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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遗忘往昔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第03卷 硝子的守歌》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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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田君——成田君——成田君!!」
沿着松本公园步行的让,应着尖声喊叫他名字的声音回过头去。森野纱织穿着便服一路向他小跑过来。
这是松本市期末考试结束后的星期日。
成田让明媚地微笑着:「哦!森野桑,嗨!」
「这……这真巧啊,成田君!你是出来购物?去书店?还是去游戏厅?」
「我听说有新的CD唱片发行了,所以过去看看,你呢?」
「我想找份兼职做,本来是想去那边那家麦当劳的,结果他们说他们已经找到人了,唔……真讨厌!」
纱织在跟他打招呼之前,原本是要往酒店方向的,现在却改变了行程:「唔,那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想——我也想看一下新CD!」
「当然。」让爽快地答应了,「我还要逛一下乐器行,所以往中央大道方向走没问题吗?」
看上去似乎跟着让去哪里都乐意的纱织拼命地点头。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了大街上,纱织对反向行走的路人投去了饱含幸福意味的目光。
(哦哦哦!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是成田君的女朋友?)她偷偷瞄了一眼让的左臂,想着,(如果能挽着他的手臂的话,简直太完美了——)纱织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察觉到身边怪异的气氛,让不由自主地转向纱织:「什……那是什么?」
「嗯?啊,哈,没什么。」她急忙挥挥手试图掩饰,但脸上堆满了情不自禁的笑意。
来往的路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看,看!他们一定都认为我们是般配的一对!)
事实上,这不过是因为纱织的表情实在太奇怪。
「那么,森野,你是想做兼职?」
「喔,不完全是,我只是想在暑假里打打工,如果我能存点钱的话,我想到东京去看由比子。」
「由比子?你是指,前一阵子的那个女孩?」
「对。我们之间一直通信呐。由比子很喜欢仰木君,我简直无法相信她会喜欢像仰木这么一个混小子,当我知道这事时,完全无法理解……」
「啊,但他确实很受欢迎,你也知道的,情人节他收到的巧克力我都数不过来。」
「呃……那不可能!那么,那么你呢?你怎么认为?」
让没回答,露齿微笑着说:「起初我以为你也喜欢高耶,不过可能我错了。」
纱织惊呆了,没想到,会从让的嘴里说出来这些话:「不——不。我没有!我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是……」
「方便告诉我吗?」
再次大吃一惊,纱织的思维一片混乱。(我猜,我的心意他根本没感觉到。)
但让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他是不是也太迟钝了些……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他……)纱织红着脸迅速地抬头看了眼让:「那你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呃?当然,我喜欢每个人。」
纱织无语地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任何讨厌的人,那奇怪吗?有些人犯过错,有些伤害过我,但我不认为讨厌那些人。」
看上去让和纱织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对身边有现在这样一群人我真的感到很幸运,我被认为是大家的朋友。」
「大家的朋友?谁这么说的?」
「高耶。」
不可原谅!纱织恼怒地想,拳头紧握,在她准备给让一个突袭的时候,她突然想起——
「仰木君最近怎么样了?他连考试都没来参加——他还好吗?」
「啊……嗯。」
让从高耶打来的电话呢里得知他现在很好,不过他对高耶现在身处何方、在做什么一无所知。尽管让略知道,他被卷入了直江和其他一些人的什么事里。但……
「他被拉入了了怎样的一个世界?」让在人行道前停下了脚步。他踌躇不前地喃喃自语着,「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到他?」
纱织认真地仰视着让:「成田君……」
「自从我被武田信玄附身后,所有奇怪的事都开始在高耶身上发生,因为这些,他才会陷入这一切不正常的事情,那个李……我不明白为什么它可以做到那种事情,不过我知道他在我眼里确实在改变着,我知道,他的心越来越脆弱,虽然即使是他自己,都还没发现……」
「……」
「以前,高耶对灵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他比我敏感得多。」让微微笑了一下,「那些真的和我没多大关系,而且高耶也肯定不想让我牵涉进去,不过……」让静静地闭上眼,「我很担心他……」
