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爷的早餐
莱姆紧紧注视了卓尔半晌，终于打破僵局。
“过来！吃早餐。”语罢，绕过充当路障的卓尔，径直走进餐厅，表明了不许拒绝的态度。
卓尔咬咬牙，跟了过去。他不想让莱姆笑话他小家子气。
“还是我来……”见莱姆正在将中式早餐的油条，包子，豆酱，皮蛋粥，还有些开胃的小菜一一装盘，卓尔自发自动要帮忙。
然而，莱姆一个不客气的眼光，就令卓尔收回了手。“坐下。”命令。
对于某个还在和疼痛厮缠的部位，坐，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卓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小心翼翼的坐下，不太敢给那个部位施加过多的压力，免得自己受罪还出丑。
他不敢妄想莱姆一大早跑去买中式早餐是因为他喜欢吃，兀自认定是莱姆自己心血来潮想要换口味。
虽然他在英国出生，长大，但由于父母对于故土的热爱和想念，对于中国的一切都不陌生，一日三餐也都主要是中式料理。长期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和弟弟卓然始终铭记，自己永远都是炎黄子孙，流淌着中国的血液。
加上之前的几次陪同父母回乡寻根，探亲，更是加深了他对于中华文化的热爱。
侯爵夫妇也多次去过中国旅游，自然也都没有逃过中国美食和文化的魅力，所以，兰兹亚家对于中式料理的接受度，喜爱度远远高于一般的西方人。前几年开始，甚至聘请了一位中国大厨，不时就要感受一下中餐的美妙滋味。
卓尔吃着可口的早餐，却着实没什么胃口。无论是此时的气氛，心里的尴尬还是身体的极大不适，都让他胃口惨淡。
“周末家里有个家族聚会，要把丽莎介绍给亲友。”莱姆忽然说道。
卓尔身形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心上划过一丝痛楚，轻易掩藏在低垂的眼帘下。“哦。”
“你也必须回去。”莱姆又说道。
“知道了。”卓尔不肯抬头，故作专心用餐，可双眼已然被滚热的水汽蒙蔽，只要轻轻一个眨眼，就可以让那些水汽凝结成泪水滴落。
他该松一口气，不是？莱姆一点都没有把昨夜的错误放在心上，一如他所愿。
可他的心……
才做好的防护再一次被无情的破坏，遭受到残忍的袭击。疼得他反胃，吃下去的食物，只想吐出来舒服，不然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会让他窒息，会把他憋死。
而胃里的酸液，一股股向外奔涌，让他整个口腔，都充斥着酸涩的滋味，使得食物更加的难以下咽。
“谢谢你的早餐，我吃饱了，该回家了。”闭眼，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含回，连同嘴里的酸涩一同，强迫自己下咽。抬头，业已恢复自认为和平时无异的淡定笑容，殊不知微红的眼眶令他露出了马脚。
莱姆眉头轻轻紧了紧，旋即松开，收回刚刚一直投注在卓尔身上的目光，依旧是淡漠。
“嗯，不送。”
即使得不到莱姆的首肯，卓尔也不打算多逗留下去，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残酷的手，捏挤快要爆炸，他不想在这里没有尊严的支离破碎。
小心的起身，小心的移动步子，神奇的，刚刚还在灼痛的部位已经不在疼痛，因为早就败给了心口的疼痛。可是，他不敢动作太大，唯恐小小的颠簸，会让心疼加剧。
缓慢的，艰难的，终于离开莱姆的地方，逃到外面。
吸一口冷空气，鼻子一涩，两行清泪再也隐忍不住地潸然而下。
他没理由悲伤，难过，他只是纯然的开心。替莱姆开心，开心莱姆终于找到幸福，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半个圆，他真心地为他祝福。
更替自己开心，这一下，他就可以死心，把才发现的，不该产生的某种感情一笔勾销。
然后，再把昨夜的种种，一并蒸发在这空气之中，不留丝毫痕迹，不留半点证据。
窗前，莱姆眺望着楼下，注视着那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缓缓合上眼，攥紧的拳头颤抖出同样的频率。
良久，终于寻回冷然，掉转身子，离开窗前，将那已经站起来渐行渐远的男人背离。
驻足在不起眼的暗处，偷窥着被众娇俏少女包围的莱姆，卓尔觉得自己就像个变态。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艳羡的眼光偷窥。
今天是莱姆十五岁的生日，举行了宴会庆祝，受邀前来的都是亲朋好友，名门望族。作为兰兹亚家未来的继承者，加上出色的外表，莱姆向来都是名媛淑女们竞相追逐的对象。
每个少女，都如同星子一般闪亮，被各色簇拥的莱姆更是璀璨夺目，光彩照人。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小小的自卑。
他的存在，就像灯下黑，耀眼光芒旁边的那一点阴暗陪衬。总是可以用自己的暗淡最大限度的凸显出光芒的珍贵，同时令自己陷入被人忽略的境地。
“爱上他了？”忽而，耳畔拂过一缕微热气息，继而是清浅的笑声。
卓尔本能的缩了下脖子。
艾伦?苏维特。莱姆的姨妈，侯爵夫人嫁去荷兰的妹妹的儿子，也就是莱姆的表兄。
承袭了莱姆母系家族姣好的容貌，也是一笑倾城的美人。尤其和莱姆一样的碧绿色眼眸，乍一看去，恍惚是个稍稍放大版的莱姆。
