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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眠之月
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
冲到医院后，成田让和千秋修平在总服务台问清病房号，便一刻不停地奔向走廊。
「……」两个人在病房前停住脚步，不住喘息着。
病房门前，一个年轻人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抬头看向他们。
让睁大了眼睛：「高、高耶。」
「……」高耶发呆似地凝视他们，一声不响。
让本能地抱住他：「高耶！高耶，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让摇晃着高耶的肩膀，但是他却没有回答。面颊上覆着纱布，衣裳被撕破了，上面染着斑斑点点的血污，但是看上去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
「太好了」，这么想着，让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千秋的视线转向病房，房门上挂着写有「谢绝探视」的牌子。
「景虎？」
高耶没有反应。千秋轻轻地推开了门。
不大的房间里，一张病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心率测定仪发出微光的轨迹，重复画着单调的曲线。吊瓶里的药液，按照固定的间隔一滴滴静静落下，顺着点滴管流入静脉。
大大的氧气面罩罩在口部，头上包裹着绷带，国领就这样不省人事地睡在床上。命虽然总算暂时保住了，但依然没有脱离危险期。让越过千秋的肩膀看着国领。
「他的夫人，死了……」
让和千秋吃惊地转过身。
高耶声音嘶哑地低喃：「内脏破裂和全身烧伤，刚才去世了。老爹也是，为了保护我……如果今天晚上不能恢复意识就危险了！我怎么只受了点轻伤，什么都没发生在我身上……」
「高耶。」
「为什么，」高耶从喉中发出呻吟，「为什么那不是我？」
「……」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必须是他们？他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为什么！」高耶悲痛地呻吟着。讲完这些，高耶用手抱住自己的头，双肩颤抖地靠在门上不作声了。
能在那样的爆炸中得以保全，简直如同奇迹一般。不明来源的攻击，火柱袭向慈光寺。高耶的力似乎是突然可以使用了，像发挥出潜能般在危急关头护住自己的身体。
竭尽全部力量，高耶带着国领从可怕的火焰中逃了出来。但是，已经没有能力再次接近火海了。消防车到达时（他们看起来可以采取行动），队员冲进烈焰中实行救援，终于找到了国领夫人——
但他们来得太晚了。什么办法也没有。
看着消防队员们忙乱的身影，高耶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只能无计可施地站立在那里。
「……」
看到表情痛苦的高耶，让的视线转回到国领身上。
他的脸血色尽失，仿佛没有生气的蜡人一般。而且，如果不借助人工呼吸机和起搏器，一定连呼吸也无法做到。
让走近枕边。
「成田，」千秋想叫住他，「不要过来，到外面去。」
让没有回答，站在国领枕边俯视他的面孔。
「……」忽然之间，国领蜡像般的脸上，些许一点点，眼皮动了起来。
刚要离开的千秋不禁睁大了眼睛。国领的眼睛在那时微微张开了一些。
「恢复知觉了吗？」
听到千秋的话，高耶猛地跳起来冲到国领身边：「老爹！喂，老爹！」
高耶拼命地叫着，国领却没有反应，睁开着的眼睛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动不动地向着天花板的方向。
「老爹！老爹！」
没有反应，眼睛依旧朝着上方，但渐渐地，国领好像有了知觉，头微微转向他们。目光有了焦点，但望向的不是高耶，而是让。
「啊……」声音几不可闻。国领插着点滴管的缠满绷带的手，向着让伸了出去。朦胧的眼瞳中，有微弱的光在闪烁。此时——
「……唤醒我的……是神佛吗？」
千秋和高耶震惊了。
低喃之后，国领像被吸入一般再次陷入沉睡中。被冻结了一样，千秋凝视国领，然后将目光转向让。
让守护似地静静望着国领，轻轻将他伸向自己的手臂放回原处。