信号转为绿色,不过让没有动。
「我想帮助他,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他的力,那样的东西,我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但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真的很不安,至少,当他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的时候,我还不会这么焦虑……那个笨蛋……」
「成田君……」
让咬住下唇,垂下的眼帘里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对高耶的无私情谊使纱织动容了,她放弃了要拥抱他的冲动,冷静了下来。
让合上眼帘,不一会儿吗,他笑着望向纱织:「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啊,你不用……」
「哦,信号灯。」让向前走去,纱织赶忙跟了上去
「成田君!」
「?」
「当……当你觉得……」纱织在他背后喊,「当你觉得难过的时候,别憋在心里,我是个笨蛋,所以我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听你倾诉,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听的!」
纱织发自内心的一番话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让孩纸微笑了起来:「谢谢你!」
就在他们要走进乐器行时,一声尖锐的车喇叭使他们停下了脚步。
「哈?」
他们转身看见辆闪耀着金属光芒的雷帕特听你自爱了他们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内向他们挥手。
让叫出口:「千秋!」
「呦!」
这是千秋修平——安田长秀。让和纱织惊讶地走向他的车。
「什么?车?你可以开车?你有驾照吗?」
「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已经十九岁了。」
「啊呀呀,千秋君!一辆雷帕特,一辆雷帕特呀!你就像柴田恭平一样!这是你父母的吗?还是你自己的?」
让有些愣愣地站在一边,显然,对追求流行的纱织来说,只要有一辆好车,驾照有没有根本无所谓。
「不过要是给学校发现了的话就糟糕了。」
「这没关系。对了,成田,我只来接你的。」
「哈?」让和纱织都吃了一惊。
千秋往车里一指:「我们还是快走吧,成田君。」
纱织和让往后退了一步。
千秋指着后座上的大背包说:「看见没有?我已经带上了行李,快点上来吧。」
「诶?那个!你从我家拿的?」
「没错。」
「什么——你——等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说我是认真的。」
「啊,看,行李。」纱织在背后吵嚷着。
让无奈地看着千秋:「那么,我们要去哪儿?」
「仙台。」
让的脸一下子变得认真了:「仙台?」
「你不在的时候,有个人老师抱怨发牢骚。」
「抱怨、发牢骚?你不会是说……」
「所以快点上车吧。」千秋抓住让的胳膊,一把把他塞到车里来。
纱织惶恐地追问:「啊,等等,千秋君!你不会是——你真的要带走成田君?」
「不好意思,不过让我稍微借用他一下。」
「那——那不公平!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把我一起带去!」
「抱歉,再见了。」让坐进来后,千秋关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
「等——等等,千秋君!!」被丢在路边的纱织瞪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真糟糕,成田君被千秋君绑架了……」她虔诚地双手合十,向着天空祈祷,「神呐,请保佑我的成田君不要得艾滋……」
「等——等等!你不是真的要把我从这里带去仙台吧?」
「当然是。」
「这不行,我……」
千秋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让,静静地开口:「不用担心你家里人,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暗示,学校那里我也会这么做。」
「那我们是要去仙台见高耶?」
千秋点头:「那个笨蛋,他并不是真的做不到,但他至今还是无法使用力,因此要我过去帮忙。」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千秋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你只要在仰木高耶身边就可以了。也许你是唯一能唤醒他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你,他不会为任何人使用力。」
「这是什么意思?」
千秋没有回答,他并不认为景虎换生到成田让的身边只是巧合,景虎这么做或许是有目的的,换句话说——
(可不可能是景虎在封住自己的记忆之前就知道了让的本体?)他是这样认为的。这就是为什么在让的事情上,高耶可以那么容易取回力。如果他的确是对自己下了指示,只有在保护让的时候才使用力——那这是不是也可以用来解释力的不稳定?
