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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名:《月夺心》    作者:吉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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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盛传,新任武林盟主陶砚已经找到了秋水神宫的入口,并且和一向自恃甚高的南方龙骐堡达成协定,不日内就要攻打魔宫。

  中原武林,天云山庄的萧寒岭身染重病,已经宣告退隐。剩下的各门各派,又以少林、武当、丐帮和因为盟主出身而地位猛升的霸刀门为首,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讨伐准备。

  而在南方龙骐堡里,一个小小的军医,正在药房的屋角埋头干活。

  突然,离他不远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轰隆倒在地上,军医两眼一翻,心想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吧。

  「快给我救活他,要是死了,我拿你们陪葬!」

  霸道的声音响彻房间,来者正是龙骐堡第一猛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粗衣麻布的书生,满头满脸的鲜血。

  军医无奈,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曲堂主,这里只有我一个,你先把人放下吧,我来看看他的伤势。」

  说是第一猛将,其实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此刻着急上火,秀气的五官也带上了几分狰狞,倒真有几分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曲堂主搓着手在一旁来回踱步,也没有了先前的霸道模样。

  军医一面检查伤口,一面皱起了眉头,「下次要是再撞重些,就不用送我这儿了。」

  曲堂主扑了过来,拉住书生的手,不安催促道:「那你倒是给他治啊!」

  「我要给他清洗,你先出去,旁边有人我定不下心来。」军医赶走了焦急万分的曲堂主,回过身来看看床上昏迷过去的男子。

  这额上的伤口显然是男子自己撞的,撞得够狠,显然是不想活了。听说这书生早些年还是曲堂主的私塾先生,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闹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军医清理完伤口,放了门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曲堂主进门,看他抱着床上书生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也不相信外间传言曲堂主想要这书生的命。

  军医干咳了一声,拿了药箱,「书生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已经到了巡营的时辰,你在这里替我守着他一会。」

  大概知道军医是得罪不起的,或许也是没有先前那么急了,曲堂主回过头来,满脸感激地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回到了那书生的脸上。

  继续打搅人家小俩口,大概会挨雷劈吧?军医拎着药箱,这么想着走了出来,一面体贴地替屋里两人把门给带上了。

  军医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曲堂主的随从小猴子躲在走廊下,一个劲朝着自己招手。他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有话快说,士兵们还等着我去给他们换药呢。」

  小猴子看看周围,轻声问道:「大夫,我们堂主的先生他没事吧?」

  军医没好气地答:「流了那么多血,能叫没事么?这又是怎么弄的,我说过那书生的身体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现在流了这么多血,不是给他催命么?」

  小猴子急了,「这次真不怪我们堂主,是他自己撞的。我们堂主不是想报仇么,把人家的老婆孩子绑了来锁在后院里,结果今天不知怎么着被那先生给发现了,两人吵起来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嗨!这先生性子可真烈,一头就给撞在门柱上了……」

  「行了行了,你都绕得我头晕了。」军医打断他的话,摆了摆手,「我不管你『这先生』、『那先生』的,反正你找机会跟你们堂主说一声,书生今天是真动了死念,不想后悔就对人家好点。」

  军医说完,扔下一脸震惊的小猴子,背着药箱去巡查了。

  到了晚上,曲堂主亲自过来把那书生接走,被霸占了一天的药房才算还给了军医。

  点一盏油灯,军医从衣柜里拿出一卷画纸,慢慢在灯下展开。画上繁花簇拥的那人,淡淡笑容却像一把刀子狠狠割戮着他的心头。

  不错,这位半个月前隐姓埋名混进龙骐堡的军医,就是钻山打洞要混在攻打秋水神宫大军里找回谷里去的天一。

  刚刚从绵娥的信里得知真相时,天一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月君的身边,可是数百年来都是秘密的秋水神宫,哪是凭藉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轻易找到的?

