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下乱
九月十二，东平王李端被立为太子，同日，南定王李歂于封地起兵谋反。东平王主动请缨前往黍阳郡平定叛乱，待胜后再担太子之名——这一战，将决定天下归属。
陆草堂与沈醺已至京城。
“我总觉得……”沈醺揉着眉头，“我们应该去黍阳郡才对。”
“的确，”陆草堂点头，“需要洗心谷力量支持的野心，自然是想夺取天下。目前有力量争霸的只有东平南定两位王爷了……”
“所以有关的人都已经凑到黍阳了，我们……在京城做什么？”
“既然来了，不能白来一趟嘛……”陆草堂微微一笑，“东平王虽不在了，东平王府总在的。”
沈醺一脸惊奇地看着陆草堂，“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谁知竟也做这偷鸡摸狗之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偷鸡摸狗之时。
东平王府绿柳荫中，闪过鬼魅一般的两条影子。
人影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下，屋内有人正低声私语。“四爷说，事情难办得很。”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渗人。
“这是王爷下了死令的事，办不成，叫他也不用回来了。”中年男子淡淡道。
“是。还有郡主的事，江湖上传言，刘沛风温秀夫妇最近曾经进过洗心谷，听谷主亲自证实，风流医圣贯仲已死，那孽种想必也活不成了。”
“这件事，王爷早已知晓。”中年男子依旧冷冷道，“你以为王爷常年不在府中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么？王爷说，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要是再不把上次交待的事情办好，有一个算一个，都请去闯闯南定王的铁甲阵罢。”
“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钱先生，求您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再宽限几日，我们一定……”老妇泣不成声。
那钱先生一声长叹，声音中，居然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与凄凉，“这些‘没用的奴才’里，何尝不包括我了。”
老妇再无言，默默退出。
门外那两条人影，早已掠过数道院墙，落在王府花园假山之旁。
“喂，那四爷果真是东平王的人。”沈醺见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开口道。
“却不知东平王要这群手下做的是什么事……”陆草堂沉吟。
“还能有什么，武林中人，只怕也受了朝廷操控，有人支持东平，有人支持南定；想必那四爷就是胁持了苏家兄妹，要他们帮助东平王铲除异己。”
“有理，”陆草堂颔首，“江湖总免不了变成朝廷手里的一盘棋，这也是我不愿让洗心谷出头露面的原因……”话音一顿，陆草堂忽地低呼：“什么人？！”
近旁花丛中一道黑影倏地蹿出，径直扑向陆草堂，身法之迅疾竟似胜过沈陆二人几分。
陆草堂不敢大意，一掌拂出，已带上五成功力，只盼一掌便将来人迫开。谁知那黑影身法古怪，一弯一绕，将陆草堂招数全数避开，眨眼间竟已逼到身前。
借了远处楼阁灯光，陆草堂打量来人，见他身量又高又瘦，脸更是古怪，缩腮尖嘴，活似一只猴儿，心中方一动，沈醺已低声呼道：“老猴儿！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救你！”那老者出手如风，五指成爪，同时袭向陆草堂身上数处大穴，陆草堂既知此人非敌，也不好出手，只得拧身险险避开。谁知这老者得寸进尺，见陆草堂退让，更是步步紧逼，一招占先，后招绵绵不绝跟上，一时把陆草堂逼了个手忙脚乱。
沈醺两边皆不便相助，急得站在一边低声叫道：“老猴儿！别闹了，这位是朋友！”
“朋友？胡扯，朋友还用铁链拴着你？”
“你先停下来听我解释……”
“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关外。”老者久斗不下，心中焦躁，腰间软鞭悄没声息地甩出，陆草堂一怔，右手手腕已被缠住。此时陆草堂左手锁了绝情锁，右手又受软鞭牵制，真真是避无可避，老者肘锤横出，正撞在他肋下穴道，陆草堂登时动弹不得。沈醺啼笑皆非，纵身上前欲为陆草堂解穴，那老者忽地诡笑，软鞭一扯，将沈醺缠了个结实，夹在腋下，“小子，钥匙在哪里？”也不等陆草堂回答，便伸手到陆草堂怀中摸出了钥匙。
“老猴儿……解开那个我会死的！”沈醺倒不是在唬人，再过七日便是九日翠毒发之期，若真被这老儿架到关外，这死法才叫冤枉。
“跟我回家你就会死？”天色虽暗，也能看出老者气得满面通红，“你小子在中原惹下这许多祸事，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带你回去。”
说罢，也不听沈醺解释，解了绝情锁，夹了沈醺提气便奔，身影三晃两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陆草堂一个人站在凄迷夜色之中，唯有苦笑。这老者点穴功夫虽不精，力道却重，没一个时辰也冲不开，陆草堂索性闭了双眼，专心运功冲穴。
“不知药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陆草堂倏地睁眼，见一中年文士正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能无声无息掠到陆草堂面前，这份轻功，在武林中也算得上顶尖了。听声音，应当就是先前屋中的那位钱先生。
“在下姓钱，我家王爷仰慕陆公子多时，多谢陆公子今日亲身前来。”那文士虽是眉眼含笑，却又出手点了陆草堂身上多处穴道。
既已落入对方手里，陆草堂一时也无法可想，淡笑道：“多谢钱先生，东平王爷如此盛情，在下却之不恭，这便请钱先生带路走一趟吧。只是我那同伴不知我去向，若他来寻时，还请钱先生招呼一声。”
“这是自然。”钱先生拍手叫了二人出来，一个是适才的老妇人，另一个居然便是那脑满肠肥的胖子四爷。
“四爷，你都听到了？”
四爷恭敬一揖，“是。”
“这位陆公子的朋友，你也是见过的，你便在此等候。”说着，钱先生转向老妇人，“唐线，你便随我护送陆公子去见王爷。”
四爷与老妇唐线均面露喜色，齐声应是。
东平王府中骏马非同寻常，一夜疾驰，天明时便已到了黍阳郡外大军营中。
军中诸人对钱先生皆是万分恭敬，一路恭迎到中军帐中。那王爷正背了身子凝神细看帐中地图，钱先生进帐，却也不甚恭敬，拱手道：“启禀王爷……太子殿下，陆公子已请到。”
那王爷一笑转身，“草堂好大的架子，本王真是望穿秋水啊。”
陆草堂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微笑，“我早该知道是你，‘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