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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名:《夜曦》    作者: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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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站、汽车站都找了,连夜白羽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打她电话,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夜白羽坐在长途汽车上,疲惫地躺在软卧位置上,苍白的脸色,清秀的容颜,忧郁的神情,像曹雪芹书中走出来的林黛玉,惹得车上众人颦颦回望。夜白羽被看得烦了,拉起毯子蒙头睡觉。
  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大叫,“都别动,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快点,不然老子砍死你。”
  夜白羽反射性地睁开眼,从被子里探出头,只见四个人正拧着砍刀在抢劫,一人在门口放风,一人的刀子架在司机的脖子上逼着司机要钱,另外两个人正在大巴的两旁挨着搜劫。
  “把钱交出来。”刀子指着夜白羽,恶狠狠地对她吼道。
  夜白羽抬起头看着那人,此人居然是叶盛德。
  叶盛德也认出夜白羽,冷笑一声说道:“当真是冤家路窄。”他还记得那天被她揍的狼狈样,当下便目露凶光,不怀好意思地盯着她。
  夜白羽冷眼扫过去,另一条通道上的那个人居然是龙岳。龙岳也认出夜白羽,一下子从中间穿过来,用刀子指着夜白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们吧?”
  夜白羽轻轻勾了勾嘴角,轻蔑视说道:“真是越混越有水平,居然干起拦车打劫的勾当了。”讥俏之意溢于言表。
  “你找死。”龙岳声色惧厉的将刀压在夜白羽的脖子上,“你信不信我砍了你?”
  “信,怎么不信,你不是已经砍过一次了么?”夜白羽冷眼瞅着他,蔑视溢于言表。
  车上的人都替夜白羽捏了把冷汗,心想这女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人家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还敢这样子说话。
  夜白羽森冷的目光落在叶盛德的身上,说道:“连这种愿意把老婆输给别人,愿意当王八的人渣都收,哼哼。”那种不屑,已经到了极点。
  “他妈的,你说什么。”叶盛德冲上去,扬手就朝夜白羽的脸上掴去。
  夜白羽早有准备,她抬脚一脚踹在叶盛德的下身之上,与此同此,手腕扣在龙岳的手腕上,用力一带一扭,龙岳措手不及之下被夜白羽拽得弯下脚,夜白羽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
  “啊——”
  “哎哟——”叶盛德捂着档部,脸部因痛苦而扭曲。
  龙岳则捂着鼻子,满手鲜血,眼泪流了满面。但他也知道危险,一站稳身形之后,立即举起刀子向夜白羽砍去。
  夜白羽翻身避开,然后趁着龙岳的眼睛被泪水蒙了视线,一脚踢过去扫中他的下盘,将他扫倒在地上,跟着欺身而上,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刀,直直插入他的胸膛。
  龙岳惨叫一声,眼睛睁得老大,用手捂着胸口,再看着夜白羽,再抬头看看胸口,眼中布满绝望的恐惧,鲜血狂喷而出。
  叶盛德被踢中命根,又痛又怒,大吼道,“我杀了你。”举刀向夜白羽砍去。
  夜白羽听到动静,一把抽出龙岳胸口的刀,对准叶盛德的手就甩了过去。砍刀直直的飞过去,叶盛德阻挡不及,只看到面前一花,跟着肩膀上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意,手中的刀也掉在地上,砍刀深深地插在肩头之上。
  夜白羽再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上。
  守在门口那人及用刀架着司机脖子的那人见到这情形也呆住了,他们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跑。车上的人这时也才回过神来,那些被抢了钱物的赶紧追去。
  见到有两个歹徒被撂翻,他们好像吃了神药一般觉得信心十足,纷纷朝那两个歹徒追去。把他们给追截住,擒拿下,由司机开车送到派出所。
  夜白羽坐在派出所内,神情漠然,对旁边那些人佩服赞扬的言语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同车的人像看英雄一样看着夜白羽,谁都想不到这么瘦弱的女孩子居然这么厉害。
  “人是你杀的?”民警问道。
  “是的。”夜白羽靠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是以往,她肯定不会杀龙岳,而是暗中跟随,然后悄悄地将他杀了,毁尸灭迹。坐在派出所里,对监狱、对警察,她没有了往常的恐惧,觉得被叛刑也好,枪毙也好都无所谓。
  向夜白羽做了笔录,又跟同车的人了解了情况,这一耽搁,差不多天都黑了。
  把事情的经过了解清楚之后,民警对夜白羽伸出手,说道:“好了,谢谢你的合作,请留下联系地址,我们会跟你再联系。”
  夜白羽有些讶然,“放我走?”
