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盛隆记
心急如焚的沈醺一夜之间翻遍了东平王府，又花了一上午搜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老猴儿！”沈醺恶狠狠地盯着身边缩着脖子的老人。老人一个哆嗦，挤出个苦笑，“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朋友，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那人如何降伏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若没有他，你只能到乱葬岗去挖我出来了！”
面对着暴怒的沈醺，老者哑口无言。
“怎么办？他绝不是会扔下我自己到处跑的人……”沈醺苦恼地皱起眉头，“难道……”沈醺忽地抬头，身形如箭一般射出。
京城中不少人都知道盛隆记是东平王府的产业，因此也从不曾有人试图到盛隆记闹事……所以今天这件事，绝对是例外中的例外。
白衣青年神采飞扬，一脚踹飞了盛隆记的门板，朗声笑道：“叫你们二掌柜的出来！”
“尊驾何人？”对于有胆量来闹事的人，盛隆记的伙计自然要以礼相待。
“沈醺，沈醺的沈，沈醺的醺。”沈醺扬眉一笑。那伙计一个寒战，骇得语不成声，“玉……玉无常！”转身便逃入后堂。
沈醺亦不追赶，便在柜台上大大咧咧坐了，原本围观的人群在听到“玉无常”三字之后一哄而散，逃了个干干净净。沈醺自嘲一笑，原来自己的名头，已经响亮到如此地步。
片刻，那胖子四爷捧了肚子急匆匆奔了出来，满面堆笑，“客官，请里面说话。”
沈醺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提剑相随。
盛隆记的后院原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此时却全被四爷驱散，倒显得格外冷清。四爷敛了笑容，冷冷道：“沈公子别来无恙。”
“废话少说，你们把草堂带到哪里去了？”
四爷双手拢入袖中，皮笑肉不笑，“这么急着找陆公子，沈公子身上的毒只怕是快要发作了吧？”
“既然知道，就少说几句废话。”
“这倒奇了，在下区区一家商号掌柜，怎么会知道陆公子去哪里？沈公子你找错人了。”
“掌柜？”沈醺怒极反笑，“好，你尽可以继续装糊涂，待我找到你家主子，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我家主子？”四爷惊讶反问。
“我指的可不是钱先生……你家那位王爷主子现在正在黍阳前线吧？刀剑无眼啊，若是不小心碰了伤了，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办……”说着，沈醺状似无意地掂着手中的“太阿”，转身似是要离开。
四爷假笑再也挂不住，纵身上前张手拦住沈醺，“王爷万金之躯，岂能容你碰上一指头！”
“谁耐烦碰他，”终于引得这胖子动气，沈醺垂目而笑，“将草堂还给我，我便立即离开，再也不管你们的事。”
“在下确是不知陆公子在哪里，被南定王派人掳了去也说不定……”四爷此时却看出沈醺对陆草堂的关切，存了几分猫儿戏鼠之心。
“人是在你们东平王府里不见的，我不找你们东平要人，反倒去找南定不成？”
“这个自然随沈公子自便……”四爷还要再逗弄沈醺时，“铮”地一声，沈醺剑已出鞘。
“我没空陪你玩游戏，”沈醺冷了一张俊脸，“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草堂在哪里；第二，现在就死。”
四爷鬓角冷汗渐下，那把“太阿”上散发的杀气，不愧无常之号。可是……钱先生却曾吩咐过，无论如何不能让沈醺找到陆草堂，能绊住他多久就绊多久，直到他毒发身亡最好。
“沈公子……”四爷知道，那柄剑不会开玩笑，“杀了我你就再也不会知道陆公子的下落了。”
“哦？”沈醺玩味地挑眉，“你真以为我是笨蛋不成？既然知道草堂失踪与东平王有关，还怕那王爷飞到天上去！”
四爷咬牙，“沈公子的剑法，在下是十分钦佩的。”
“但是为了你家王爷，你还是要和我动手——你是想这么说没错吧？”
“不错，我赵四绝不会让人动王爷一根指头。”四爷挺胸扬眉而立，英风激荡，登时让人忘记他猥琐形貌。
沈醺却不为所动，“好！好个忠心耿耿的奴才！看来不杀了你，我是没有办法去见你家主子了？”
四爷更不答言，双掌吐劲，暴喝一声，出手便是一招泰山压顶，法度严谨，俨然大家风范。陆草堂那日虽是戏言，料的倒也不差，这四爷，果真是内家高手。
掌风凛凛，带起沈醺片片衣襟飞舞，沈醺却依然仗剑而立，直待四爷双掌堪堪击到面门，方似闲庭信步般一滑闪开。随手一剑斜斜削落，正斩向四爷肩后破绽。谁知那四爷竟然避也不避，一身肥肉颤动，硬是夹住了沈醺的剑，回手一扫，力挟千钧，逼得沈醺撤剑而退，饶是沈醺身法轻灵迅疾，还是被刚硬掌风带到，直飞出数丈远，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住。
“看来我小瞧你了。”沈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面上丝毫不见惊慌之色。倒是一击成功的四爷面色如土——这一击凝聚了他数十年修为，内功外功皆已发挥得淋漓尽致，本拟将沈醺一招毙于掌下，可眼前之人却似连轻伤都没有受。
秋风卷起落叶，飞扬漫天。
“老猴儿”在盛隆记外久候，不见沈醺出来，一时按捺不住，纵身而入。
于是当他找到后院时，就见到了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活人和一个将死之人。
“小子，你又杀人了！？”
“是他的错，”沈醺头也未回，“他不该忘了，我是玉无常，杀人如麻的玉无常。”
四爷匍匐在地，已不停抽气，犹自断断续续说道：“你……见不到他的……我，只是，王爷最卑微不过的奴才……”
沈醺一声怒喝，长剑掷出，将四爷生生钉在地上。
“老猴儿”无言伫立，心中忽地明白了一件事——四爷的确错了，他错在，不该在沈醺面前提起陆草堂；而他自己也错了，错得离谱，沈醺那般急着寻找陆草堂，并不是因为九日翠之毒，那种狂躁，那紧皱的眉，那落寞的背影……一切都指向唯一的答案。
“老猴儿”暗叹一声，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