千秋沉思的时候,让严肃地瞪着他:「……你是不是准备利用我来让他做些什么?」
「我想差不多是那样的吧。」
让毫不隐藏自己的难以置信,对千秋的扑克脸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千秋的嘴角抿出一个笑容:「你真的想知道?」
「告诉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力是什么?武田信玄和森兰丸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千秋往左打着方向盘:「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会帮我吗?」
「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可能是所有人中间最危险的一个。」
让对她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困惑地凝视着千秋。
千秋重述一遍:「直到我明白为什么景虎那么千辛万苦地保护你为止,我是不会对你放松的。我们来做个交易,成田,你帮助我们,你不会援助其他任何人,如果你发誓,我就告诉你。」
「……」
千秋注视着前方,一段沉默之后他开口:「你确实是一个奇妙的人。」
「?」
「你为什么会日此全心全意地接受别人?这很不容易。」
「我也这么认为。」
「但事实上你并没有在考虑我刚才说的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不能去帮助谁、和谁站在同一战线。如果不是高耶被牵涉进去了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事,不管这些,你准备告诉我一切吗?关于你们和高耶的事。」
「……我会告诉你的,如果你发誓的话。」千秋认真地点头,「到仙台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会一直说到你满意为止的,成田让。」
车向着松本立交驶去。
与此同时,视线切换回仙台,这一天黎明时分沉睡着的慈光寺——
留下高耶让他暂时休息一会儿,绫子独自一人出发,继续前去侦查大学那儿的结界点。成功地在那儿做了防御工作,即使只是破坏了一个点,也可以意味着这个结界师不会被完覆的,鉴于高耶还不能使用他的力,因此绫子认为把高耶带离这儿会比较好。她决意坚持着等到她叫来帮忙的长秀抵达仙台为止。
不过有人瞄准了毫无力量的高耶——那个他前夜在倒塌现场看见的女人。
她正想潜入寺内去虏获睡眠中的高耶,突然从她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看上去就像一个夜盗者,夫人。」
「!」那女人大吃一惊转过身,先前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站着人。
「我猜你应该不会是到这来幽会情人的吧?」
是高坂昌信。白色的衣角在风中飞舞。
高坂想那个女人走去:「那么你是最上义光的儿子最上义康?在你的前世,你是死在前往流亡地的高野山的是吧?」
女人毫不掩饰敌意地瞪着高坂:「你是谁?」
高坂的唇上泛起了薄薄的笑意:「你不需要知道我名字,我只是来看看想取上杉景虎性命的人傲慢又愚蠢的行动而已。」
「!」苍白色的光芒从女人的体内散发开来,敌意转化为杀意,周身的空气不详地令人窒息。
「……(咒语略)」
「!」女人诵经时,一层朦胧的球形光芒笼罩着她:「……(咒语略)」
那微弱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动物在黑暗中舞动——像狐狸一样的动物!
(这是茶吉尼的真言!她召唤的难道是灵狐?!)
「……(咒语略)」女人结起了茶吉尼的手印,大声地诵经,舞动着的灵狐咆哮着像高坂发起了攻击。
「唔哈!」高坂放出了念波,一些灵狐扭动着灵体升到半空中,摇晃着它们发出光芒的尾巴。
女人没有停止攻击:「……(咒语略)」
灵狐重新聚集起来,呲着牙撕咬着高坂的手臂,高坂用念击退它们,他的灵弹准确无误地袭向了灵狐,不过这些灵如果不用调伏的话似乎没那么容易解决。
「啊呀!」他和灵狐展开了无休止的对抗,不过有一只灵狐逃开了他的念波攻向了他,噬咬着他的衣服,牙齿嵌入了他的肩膀。
「呦哈!」他在掌心聚集起了力,将在他肩膀上的灵狐击飞,然而它们依旧不屈不挠地从两侧啃咬着他——它们被命令去咬断他的喉咙!