  “嗯。你这属于正当防卫,不予追究责任。”
  夜白羽愕然,还有这说法?司机与同车的人催促着上车,夜白羽糊里糊涂的跟着回到车上。刚上车,车里就闹开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问夜白羽问题。问她怎么胆子那么大敢跟他们搏斗,问她在哪里学的功夫,怎么这么厉害,又问她是哪里人,问什么的都有。
  夜白羽被他们问得烦,继续用被子裹着睡觉,然后等车子到市区的时候,她就下了车,转坐火车,想回家乡。
  叶盛德被她打残,如今加上抢劫罪,只怕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她也算是替母亲报了仇,替自己解了恨,想回去看看母亲的坟,上两柱香,如有可能,她想把母亲的坟迁回她的家乡,让她落叶归根。
  夜白羽在长满荒草的野地里,找到母亲的坟,坟香烧纸之后,雇佣一些人,将尸骨挖出来,送到火葬场火化后装入骨灰盒中,装进背包。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母亲家乡所在的省。然后再转巴车,到了她所说的那个镇。镇不大,下面也附属了十几个村子,因为年代太久远,具体的地址她已经不记得了。只得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问。
  “戚家英?这里没这个人。”在屋檐下剁猪草的农妇说道。
  夜白羽说道:“你能不能再想想,她以前是住在这附近的,有二十多年没回了。当年她离开的时候,才二十岁,是突然不见的。”又拿出照片让人看。
  “二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我还没嫁到这里来咧。”那农妇摇摇头,继续剁猪草。
  夜白羽叹了口气,又问,“那你们这里有没有姓戚的?”
  “我们这里没有,你去戚家场去问一下吧。”
  夜白羽问清楚怎么去戚家场的路,租了辆摩的过了。这地方很穷很偏僻,公路都是那种泥石道,凹凸不平。戚家场住了大概有几百户人家,零散地分布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一问之下才知道姓戚的占了三分之二。夜白羽只好挨家挨户的问。
  “你好,我想问一下,我们认识一个要戚家英的吗?她是二十年前离开的,当时只有二十岁。”就这样一家一家的问,顶着寒风连找了两天都没有音讯。她也不急,天天背着个包,把骨灰坛装在里面到处去找,晚上就回到街上的一家小旅馆里面睡觉。
  沿着山路,走到一家土房前。这房子还是那种土墙黑瓦,墙上都开缝了,看得出这家人很穷。一个男孩趴在门前的凳子上写作业,门前院子里散放着几只鸡,旁边栓着一条狗,狗见到生人靠近,拼命的叫,对着夜白羽扑腾着,显得又凶又恶。
  小男孩听到狗叫,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夜白羽。
  屋子里面的人估计被狗叫声给惊动,出来一个老太婆,看不出年龄,满脸皱纹,头发几乎全白了,走路也走得不怎么利索,她向外面看了眼,见到夜白羽,问:“你找哪个?”
  夜白羽望着她,依希能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只是要苍老许多。她的心哆嗦了一下,心道,不会是这里吧?“我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戚家英的?”
  那老太婆全身都哆嗦了一下,眼睛里一下子就冒出泪花。
  夜白羽问道:“您认识她吗?她今年有四十三岁了,是二十多年前离开的。”
  夜白羽的话音一落,那老太婆就落下泪来,她用手背抹去眼泪,说道:“我有个女儿叫戚家英,已经不见了二十多年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说的是本地话,也幸好夜白羽五湖四海的人都接触过,哪里的话都能听懂。
  夜白羽三两步跨过去,慌忙从袋子里摸出一张照片,说道:“你看是这个人吗?”
