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寻
“起床了，庸医！”沈醺推开窗子，一阵温温软软的东风便扑进帘来。
“天还没亮，急什么？”陆草堂微眯双眼，懒懒地瞟了一眼帐外，又缩回被子里去。
“急着找人救你那条烂命啊！”沈醺气得牙痒，三步两步冲到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想死没那么容易！”
“若我自己救不了自己，还有谁能救得了我？”失去了温暖的被子，某人只好抓了件衣服乖乖披上。
“喏，袖子。”沈醺毫不客气地举起手臂，两片单薄的衣料在风中嚣张地摇晃着。
“我上辈子绝对欠你的……”陆草堂不知第几次发出这样的哀叹。叹归叹，活计还是要做的，不然被贯仲那小子看到二人衣冠不整，还不知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一室春风荡漾，一时沉默。
“一定有办法的，我们还有时间。”沈醺坐在床边，两眼专注地盯着陆草堂的手指，说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
“嗯。”回答的语气，不折不扣叫做敷衍。
“……”沈醺忽地一个翻身，将陆草堂压倒在床上，“给我认真一点！”
“呃……打扰了。”刚刚推开门的贯仲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片刻之后……绿着脸的陆草堂和青着额头的沈醺走了出来。
“接下来要去哪里？”贯仲神清气爽地坐在客栈大堂中，前些日子的颓败气象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不如就去杭州如何？”陆草堂坏心地一笑，向沈醺眨了眨眼，贯仲一张脸霎时也绿了起来。
“解你的毒要紧。”沈醺板紧了脸。
“正是为了解毒啊，”陆草堂一脸无辜地望向沈醺，“你可还记得灵隐寺的无嗔大师？”
“那个秃……”沈醺谨慎地吞回了后面那个字，“自然记得，他那一掌几乎将我拍死。”
“无嗔大师出家之前原是用毒高手，若是向他求助，想来必能有所收获。”
沈醺顿时喜笑颜开，“能解了你的毒，要我再挨他几掌也无妨。”
“我……还是先回谷吧……”贯仲拔脚准备开溜。
“想逃也是没用的！”沈醺大笑，纵身向前，右手疾挥，已将贯仲兜在铁链中，陆草堂见状一笑，亦从另一侧穿出，几圈转下来，二人将贯仲捆了个结结实实。
“走吧！”
杭州，西湖，解忧坊。
依旧是春光明媚，来来往往的茶客亦是熟悉面孔，似乎这一年的时光轻轻易易被跳了过去。
二楼雅座，三名俊秀青年笑声朗朗。
“小二！”锦袍青年扬声叫道。
“来嘞！”小二干净利落地一甩手巾把儿，“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要人。”锦袍青年一挑眉，“胡老爷子今天怎么没来？”
“客官，您看这事儿闹的……胡老爷子有日子不来我们这儿了，说是老了，回家享清福去……”
“这样啊……”锦袍青年自袖中摸出一封信，另将一锭银子交在小二手内，“那就麻烦你去请他老人家过来一趟。”
“诶，您等着哎！”小二乐得眉开眼笑，收了银子，转身就跑。
“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放着‘药王’、‘医圣’在这里，倒要去问那老头儿。”说话的，自然是陆草堂。
“这老头儿可不一般，”贯仲略顿一顿，“一个平常老人，断不会知道如此多江湖秘辛，想必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嘁，”沈醺不屑偏头，“你就在这里大咧咧坐着，让一位世外高人跑着来见你？”
“既然他不愿露相，我自然要配合一下。”贯仲靠在窗边，眼光一转，“他来了。”
“小老儿真是三生有幸啊。”胡老爷子也不打招呼，径自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眼中锐利光芒一闪而过，归于沉寂。
“请您过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别无他意。”贯仲笑吟吟地凑到胡老爷子身边，“您可听说过‘相思劫’？”
胡老爷子眼皮一跳，哑声道：“小老儿只是贱骨头一把，那些故事，也不过是从些江湖豪客那里听来的流言，说给大家听，赚几个养老钱，听了一笑也就罢了……”
“好，那换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贯仲却不追问，悠哉游哉地啜一口茶，“二十年前，有一个叫胡旻的江洋大盗，轻功冠绝武林……”
“公子说笑了……”胡老爷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相思劫’，我所知也实在不多，何况事关皇家……”
“有多少说多少便是，”贯仲依旧笑吟吟，“至于那些宫闱秘闻，我们也不想听的。”
“是，是。‘相思劫’是近几十年才出现的神秘毒药，毒性极是诡异，缠绵入腑，却也无甚痛楚，只是暗地里折磨得人形容憔悴五脏虚弱，拖上个一年半载，落得个无疾而终。因中这毒的症状像极了害相思病，这毒药才被称为‘相思劫’。”
“你可知这毒药来源？”贯仲继续问道。
“这个我实在不知，不过传闻最早是岭南一带出现此毒踪迹。”
“这毒药如何解法？”沈醺早已耐不住性子，直奔主题。
“解法？”胡老爷子苦笑一声，“昔日医术通神的‘雪衣仙人’便是死在此毒之下，普天之下只怕也是无人能解。”
听到“雪衣仙人”四字，陆草堂面色一暗，旋即强笑道：“左右无事，见过无嗔大师,我们三人便去岭南走一遭。”
胡老爷子如获大赦，抖抖衣服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忽又回头向三人说道：“慧极易伤，情深不寿。我看三位公子皆是聪明太过，不妨放宽心胸，人生一世，浑浑噩噩却是比清清明明快活得多了。”
三人闻言，神情均是一肃，恭敬起身一揖，直待胡老爷子远远去了，三人仍是失神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