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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寂静的灼热

书籍名:《炎之蜃气楼 沙漠殉教》    作者:桑原水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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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想过,东京还有这种能让人觉得天空无边开阔的地方。
本来在之前一段时间,这个地方还是海。这片广大的土地是填海而成,现在虽然被叫做临海副市中心,却因为泡沫经济崩溃的影响,停止了开发。在这片几乎是空地的地方,只有在远处,零零散散的修建了几座有着近未来风格的建筑。
一直站在这里静静看着的话,甚至给人一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错觉。彷如伦布兰特【译注:着名画家。被人称为夜光虫一般伟大的画家。常有人说他是以黑暗来绘成光明】油画中的光线撒落在一片辽阔的空地上。光的另一边,便是闪耀着光芒的大海。
不远的空中,一架即将降落在羽田机场的巨型喷气客机划过天际。立时引起一群红嘴鸥齐齐飞向天空。
直江甚至觉得这是一块如废墟般的景象。
这并不是司空见惯的想象中的未来都市。或者说,出乎意料的让人觉得,东京的终焉就是这幅光景也说不定。眼前这座巨大的吊桥,难道不就是在末日之时引渡众人的桥吗。
早于约定的时间,直江就从那边的码头来到这里了。一边看着被船缓慢漾开的波浪,一边看着一群浮在水面上的红嘴鸥。
「——就像是东京的末日一样呢。」
是男人的声音。声音响起之后,便有一个人从直江的背后方向接近了过来。
「能够繁荣庞大到那种程度的街道,看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站在都市的中心看着时还以为这种繁荣会无限的延长下去呢。」
对岸并排而立的是品川附近的建筑群。巨大的天桥之中,便是耸然而立的东京塔。从这里看到的东京的夜景的确让人感觉过于闪耀美丽,却依旧不能掩埋白天那杂乱的街道留给人的深刻印象。这就像是在看着常见的工业区,人工建筑物越是巨大,就越投射出一股被人称作虚无感一般的气息。
「虽然前段时间还被人称作东京沙漠,现在看的话,果然是水之都啊。」
等到约好见面的男人终于在自己旁边站定之后,直江这才将一直含着的烟灭掉,抬起头。
「——你果然还活着。」
看着直江的脸,色部胜长这样说着。
「虽然在还没亲眼见到之前,我还是半信半疑的。」
(色部先生——)
直江说着,朝着色部恭敬地鞠了一躬。
昨天在袭击事件之后打来电话的主人,就是色部胜长。
和色部再次见面实际上已经过了半年——甚至在这以上了。自直江在熊本与大友结成同盟之后。那时的直江因为是与开崎诚灵波同调,以这个身体见面那更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不见的色部身着西装。这对休闲服装比较多的色部来说是很难得的。只是,仿佛身体欠佳一般,他撑着拐杖。却用着他那独特,如今依旧健在的亲切微笑说。
「你看起来很精神呢。」
虽然这样说着,色部胜长因为在熊本受了重伤,在医院里经过了一段长时间的入院治疗,现在好不容易才康复过来。即使是回到东京,也是在短短数日之前的事情。
直江一直不敢抬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地面。在终于做好了觉悟而抬起脸时,却这样说着。
「好久不见了。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嗯。一时之间还以为会怎么样,幸好没有换生就康复了。倒是你,在日光的时候简直跟假的一样。」
看着对方的脸,这样的对话就此中断。「你至今为止都在哪些做些什么?」胜长这样问道。直江则是微微地睁大眼睛。
「你从鮎川那里,什么都没有听说吗?」
「啊,鮎川,果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胜长这样喃喃自语地苦笑着。直江却是震惊了。
「我也怀疑过你的行动有古怪,原来在阿苏帮助你的就是鮎川吗?真是的,还真是彻底的把我们骗了呢。」
从胜长的语气来看,鮎川对于直江依旧活着这件事,像是一直隐瞒到现在一样。
这真是让人意外。
惊讶的同时,直江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从心底对鮎川崇敬起来。这样说起来的话,色部也不知道当时直江将景虎藏起来这件事情。不说是景虎的事情,仅是直江失去踪影这件事上,鮎川都应该是向色部报告「直江还活着」的。直到现在直江都这样确信着,害怕追兵也是因为这个。
(鮎川至今都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是因为跟自己之间的约定吗?