  恰好正道传出消息,陶砚找到了秋水神宫的入口得而顺利继位。天一决定赌一把,正道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龙骐堡却是个卖身投靠的好地方。

  所以他凭藉过人的医术,先是揭了龙骐堡主的求医榜文,然后又成了唯一可以待在龙骐堡内部的军医。这个半个月的时间,他打探到,正道定下秘密攻打秋水神宫的时间,就在九月初九。

  只要不出意外,再等半个月,他就可以见到月君。

  天一将画卷起来,细心收好在衣柜里,他的目光在柜角的锦缎包袱上扫过,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

  这次见到月君,他一定要紧紧抱住他!

  不管那人的嘴里吐出什么样歹毒的挖苦,也绝不再放开他,到死都不放开!

  * * * * * *

  八月二十七,龙骐堡主果然调兵遣将。天一凭藉事先跟曲堂主作下的约定,随军在了攻打秋水神宫的队伍里。

  九月初六,龙骐堡的军士到达杭州,与正道武林人士组成的队伍会合。

  九月初九,由陶砚带路,各派江湖人士和龙骐堡四千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起攻入了秋水神宫,数百年来都是传说的魔宫,一朝覆灭。

  天一就在先锋队伍里,等他从船上下来,秋水神宫的上空已经腾起了浓烟。

  陶砚早先下了命令,只要是秋水神宫的人,格杀勿论。

  这一次正道的攻打来得突然,谷中的宫众显然毫无准备。谷内顿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天一越往里走,心中越是害怕。

  他怕月君得到消息,来不及逃走,被困谷中。

  他又怕月君心疾发作,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如果遇到这群自诩为武林正道的刽子手,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欺凌。

  可他最怕月君从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被人俘虏的屈辱,若是他赌了一口气,在正道进入月阁之前自行了断,这一步之差就叫他们天人永隔,自己岂不是后悔一世?

  药师心急如焚,他趁大家不注意,拐入了假山后的一条岔道,向着月阁狂奔而去。

  好在众人先注意到的都是东面金碧辉煌的主殿,并没有一开始就杀到稍偏的月阁来。等到天一冲进月阁,只见四处烟雾弥漫,谷内的熊熊大火,竟然是从月阁的东面烧起来的。

  他料得不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月君知道正道攻入,果然做了放弃一切的选择。

  「寒魄,你在哪里?我是天一,我回来找你了!」

  天一发疯一般找了几间房,一脚踢开月阁主楼的大门,空无一人的大厅上只有黑纱飘起又落下,竟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庭院里的烟雾越来越浓重,天一呛得咳嗽起来,却不肯放弃。

  「寒魄、萧寒魄!你给我出来!」

  他一遍又一遍大吼着。

  始终没有人回应。

  药师站在院子当中,看着那鲜艳的火舌已经舔上了主楼的一角,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颗心也好像被那火烤着,疼得缩成一团。

  为什么不回答,谷里刀光剑影,他那样的身体,能撑着逃到哪里去?

  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么,为什么两人总是这么错过?他爱月君的时候,月君的冷漠让他以为自己毫无机会;等到自己心灰意冷了,月君却让他知道,他早巳爱他至深……

  「萧寒魄,你这个混蛋!」天一亲眼看着眼前高楼琉璃碧瓦上腾起的鲜红火焰,劈啪作响间,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月君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再也见不到了吧?

  当他说此生不再相见,就注定是这样一个结尾。

  「好、好,算你狠,连死都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药师双手攒紧,一步步从草坪上退开来,脸上的表情似在大笑,又似悲恸到了极处。滚烫的热浪朝他扑来,天一全身脱力地滑坐在了地上,脑子里逐渐一片空白。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几个小喽啰拿着兵器从院门外冲了进来。

  没人注意到院子角落里的天一,他们迳自冲到了其他没有烧起来的房间里,不一会儿,各自抱着些金银玉器跑了出来。

  「哇,都说秋水神宫里面的宝贝多,你们看看,这一只白玉瓶,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啊!」「你那个算什么,你看我从墙上撬下来这块大祖母绿,够我吃喝一辈子了!」「哈哈哈,你们都是傻子,这柄宝刀才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卖了它,三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天一沉浸在悲伤里的思绪被他们的吵嚷和炫耀打断,他木然抬起头来,被火烤得发涩的眼睛盯住这群强盗嘴脸的掠夺者,心底的火焰越烧越旺,双眼越来越红。

  他终于站起身来,几步走了过去,一手扯了一个过来,「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还不配碰它们。」

  这些都是月君的东西,它们平时就在他的身边,每一件都沾着他的气息,怎么可以落在这群小人的手中?