  “是,是英娃子。”老太婆泪流得更多,擦都擦不完。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夜白羽问:“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就在背包里。夜白羽没敢说出来,鼻子酸酸的,也有点想流泪。这人就是她的外婆——她母亲的母亲。她扶着她在长凳上坐下,从袋子里摸出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
  “狗娃子,给孃孃倒水。”老太婆对外面的那个男孩叫道。她不好意思让夜白羽用那么“高级”的东西擦眼泪,自己用衣袖擦着,说道:“我那英娃子,那天跟三娃儿去赶场(赶集),就再没回来。二十多年了,也不回来看我一眼,也不晓得她是被人贩子拐了还是被人家害了。”说着,又是一通流泪。
  夜白羽默然,觉得难受,她即被人拐了,也被人害了。
  “姑娘,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老太婆抓住她的手问,粗糙的手,抓在手上像砂纸一般咯手。
  夜白羽抿了抿嘴,说道:“我是她女儿,她去世了。”
  老太婆先愣了一下,随即大哭起来,嘴里还哭喊着一些话语。那意思大概说是,她的命很苦,女儿好可怜,就这么早就去了。然后又哭她的大儿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小儿子在去年到广州打工,从工地上摔下来,也死了。媳妇跟人跑了,现在连女儿也没了。又哭什么女儿不见了这么久不回来看她,原本是死了什么的,听得夜白羽跟着直掉泪。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什么一样。找到母亲的娘家人,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甚反而觉得更难受。母亲被拐卖,这给她的家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更是对这一家子的不幸哀悼。
  “孃孃,喝水。”被唤作“狗娃子”的小男孩把水端到夜白羽的面前。
  夜白羽接过水,放在桌上。
  男孩站在一边,生生地望着老太婆。过了两分钟,从里屋里走出一个步履蹒跚的小女孩,大概两三岁的模样,一身脏兮兮的,还挂着两条鼻涕。她看到外婆哭,也跟着哭了起来。狗娃子赶紧把她抱起来。
  老太婆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有点别扭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她说道:“这两个是我三儿的两个娃子。”说着,又流出泪来。
  “外婆”夜白羽叫了声,随即又问:“我可不可以这样子叫你?”看到这家人的不幸,她觉得自己有点不配这样子叫她。母亲是被父亲买来的,又是给他逼死的,自己身上有着他和血脉,有着他的罪孽。
  她看了看夜白羽,跟自己的女儿真的有几分像。当下点点头,拉着夜白羽的手直掉泪。“我叫夜白羽,外婆以后就叫我羽娃子好了。”
  “唉!”外婆应了声,夜白羽穿得太好了,又有气质,一看就像是城里人,这让她看到夜白羽就有点自卑。但那句外婆,却叫得她心里暖暖的,虽然女儿没了,可多了个外孙女,也算是老天爷给了她一些补偿。看这外孙女的穿着打扮这么洋气,肯定是城里人。心里当下也就平衡多了。
  “没吃午饭吧?”外婆问道。
  “还没。”夜白羽说道。
  “我去煮饭,很快就好。”外婆起身,又对狗娃子说道:“狗娃子,到李二娃那里去赊一斤肉回来,快去。”
  “赊肉?”夜白羽一愣,随即明白,可能是没钱。当下摸出钱包,掏出一张百元的人民币塞到狗娃子手中。
  狗娃子怯怯地望着夜白羽,又看看他奶奶(夜白羽的外婆),不敢接。
  夜白羽说道:“拿着,我也算是你表姐,还跟我不好意思。”说着塞到狗娃子手里。
  狗娃子看见他奶奶点头,攥住钱拔开丫子就往外跑。
  外婆进到厨房去煮饭。说是厨房,也就是在屋檐边搭了个草棚子砌的一口大灶。两口大锅紧挨着,一口是煮猪食的,一口是煮饭菜的。夜白羽替她的小表妹把脸上的鼻涕擦去,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在屋子里转了圈,发现这个家简直是穷得连台黑白电视都没有。
