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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

书籍名:《烟娇百媚》    作者:水未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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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的宫墙,拓瓦方砖的甬路,一路宽阔而蜿蜒,目之所及,是那鳞次栉比的宫殿楼阁,朝阳璀璨,打在琉璃碧瓦上,泛着刺眼的晶亮,波光离合,宛若揉碎的金。
景宁一路低着头,果然就是一副卑微宫婢的模样,穿过景和门,绕道延禧宫,打南三所前过,走了远路,折回景祺阁。
南三所是最靠近集文殿的地方,里面有两处破落的宫殿,武英殿和文华殿。武英殿在明末已毁,未经修葺,如今还是一片断壁残垣,正对的,是武英殿,也是昨夜,太皇太后命人拘谨符望阁宫婢的地方。
烤蓝的苏式彩画,已经剥落了一层又一层,如今,银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雪花白,她刚到锡庆门,尚未踏过门槛,就看见门廊对面,静静地停着一顶红泥软轿。轿边,是一个墨绿宫装的嬷嬷,端然静立,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一怔,等再想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宁主子,太皇太后有请……”
虽然说是请,却是命令般不可回绝,正是慈宁宫的老嬷嬷,瑛华。景宁了然点头,并没有半分的惊讶,很顺从地就进了轿子。
挣扎什么呢?该来的总要来,况且,她等的,就是此刻。
红泥软轿被抬着,稳稳当当,一直进了慈宁宫的内殿,才停下。
院中是宽敞的廊庑,前后出廊,殿前出月台上,还陈设着鎏金铜香炉,烟气缭绕,恍若是那超脱世俗的方外之地。
景宁跟着瑛华,从侧门入。
宽敞的寝殿,沐浴在晨曦中,太皇太后用过早膳,在那明黄的炕上半卧着,眯着眼假寐,身边,团扇轻摇,两个侍婢一左一右跪着为她擂腿。
景宁缓步走过去,恭敬卑微,见她睁开眼,才柔声地揖礼。
“贱妾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既然注定要面对,便干脆一些吧,生命本来就如同一场豪赌,如今的她,就是一个豁出一切的赌徒,面对的,是最权威的对手:赢了,便是全身而退;输了,则是死无葬身之地。
前戏已经做足,余下的,就看她的运气了。
铜架上,鹩哥躁动地来回踱步,扑腾几下,掉落了几片灰黑色的羽毛。
太皇太后示意一旁的婢女退下,平静的目光落在景宁一身不合体统的宫婢旗装上,顿了半晌,却是低下头,拿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茶。
“哀家这慈宁宫不比别处,起客吧,不必拘着!”
平淡的语调,与来之前的设想大相径庭,不但没有责怪,亦不曾故意让她多跪上几个时辰,这对一个擅自出入北五所的待罪宫人,简直是天大的恩赏了。
心底里,升起了无限疑窦与思量,景宁缓缓起身,低垂的眼捷微颤,再次揖礼谢恩。
“贱妾……多谢太皇太后体恤……”
高坐上的人“嗯”了一声,手里拿着茶盖,缓缓撇沫,并不去看她,视线只是落在云桌上那方明黄的巾绢上。巾绢半展,露出了一角,依稀可见上面娟秀端庄的小楷,清气袭人,写着“所请之事,务祈垂许……臣妾佟佳氏敬上”的字样。
景宁瞄到几行,目光一动,微不可知地垂下眼,只当作不知。
“这人老了,身子骨就不比从前,昨儿个刮了一夜的北风,哀家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听使唤了。这不,折腾了一夜,还是心绪不宁……”
耳畔,是太皇太后喟然的长吁短叹,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温吞平和,可听在景宁的耳,却是颇为耐人寻味。
昨夜,刮北风。
北边来的风;
那不就是,从北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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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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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微闪,景宁扯唇,道:“太皇太后身子不爽,理当是贱妾来给您请安的,烦劳太皇太后特地派人召见,贱妾真是罪该万死……”
巧妙的太极推手,将那试探之语圆了回去,可太皇太后是何人,岂容她这般轻易就脱身,“若是换了旁人,哀家倒是愿意落得个清静,可你不同啊,你的身份‘特殊’嘛……”