  看到突然冲出来的天一,几个人先是吓一跳,随即骂骂咧咧围了过来,「你以为你是谁啊?敢挡着大爷们发财!」

  有人无视他龙骐堡的装束,想要杀人灭口,「一定是魔宫的余孽,兄弟们,宰了他!」

  天一闪身躲过一刀,阴沉着脸说道:「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不是你们该拿的。」

  「奶奶个熊,你算老几?」几个喽啰交换了下眼色,将怀里的宝贝小心放在一旁,吆喝一声举刀扑了过来。

  天一忍无可忍,抽出腰间的佩剑,不过一个错身,几个喽啰已经哎哟哟在地上倒作一堆。

  「我从不杀人,否则你们现在就是一堆尸体。离开吧,不要再打这里的主意。」天一冷冷说完这句话,将剑收回腰间。

  那几个人忍痛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天一弯腰从地上捡起被他们搬出来宝贝,拉起衣袂一件件拭去上面沾染的泥土,他走到花苑的水边,将它们扔了下去。

  看着池面上渐渐平复的涟漪,药师仰天长叹,「你们与其被留在世间,由人争来夺去,不如干干净净沉在这里。」

  他做完这件事,转身再看,月阁已经完全陷入火海之中了。雪白的楼阁、雪白的花树,从今后,只能在梦里再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月君死了,他也要找到他的尸体,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他一个人去那冷冰冰的黄迫,他是他的,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连老天爷也不能改变!

  药师的心念转变之间,忽然想起了谷内还有一个地方,说不定月君会在那里。

  * * * * * *

  远离月阁的谷中偏僻角落,梧竹居的院子里,绵娥抬头看着那窜上半空的熊熊烈火,满脸是泪,「君上,神宫真的就这样覆灭了么?」

  绵娥转过身,在她面前不远的屋檐下,紫兰藤榻上躺着一身白衣的月君,星眸半阖,惨白的容颜遮不住病容。

  月君听到这询问,慢慢睁开了眼,流波移转,「绵娥,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才叫你出谷以后不要再回来,唉……」他最后的那声叹息,轻不可闻。

  绵娥见他似要坐起,连忙过去扶着,「君上,还发着热,何苦起来。」

  「我想再吹一支曲子。」月君苦笑了一下,勉强挨着织锦靠枕坐直了身体,从怀里掏出从不离身的紫玉洞箫来。

  箫声刚起时,如林风卷落叶、静雪落大地……远处响起的厮杀烧抢之声一瞬之间退到万里之外,梧竹居的院子里,仿复跨越了整个秋季,真的落下了初冬的一场雪。

  他素来心性凉薄,无父无兄,这一辈子只觉得对不起一个人,好在那个人,是不会再见面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心打算过要用药师的心来给自己延命,他贪恋的,不过是那人永远炙烈的一颗心。

  在遇到药师之前,他几乎要忘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觉到人心的温暖。

  七岁那年,站在天云山庄的大门之后,他看着母亲头也不回消失在冷雨里的背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一点点地被那冰冷的雨水淋透……

  十二岁那年,怀里渐渐冷却的体温,是母亲缓缓消逝的生命,他的心,一点一点跟着冰冷,不再温暖。

  师尊把他领了回来,授他武功、教他书画,却也在他花下持箫的身影里寻找着小师妹的影子。如果不是那一夜,从大醉的师尊嘴里听到了母亲的名字,他也许,不会失去心底最后的一点温度。