荷兰人一般比较高大，艾伦既然体内流淌着荷兰人的血液，身高自然不在话下。和卓尔差不多年纪，却已经高出卓尔大半个头，并且明显还有继续拔长的趋势。
“总是这样注视着莱姆，莫非你爱上他了？”脸上是温和笑意，问出的话语却令卓尔惊讶得险些跳起来。
“请不要用我开玩笑。”卓尔微微调整心绪，正色道。
“哦？你的那种眼神，让我以为你迷上了我美丽的表弟。”
“你看错了。”
“那么，我道歉。”比起莱姆的冷漠，孤傲，艾伦比莱姆好相处多了。尤其是脸上不变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同样颇受众家千金青睐。
卓尔并没有从艾伦的表情里看出多少道歉的诚意，也不想多加计较，转身想要离开。
艾伦拽住卓尔的手肘，轻轻一扯，轻易将卓尔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双臂撑在墙壁上，把卓尔包围。“虽然你美丽得一如神秘的蓝宝石，也不要妄想莱姆那种遥不 可及的幻梦，那样，只会蹉跎，伤害你。我那个天生冷情的表弟，是不懂得如何欣赏，珍惜美人的。我不同，对于美人我会怜惜，呵护，尤其是你这样的宝石一般的 尤物。”
低柔的嗓音，带着蛊惑的磁性，轻轻搔挠着卓尔的耳膜，把那令人微微颤抖的感觉直接传导到心尖儿，有些痒。
纵使赞美，卓尔却不得不防备的认为是在捉弄。他不需要那些形容女人的词汇来赞美自己。但艾伦的笑容和气息，令人微醺。
“请不要把送给淑女的花言巧语浪费在我身上。”
“不，那都是发自肺腑的由衷赞美。当然，也是警告。美丽的宝石，莱姆是你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远存在，不仅仅是你，看那些自作多情的女人了吗？莱姆是任何人无法触及的存在，懂吗？我想，你应该比那些做白日梦的女人聪明。”
“也请不要把毫不相干的警告浪费在我身上，你应该去提醒那些千金，而不是我。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被和莱姆极其相像的眼眸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他心里紧张得要死，扑通扑通，心如擂鼓。只怕艾伦也听到了他不自然的剧烈心跳了吧？
他竟然对一个男人，一个同性，产生这样的反应，他……是不是很奇怪？可是，身体的反应绝不是他轻易可以控制的，一切源于本能。
“好吧，就当是我误会了。”
“既然如此，请你放开我。”
“可是，我不想放。”
卓尔觉得艾伦笑得有些无赖，“请不要捉弄我。”
“我那个表弟真是个幸运的家伙，每天都有这种绝色陪伴。不过，也真是暴殄天物。”
艾伦低低的笑声让卓尔终于嗅出了危险的气味，那是人出于自我保护的一种天生的直觉。正要逃离预感到的危险，突如其来的温热就封堵了他惊慌的唇。
卓尔已然忘了该如何反应，瞪大了错愕的眼睛，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深邃的，含笑的绿色眼眸。紧接着，腰间一紧，两人间仅剩的距离也被艾伦有力的拥抱消除。
“不要像遭受侵害的小动物这样看着我，如果你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温存的吻，而是更加激烈的某些东西。”
艾伦的声音，带着红酒般的醇，还夹杂着郁金香的芳香，和他们这些少年相比，已经是成熟男人的声音，渗出了成熟男人挑逗时的性感。卓尔有些眩晕，更有被艾伦话语中益发深刻的含义的胆怯，慌忙闭上眼睛。实在不敢想像艾伦所指的更加激烈的东西代表什么。
艾伦低低呻吟一声，加深了这个吻，初来咋到的卓尔只能任由其摆布，茫然的醉在艾伦高超的吻技之中。
沉醉之于，脑海中出现了一汪清澈的碧绿湖水，散发着诱人的清甜气味，让人难以抗拒地纵身徜徉其间，灵魂都在歌唱着欢快。
当然，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在高呼——他，确实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并且，那个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自己，抱蜷着身子为自己的异常哀悼……
“你们在做什么？！”严厉地指责击碎了缠绵的气氛，卓尔如遭电亟，倏然清醒，立即推开抱拥自己的艾伦，大惊失色地瞪着艾伦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莱姆。
莱姆冰冷，不屑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慢慢后退两步，拔腿奔离这可怕的处境。
拼命的奔跑，以为这样就可以甩掉刚才的一切，甩掉莱姆鄙夷的目光。可是，他心里却异常清楚，莱姆的那种目光，会成为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最不堪的，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被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选发现。
原形毕露的羞耻，撕破了他最后的防御，撕破了他最后的尊严。即使他逃到天边，莱姆那冰刀般的眼光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捉拿归案，径直刺入他的胸口，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