重音在后,故意拖慢了语调,深陷的眼窝,精光内敛,仿佛直直看进她的骨子里。
景宁呼吸一滞,如何会不懂太皇太后的一语双关。
没错,相比较于北五所的其他妃嫔,她的身份的确特殊,不仅是秘密探查之人,更是隐在最深处的眼线。
“你真的很聪明,懂得以退为进。先是将自己暴露给哀家,然后,再出走东暖阁,让哀家投鼠忌器……可你真的以为,抬出皇上来,就能保住你的小命么……”房内并无他人,太皇太后索性放下双腿,一边揉捏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道。
符望阁戒严,南三所问话,这些皆是出自她雷厉风行的手段,没有半点透露给乾清宫那边知道,更遑论是东西六宫的人,而这个景宁却冒充了宫婢,误打误撞地进了武英殿。她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不过是一出移花接木,她如何看不透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可,毕竟也是个敏锐的人啊——
连夜出走东暖阁,不但是畅通无阻,竟然随侍一夜,与皇上的默契昭然若揭。投鼠忌器,就算是她再有心处之尔后快,也不好动手了。
“妾贱命一条,如何干不知天高地厚,之所以能侥幸苟活,一切皆是仰赖太皇太后的洪恩庇佑……”景宁挽着双手,缓缓走了过去,跪在炕前,亲自为她捶腿。
三分使力,四分轻柔,下手处,是恰到好处的力道,却是比那些宫婢还要熟练。
“这暖阁一夜听风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尊享的荣宠,你,可有什么感悟么……”
她眸光微闪,却是低垂下了眼帘,“皇上日理万机,为家国大事夙兴夜寐,贱妾随侍在侧,怎敢打扰……暖阁内,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眼见她十指纤纤,所到之处无不酥麻止痛,太皇太后微眯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含着一抹笑意深深。她在表明心迹。
“难怪能从最初的一个小小宫婢,到后来晋封为嫔,你的确不简单……”
景宁扯唇不语。太皇太后是个明白人,如何不懂她话中深意,看来,她很满意自己昨夜在暖阁内,什么都不曾提起的做法。
“有些东西,都是些前尘往事了,哀家不想让人将这些再翻出来,你可懂?”太皇太后在上,温温吞吞,低低嘱咐,仿佛再交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景宁目光一动,半晌,轻轻点头。
当年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是非非与她何干!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将黑的说成是白的,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意外
“皇上那边,可有说过什么么?”太皇太后敛下眉,很随意地问道。
宫里头就是这样,前一刻,可能为这个主子效命,下一刻,却又变成了另一个主子的人,就如同现在的她,身份依然特殊,却不仅仅是与皇上,更和太皇太后之间,多了一分默契。
“空穴来风,未必无尤,皇上一直认为,慈和皇太后的早逝,是仁宪皇太后她……”
云桌上的茶早就凉了,殿内没有随侍宫婢,景宁起身,从暖炉前取了滚烫热水,重新泡了一盏香茗。
“慈仁宫与乾清宫,是个死结……”太皇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哀家何尝不知皇上对佟太后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可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仁宪她,亦是很难……”
耳畔,声声如叹息,景宁低着头,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太皇太后说的,与佟太妃可是两种意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太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这宫闱之事,往往不像表面看去那么简单,佟太妃犹在时,曾与她暗示,当年先太后含恨而终,是因为宫中容不下两宫皇太后的局面,而仁宪皇太后又是太皇太后的嫡亲之女,所以不难猜度,就是太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人合谋,一起除掉了皇上的生母。
可,真相当真如此么……
思虑到此,她起身,屈膝跪到地上,“承蒙皇恩不弃,贱妾慌恐难持,还望太皇太后垂怜体恤,为贱妾指条明路……”
“宫里头,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你当真想知道真相?”