神佛吗。（现在的你是……）
*
离开病房，千秋对高耶说：「我要再回晴家那里一趟。你们就待在这儿吧。那边事情一处理好就回来接你。」
高耶没有回答。
「景虎，」千秋压低声音告诫他，「要好好地哟。」
高耶抬了抬眼：「……嗯。」
确认了高耶无精打采的回答后，千秋扫了让一眼，快步走向走廊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高耶转向让：「千秋带你来这儿的吗？」
「……」
「晴家大姐那儿，你也已经去过了？」
「嗯。在来这里之前。」
进入仙台就立刻察觉到异变的千秋修平，也就是安田长秀，带着让与到大学医院被毁地点调查的绫子会合了。他及时解除了必要人员所受到的暗示，以便救援工作能够及时展开。不幸中的大幸，大部分患者的住院楼没有被波及。但是，关键的医疗设备被毁了，很多工作人员和病人也被卷入了灾难。
大致处理完现场，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即刻向国领的慈光寺出发……
「是吗。」听完事情的经过，高耶再次沉默了。满脸憔悴，他背靠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
「高耶，」让担心地问，「对了，咖啡什么的想要吗？喝点东西会觉得好些，你在这儿等着我。」
朝走廊去的让，因为衣服被猛地拉住，不由惊讶地转过身。高耶把脸埋在膝盖里，手抓着他的衣服。
「高耶……」
「就待在这儿，」恳求似的，高耶说着，「我害怕……」讲出这几个词似乎让他用尽了全部力气。
让看着这样的高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高耶。」
「……」一阵沉默之后，高耶终于开口了：「楼下，下有一间太平间……」
「……」
「夫人的遗体，就在……那里……」高耶呻吟般地述说着，「被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面，发现时已经死了……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很痛苦。遗体，胸部以下都破碎了，还有烧伤……她是那么和善的人，可是她的脸，看上去极度痛苦，还有黄色的液体从嘴里流出来……」
说不下去的高耶紧紧咬住嘴唇：「我……」
「高耶。」
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高耶也不知道。但最起码不是因为自己要面对危险而害怕。国领夫人死去的样子像是烙印在眼底般怎么都不肯离开。
那绝对不是平静的死亡。眼神中看得出无尽的痛苦，死前的惨叫一定凄厉无比，善良的老妇人就这样被残忍地夺去了生命。
惊心动魄的景象。从来没有想过，人生命最后一刻的姿态可能如此恐怖。恐怖，将悲伤也麻痹了。
冰冷的黑暗，现在正准备吞噬墙对面那另一个善良的老人。
抓住让环住自己肩膀的手，高耶现在需要他的温暖，让人感受到生命力的体温。
「哪儿都别去……」高耶紧紧闭上了眼睛。
感受让手腕的力量，脉搏确实地跳动着。温暖的手。
好像两只害怕黑暗的小鸟一样，他们在走廊的角落里互相依偎着。
现在只能忍耐。早晨到来之前，能做的只有等待。
*
「不错，看起来所有的伤者都已经安置好了。」
巡视完四周的状况，回到大学医院被毁现场与绫子碰面的千秋这样说着。巡逻车载着急救队员疾驰而来，消防人员在忙里忙外地处理着残留的隐患。
门协绫子，也就是柿崎晴家，表情安心地点了点头：「看来暗示解除后他们可以开展救援工作呢。这样说来，还要谢谢你。」
「用不着感谢啦，这种状态可保持不了多久。」
「嗯？」
千秋皱起眉头抱怨着：「只要这个荼吉尼天之咒法依然存在，暗示就会重新输入到这些人脑子里。就算现在暗示解开了，只要诅咒本身不被破除，我的这些努力还是会成为泡影。要是哪里再发生同样的事，大家还是不会有反应的。」
绫子的神情变得很严峻：「看来诅咒不破除不行了。」
「嗯，但是……」
一名负责处理事故的警官朝绫子走了过来：「谢谢你通知我们。你的伤不要紧吧？」
「啊，嗯，」绫子轻轻举了举用白布吊在胸前的右臂，「不要紧的。」
「哦，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严重的事故，在它发生后的前四个小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报警，就好像没人注意到似的。」