(你!)高坂开始认真了,他放出了念波击退了周身的灵狐,他的眼中显出了冰冷的意味。
砰!念波膨胀着,将仍撕咬着他的灵狐统统攻落到地上,开始反攻,他结起了大日如来的手印:
「……(咒语略)」
「什么?!」围绕着灵狐的怨灵逐渐散去,高坂打开双手,女人还未来得及继续攻击,高坂集中起所有的力量将念波向她投了出去。
「呀啊啊!」女人被抛向了空中,重重地摔在了沥青路上。与此同时,失去了力量来源的狐也消失了。
「呃……」高坂按住受伤的肩膀走向那女人。最上义康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眼神锐利,高坂讥讽道:「哈,看来光明真言真是厉害呐,即使是像我这样的人使用的话也很了不起,又或者说成是,正是因为是我在使用所以它才如此强大。」
他托起了女人的下巴:「即使你使用了灵狐,你的力量离要杀了换生者的程度还远着呢,夫人。」
义康怨恨地看着他。
高坂的目光一紧,笑容从嘴边消失:「ダキニ天法的使用……如我所预料的,仙台周围设下的结界是动用了金轮大法的地气结界,嗯,这很有趣那,在东寺用在帝王即位时为王位加冕的灌顶仪式上的金轮大法,在这被用作下达催眠暗示的工具。我猜,这是不是意味着那是个蒙蔽人心的咒语?」
茶吉尼,又被人称作是狐仙,可以提前六个月预见人的死亡,同时她也是会吞食人尸体的可怕的夜叉。敬仰她皈依她的人会得到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茶吉尼的咒语被列入最强大咒语的行列中,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些拥有这些力的人将这咒符称为「最神秘的秘语」和「黑色艺术」,因此完完全全地禁止任何人再继续使用它。
《太平记》有记载,后醍醐天皇曾私下学习过以ダキニ天法为核心的金轮大法,并以此来封印过镰仓幕府。这也就是说,ダキニ天法使用的灵狐拥有催眠暗示和操纵人类的力量,最上显然是在利用这一点特性。
最上义光正是利用对亡灵下暗示来聚集灵,并以此为设在仙台的小结界提供能源,然后他通过操纵金轮大法来对由小结界构成的建立在基站上的大结界布下真言,之后,他便可以通过灵狐(式神)来使用茶吉尼的强大力量来控制地气了。
「唔,看来暗战国的怨将都很深谋远虑呐,我本以为他们除了打斗不会别的任何事了,不过这个计划确实很精妙。」高坂昌信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你是来杀上杉景虎的吗?呵,以你那钟程度的力来攻击上杉的夜叉众,只能说你实在太无谋了。你的那些灵狐遇到调伏力的话,弹指间就会消失不见哦。」
「!」
看着那女人变僵硬的脸,高坂补充道:「你害怕他们的力量吗?你害怕被送到另一个世界吗?是什么让你紧抓着这个世界不放?向在生前对你放逐的父亲报仇?」
「闭嘴!」义康大叫道,「我只是想让父亲肯定我,如果我能接替他作为我族的首领,我只希望能为最上带来和平与安定,我只希望被他承认!」
「那个暗杀你的刺客是你父亲派来的,你知道吗?在被他疏远、被他刺杀后,你不认为你复活后依旧是在被他利用吗?」
「不要说了,闭嘴!」义康猛地推开高坂,「当我在仙台成功地完成大规模洗脑后,父亲会以全新的目光审视我的。他会为他曾对我做过的事而后悔的。」
「哈,你太愚蠢了。」高坂哼地笑了一下,放开义康,「凭借你掌握的ダキニ天法地程度,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你父亲去夺取仙台。」
「!」
高坂妖冶地一笑:「你从没想过由自己去统治?」
「什……!」
面对着失语的义康,高坂缓缓地说:「在这暗战国里,拥有强大灵力的人才会是赢家,你不需要再背负着这个重担,你不需要听任你父亲摆布地将仙台交给他,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将仙台作为一个借口去攻击最上义光。」
「你个混蛋,你是伊达的人吗?!」
高坂无辜地微笑着的眼眸里浮上一层恶意:「呵,那么无论如何,你的大规模洗脑是不会成功的。上杉的夜叉众看起来已经抓住你们的尾巴了。一旦他们介入进来,你们的灰飞烟灭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义康的呼吸一紧。
「毕竟,他们从军神——上杉谦信公那里获得了剥夺怨灵生存权的能力。他们曾一度和织田信长打成平手。」
「和信长公打成平手!」
「所以我想,区区一介怨将想要取下他们的头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等等,那这次我会失败?凭我的力量还不能击败他们吗?」
高坂站定下来:「以你那钟程度的力,我看很困难。」
「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剿灭他们。我必须完成父亲的命令,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我会再一次让他失望的,他这次还是会把我驱逐的。」
「这与我无关。」
「等一下,等等!你是换生者吧?你比我强大得多,你已经向我展现了你的本事和力量,让我们做个交易!你是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的是吧?我会听你的,所以先别走。」
高坂停下脚步,半转过身:「你会听从我的要求吗?」
「我会,你想要什么?」
「我等着你的答复。」高坂径直地面对着他,义康定神站稳,「你——你不是要我转换仙台的结界为你所用吧?」