(不对。)
是觉得与其承认之后直江舍弃了上杉,还不如认同从开始直江就是死在了阿苏比较好吧。
甚至能看见鮎川的内心纠葛。明明一边说着让直江回去履行总大将的任务,却依旧认同这个无视他的说服舍弃了同伴的我吗?依旧愿意接纳吗?
(还真是无可救药的好人,你这个人啊。)
景虎还活着,为了寻找他,直江也就此失去踪影——像这样跟色部说明不就好了吗。真的反对的话,只要这样做就好了。这样的话,大家就会用尽一切手段将直江追回。但是鮎川却没有这样做。
「这样的话……」
这样想着,直江皱着眉看向色部。
「为什么,您会知道我的所在地?」
「昨天,村内跟我联系了。」
直江在心中啊了一声。这真是出乎意料。色部像是预料到了直江的反应一样。
「我以佐佐木的名义给村内写了一封信。如果有跟笠原相关的人来拜访的话,就请他通知我。」
佐佐木是色部前生的名字。就算是换了身体,笔迹却不会变。如果是书信的话,只要是看到笔迹,村内也一定会相信这就是佐佐木本人吧。色部以前也是通过直江,才跟村内有着亲密的来往。虽然村内并不清楚色部的来历,但是从直江对待色部如同前辈的态度这一点中,也是明白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吧。同时,也是跟直江一样的老主顾了。
「那么,我去拜访村内的事情也。」
「虽然不认为你是本人,不过,应该是有所准备的吧。」
对千造的儿子说出」笠原」的名字就被认同了,果然也是因为色部的关系吗。
「随后,就从黒木那边听说了吧,我的所在地。」
「嗯……」
(还真是优秀的情报屋呢)。色部说着。虽然只是在电话中说过话。
「是个会保护客人秘密的男人。因为有村内的说情,所以最终还是告诉我了。」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知道的吗,我没有死在阿苏的事。」
「因为鮎川不是个会说谎的男人。」
色部静静的笑了。
「就算是什么都不说还是能看出来的吧,那个男人。就算是在隐瞒着什么事,还是不能隐瞒住那种藏着什么事情的表现。从根本来说就是个好人呢。你也知道的吧?」
在心里回答着(嗯……),直江想起了鮎川。像色部这种细致入微的男人,也是会看出来的吧。夹杂在友情跟使命之中的男人的苦楚。
「从鮎川的神情之中,你确信了我还活着吧。」
直江为什么要隐瞒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为什么不打算回到上杉。色部似乎已经全都察觉到了。
「如果,你不依赖上杉而采取单独行动的话,那么一定会动用以前的情报网,像这样奔走着从而布置情报网络。
还真是比不上啊——直江在心中砸了咂舌。在色部面前,自己永远都像还未成熟的年轻人一样。
「那么,我没有回到上杉的理由,你也……」
(知道了吗),刚想要这样问的时候却闭上了嘴。继而察觉到,色部脸上的微笑褪去,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表情,直直地看着这边。I
「能让你舍弃重要的责任,这样单独行动的,在这世界上不就只有那个唯一的人吗?」
「……还活着吧?」
而至于是谁——色部没有明说。
然而直江是明白的。
桥的另一边开过来一条船。引起那一群悠闲漂浮在水面上的红嘴鸥一齐飞入天际。直江一边听着背后羽翼扇动的声音,一边静静的看着色部。最终在心里下了最后的觉悟。
「我一直在想着,一定要再见你一面不可。」
直江用着真挚的语气,这样说着。
「我有,必须要跟你说的话。」
「……」
「景虎大人他,还活着。」
色部面不改色,但内心却不平静。只是静静地用着严肃地视线看着这边。
「他在中岳被我救了出来。三个月间,在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被我暗中保护着,监禁着,和我生活在一起。」
知道这个的只有鮎川而已。
直江淡淡的说着。
「我打算,一生都这样和他活在那里。」
色部微微的睁大了眼睛。
「舍弃上杉以及『暗战国』,我想要和那个人一起,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我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是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但是,却不能如愿。