  师尊死了,死前还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师兄疯了,发誓要用整个秋水神宫来陪葬--那是照例要留给圣女之子的成人礼物。

  师兄恨他,母亲抢走了师尊的心,儿子还要来接着祸害自己从小就仰慕不已的人。只是师兄不知道,自始至终,师尊爱的人,一直都是前代圣女。

  他自觉亏欠师兄,他不拦着他,他甚至帮他。

  爱也好、恨也好,权身也好、情谊也好,什么都好,他很想全都不在乎,他把宫主的位置让给了师兄,终日退守着自己的月阁,也许只有那里的冰冷寂静,才能止住他对于人心的渴望。

  可是四年之后,却来了这样一个人,爽朗的笑容、火热的情绪,像一堆燃不尽的火。

  他知道药师能救他,可是他已经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可以留念,一开始是心存戏弄,没想到最后自己也陷了进去,他始终做不到绝情绝心。

  想到这里,月君的胸口一阵紧窒,气息上不来,弯腰俯在长榻上猛咳了起来。

  绵娥冲了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玉箫,俯在他的脚边嚎啕大哭,「君上,够了,不要再吹了……奴婢知道您的心是最苦的,奴婢全都知道……」

  月君缓过气来,目光渐散,「傻孩子,你不该回来的,我并不需要人陪葬。」

  绵娥哽咽,「君上,为什么你不肯跟药师一起离开?」

  月君看着火势冲天的远处,微微一笑,「他是属于江湖的,就好像我是属于这里,我们始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如果勉强在一起,就可能会有我母亲那样的悲剧发生。」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在慢慢抽离,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下意识用手抓紧了胸口的衣襟。

  这么快就要到最后了么,这半心之身,果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吧……

  天地开始旋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软倒,那速度极快,却好像一直落不到底……

  耳边,是绵娥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唤,他的视野渐渐泛白,一切景物都消失在那些白光里,随即从边绿开始被黑暗吞噬……

  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一片黑暗。

  好冷,连血都好像要凝固起来,死是这样一回事情?安静,纯粹静谧的空间,胸口的心脏不再跳动,就能得到最后的安宁么?

  为什么安排好了一切,以为可以坦然地接受死亡,在最后这一刻,却隐约有些不甘心?

  心里想的,脑中所念,都是那个人……

  那人在水边扯下自己的衣袖,他恼羞成怒,却不愿意狼狈的样子被对方看见,只好仓惶逃走。

  那人从迷药里挣扎醒来,看着自己的样子,又傻又呆,可是毫无防备的眼神,却好像能一直一直看进自己的心里,于是他又逃了一次。

  花雨楼上的誓言,母亲坟前的亲吻,那人的手、那人专注的眼神,怎么也忘记不了……

  如果死就是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我希望你能牵着我的手,哪怕这是一个奢望,步入我最后的结局之前,我想再回一次你的怀抱。

  药师、药师,你在哪里?

  药师、药师,经年之后,你是否还会记得,我最初的样子?

  天一冲进梧竹居,一眼看到屋檐下无声无息倒卧着的那人,霎那间肝胆俱裂。

  「先生!」绵娥惊叫起来,泪如泉涌。

  天一扑过去抱起了拓上的男子,感觉月君还有一息尚存,才稍微放下心来,「寒魄,我回来了,你果然在这里,快醒一醒!」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天一这才注意,月君的一头如水长发完全变成了雪银色。

  药师忽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红绫小包,他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放在手心,竟然是他当初送给月君的那只八宝小盒,「你看,我找到了,你藏在匣子里的东西我找到了……你把里面的胭脂换成了你随身的烟草,是想让我永远记得你的气息么……寒魄,你好傻,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的心思呢?你真的好傻……

  寒魄,你再撑一撑,师尊马上就赶回来了。我立刻把心换给你,你不会死的!」天一紧紧抱着月君,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小心翼翼塞进他的嘴里,心疼不已地吻着他有些冰冷的脸颊。

  月君紧闭的眼皮动了动,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从不断下降的无限虚无里、黑暗的永寂之地,感觉到这个人怀里的温暖,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成为一种把他唤回力量。

  真的是他回来了么?