景宁低着头,苦笑,“佟太妃是皇上的嫡亲姑母,她这一死,已然牵动两宫。太皇太后虽然将事情压了下去,可传到乾清宫那边是迟早的事……皇上既然一心想要知道真相,哪肯轻易放过……”
太皇太后幽幽地叹息,半晌,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龙凤呈现的锁片,“当年的事,千丝万缕,其实,皆是由一个女子的痴嗔贪怨恋而起……”
太皇太后摩挲着那汉白玉的锁片,这还是当年,帝后大婚的时候,她送给皇后的。她是她的嫡亲之女,她如何不心疼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少年夫妻,金玉之盟,竟是老来怨。
“你可知,当初,若不是皇四子荣亲王早夭、董鄂妃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那乾清宫里头的龙椅,恐怕,早就要易主了……”
耳畔,声如叹息;景宁跪在地上,整个人却是如坠冰窖。
宫闱之中,诸多皇子,可那东宫的位置,却只有一个。皇子地位的升迁,在最初,总是随着母妃的荣宠而起伏。
太皇太后说的没错,若是当年荣亲王能够顺利长大,倚着先皇对董鄂妃的宠爱,有朝一日,势必就是那天命所归的太子之选。可,事情偏偏就很巧,荣亲王出生之时,当今的皇上,刚好已经三岁了。
“当年的事,是佟佳氏的姐妹共谋而成,筹算智诈,欺上作奸,就连哀家都曾一度看走了眼。可,终究是人心不足,后来,她们竟用同样的手段谋害仁宪,妄想取而代之……哀家岂能容她!”
谋害皇子,毒害皇妃,这般大逆不道的滔天罪过,被贬谪北五所,实在是天大的恩赏;而那个佟佳氏孝慧害人终害己,误食了送给仁宪的东西而送命,也算是天网恢恢……
“哀家将这些告诉与你,是想你明白,宫中的是是非非,并不是只要一双眼睛便能够认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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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将这些告诉与你,是想你明白,宫中的是是非非,并不是只要一双眼睛便能够认得清的……”
攥着衣角,景宁却是满眼复杂。
“先太后的死,是皇上多年的心病,贱妾怕是力不从心……”
饮恨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母是死于宫廷倾轧,一直心心念念要为先太后讨个公道,倘若,她给了他这么一个真相,他会信么?那么多年的怨恨,若是知道自己怪错了人,知道旁人才是受害的那个,他会甘心么?
这时,太皇太后却笑了,笑得端和雍雅,从案几上拿过一封揉得很皱的信笺,递给了她。
“你拿着这个,皇上自然会相信你的话;至于他的心病,哀家相信,你定能为他医治……哀家等你的好消息……”
康熙十二年九月十七的这一天,先帝遗留的太妃佟佳氏芪珍,病逝符望阁。
以后妃之礼,发丧。
太皇太后亲自下的意旨。
景宁再到东暖阁的时候,是被两个太监带去的。
依旧是深夜,在明黄案几前坐的,依旧还是那个人,可此时的月光,却早已冷了下来。
未等景宁开口,他忽然抬起头,冷眼看她,“一月前,你去景祺阁的时候,朕曾说过,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当年的过往,你可还记得?”
“臣妾未敢有忘。”景宁咬着唇,低声道。
“未敢有忘?朕看你这阳奉阴违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竟然欺到了朕的头上!”话音未落,他怒极地挥手,桌上那精致的茶盏应声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万万想不到姑母在冷宫呆了十余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病逝,还是在他派她去查探的时候……是不是自己太纵容她了,让她有恃无恐,不仅将他的话当耳旁风,还胆敢算计他!
“臣妾没有……”景宁急急争辩,他突然欺身上前,狠狠地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没有?那你说佟太妃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会是太皇太后下的意旨?”