  没一会儿,狗娃子满头大汗地拎着猪肉跑回来,将肉放在灶台上。
  “剩下的钱呢?”他奶奶问道。
  “李二娃说我们打谷子的时候还欠他两百块钱的肉钱没给,那一百块钱他全收了,说还欠他一百二十六块五。”
  夜白羽说道:“没事,一会儿把欠他的钱都还上吧。”把钱包里的钱全掏出来,自己留了几张,其余的全塞到她外婆手里。一叠钱,也有一两万块。
  她这也是做老大时养成的习惯,随时身上备着几万块钱。吃过饭,夜白羽把骨灰盒从背包里拿出来,告诉她外婆,这是她母亲的骨灰,想找块地葬了。
  请来当地的风水先生和道士,在家里面摆了个灵堂。周围的邻居亲朋很快就赶来,都知道不见的戚家英被她女儿把骨灰送回来了。乡邻乡亲的,帮起忙来就像是帮自家人一样,东家借搬桌子板凳,西家借碗筷厨具,缺少什么很快就有人借出来。因为是办葬事,总是不大吉利,给帮忙的人都得封个红包,或是封12元钱代表封满一年的12个月,或封4元钱代表封满一年四季。夜白羽的外婆把夜白羽给她的钱全拿出来用,顶着不好的身子骨忙里忙外地张罗着。老人家经历过长子夭折、夫亡、次子早逝之痛,对女儿的死去也看得淡一些了,但偶有空档也偷偷抹眼泪,哀其不幸,也哀其夫、其子、其女。
  夜白羽也忙得个没停,天天就守在灵堂前被风水先生折腾得三跪九叩地守孝。晚上连觉都没得睡,整日整夜地守在灵前,累了就靠在旁边的椅子上躺一会儿,身上裹着他外公几十年前参军时军装大衣。虽然衣服很破旧了,上面补了许多补丁,但裹在身上却比羽绒服还要暖和。
  狗娃子也很乖巧地帮一些小忙,把妹妹带得好好的。他没敢跟夜白羽过多的亲近,虽然夜白羽对他很好,给他钱买新书包、文具盒,给他妹妹买新衣服和玩具,可是他就是怕她,她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很严峻的模样。不止是他怕,连大人们也都这样子说。
  四周很寂静,人们都睡了,静静的仿若能听到人们睡梦中的呼吸,是那般的安然。道士打地铺睡在地上,下面垫的是她外婆家的旧被褥,上面裹的是新买回来的棉被。夜白羽窝在椅子上,坐在灵前望着母亲的遗像。这遗像还是她外婆找出来的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自从她母亲被拐卖之后就没有自己照过相,唯一的一张照片也是和夜白羽的合照。她也想睡,可是她睡不着。一闭上眼,不是看见母亲就是看到沈越曦。想到沈越曦,她的心便揪得像要碎去一般,疼得连呼吸都是那般的困难。她不知道她是否会担心她,也不知道她是否会想她,还是她已经回到康威森身边结婚生子去了。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不时地在她的脑海中徘徊,刻骨的思念。即使是纷杂的人群、嘈杂的锣鼓锁喇声也驱不走、掩盖不了对她的思念。没了沈越曦在身边,她就像是失了魂少了魄一般,身上被一种落寞紧紧地包围着,就像个无依的游魂在无边的荒凉之中游荡。身边虽有外婆、表弟、表妹相伴,有母亲的骨灰灵位作陪,却也只能温暖肌肤的表面,暖不了那颗心。总是在不经意间沈越曦那娇嗔温柔的暖语便在耳边响起,平日里她像妖精一般对自己的挑逗捉弄在分离之后竟成了那无解的毒药,罂粟白粉一般丝丝缕缕地啃咬盘剥她的心灵,如蚂蚁蜘蛛在钻咬她的肌肤肉骨。
  夜白羽的泪延着双颊滑落,她放不开沈越曦,却不得不让自己放开。能得到她的关心,能与她走过数月的岁月,那已经是上苍给她的奢爱。
  提了二十万块钱出来,买了块风水好把她母亲下葬了,然后又挑了块地,买下地皮,建起了房子,顺带连门前的路也建起来。她外婆年龄大了,身体不太好,怕万一有个病痛之类的想送医院却连车都进不来。
  周围的人见到夜白羽回来又是大肆为亡母操办葬事,又是给外婆、表弟、表妹买东西购置家具,还建房,都夸夜白羽好孝心,同时又都知道她很有钱。个个都在那里传言说夜白羽好几十万的身家。在这种贫困的山村,在他们的眼里,几十万就是很了不起的数字,就是极其富贵了。再一知道夜白羽是未婚之后,附近之人都有与她攀亲之意,但却又怕高攀不上她,于是纷纷前来暗中打听,向她外婆套近乎,或则是厚着脸皮跟她攀谈,夜白羽都淡淡地带过。
  提的人多了,她外婆自然也就放在心上,时常向夜白羽提起。次数多了,夜白羽被搅得有些烦,便说道:“我已经有所爱的人了。”
  “真的啊!”她外婆甚是欣喜,当下向夜白羽了解情况。
  “是香港人,在深圳做生意。”
  “多大啊?结婚没有?”