  「寒魄、寒魄……你怎么这么傻呢……」

  天一哽咽着抱怨了几声,忽然低头吻住了月君,唇齿交缠,他用舌将那渐渐融化的药丸一点一点推进对方的喉底。他要月君活,不要他死,这是三十年才得一炉的麒麟凤髓丹,虽然不能治好月君,却能再延他三天性命。

  吻得太深,连丹药的苦涩也感觉不到,明明月君已经吞下了药丸,却还是不愿意结束。吻到了后来,连最初的目的也忘记,只贪婪地想着就这样不要中断……

  一直到对方靠过来的气息主动加深了这个吻,舌也软软的纠缠了过来,灵巧地刷弄着自己口中的敏感点,被抢走了主导权的药师才惊觉过来。

  果然拉开一些两人的距离,就看见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笑意盈盈瞅着自己。

  「你醒了!」天一惊喜地抱住他,高兴得语无伦次,「你醒了你醒了,再不要吓我!」

  月君用手捧着天一狂喜的脸,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醒了,我可不想死了都不知道是被哪个登徒子轻薄了去,一定要醒来惩罚这个家伙才行。」

  他手下用力,捏得天一哇哇大叫。

  绵娥在一旁擦了眼泪,欢喜拍手道:「奴婢给主人道喜,恭喜主人和先生团聚。」

  就在这时,远远有众人的脚步声从外面的通道上传来,三人皆是一愣,想起眼下的情形,仍是万分紧急。

  月君松开手,冷冷看了院门那面一眼,「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呢,你们快点跟我避到禁地去。」

  天一却站在原处不动,「寒魄,你想通啦?」

  月君冷冷哼了一声,「你这个笨蛋都找回来了,我干嘛不好好活着。」他说完笑了起来,雪银的发丝随风轻扬,衬着眼底的那颗泪痣越发鲜丽起来。

  天一静静看着他恢复了些红润的脸色,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溢满了他的心底,从来没有一刻,他是如此庆幸自己是那个可以救他的人。

  月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轻轻拉他一把,「笨蛋,又发什么呆呢,四大门派就要打进来了,你难道要在这里等死?」

  天一回过神来,从榻上抱起月君,一面撤离,一面在他的耳边呢喃,「说什么死不死呢,我们谁都不死,我们要活一辈子的。」

  山谷深处,便是天一当日采药误入之处。

  绵娥一路断后,天一抱着月君,三人从他指点的小径下到谷底,一起来到了上次所见的那座花岗岩洞门前。

  三人走进大门,月君在通道里告诉了天一这场灭宫之祸的真相。

  「自从我的师尊死后,我的师兄就一心要用秋水神宫为他陪葬,其实他上次要我在天云山庄里面杀人,并不是因为那些正道出言不逊,而是因为师兄需要一个机会引来他们的视线。我出主意叫你去偷甄贤的银票,也是为了一路引来他们跟踪我

  我故意留下了陶砚的性命,是因为根据我的观察,此人心机深沉,他果然先示弱来博取你的同情,随后再尾随我们找到了神宫的入口。

  一切都在师兄的计划里,他要的就是秋水神宫一朝覆灭,他好安心去陪师尊于九泉。」

  天一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你的师兄,难道你也想你师傅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月君敛了双目,半晌方道:「如果不是你,我本也不打算再活……待会见了师兄,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肯帮他。」

  他刚刚说完这话,一声轰隆巨响忽然从通道的入口那端传来,地面晃了几晃,尘土四起。

  天一好不容易扶着洞壁稳住身形,也被落了一头一脸的土屑,边咳边问:「难道是外头的人用了火药炸山?」

  月君脸色骤变,「糟糕!是师兄启动了这里的机关,洞口的磐龙石一旦落下,就再也打不开了。」

  绵娥失声惊叫出来,「君上,我们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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