内外勾结,欺上瞒下是宫中太长见的把戏,这么大的事,乾清宫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慈宁宫那边却知道,皇祖母一向不管宫闱之事,如今是怎么了?还是说,果真有什么,才会杀人灭口!
疏淡的月光,流泻在暖阁的地上,仿佛下了一场冰雾,他就笼在那冰雾里,眸若尖锐刀锋,仿佛要将她一寸寸地凌迟割裂。
“皇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景宁抬眸,迎上他寒若冰霜的黑眸。
要她如何说?是说那佟太妃本就包藏祸心,根本不值得怜惜;还是说,他的生母当年不但谋害了皇子,更毒死了先帝爷最宠爱的妃子董鄂氏,是死有余辜?还是告诉他,他一直都错恨了仁宪皇太后,错恨了二十年……
“你这话是何意?是你果真查出了什么,还是空口胡言?”玄烨绷着脸,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直捏得骨节泛青,“朕可要提醒你,拿这种事来做试探,结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他第一次这般恶狠狠地盯着她,句句恨厉,字字如针。她咬着唇,忍着腕上剧痛,努力不让眸中的泪滑落。
“臣妾不过是一介妃嫔,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论皇室……皇上想听真话,想知真相,臣妾便为皇上去找,去查!可那真相,若是会伤害到皇上自己,皇上还想知道么?”
她声声如诉,满眼的复杂,可耳畔,却回响着太皇太后那笃定端和的话,“哀家等你的好消息……”
他蓦地一怔,盯着她,眼中有光波欲明欲灭。
酸楚
半晌,缓缓地放开在她手腕上的禁锢,这才发现,那原本白皙的皓腕已经被他捏得青紫。
暖阁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景宁低着头,不动亦不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决定。
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他的神色微微松动,却是别过眼,望向那漆黑辽阔的天幕,“若是你果真查出了什么,就给朕证明吧……”
睿智如他,怎会听不出她话中深意……可他也有七情六欲,也会疼,也会伤心。
宫廷中早有定制,皇子不得由母妃抚养,从他出生,便很少见到自己的生母,只是隐约从宫人们的口中得知,她,是个端庄而美丽的女子。
贵为九五至尊,他掌握天下,却难以掌控生死轮回。母妃寂寞一生,当他终于能够以尽孝道的时候,那个凄苦幽怨的女子,却是花开未开,便已凋零……阴阳两世的痛,从此,就成了他心头的一块烙痕,经年累月,蚀骨焚心。
心底里,缓缓地溢出了一抹酸楚,景宁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很皱的信笺,轻轻地递给了他。
“这是当年,先太后写给顾命大臣的信,明确表示,在董鄂妃死后,要他们拥立您为太子……而这信的所属年月,正好在顺治十六年的七月初八……”
仿佛晴天霹雳,玄烨难以置信地回头,却是立即拆开那信笺,入目的,是陈旧的墨痕,那娟秀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确是母妃所写。
顺治十六年的七月初八,竟是顺治十六年,这么的早……宫中人人都知,那董鄂妃是在顺治十七年的八月十九病逝,缘何母妃会提前一年就预知董鄂妃重病,预知她会死!