  “30岁,没结婚。”夜白羽说道。不过也快了吧。想到这里,心里又是重重叹口气。
  “那人好不好?”
  “很好,待我很好。”夜白羽的眼中泛泪,又想起沈越曦,她撇过头,怕她外婆再提及,赶紧起身说道:“外婆,我去建房工地看看今天房子建得怎么样了。”
  “嗯,好,去吧。以后把他带来给外婆看看。”
  夜白羽没回头,泪已经掉下来。没走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似有什么矮小的东西靠近,她也没在意,以为是家里的那条狗跟来。突然她的腿被什么碰了一下,一看是她那小表妹扑到她的腿上,叫道:“孃孃,抱抱,我也去。”
  夜白羽抹去脸上的泪珠,把她抱起来,说道:“不能叫孃孃,要叫表姐。”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大概是在想,怎么大个人怎么能叫表姐呢。
  “乖,叫表姐。”
  “表姐。”
  “乖。”夜白羽模模她的头,很是怜惜。她很乖,平时不哭不闹,别人都怕自己,唯独她不怕,自己去哪她都爱跟着。只是这称呼却老改不过来,每次都叫她孃孃,纠正过来,一回头又给忘了,每次见她,仍是叫孃孃。
  房子是按别墅的规模建的,本来夜白羽是打算把外婆接到城里面去住,只是老人家住习惯了山区,怕适应不了城里的环境,也就作罢。狗娃子正与在几个同龄的孩子在河沙堆上玩着,做陷井,建城堡,极尽所能地发挥他们那无穷尽的想象力。
  小表妹见到狗娃子兴奋地大叫:“哥哥,哥哥。”
  狗娃子正在那布陷井,没有听到他妹妹的喊声。小表妹见狗妹子不理她,委屈地嘟着嘴,气呼呼地喊,“狗娃子,打!”“啪!”稚嫩的小手,一巴掌打在夜白羽的头上。
  夜白羽轻轻捉住她的小手,说道:“你打哥哥怎么打成了我了?好痛哦。”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孃孃不痛。”小表妹赶紧轻轻抱着夜白羽的额头亲亲,口里说道:“孃孃不痛,孃孃不哭。”
  夜白羽哭笑不得,叫道:“叫表姐。”
  “表姐。”小表妹很乖巧地叫道。
  “再叫一声听听。”
  “表姐。”
  “真乖。”有进步。
  “再叫一声。”
  “孃孃。”
  夜白羽无语。
  房子建好了,公路也修好了,夜白羽亲自到市里面的家具市场挑的高档家具回来。以前穷过,现在有钱了就不能亏待自己,更不能亏待了家里的老人。
  因为有夜白羽在,这村子里最穷的一家突然变成了最富的一家,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只是她外婆是忙碌习惯的人,即使是住上别墅,享受起现代化家具设备,也照样不闲着,屋前屋后都种上菜,院子里搭个棚养起鸡。夜白羽看到本来自己预留的养花地被种起了菜,鱼缸成了水缸也只能一笑置之,老人家嘛,就让她去折腾好了。老人家很怪,每天吃完饭就到山上捞柴或种菜,不到用餐时间不回来。她们烧煤气和用电,那柴根本用不着,全都是送人,那些菜也吃不完,也还是送人。
  把村子里的几十亩果园承包下来,夜白羽雇请专人打理,自己当个甩手掌柜,每天去查看一下果园的情况以及想办法联系果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坐在院子里发呆,什么也不做。身体很不好,总是闷闷的咳嗽,似乎肺里少吸了一口气似的,身子也很虚弱,怎么补也补不好。这是以前打拼时受伤及上次高烧留下的后遗症,这辈子只怕也就这样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模样,绝对不是长命之人,所以早早地做了安排,给他们每人留了五十万。
  之前,一直还有她小表妹缠着她,偶尔给她带来些乐子,开了年,小表妹送进学校上了幼稚园,她也就更寂寞了,只是她却从来都不觉得日子难过,每次一想起沈越曦,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半天时间过去了。对于目前的生活,她很满意,没有纷争,没有打杀,没有仇恨,唯一的困扰就是对沈越曦的深深思念,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见见她的模样。总是不经意地回忆起过去,很多时候,陷入回忆中的她才是最快乐的。