「我不要你做这么困难的事,我要的是很简单的东西,我只是想要知道和最上联手的那些人的情报,尤其是——」高坂目光一闪,「关于织田的。」
「!」义康往后退了一步,「织田!」
「你能不能做到?」
「那……」有一刻,他很动摇,织田的事是最上的高度机密,如果泄露机密则坚实曝露的话,义康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
「好吧。」
高坂轻笑着。
「就这么办吧。」
「?」
「我的要求你也很清楚了吧?」义康的语气很严肃。
高坂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清楚。」
「我会将织田的情报透露给你,作为回报,」女人的目光一锐,「我要你为我处理掉上杉夜叉众。」
有一瞬,高坂的神情很真挚,不过那表情很快就隐去,他冷笑这回答:「好的。」
星光逐渐淡去,天空开始从东风绽出湛蓝色的光芒。
第二天早上,高耶匆匆吃完早饭就离开了寺院,去和在监视着东北大学的绫子会和。碰头后,他们坐在附近的咖啡馆,就各自对迫在眉睫的事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这是仙台的地图,」绫子在桌上展开了一张大地图,拿起一支笔,「第一个发生建筑物倒塌的地方是宫町,诺,在这儿,第二个是铁炮町,第三个是这里的高中,第四个是隧道前的高速公路,第五个是这儿的东北大学农学部。」
注视着画上X记号的那些地方,高耶说:「啊,就是这了个,现在就可以看出来,是个圆。」
「除了第一个,所有倒塌的位置都完美的分布在市中心的东南西北处,如果我这么画的话,你会看得更清楚——」绫子拿出一把尺,将第二个标记处和第四个、第三个和第五个分别连起来。
「啊,连线交叉的地方正好是结界的中心,那就是说,是在一番町的广濑大街上」
「没错,你试试用这圆规。」
高耶将圆规针尖固定在结界中心,笔端指向一个标记处画圆。所有作了标记的地方全都位于圆弧上。
「现在可以看出,法坛设在离结界中心1.5千米的圆上,这是小结界的尺寸。
「我明白那几个基本的结界点是在东西南北处,但为什么第一个却位于东北角?你怎么想?」
「它可能是用来控制黑暗之门的,东北方向一直都被认为是不详的,他是被看做阻碍神佛之力的凶兆。另外你看,地图上反方向(西南向)的暗黑之门的位置落在青叶区,」绫子描摹着连线,「一般来说,设立一个结界需要八个定位结界点,因此我认为事情还不算到此位子。我猜他们还会继续占据三个点,西南向、东南向和西北向。鉴于西南向是暗黑之门的反方向,因此它可能是最后一个被占据的。现在留给我们的还有两个方向,如果我们这么看的话——」
绫子将刚才提到的东南角和西北角连起来,并将它在圆上的位置标记出来:「我猜下一个会遭到攻击的地方就在这两个地方里。」
「两个地方是——嘿,等一下!」高耶突然向前倾去,「这东南点……落在东北新干线的轨道上?」
「啊,是啊。」
「这不可能,别告诉我如果我们不阻止那些家伙的话,他们会在轨道上实施爆炸。」
「这张图只是个大概方位,所以我们不能断定精准的卫士究竟在哪里。但这已经十之八九,差不了多少了。」
「那岂不是很糟糕?!」
如果在爆炸的时候正好有火车经过,一场可怕的灾难是显而易见的。
「这将要变成魔斯拉的世界。」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砰!高耶双手猛地撑在桌上:「那些家伙太嚣张!你不愿意的话我去,我要好好收拾他们。」
「你要在还不能使用力的情况下去收拾他们?别开玩笑了。」
「我明白,但这事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乒!高耶跳起来,狠狠地踢了脚旁边的椅子。
「景虎!别这样!你现在就去的话,一定会被打个落花流水。如果发生了什么,我绝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明白吗?」
高耶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
「别火冒三丈的往外冲。你发生什么的话,我会多担心,你想想看。」
「……」高耶合上想说什么的嘴,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绫子做了个深呼吸:「我已经向长秀请求援助了。」
「千秋?」
「对,他最晚今天晚上能到仙台了。这期间,我会尽最大努力看住这所大学,并且我认为,现在你完全静不下心来,这是你首先必须解决的问题,是吧?」
「哈?」
「关于你的母亲。」
高耶的眼睛里立刻呈现出抗拒的神情,但绫子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说:「你对她说了那些话后,我很同情她,你知道吧?我认为比起你来说,你妈妈更痛苦。她从未原谅过自己。此外,你还对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如果你想坦诚相对的话,你应该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你看上去并不像不理解你妈妈。」
「闭嘴……」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的几句话可能对缓解你妈妈的痛苦会有很大帮助。其实你也想安慰她的不是吗?请你别再扭曲你真实的想法了。如果你想依靠什么人的话就去依靠吧,要对自己诚实呐。」