“这信,一直存放在太皇太后那儿,佟太妃死了以后,太皇太后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便将这封信交给了臣妾……其实,这么多年了,皇上一直都错怪了仁宪皇太后……”
她一直不懂,景祺阁大火,仁宪太后缘何会特地赶来保她。后来,辗转回忆,依稀记得,太后与她说起过皇上对她的恩赏,大抵,是将自己当成了他心仪的女子,想为他做些事情罢了。
当年,宫闱倾轧,慈和皇太后为了争宠,为了夺嫡,用尽手段,却终究害人害己。仁宪皇太后虽然幸免于难,却依然深受其害,枯守慈仁宫,无辜承受了他二十多年的疏远和怨恨。
——事到如今,也该还给她公道了。
“怎么会是这样……”他满眼复杂地望过来,“竟然是朕错了,全错了……”
他是一代帝王,自登基以来,自亲政以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此时,风雨凌乱过后,却是如此的凄然。景宁鼻翼有些发酸,从袖中取出那枚剔透精致的玛瑙指环,这是先太后的遗物,却也是当年与佟太妃共谋的证据。
“皇上没有错,起码,慈和皇太后对皇上的亲子之爱,从来都是不变的……”景宁说罢,将那指环轻轻套在他的小指上。
触手的温润的寒凉,亦如他冰凉的指尖。她俯下脸,在那带着指环的指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逝者已矣,当年的孰是孰非,如今已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宫中的女子生来就属于争斗,欺上作奸也好,筹算智诈也罢,此恨无关风月;此爱,却关乎血浓于水的亲情。尽管,那表达的方式终究是错了,而接踵而来的后果,又实在太重太重。
触碰到她温热的唇,他的手微微一震。
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却不知为何,稍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任由她将那熨帖的温暖,由指尖传到他的心底。
“朕该相信你么……”
他声音哑哑的,更像是在叹息。景宁将他的手握紧,“皇上该相信太皇太后。”
抛开那些庙堂上的权力角逐,太皇太后不仅辅佐了他的地位,单就那祖孙相携二十年的情谊,共患难,共荣辱,难道还比不上那少得可怜的记忆么。
“舍得舍得,一舍一得之间,必然是要做出决定的……”她将脸靠在他坚实的肩膀,“而皇上的决定,一直是对的,这次,一定也是……”
“太皇太后她……”
“太皇太后她希望,皇上能够好好的……”
又见三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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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暖阁出来,她并没有直接回符望阁,而是径直去了慈宁宫。
这一次,没绕道。
顺着朱红的宫墙一路走,穿过乾清门,往北便是慈宁宫。望着越来越近的慈宁门,那宝相庄严的巍峨宫殿就在眼前,可她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这一次,算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可她赢了么?算是吧。太皇太后法外开恩,皇上不再追究,表面上看,这事情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可,无论太皇太后也好,她自己也罢,都心知肚明,皇上之所以不再执着,是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投入全部的经历去处理。
——三藩之乱。
早在一个月前,皇上正式下诏命撤藩,朝野震动,接下来,便是雷厉风行地调换将领。后经户、兵二部确议,平西王吴三桂及所部五十三佐领官兵家口应俱迁移;又以为吴三桂之子,耿精忠诸弟都宿卫京师,以为牵制。
撤藩想法由来已久,倾国之谋筹划此事,却仍是险阻难平。三藩诸王疏请移藩,其实是迫于形势,并非本意。等到撤藩诏令一下,皆是愕然失望。不久,南疆有消息暗地送来,却是平西王和靖南王与其心腹聚谋,暗中部署兵马,禁遏邮传,只许入而不许出,并勾结他省旧部,准备叛乱。
倘若不是机缘巧合,恰好此时有这么一个迫在眉睫的政务,她如何会这么轻易就全身而退,可,毕竟有些事情,还没完。
——比如佟太妃的死于非命。
佟佳氏芪珍死之时,自己恰好就在场,若不是事后秋静果断处理了尸体、后来太皇太后雷厉风行地戒严了北五所,或许,她此刻就是那刀下冤魂。
那吃食,毕竟是她带进去的……
为此,她曾一度怀疑是太皇太后动的手,一石二鸟,不仅除掉了碍事的佟太妃,更借刀杀人地栽赃了多事的自己,可果真这样,太皇太后就绝对不会戒严符望阁,反而会大张旗鼓地搜查,让她百口莫辩——这后宫女子惯用的手段,太皇太后却并没有用……
一路走一路沉吟,到慈宁门的时候,正看到纯妃佟佳氏仙蕊从里面走出来。
红肿的双眸,满脸清痕,看样子是刚刚哭过,被侍婢搀扶着,脚步凌乱地从回廊走出来。景宁与她迎面相遇,此时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贱妾拜见纯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你……”佟佳仙蕊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由惊愕地瞪起眼。
“贱妾不打扰娘娘,先行告辞……”景宁脸色有些讪讪,行了个礼,便匆匆而去,留下身后兀自呆愣的纯妃。
“那不是宁嫔么,奇怪……她不是被打入冷宫了!”这时,一边伺候的宫婢狐疑地道。
闻言,佟佳?仙蕊若有所思地转眸。
是啊,真的很奇怪,一个冷宫宫人,怎么胆敢擅自离开北五所,还到了这儿来?
