个书记后来又复职了,再后来当旗委书记了。”谷满仓:“那是人家门子硬,不是坐班房坐出理来了。”金狮:“行了,就叫群众提闸吧,出了事我担着。上头不是说一保人畜、二保村庄、三保庄户吗?万一上头怪罪下来,你们为我辩个护,就说村子都快被淹了。”说罢沿堤向南走去。谷满仓忙说:“小陈,不要。你年纪轻轻,前程似锦,犯不着冒这个险。大不了我们全村一年没收入。”金狮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走至中途,渠堤已被洪水淹没,他只好踏水而行。行了一会儿,脚下一软,滑至渠内,搞得半身泥污,他爬出来继续前行。行至南端,坝上的村民都直愣愣地看着他这位平日温和有礼、最近搞计划生育冷面无情、如今又弄得满身泥污的小伙子。只见他用手一指:“把闸提起来,出了事我负责。”一间房村人少地偏,收入均匀,因而民风仍很淳朴,以致于如今眼瞅着洪水要毁掉自己一年的收成,却无人敢把那挡水的闸门提起。如今听了金狮言语,几位年轻农民犹豫了一下,忙去提闸。如今用来提闸的转把早已不知去向,幸好一农民手里提着根拴羊的铁棍。人们就凭这根铁棍把闸门缓缓拧起。闸门一起,支渠内的洪水如离弦之箭,喷射而出。不大一会儿,支渠内的水位便降了下来。

全村的庄户保住了,金狮随谷满仓回家洗涮吃饭。吃饭的功夫,几位农民进来,说要给乡里写表扬信,表扬金狮。金狮说:“你们写表扬信,该夸我什么呢?难道夸我敢于负责,叫你们提闸?”农民们:“我们不那么说。那不成笨蛋了?我们只说你在抗洪中一马当先,临危不惧,掉进水里好几回都不退却。”金狮听了很高兴,心的话:“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如能写到旗里就更好了。”嘴上却说:“这也没啥,就算了吧。”谁知农民们听了这话最终没写,金狮也没法。最终还是谷满仓找机会跟乡领导绘声绘色地讲了这事。至于金狮让群众提闸的事,也未引起上面哪个人的注意,不了了之,后话不提。却说金狮当天晚上在谷满仓家里吃罢饭,见天色大黑,道路泥泞,就住在谷满仓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