「我让你闭嘴!」似乎要阻止绫子继续说下去,高耶对她大声吼道,「你们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去扮演一个孝顺的儿子来弥补自己所说过的话。」
「!」被高耶的话震慑住,绫子冷冷地看着他。
高耶起身,转头离开了咖啡厅。
高耶紧紧地抿着嘴,独自步行在乌云密布的城市。
等高耶回到慈光寺已经是下午了。
当他走进接客室时,他注意到桌上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具。国领不在,但高耶可以感觉到来者所残留的气息。客人一定刚走不久。
「……」高耶沉默地低下,「老爹……」
站在柿子树下的国领应声转了过来,他似乎是在修剪树枝:「啊,你回来了。」
「嗯。」
「吃过午饭了吗?没有的话,厨房里还有些剩余的饭菜……怎么啦?」注意到高耶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国领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高耶犹豫不决地问道:「我……妈妈来过了,是吧?」
「……」
「你叫她来这里的?」
国领没有否认,微微眯起的眼睛让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他向寺庙走去,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过来,年轻人。」
「?」
「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高耶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是……」
如果他是上杉景虎,那就意味着他出生在四百年前,但那时也意味着,他在换生的这么多年里拥有过许多个生日,出生很多次。
「我是在问你,你是……仰木高耶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仰木高耶是……」高耶一时语塞,国领是什么意思?
国领惫起他的眼睛,仰望天空:「人们在他们一生中会有很多新的起点,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的肉体不消亡,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他们就可以无数次的重新开始。」
「……」
「这可以被称为重生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从你打算从头开始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重生了。」
高耶抬起头。
国领继续说道:「曾经,你肯定这么想过,你想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想回归起点,想拥有如婴儿般纯净无垢的灵魂。」
「……」
「而现在,你尝试着去原谅可你却做不到,即使你明白那会是对别人、甚至是对你自己的救赎。」
高耶瞪大了眼睛,国领的话第一次触动了他:「老爹……」
「你将你母亲的子宫作为重生的起点,不是吗?你选择了你母亲,是想让自己重新开始,想掩埋一切往事。」国领注视着高耶的眼睛,「你母亲的子宫是你灵魂的重生地,是你为自己争取的一个新起点,是你作为仰木高耶的新的归宿。」
和国领的话重叠在一起,是政宗的声音:「我们从我们母亲的子宫里获得新生,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归宿。」
给予他生命的,是他的母亲——唯一的母亲。他母亲的子宫是他生命开始地方。
诞生。他从那里诞生。
他拥有短暂人生,是比这世间的尘埃更为渺小的存在,若放眼于历史。更是连沧海一粟都比不上的低微。这须臾的人生,却又是谁都无法代替的,将会深刻烙印在这独一无二的时代中。
没错,即使一个人可以重生无数次,然后属于仰木高耶的人生也只有此刻。他有不再陪伴他的母亲「佐和子」,有他要保护的妹妹「美弥」,还有他无可取代的挚友「让」。即使他露出尖牙,在成长的历程中跌跌拌拌,却仍有这许多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人——他与那些只活在过去的自我不一样,他的将来有无限的可能性。这个唯一存在着的生命,是佐和子给予的。
她对仰木高耶而言是如此珍贵的存在,她给予他今生,基于了他由衷地想要守护的生命的意义。
国领说:「她是赐予新生的你生命的人,她绝不是个陌生人、旁观者,她是名为仰木高耶的这个灵魂的母亲。」
高耶有些愣愣地注视着国领:「国领……」
国领微微地笑了:「你没有欺骗任何人,也没有背叛任何人,你存在在这,就是所有的意义,这是最重要的。」
「……」
「你并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你就那个人的孩子。去看看她吧,她似乎很担心你。」
高耶一动不动地站着,如果他冲动地踏出这一步,他心中拼命抑制着的孤独感就会崩塌。他低下头,隐藏了自己的表情他不能做任何回应。
(妈妈……)这其实并不需要考虑什么,他的心里了解一切,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不在于过去,而在于将来,从现在开始,他该做什么?他该怎么才回不伤害那些对他重要的人,才回不背叛他们呢?
