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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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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书籍名:《天下粮仓》    作者: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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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杀我潘世贵,可你能杀那个人么?……听明白了么!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喊罢,他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绞!”他对着姨太太下了最后的命令。白绫再次绷紧。

潘世贵的脸由紫红变成了猪肝色,又由猪肝色变成了青灰色。

他嘴里的一条肥肥的舌头滑了出来。

3.刑部大狱单人牢。夜。

大锁打开。一只灯笼探了进来。靠在石墙上睡着了的米汝成被惊醒了,抬手遮了光,问:“谁来了?”

无人回答。米汝成撩开披在脸上的长长的白发,把手再遮低些,仍没看清站在灯笼后头的人。“老夫知道你是谁,”米汝成嚅着缺齿的嘴巴,声音格外平静,“你是延清。”

“是我!”果真是刘统勋的声音。米汝成咧开长满白须的嘴,笑了:“我刚梦见你来了,睁开眼,你真的是来了。”

刘统勋的声音仍在灯后:“梦里春秋如何?”

米汝成:“浩浩荡荡,混混沌沌,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刘统勋发出一声笑。米汝成也发出一声笑。

两人的笑声响在了一起,充满了整间牢房!

4.田文镜寓所。夜。

一口药罐坐在小炭炉上,冒着热气。田文镜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执着一把破扇,给炭炉扇着风。他孤独的影子可怜地投在地上,又细又长。一根白辫拖在他的干枯的后背,像一截枯树枝,硬倔倔的仿佛能一折就断。这时药罐溢了。田文镜急忙伸出手,把盖掀开。盖烫着了手,他鼓腮吹着手指,白胡子也一瓶一撅的。仆人过来,低声:“老爷,您去歇会吧,药煎好了,给您送到床头去。”

田文镜没理会仆人,欠着身吹着药罐里的浮泡,自语道:“良药苦口……可他们……怎么就不愿吃我开的药呢?……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话……来不及了……”

他抬起脸,看了看仆人,浮肿的眼皮红红的:“记着,药渣儿不要倒了,我得嚼嚼吃了它。……唉,吃完了这帖药,看来是不用再换方子了……人老了,吃药真管用么?……”

他站起身,腰弯得像弓,摇了摇头,空心拳头敲着背,慢慢朝自己的床榻走去。

“取笔墨来,我得给皇上写折子了!”他对着仆人又道。

药罐儿里的黑泡沫又一次溢了出来……

5.米府外。夜。

王凤林和许三金猫着腰,贴着墙根问了过来。

像头一次在这儿爬墙那样,两人顺当地翻墙而入。

6.柳含月房外临院的窗下。

窗纸被戳破了一个小洞,一管竹子往洞里伸去。竹管的一头被点着。一缕清烟从探在窗里的那一头冒了出来。塞满竹管的药面散发出好闻的香气。许三金欲打喷嚏,被王凤林抓起一把土封住了嘴。

7.牢房内。

铁镣打开,大枷卸下。两个狱卒搀扶着米汝成站起来。

刘统勋:“米大人请——!”

米汝成百感交集地颤抚着枷板好一会,抬起泪眼:“请!”

8.柳含月房内。

蒙烟在房里弥散。睡在床上的柳含月翻了个身,难受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她想睁开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烟雾在床上弥漫。

柳含月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9.窗外。夜。

王凤林在窗纸上又戳出一个洞眼,往里看去。

他笑起来,低声:“软了!”

10.房内。

王凤林和许三金撬开门闩,闪了进来。

王凤林急奔到床边,抱起柳含月,往肩上一撂。许三金插不上手,忽想起什么,顺手把柳含月床头的鞋子拿起,插在腰间,跟着王凤林往房外跑去。两人刚要迈出门槛,吓了一跳——庞旺铁青着脸,手里执着一根棍子,默默地站在门外!三双眼睛对峙着。

11.街面上。

老木赶着马车,重重地打鞭。车内,坐着刘统勋和米汝成。米汝成虚弱地喘着,问:“延清,不知此案为何破得如此神速?”

刘统勋:“这句话,我该问你的。”米汝成:“问我?老夫扛着枷锁坐在牢里等死,如何破得此案,老夫怎么会知道?”

刘统勋:“真的不知道?”

米汝成迟疑了一下:“真的不知道。”

12.柳含月房门外。

庞旺的声音像冰一样冷:“放下她!”王凤林:“你是谁?”庞旺:“米府的管家!”王凤林嘿的一笑:“不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么?”

庞旺:“米家门庭虽丧,可米家的犬还是一条好犬!”

王凤林:“让开路!你可要知道,我的这位弟兄,是杀人魔头!”

庞旺又冷冷一笑:“很好,我等了几十年,总算把杀人魔头等到了!出手吧!”

王凤林朝许三金侧了下脸:“给我收拾了这个小矮子!”