  “表姐,吃饭了。”狗娃子走到夜白羽的身边叫道。现在他家是村上最有钱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大家不再叫他狗娃子,而改叫他本名戚峰。戚峰很懂事,家里的家务活基本上都是他在做,每餐的饭也是他在煮。这也算怪夜白羽的不负责,每次她总是发呆忘了时间,戚峰见到她在发呆,也不敢去打扰她,只好自己把饭煮好,再去叫她。家里也不缺什么,家用借白羽都放在抽屉里的,要用就自己拿。只不过夜白羽知道他在外面并不怎么听话,身上常被人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她说过他几次,戚峰应着,也没有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戚峰小声说道:“奶奶,明天要开家长会,老师让去学校一趟。”用瞄了眼夜白羽,神情中有一些胆怯。
  “奶奶身体不好,明天我去。”夜白羽应了声,继续低头吃饭。
  小表妹戚乐说道:“哥哥今天打架了,老师……”话没有说完,被戚峰捂住了嘴。戚峰看了眼夜白羽,垂下头。
  夜白羽扫了他一眼,继续吃饭,吃完饭就回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十点钟,夜白羽刚准备出门,就有戚峰的同学跑到家里来,叫道:“不好了,戚峰把人打伤了。”
  夜白羽跟着他那同学直接到医院,老师、学校领导及几个学生和家长都在。戚峰的额头上破了道口子,医生正在缝针,胳膊无力地垂下,疼得脸上满是冷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死咬着牙不吭一声。
  夜白羽走到戚峰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你是他什么人?”老师看了眼夜白羽。
  “我是他表姐。”夜白羽答了句,把手压在戚峰的肩膀上,发现只是脱了臼,当场便给他接上。
  “啊——”一声骨格声响,戚峰痛得大叫。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戚峰的手已经接上了,都惊讶地看着夜白羽。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男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叫道:“他妈的小王八蛋,敢打老子儿子,老子抽死你。”一把将戚峰揪了起来。此人赤着胳膊,手臂上刻着青龙图案。
  戚峰吓坏了,旁边的老师也赶紧上前拉人。
  那人扬手就给了戚峰几个耳光。
  夜白羽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直勾勾地盯着他,厉声叫道:“放人。”
  “唉呀,刘老三,你跟小孩子动什么气。”老师赶紧上前把那男子拉住。
  戚峰的脸颊当场被打肿,吓得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众人七手八脚把戚峰从刘老三的手上夺下来,刘老三愤气未消,虽被人拉着,却抬腿就往戚峰身上踢去,“你这个没爹没妈的狗杂种,老子踢死你。”
  腿刚抬起,夜白羽突然闪身上前,一脚正中他的膝盖,跟着就是一拳,再一个扫腿,跟着一个折身一个顺势拖带,让刘老三撂倒在地上,他一脚踏在刘老三的胸口上,冷冷地盯着他。
  屋子里面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变动惊呆了,戚家场最横最牛的人居然被夜白羽三两下就被撂倒了。
  刘老三拼命挣扎,却被夜白羽踏得死死的,脸都憋红了。过了大概好几分钟,终于没了力气,脸渐渐变成酱紫色,也没什么力气了。
  众人在旁边看着,谁都不敢上前拉人,这夜白羽的脸色太难看,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骇人的气势,仿佛要杀人一般。
  夜白羽这才松开腿,返身在椅子上坐下,对医生说道:“戚峰的伤口还没处理好?”淡然的神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医生这才回过神来,给戚峰把纱布包上。
  刘老三这才被人扶起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凶狠的话还没有开口,夜白羽就说话了,“别以为没爹没妈的孩子好欺负,你敢动他我就敢弄死你。”凛然的杀气,没人敢怀疑她的话。
  那人被夜白羽撂倒,气势就被完全压倒,刚想说几句扳回场面的话,结果夜白羽又先出口,而且说出来的比他想说的还狠。“戚峰把我儿子的鼻梁打断了,这怎么算?”