这就是,直到现在为止,站在这里的直江所有的故事。
「景虎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失踪了。」
「失踪了?是害怕被<调伏>吗?」
「不。那个人对于自己的魂核异常并不知情。」
「这是怎么回事?」色部追问着。
「那个人,已经与这之前的他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鬼八的毒污染了。」
「鬼八……?」
「那是古代,被大和民族所侵略的火向之民的名字。」
直江说这就是<黄金蛇头>的真相。然而色部却像是不知情的样子。虽然是有收到过关于事件来龙去脉的报告,但是,关于鬼八以及火向之民的消息却被作为秘密无法接触。就连直江也是,如果没有从高耶那里听说的话,也不可能知道事件的全貌。无论是有着里阿苏家之称的三池家,还是火向教,还是阿佐罗姬,色部从直江的口中听到这些让自己豁然开朗的真相之后,只觉得让人膛目结舌。
那个头,并不是什么八歧大蛇,而是在古代,被大和民族侵略的火向一族中的勇者——鬼八的头颅。在那个头颅之中,封印了无数鬼八族民的怨灵。在中岳,因为阿佐罗姬被解放之后的怨灵群被高耶所调伏,最终,高耶更因为这个引起了<力>的大暴走,直江将这些跟色部说明。
「一千六百年前的怨灵啊……」
就连色部也惊讶到目瞪口呆了。
「也就是说,我们试图与之为敌的,是一千六百年前的一个民族的怨灵吗?」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也觉得毛骨悚然呢。」
「……」
「我们完全输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跟不是战国时代的人打交道。没让他们的灵魂暴走还真是接近奇迹了。」
(全部都是景虎大人的功劳)。直江这样说着。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现在的九州应该沉入海底了吧。」
「……被鬼八的毒所污染,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怨念。」
直江低声说。
「景虎大人在阿苏调伏火向民族的复合灵体时,就这样用自己的身体接受了抵抗着的鬼八怨念。他的肉体被毒素所侵染,左眼的瞳孔变成了红色。只要看见什么活着的生物,就能对其造成伤害。」
色部语塞了。小声的低喃着不会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我也不知道。但,拥有那种灵龄的复合灵体,会引发什么也不为怪吧。」
同时,他所承受的并不单是鬼八一个人,甚至是火向民族全体怨念融合体的样子。直江就像是一个医生在读着病人的病历表一样,淡淡的陈述着高耶的状况。
「之所以失踪,并不是因为他在怕我。是因为他不想杀了我。他是为了我着想才消失的。」
「为什么在这之前你没有向他说明。」
知道高耶的魂核巨星化的只有直江和色部。谦信公之所以将景虎除名也正是为了不让上杉的任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甚至是连景虎本人都不知道。
「向他说明这件事明明是你的责任。」
「——我做不到。对于那个时候承受着比这还要沉重的绝望的他,甚至是如果现在不净化他的灵魂,他便不会再转生,我都做不到。我就这样让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走了。」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吗?」
「我无比咒恨着自己。」
那个因为药物便无法行动的身体。明明连死都横跨而过,却输给药物的身体。
虽然脸上依旧冷静,但是手却没办法说谎。看着直江紧握至发白,且不断颤抖着握成拳的左手,色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在寻找的人,果然就是景虎吧。」
「是的。」
「找到了之后呢?下次你会<调伏>他吗。你做得到?」
直江沉默了。这是一段沉重且痛苦的沉默。就像是要将这种沉重压下一样,直江回答。「我不知道。」
「直江。」
「我想先告诉他这件事。」
直江毅然抬起头。
「我认为找到他的话,先告诉他这件事才是最应该做的。毕竟,那不是属于任何人,只是他的灵魂。他自己才是最有选择权的。」