警官想不通地挠头，绫子和千秋用苦涩的表情看着他。
「有些事我希望请教二位，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烦劳你们和我一起去趟警察局。」
「可以啊，不过我觉得你再怎么调查都没什么意义。」
「啊？」警官看起来很困扰。
「这个嘛，你一定会在调查时突然问自己：『唉呀，我在干什么呢？这是哪儿啊？』所以事情变复杂前赶快回家去吧。等我们解开了诅咒，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啊？那个……等等！」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晴家。」
「对哦。」
无视警察，两个人向着大厦废墟中洞穴般的巨大的塌陷走去。
坍塌形成了硕大的火山口形状。
凝视着它的千秋用鼻子哼了一声，「用火山咒法做成的『坛』吗，还真是煞风景呢。」
「这是用灵力做出的法坛，不需要借助道具的那种。」
「如果他们想在这里埋入寺院的护摩法坛，那我们很容易看得到也容易作战啊。」
「你认为怎样？我们应该在这里伏击他们吗？」
「顶着晚上的寒风等着他们，这可不是我的风格啊，留个代理人吧。」说着，千秋从夹克口袋中取出一个正好能放在手上的小人偶。
「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了，这次再来，一定会全副武装吧。我不认为这能阻止他们，但至少可以帮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绫子睁大了眼睛：「那是？」
「用高野山灵场中的灵木制成的木端神。我可不想毫无准备空着手来，所以带了一些。最上的家伙们暂时先用他来对付。我们必须和景虎一起仔细推敲一下今后的作战方案。仙台街道上的这个诅咒，一定要把它除掉。」
「将诅咒中和掉吗？」
「嗯。但是最主要的是不能在让对方再这么诅咒下去了。最彻底的方法是尽快直接杀死施咒者。这次的施咒者是凭依灵。即使杀死宿体，恶灵也不会消失。所以……」
「要使用调服力……」
千秋弯身在地面上安置木端神：「这么说我们是唯一能完成这件事的人了。」
「我怀疑，他们想除掉景虎就是因为这个。」
「谁叫我们是怨灵的天敌呢。」
「但是，问题是要怎么做才能中和掉那个诅咒。如果它已经完成，要怎么除去。」
千秋在胸前交叉起双臂，接着说：「如果我们没有弄错，那确实是金轮之法。我以前从没处理过这样巨大的诅咒，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计划利用这个诅咒做些什么。但是暂时……」
千秋说着跪下身，两手结起手印：「……（咒文略）」
木端神可以召唤神佛降临并使其凭依在上面。千秋这次使用的是可以召唤青面金刚的特殊木端神。
「大青面金刚，听我号令，击退非法入此禁地者，凡我之敌皆杀无赦——……（咒文略）」
接着，千秋用手指向天空，画出召唤青面金刚神的种子。
「好，OK了。」他转向绫子，「把他留在这儿，我们去接景虎吧。」
「青面金刚是庚申信仰的本尊吧？我们能用他牵制最上的那帮家伙吗？」
「青面金刚是佛教中的守护神，负责祛除邪恶的野兽、疾病和风雷等天灾。用他来对付狐狸再适合不过了。」
「和我们战斗的狐狸会不会还带着猴子啊？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一物降一物。不过万一它索性来个不听不看不管怎么办？」
「你啊……」
两人向汽车走去。处理事故的大批人员在塌陷形成的大坑周围乱哄哄地忙碌着，根本没人注意到被留下的小小的木端神。
＊
长夜过去，天色渐渐亮了。高耶和让随着来接他们的千秋和绫子在市中心附近的旅馆找到一个房间，并把这里作为他们今后的基地。
虽然国领尚未恢复知觉，但危险期总算过去了。
打完电话的绫子放下话筒：「我把这里的联系方式留给医院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会立刻通知我们的。知道你很担心，但是就相信医生吧。」
「嗯。」高耶看也不看她。
绫子深知他一定受到了巨大的震动，但高耶看起来出奇的镇静。回答和行动都很得体，没有过激或粗心大意的表现。相反——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关心国领。
「景虎？」绫子不得不认为这很奇怪。