  夜白羽看了眼戚峰,说道:“小孩子打架,有了受伤,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但你一个大男人,却跟小孩子动手,这笔帐又该怎么算?”说到“怎么算”三个字的时候,眼中倏地冒出凌利的冷光,逼得人全身哆嗦了一下。
  “打了就打了!”刘老三嘴倔。
  夜白羽点了点头,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打了就打了。”她站起身,见戚峰的伤口已包好,对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缓了一下,又对老师说道:“他儿子治了多少钱,费用单直接寄我家里。”过了一下,又对医生说道:“麻烦帮个忙,戚峰要验伤。”
  老师一听可就明白了 这验伤肯定就是要起诉,打官司。这戚峰家有钱他们可是听说过的,要是事情闹大了对学校声誉、影响很不好,当下上前劝阻。
  夜白羽说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给我一个满意的回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带着戚峰回去了,再没理任何人。
  回到家,把戚峰叫进屡书房,关上门,冷冷地瞅着他。“说吧,今天为什么打架?”
  戚峰自从他爸爸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保护他,老被人欺负,妈妈跟人跑了以后,别人就更加看轻他,欺负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姐对他这么好,帮他出气,替他出头,当下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夜白羽起身,把纸巾递到他面前。
  戚峰接过纸巾,却用手背擦干眼泪,说道:“刘子龙骂我,他骂我没爹没娘,还骂你,说你赚的钱是靠当香港老板的二奶赚来的脏钱。”
  “所以你打他?”
  “嗯。”戚峰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说:“可是他爸爸很厉害,他爸爸有很多弟兄,他家也很有钱。”当下又转为不安。万一刘老三带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夜白羽把戚峰的不安看在眼里。刘老三她也了解过,本地上的一个混混,跑车的,家里有三两巴士,老丈人是派出所所长,有一些小背景,这种货色,她还不看在眼里。但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却也不得不防一些。她对戚峰说道:“刘老三我还不把他放在眼里,比他横得多的人我收拾多了。”拍拍戚峰的头,说道:“这次打架,是别人欺负你,我就不怪你。但以后还是少惹些事,麻烦惹多了路不好走。”
  “嗯。”
  “好了,出去吧。”
  戚峰点点头,往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道:“表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她知道这小子有很多疑问摆在心里面,只是以前怯于自己不敢问。
  “我看到你肩上有很多伤……”
  “那是以前被人砍的,我以前也常跟人打架,这些伤就是打架的时候留下的。很多次,都差点死掉,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夜白羽直言不讳,她信得过这孩子,他很早熟,也很懂事。
  “那我可不可以跟你学功夫?”
  “为什么?”夜白羽问。男孩子对功夫热衷很正常,但她不会轻易把自己这身功夫教人,她的这身功夫都是从刀子下面练出来的,一出手轻微稍有把握不好就能把人打死打残。
  “我想变强,不被人欺负,也想保护奶奶和妹妹。想让自己不依靠你也不会被人欺负。”
  夜白羽侧头,问道,“为什么?”她的语气始终淡淡的,让戚峰觉得有商有量。
  戚峰沉默了一下,低下头没有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是你姐,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我看到你常常看到一个姐姐的照片流泪,也常常看到外面的天空发呆,一站就是半天……”戚峰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夜白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会离开的,你会去找那个姐姐。”
  夜白羽的心哆嗦了一下,手反射性地跳了一下,她会去找沈越曦吗?她会去吗?从去年秋季自己离开,到现在九月了,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说不定她早与康威森结婚。想到这里,心痛得难以抑制,连嘴唇都在擅抖。她以为时间久了,她就能把她忘记,就能把她放开,可是这思念与感情却像是酿酒一般,越久越浓越深。
  “表姐。”戚峰担忧地叫道,她的脸色好难看,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那神情,荒凉而落寞。
  夜白羽被戚峰的声音惊醒,她收敛心神,说道:“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好了,出去吧。”看着戚峰的背影,她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细心和敏锐,以及那超乎年龄的成熟。十二岁,他才十二岁。看到戚峰,仿佛看到昔日的自己。
  又想起沈越曦,重重地叹口气,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张笑得过分张扬的照片,这个如妖精似毒药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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