「如果景虎说,<调伏>我的话呢?」
「……」
你有回应他的觉悟吗。色部静静地问道。
「病状再这样持续下去是很严重的。如你所说的,鬼八的毒可能已经将魂核的寿命时间一口气推进了很多吧。现在应该是到了连一时半刻的犹豫也不允许的时候才对。万一魂核衰竭,就会被这个世界的「力场」所束缚住,就连自我净化都做不到。如果变成那样你打算怎么做?你可以做到<调伏>景虎吗?你做好觉悟了吗?」
你不就是因为下不了觉悟所以才什么都没办法说吗?色部低声问道。
你要在自己的手中迷失自我吗。
直江对着这摆在眼前的现实重重的咬住下唇。越握越紧的拳头已经泛白了。不管是什么都令人憎恨。除了憎恨已经毫无语言可以表达了。
「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救景虎……
直江用仿佛低吼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船的汽笛声远去。对岸的喧闹声以及那座巨大的桥上来往的车辆声就像无法传达到这里一般安静着。
直江在心中狠狠地诅咒着这个世界。就像是要凭借着这种憎恨将世界毁掉一样。
色部以为他在流泪。但是,却看不到直江的眼泪。在漫长的时间中与激动的心情做斗争的结果,就只是静静的,松开了拳头。
「一定,会有办法的。」
「直江。」
「一定在哪里有可以救那个人的方法。能够停止魂核异常的方法。能够停止魂核膨胀的方法,一定,会有的。绝对!不可能没有的!」
我要去找到。直江说着。
「我要找到能够让他作为上杉景虎一直存活下去的方法。一定会找到。找到那个人,然后找出治疗方法。」
「如果景虎说没必要的话呢?」
「……」
「如果景虎说宁愿选择净化,你怎么办。」
「……」
「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要找出治疗方法吗。」
「色部先生。」
「景虎绝不会贪恋生死。甚至总是对自己的存在抱有罪恶感。如果景虎想要就此结束,你却依旧说着一定会有办法的,在你寻找治疗方法的途中,如果迟了一步,这个责任由谁来负担?」
「我曾有过相似的经历。」色部继续说道。
「我前世是医生。也曾因为医生的私心而让病人陷入过痛苦。让病人只考虑与病痛做斗争,一心以为如果选择安逸的死亡就是败北。」
「或许我只是,没办法下定决心摘除营养管也说不一定。」色部说着。
「你的情况虽然与此不尽相同。但是因为你无法下决断,却可能让景虎失去下一次重生的机会。这样的话,便是因为你的私心而引起的犯罪。你这种只是延续前世错误的作法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景虎本人的想法是怎么样的实际上跟你毫无关系不是吗?这不就是你的软弱吗?我说错了吗?」
「……」
「摘掉营养管是需要勇气的。但是,这种勇气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的。这次的事件也是这样,如果对灵魂的级别调查迟了只要放手就可以了。他只是无法亲手摘掉那个管子。而我们却必须承担下这个重任不可。就算是痛苦,也必须引导他走下去,这不就是后见者的使命吗?不对吗?」
直江安静的垂下眼睑。
「如果景虎对你而言是比谁都重要的人的话,那就更该如此。」
直江闭上眼睛。既不反驳,也不反抗。色部投过来的令他无比痛苦的语言,就像是跟过去,自己数度扪心自问的话一样。自己曾下定决心,能让景虎走向终结的只有自己,决不让其他任何人染指。就算对方是色部也不行。所以,谦信公才选择了自己。
「如果期望着净化的话,那个人,或许也不会期望『下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色部就像被击中了一样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第一次,注意到了直江瞳孔深处的悲伤。
「我——不想失去那个人。」
细细回味着在雾的牢狱中的记忆。
直江就像是圣职者一样静静地宣告。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能够让他停留下来的东西的话,让我下跪也可以。用心都无法将他留住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方法了。就算是被骂作自私也可以。但是我这种男人,除了这个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直江静静的站直了身体,向着色部用恭敬的态度深深的鞠了一躬。