高耶没在意她，把目光集中在和式的房间中央摊开的地图上：「那么，你说第五个结界点在昨晚的混乱中已经完成了，千秋？」
千秋好像根本没察觉出高耶不同寻常的平静，答道：「嗯，喏，就在这儿，东北大学农学部的现场。趁着把你们引开后的这段时间间隙，在那里施行了咒法。景虎，看上去他们计划施行金轮之法，基本可以肯定了。」
「金轮之法？」
「从前，在天皇登基仪式上曾经使用过这个咒法。借助荼吉尼天的力量，强化天皇的支配力并摧毁企图反叛的人，咒力非常强大。我曾听说过它可以发动大规模的集体催眠，所以错不了，就是那个。」
「但是，那个结界还没有全部完成吧？」
「你是说市中心的结界吗？说它是结界，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法坛。完成金轮之法，需要将八个方位的法坛连成一体。现在五个结界点已经完成，也就是说咒法的效力发挥出了七成。但还处于我们能暂时解除暗示的控制能力中。如果所有结界点都设置好，那这个八度金轮之法，也就是说施法的整个过程彻底完成，催眠暗示的力量也将变得完美。真要是那样，凭我的力量大概再也无法解开暗示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密谋利用催眠暗示做什么，但无论如何，留着这个诅咒是不明智的。我们首先要考虑如何将它全部除掉。」
「能不能用招魂法和地镇法试试看？」绫子加入了谈话。
「但问题出在金轮之法和荼吉尼天法。就算能消灭，如果不知道它的中和方法也做不到。」
「中和方法？」
「那是打破诅咒的一种方法。实际上，可以使用某一诅咒来打破另一个诅咒。通常情况下，诅咒可以通过祛邪或净化来消除，但有时会碰到力量特别强大的，如果普通方法不凑效，就可以采用这个方法。」这样说着的绫子，脸上现出苦涩的表情，「咒法的效果和属性各有差异，所以自然而然的能克制住它的咒法也不各有相同，中和法也是随之改变的。」
「那么，能克制金轮之法的中和诅咒是什么？」
「我想也许要动用五大明王尊的其中之一吧，资料不足啊。」绫子耸了耸肩。
千秋在胸前交叉起双臂接着说：「这种事，直江或者色部应该了解得更详细些，但是……」
「直江……」高耶的表情微微改变了。
接着问下去的是让：「和直江先生还没有联络吗？他也到山形县来了……」
绫子和千秋露出苦涩的表情。
「和他……联系不上。」
「是吗？那么……」
「即使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时间去救他。在这里只能做我们能够做到的事。」说着，千秋指向地图，「幸好这个结界有一个弱点。看这里——结界内的经峰是伊达家墓园的所在地。那可是个强大的灵域。最上一伙大概认为咒力可以封住这里，但事与愿违，灵域的保持力非常之强。如果我们想摧毁结界，一定要从这里开始入手。」
「但是这不可能不引起最上家的注意，一定派出足以击溃经峰的大队人马了吧。」
高耶的脑中浮现出伊达政宗的面容——如果最上胆敢攻击经峰，政宗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平静将被打破。如果那发生了，它可能成为引爆全面战争的导火索。
「这样啊，会刺激到伊达呢。」
「……」沉默不语思考着什么的高耶，抬起眼睛：「无论如何，必须先调服施咒者。将诅咒中和的事情我会负责。晴家！」
「是、是！」绫子震惊地抬起脸。
「我把这个任务留给你。荼吉尼天的狐蛊至少会消失吧，如果我们将那个操纵者除掉——将最上家的怨将调服！」
「知、知道了。」
「我也一起。」千秋自告奋勇，「我对想要杀你的人很感兴趣。最上的怨将可以使用狐蛊或者其他什么手段只杀掉你，但最后却采用了爆炸这样引人注目的方法，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
高耶的眼神变得尖锐了：「你是说，他们是故意将国领先生他们卷进来的？」
「谁知道呢。对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你们肚子一定饿了吧。成田，你啊，从什么地方买点便当来吧。」
「呃，嗯。」让顺从地站了起来，「知道了，高耶你们休息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买的。」
「我也一起。」绫子跟了上去。
让和绫子离开房间，旅馆的清扫工作刚刚开始，两个人沿着走廊肩并肩一起走向电梯。
「哪里，变了呢……」