成为景虎并不是让人接受的理由,为什么他不能诚实面对自己?为什么他一定要去伤害那些珍贵的人?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软弱,那他就要尽力变得更加坚强。如果一切是因为他的幼稚,那他就该加快步伐,尽快使自己成为一个大人。如果他左右为难踌躇不前,如果他伤害了那些重要的人,那么……他希望能快点成长,他这样期盼着。
(我……)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到头来……我只是个小孩。)
国领凝视着越来越紧地抿起双唇的高耶。
「你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母亲,时常出现在他脑海的母亲,仍然温柔的微笑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第一次发现,那繁茂的玫瑰园,从未从他心头消失过。
*
国领拿起听筒,此时是晚上七点多。
高耶似乎对这通来电有什么预感,从二楼走了下来。
「什么?!你在哪?你现在在哪儿?!」
高耶马上从国领一反常态的表情里察觉抽出端倪,他一把抢过听筒:「喂!是我!」
「景……景虎……?」那一端是绫子的声音,「第六个结界点……被攻击了。」
「第六个?不是火车吧?」
「不是,是反方向,西北方向的那一个,是在星陵町的东北大学附属医院。整幢建筑都毁了……我完全没有办法……」绫子的声音越来越弱,听上去好像在颤抖。
「大姐,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很好……但是……没有任何人采取什么行动……」
「没人采取行动?这是什么意思?」
绫子痛苦地大声说:「没有人发现浙西倒塌!人们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他们没任何反应,没人惊叫,没有警察,没有消防员!没人做些什么!」
「!」
「很多人都被殃及了……有很多人受伤了,我该怎么办?景虎!我还能做什么?」
「我们……」
「我一遍遍地呼叫、求救,但谁都没反应,没人过来帮忙,一幢房子倒了,却没任何人发现。就像他们的眼睛都看不见,每个人都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这样下去的话,景虎,那些幸存的人都会死的!」
是催眠暗示。
最上的地气结界已经开始起效了。在暗示的作用下,人们会对怨将引起的超自然现象不困惑不在意,甚至根本注意不到遇难、受伤的人。
「我该怎么办……我……」
「大姐,你还好吧?」
「景……景虎!」
「我现在到你那里去,你再等一会儿,好吗?我很快就到!」
高耶放下听筒,转向国领。「」
「你要走吗?」
高耶点头:「就算我不使用力,我还是不能隔岸观火。」高耶的眼睛里浮上了些微笑意,「昆沙门天大人会保佑我的,是吧?」
然而就在此刻——嘶吱吱吱……楼下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伴着脚下的隆隆声,房子开始摇晃。吊灯摇摇欲坠,花瓶从桌上滑落,整栋房子在剧烈的震动中嘎吱作响着向一边倾塌。
「地震?!」
「!」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响声,一股未知的强大力量顿时笼罩在庙周围。裂缝顺着天花板一路延伸,房柱断塌,四周的墙再也无法支撑住房子的重量了。
「什么……!」脚下的地板开始塌陷,下一个瞬间,熊熊烈火扑面而来。
「!」一声惨烈的呼叫摇撼了整片区域。国领的家完全被大火席卷了。
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烧红了半边天的大货映在他的双眸中。高坂昌信在烈火中微微别过脸,避开顺着热浪而来的灰烬。慈光寺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高板低下头,嘴角浮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
——第三卷·硝子的守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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