“你去,到景阳宫,告诉荣贵人身边的小福子……”纤纤玉指,遮着朱红的唇,她压低了声音冲着身侧婢子如是道。
试探
这边,景宁脚步匆匆,刚走进正殿口,就碰见了往外走的苏嘛拉姑。
“苏嬷嬷有礼……”
她乖巧地敛下身,朝她揖礼。
苏嘛拉姑笑眯眯地拉起她,仿佛是知道她会来,特地早早地在这儿等着,“这怎么使得,哪有主子给奴才见礼的,真是折杀老奴了!”
景宁笑笑,“贱妾来给太皇太后问安,可方便么……”
她是冷宫宫人,早已没有资格来慈宁宫问安,这么说不过是应个景罢了,苏嘛拉姑了然地一笑,点了点头,领着她走进那廊庑。
太皇太后此时正在后殿的大佛堂诵经,景宁便在徽因左门后的坊殿内等着。
偌大的坊殿,明亮而宽敞。那明黄的案几上,放着一方青玉描金龙葵瓣盘,盘内是应季水果,新鲜可爱,旁边,摆了一对粉彩方花地茶杯和一只白玉浮雕的荷叶冼。
精美的用具极是华丽,却都没有让她侧目,唯有案几上那明黄的巾绢,半摊开着,稍稍走进,就能看见那上面一行一行娟秀的字迹。
移步;
她的目光落在那巾绢上最后的落款上——
“所请之事,务祈垂许……臣妾佟佳氏敬上。”
阳光晴好,顺着窗棂流泻,带来满室的亮灼。苏嘛拉姑早已退下去,宽敞的坊殿内除了花香鸟语,唯有她一人。
佟佳氏,不就是纯妃娘娘……
略微走近了些,她轻轻地拿起了那巾绢——
入目的,是隽秀的簪花小楷,工整的鸳鸯小字,婉约若树,别有一股清穆的风华:
太皇太后膝下,臣妾佟佳氏跪启:
曩者辱赐言,教以慎于接物,恪守本分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妾非敢如此也。虽罢驽,亦尝侧闻年长宫人遗风矣。妾以为姑母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抑郁而无谁语。若妾姑母大质已亏缺,终不可以为荣,夫人情莫不念父母,顾手足,妾乞望符望阁一探,聊表孝道……
原来,纯妃是想去符望阁探望佟太妃。
景宁了然地抿唇,却是在看到那月日的落款时,微微一愣——
九月十二。
竟是佟太妃死后一日……
而景宁也确实给她带了好消息:那封先太后密谋的信笺,被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当年一切,皇上不再追究。
“哀家刚刚还在佛祖面前说,人之不舍,何有福焉!没想到这么快,这话便应验了!你的确没让哀家失望……”太皇太后在上,悠然地拿起那粉彩方花地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她赶忙将那巾绢重新放回案几上,摆回原来的样子,然后恭恭敬敬地立在那团团华彩的红毯上,静候太皇太后尊驾。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过后……
太皇太后被两个年轻的宫婢搀着,姗姗的步态,从容雍雅的样子,远远地看到她,温慈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事情已经偃旗息鼓了……倘若皇上仍不愿意放过,这景宁岂能安然前来,此刻,她能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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