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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誓

书籍名:《玉无常系列之相思劫》    作者:绯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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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一阵阵地逼上来,天气热得不成样子。林岐别院里的三位客人均是自小长在北地深山,清爽惯了,几时受过这等暑热?不消说是出门,连动都不舍得动一下。

“找到了!”林家一名家仆急匆匆冲进来,几乎来不及擦去自己头上的汗珠。

“找到了?!”沈醺惊跳起身,林岐亦是掩不住满面的喜色,赞道:“做得好!”

贯仲与陆草堂二人到底沉得住气,只是微抬了眼望向那家仆。

“蛛娘子是过山瑶黄家的人,那一家子怪得很,全家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不过总算给我们打听出来,他们现在游溪一带暂住。”

“静之,借你车马一用,我们这便赶去游溪!”沈醺双颊泛起血色,声音竟已有几分颤抖。

“既已找到,也不急在一时,给静之一天时间准备,我们明日再出发。”陆草堂的声音温和平缓,却也不容沈醺反对。

“不错不错,”林岐拈须道,“此去游溪,一路甚是荒凉,还需准备万全才好。”

沈醺望向陆草堂,眼中是无限宽慰的笑意,“也好,我去帮静之准备车马,你先歇着。”说着,提步欲行,身躯却忽地晃了两晃,忙一手扶住了桌子,未待陆草堂发问,先已笑道:“怕是有些中暑,不妨事。”

陆草堂见他逞强,也不多问,淡淡道:“看来这几日还要多为你煎几付药才是。”

“你煎多少付,我便喝多少付就是了。”沈醺一笑,挥袖出门。

“见他这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那杀人无算的玉无常。”林岐待沈醺身影消失,方喟然叹道。

“他幼时遭逢惨变,性子比常人激烈几分,却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陆草堂声音中满是怜惜。

“若不是你,他此时只怕已堕入魔道。”林岐紧盯住陆草堂,似是要看穿他,“如今你身中剧毒,他自是心急如焚,若是发起狂来,谁还能制得住他?”

陆草堂微一沉吟,笑道:“静之是在问,若我毒发不治,那无常恶鬼发起狂来如何是好。”

“草堂果然玲珑剔透。”林岐语气中透出丝丝凉意。

“静之多虑了,”贯仲勉强一笑,“我贯仲可用项上人头作保,玉无常绝不会再出现。”

“有你这句话,我老头儿也不用怕将来无颜面对青木小儿了。”林岐如释重负,掸衣起身,“只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已经禁不住折腾,不然也好随你们去拜会黄家。”

夜色渐深,暑气已消弭无踪,清风徐来,吹得一天星光摇动,月色迷茫。

沈醺忙了半晌,此时回得院中,恰花木芬芳,夜风清凉,不由得停步驻留,满心宁静喜悦。

“……那药,还是算了……”风中忽地传来低低人声。

“再让他服下三付,当能稍有效果,此时如何能功亏一篑?”陆草堂似是有些激动,声音高了些。

“……这样,对他未免也太残忍了些。”贯仲颇有几分不忍之意。

“我又何尝愿他忘记我……”陆草堂一声长叹,“忘忧散,情仇两忘,愿他今后清清净净,只当重新活过一次罢。”

“情仇两忘?忘记谁?”门忽地开了,如水月光泼洒进来,映得沈醺一张俊脸惨白若死。

陆草堂手一颤,折扇“喀”地一声断了扇骨。

“你们,不愿解释给我听么?”沈醺明眸如月华流转,轮流瞟过贯仲与陆草堂二人。

“你不该听到的。”陆草堂扶额微叹。

“我知道,”沈醺凄然一笑,“可我已经听到了。”

“事已至此,又何必瞒他。”贯仲扬眉。

“你近来所饮之药,已不是先前清心去火之茶饮,”陆草堂停顿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续道,“而是秘药‘忘忧散’。”

“喝下之后,情仇两忘?”沈醺眼中似有点点光芒,逼视陆草堂。

“……不错。”陆草堂坦然直视沈醺双眸。

“黄家解不了‘相思劫’?”沈醺凄声问道。

“不错……当年师父中此毒时,洗心谷弟子何尝没有上天入地搜寻解药,最终仍是无力回天……”陆草堂恻然,“相思劫,千情万苦,唯相思无解。”

“你便要我忘了你?”

“不忘又能如何?”陆草堂低低道,“若我……当真不治,依你的性子,只怕荼毒天下。”

“草堂,若我起誓不再杀人呢?”沈醺神色平静,眼神深邃无波。

陆草堂微微苦笑,“寻常誓言若约束得住你,你也不是沈醺……也罢,你若肯依着我的话起誓,我便可放心了。”

“挫骨扬灰,形神俱灭,如何毒誓也无妨。”

“好……”陆草堂颔首一笑,“我沈醺对天起誓,今日后若再杀一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再不得见陆草堂一面。”

沈醺毫不犹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朗声说道:“我沈醺对天起誓,今日后若再杀一人,碧落黄泉,天上人间,再不得见陆草堂一面!”说罢,心中却暗笑:草堂,你若不治,我又岂会独活?自然立刻便随你去了,这样的誓言虽狠心至极,我却是必不会违誓,起誓又何妨?

陆草堂神色一松,狡黠一笑,忽地问道:“沈醺,你是人不是?”

“自然……”沈醺随口欲答,一个“是”字却再也说不出口,“草堂,你好狠的心……”语未毕,一口鲜血已溅上衣襟。

“我也是逼不得已……”陆草堂温柔拭去沈醺唇角血迹,“不要怪我,这是唯一的万全之策。”

“你在逼我。”沈醺仰头,试图阻止泪水滑出眼眶。

“我在赌,用我的今世,赌我们的来生。”陆草堂俯身吻去沈醺眼角的晶莹,“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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