让惊讶地转过身，看到绫子脸上疑虑的表情，感到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意思？」
「哦，是那家伙的样子。」绫子一只手托着下巴，有些犹疑地说着，「表情很奇怪。或者也可能不奇怪，只是我以为他看过了那些事之后，会自暴自弃或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说也不看。」
让默默地看着绫子。
「国领夫人去世的事，我从长秀那里听说了。」
「……」
「那个表情不对。悲伤和恐惧都不是。他不是眼睁睁看到别人死去还能心平气和的人。那家伙的情绪那么不稳定，不可能保持冷静的。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绫子好像质询一样地问着让，「他刚才叫我晴家。对啊，那个表情，难道是……」
「绫子姐。」
打断绫子后，让沉默了。
电梯到达，他们登上去并按下一楼大厅的按钮。等待电梯门关闭的时候，让叹了一口气：「我也读不出高耶的想法了。」
「读不出？」
「嗯。他不是那种明朗活泼的温和的人，喜怒哀乐都很激烈，总是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感情，所以立刻就能读出他在想什么。但是这次不行，我第一次做不到了。」
「那个，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高耶露出那种眼神。」让沮丧地说着，「那家伙，在学校因为反抗老师而被制住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是老实了，可只有眼睛还充满屈辱和悔恨地闪闪发光。只有眼睛流露出感情，就像野兽露出牙齿，准备扑上去撕咬敌人的咽喉一样。」
「……」
「但是现在，高耶眼中什么样的心情都没有映出来。沉着、冷静，都不是。是其他的什么，更加可怕的什么……」无法表达出自己意思的让咬着嘴唇，「我觉得，他好像在舍弃他自己。」
「让。」
「舍弃他自己，就是这样！如果能够使用力，一定可以防止国领夫人被害。如果自己是景虎……他想要舍弃仰木高耶，肯定是！」
*
高耶独自站在窗口旁边，注视着残云漫卷的天空。
这一夜，他了体悟到自己是多么无力。什么都无法思考，除了——变强。
发自心底地祈求。本该由他保护的人死去了，无可挽回。黑夜渐入黎明之时，心底的悔恨变成了超越一切的欲望。
力量，更加强大的力量。强烈地祈求与渴望。
成为绝对的强者。得到它，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呢，那可望不可及的……
景虎的强大。为了得到这个力量——
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付出。
*
高耶望着窗外。
「景虎，」千秋在他背后说，「关于直江的事，你应该要做好准备。下次见面时，那家伙大概已经不再是橘义明了。」
高耶一惊：「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不知道直江身上出了什么事，可是万一他放弃了现在的宿体，换生在其他人身上。你应该明白，那就意味着身为橘义明的直江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
「也有可能，那家伙的灵魂通过催眠暗示被操纵了。最坏的情况下，要亲手杀了他并调服他的灵魂，你必须要有这种觉悟。」
高耶的嘴角僵住了。
被赋予的使命的残酷性，指得就是这样的情况吗。斩断并舍弃一切的冷酷。
真的有人为了变强而保持冷酷吗？景虎是不是就是这样。所谓变强就是指这个吗？
（直江……）突然怀念起直江的微笑。对自己严词相向的时候，眼底深处却有着无尽的温柔。
是不是失去他依然能够保持平静，就说明自己变强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意味着自己无法用这双手保护本应保护的人的话。
（我……）高耶忍耐般皱紧眉头。
千秋默默注视着这样的高耶。
看起来正要对他继续讲话的时候，锐利的感觉突然掠过千秋的第六感！
青面金刚——用手按住前额，千秋微笑了：「终于出现了吗……」
「什么？」
「我们的客人终于登场了呢，景虎，去给他们一个适当的欢迎吧。」
高耶面向天空现出坚定的表情。
黑雨开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