「上杉,就拜托给你了。」
「你认真的吗。」
「我无法无视,自己存在于世的理由。」
我并没有强韧到可以用谎言一直欺骗自己活下去。直江就像是在恳请色部原谅一般说着。我的忠诚只能给一个人,我做不到对第二个人效忠。
「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生存方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人选择为了什么而牺牲。只是如此而已,便能决定人生的一切。在你选择为何而死的东西面前,世间任何辱骂之声,哪怕是历史所展示出来的正义,全部都会变得苍白无力。我直江信纲为之牺牲的只有上杉景虎这个人。我是为了这个人而死所以存在的。哪怕是千年之后,还是永劫——」
哪怕世界腐朽。
直江的表情不再苦恼。而是用清晰的视线看着这边。色部知道,仅是因为这个单纯的信念,便强烈的支撑着现在的直江。
如果景虎,是这个世界上,自己用尽心力都无法留住的话……
我能做的,就只有挑战命运了吧。也就是所谓的。
(无力的悲伤吗。)
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直江以前曾经说过终于走到尽头了这种话,不过色部也像是知道了这句话应该就是现在的直江信纲的全部了。从两百年前,景虎决定解散夜叉众,直江也没有离开的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所察觉了。直江全力尽忠的并不是『上杉』,色部甚至认为,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而让大家走上不同的道路。
「你选择景虎,而打算舍弃上杉吗?」
「……」
「你直到现在,都是因为谦信公才存活至今的事实,以及身为总大将的使命,上杉应该在<暗战国>中应该完成的事情,你真的明白吗?」
「……」
「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
直江闭上眼睛。
谦信公的遗志便是让上杉制霸<暗战国>。凭借着化为怨将的灵魂投身入战争中从而让上杉站立在<暗战国>的顶点。控制怨将的力量,甚至利用武威让怨灵们臣服,从而终止战争。虽然是强行,但是除此之外毫无办法。<暗战国>之中以恶制恶的行为已经太过膨胀。仅仅作为不与任何人为伍的私立警察继续下去已经不行了。就像金钱赚取金钱的方法,必须让力量不停的繁殖下去,从而以武威让战争达到饱和的状态才行。仅仅是在战争中就应该有半数以上的怨灵因为<调伏>而消失吧。然后,统一之后的某一天,大家也会被送到另一个世界去吧。
不允许失败。绝对要一直胜利下去不可。谦信公的目标是确实,以及绝对的胜利。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才需要绝对完美的王牌。
谦信公之所以要去很远的地方,也正是为了要把自己作为最终兵器。
谦信公几乎舍弃了自己的半身。能够拥有成为真正的军神的资格的,只有谦信公。因此,他舍弃了自己的人格,放弃了作为人的个性。与之相对的,他自身的存在已经成为一种能源,从而交换了莫大的<调伏力>——
而可以行使这个力量的全部权利,谦信公将之全部交给了总大将,直江信纲。
因此,色部才不可能让直江就这样离开。背负着这么重大的使命而我们却什么都无法做到的话,那么将置谦信公的理念和觉悟以何地。至今的一切努力都会变的一无是处,就连我们的四百年。
全部归零。
「我无法允许你离开,直江。」
就像是认真的将剑锋对准了直江一般的语气,色部宣告着。
「只有这个我无法认同。你向谦信公发过誓言的。早在四百年前。」
「……」
「我们之所以存在,那只是因为我们是谦信公的部下。是为了向谦信公尽忠才对。以完成谦信公所交予的使命为交换,我们才被允许得以换生到这个世界上。舍弃使命的话,便只能被视作怨灵。是这个世界决不会允许的存在。」
「色部先生。」
「这样下去,你将被上杉全军视作敌人。我们将派出追兵,然后将你作为怨灵处理掉,一定会的。」
「即使如此,你还是要走吗。」色部追问着。
(——谦信公己然变成了人柱力。你如果考虑到他这样做到底有多悲痛,你还会让他被说成死的有多不值得吗!)