许三金苦笑着,看看王凤林,又看看庞旺,笑道:“别,别上火!——凤爷,大老爷们不值得为个小女子伤了和气!放下她,我们走人!”王凤林的脸色变了:“狗娘养的,节骨眼上你卖我啊!”突然往腰里一摸,摸出一把解腕小刀来,一下横在柳含月的脖子上,嘶叫道,“让开路!不让,老子割了!”

庞旺和许三金都吃了一惊。

13.马车内。

刘统勋:“既然沧翁推说什么也不知,我刘延清还有什么话可说?”米汝成:“老夫确是如坠雾中。延清这般问我,让老夫如何回答才好?”刘统勋从袖里取出一信,递给米汝成:“这信,你看看!”米汝成展开信,只看了一眼用民皮便好一阵跳,抬眼看了看刘统勋,垂目间起信来。

柳含月的画外音:“雪寒在上,故高山多雪;霜寒在下,故平地多霜。

14.柳含月房门外。

昏迷的柳含月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柳含月的画外音:“……上下虽可分别,而雪霜同是寒意!……”

王凤林一步步往曲廊退去。

庞旺厉声:“放下她!”许三金一把抱住了王凤林,哀求道:“凤爷!放下这个女子吧!凤爷,你也是漕船上见过世面的人,不能干这种卖人的行当啊!凤爷,许三金宁肯帮你去偷,帮你去抢,就是不能帮你卖人啊!凤爷,我求你了!”

“混账东西!”王凤林怒吼一声,对着许三金的手臂重重扎下刀去!许三金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手。王凤林驮着柳含月向大门跑去。庞旺手里虽有棍子,却投鼠忌器,只得舍棍紧追。

15.马车内。

米汝成抬起脸,显然,他认出了这是柳含月的字迹。

刘统勋:“在此信中,还夹有若于米券,延清正是凭着这信和米券才茅塞顿开,理出了破案的头绪。”

米汝成:“这么说,老夫有今日,靠了这信?”

刘统勋看着米汝成:“沧翁真不认得这些字?”米汝成:“不认得。”刘统勋沉默片刻:“可我总觉得,你会认出这些字来的……”米汝成:“为何这么想?”

刘统勋叹了一声,似乎有着满腔的失望:“延清还以为,若是你不认得这些字,你是决不会梦见我来为你开锁的!可我……还是想错了米汝成欲言又止。刘统勋轻轻摇了摇头,无限感慨:”此信字迹娟秀,定然出于女子之笔。……这世上,才女如云,可出了这么一位才华如此脱俗不凡,观物如此沉静机智,出语又如此涉险蹈危的女子,也不枉为天地造化一场了……“

米汝成默然听着,老眼中闪起泪光。他把脸埋进了暗处。

16·米府曲廊。

庞旺追上了王凤林,扑了上去!王凤林扑地。柳含月软倒在了地上。庞旺一把抱住柳含月,喊:“柳姑娘!柳姑娘!”

王凤林朝着庞旺的后背猛戳一刀,朝着院墙边奔去,爬上墙,跳了出去。庞旺抱着柳含月,拼命喊着。他的声音渐渐嘶哑,身子一歪,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17.柳含月房门外。日。

门拉开,老御医从房内出来。守在门外的米汝成披着一件大夹袄,脸色青灰地急声问:“大医,柳姑娘如何了?”御医笑着:“米大人洗冤出狱,皇上格外高兴,差下官前来府上替米大人开几帖大补元气的方子,却没曾想到,一到府上,就替米大人救起人来了。”

米汝成:“皇上对微臣恩重如山!太医不辞劳累,为微臣一口气救下了三个人,对米某来说,也是重思了!”

御医:“米大人言重了。——敢问米大人,这柳姑娘是府上的什么人?”米汝成:“是老夫的女婢。”

御医一笑:“这等佳人在府上做婢女,米大人不觉得心疼?”

米汝成不自在地一笑:“柳姑娘不是做粗活的女婢,专在老夫书房做些细活。”

御医:“米大人好福气啊!此女的眼角眉梢之间,有股逼人的才气,想必米大人是不会委屈她的。——米大人请放心,柳姑娘只是中了蒙烟的毒气,无碍性命,再过一个时辰便能下得床来。”

米汝成绷紧的脸松下了,长长舒了口气。

18.厢房内。

臂上绑了白布的许三金蹲在凳上,用一只手拼命吃着饭菜,把一张嘴塞得满满的。庞旺的伤势较重,躺在床上。许三金:“我说庞管家,刚才给你我上金创膏药的老头子,怎么是个哑巴?”庞旺:“你知道他是谁么?”许三金:“谁?”庞旺:“御医。”许三金:“御医是干啥的?”庞旺:“给皇上瞧病的。”

“喝,看不出来!”许三金笑道,突然两眼一翻,从凳上屁股滑落,坐在地上,“你说什么?那老头是给皇上瞧病的?”

庞旺:“吓着你了?”许三金抬起自己的伤臂,看看扎着的白布条儿,语无伦次地道:“这么说,我、我许三金,也、也当了一回皇上了?”

庞旺:“掌嘴!”许三金顺从地打了自己一嘴巴:“我是说,我、我许三金不是皇上,不不,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