如果是鮎川的话,一定会直接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并不是动之以情,而是晓之以理的做法确实很像色部的做法。但,这种比谁都要强烈的想要表达出自我想法的,除了色部便无他人。
色部的理论甚至没有任何混入个人意见的余地。被以如此严厉的视线逼视,这恐怕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次——或者说现在的色部,也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吧。
「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话——我会将你<调伏>。色部先生。」
色部倒吸了一口气。
「将你<调伏>,然后,去景虎大人的身边。」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如果要追究大家的生存目的,这将是随时都会面临的决裂。
双方都有着无法退让,无法让步的正义。胜长比任何人都要久的追随着谦信公。在谦信公手下奔走的日子甚至比追随景虎的日子还要长。这是一个连灵魂都归属于谦信公而活着的男人。只是这份变得沉静的忠诚,直江明白这甚至是比任何殉教者都要来的深邃。然后,在谦信公消失的那个瞬间,胜长的道路便只有一条。
那就是在人间,以最少的人数战斗下去。
赌上双方的四百年,他们对峙着。
两个人之间围绕着紧张的气愤,就像是如果其中一方动起来便能开始厮杀起来一般。就像是在违背这种肃杀的气氛,潮湿的海风拂过脸颊,吹向海边。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胜长却只是在直江那淡褐色的瞳孔深处探寻着。这双数次注视的瞳孔并不是人工而成,而是赤裸裸的活着的生物之眼。明明没有狂气,却像是有着的撕裂内脏一般,活生生的散发出的鲜血的味道,却又包含着从来没见过的纯粹一般顽固的意志。以灵魂殉教……
殉教并不是指死亡。而是指『活着』吗。
(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吗……)
你是,只有这种生存方式吗。
这还真是,世界第一,不对,是有史以来第一笨拙的男人。胜长这样想着。而究竟是尊敬还是为之悲哀,胜长已经无所谓了。对着这个『以此而牺牲的对象』便是他生存的唯一理由,甚至为此坠入地狱都毫无怨言的男人,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这种最甚的自私主义崇高的自己,已经除了败北以外毫无办法。
最先收起杀气的——是胜长。
「我不是在认同,也不是允许你。」
「……色部先生。」
「只是那种能够面对你的『存在』的力量,我并没有自信……可以以我的『存在』而抗衡。」
直江睁大眼睛。「我会等着你。」胜长宣告着。
「就算我成为了总大将,在心中,我打算依旧当自己是总大将代理。和四百年比起来,这点等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吧。」
包含着一直以来的亲密以及信赖,胜长说,「直江。」
「要活着啊。」
「……」
「那条街上从以前开始就有着很多为了自己相信的东西而燃烧着热血的人们,但是,当发现自己所相信的东西不过是炽热沙漠上的海市蜃楼时,大家,都败下阵来了。」
「别像那些人一样,为了沙漠上的海市蜃楼牺牲掉。」胜长劝告着。「不是的色部大人。」直江回答道。
「我并不是在追寻着幻境,而是为了让海市蜃楼变成现实,才踏出步伐。」
(是吗……)
就像是在避让着海风一样,胜长眯起眼睛。
(这果然就是你啊。)
对岸的建筑群在氤氲热气中摇晃着。总有一天看见富士山都会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胜长这样想着。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消失——。
离别之际直江向色部道歉了。胜长问「什么事。」之后,直江微笑着说。
——昨天,我被歹徒袭击了。
——歹徒,听起来还真是不寻常呢。
——那个时候,我曾经怀疑过这是您所派出的刺客,请原谅我。
「你知道犯人是谁了吗。」色部问。直江则是点头。
——我已经有头绪了,没关系。
——这样就好。
色部微笑着。
——小心点。
「您也是。」直江静静地微笑着。这个人浮现在脸上的『微笑』是在表达着对色部的好意。
与以往不同。对于掌握着某种透彻而无法动摇的东西而归的直江,色部自己也被某些东西所救赎了。
——别让景虎大人死了。
这样说着,在夕阳残照之中,色部乘坐着汽车消失了。直到看不见为止,直江都目送着色部离去。最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融入四百年的感谢之礼。
等到桥上的灯光被点燃之时,直江这才看着沉入日暮中的东京。
以这颗干渴的心,看着这彷如沙漠之中被染成暗红色的天空。
就算是在追逐着海市蜃楼的灼热沙粒中倒下。
我也会朝着自己最后的瞬间前进吧。
(不——绝不会倒下!)
直到那一天为止,我都会找出道路。
迎着风。
然后战士踏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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