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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书籍名:《漂白的爱情》    作者: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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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还会再回来吗?” 顾章的声音在家臣后面响起。
“如果他恨我更深,他会就此离开;如果他爱我更深,他会回来报仇。”
顾章闻言,不安溢于言表。
盛家臣回过头来,并不掩饰自己的狼狈和满眼的泪水,他笑着对顾章说:“顾章,看在10年老友的份上,帮我祈祷,让李西凡回来报仇吧。”
西凡走后,盛家臣遵守诺言,没有派人追踪他的下落,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去了英国。
以前,家臣并不太过问公司细节,董事长也当得很轻松,可现在为了打发时间,他渐渐事必躬亲,早出晚归。 麦林慢慢也习惯了董事长的作息,没有应酬的时候,留下家臣的晚饭在办公室里。
家臣依然住在以前的那座公寓,没有了西凡,家里很冷情,幸好还有大狗。
他不知道大狗是不是很想西凡,狗不会说话,每天象过去一样摇着尾巴迎接他回家。
这一天大狗扑上来的时候,家臣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它的黑脑袋,轻声对它说:“真没良心啊,这么快,就忘了他。”
住在公寓里,半夜糊涂的时候,抱着靠枕,家臣总觉得西凡的身子还在旁边,手底下细瘦的身子安安稳稳,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一条腿搭过来,翻身抱住自己……
有一次,家臣在阳台上看大狗吃东西,突然就听见浴室里传来花花的水流,中间夹杂着西凡轻声唱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真切。 等家臣跑过去,水倒是真的忘了关了,西凡却不在那里。
为了那些影子,家臣坚持一个人住着,不要人伺候,也不要人靠近他的生活。
如此堪勘过了四年, 家臣心头的痛终于慢慢放下了一些。 这年秋天,盛老先生为了他的婚事特意从美国赶回来,极力撮合家臣和江永集团的大小姐黄鞍华,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
就在这期间,李西凡带着自己的法学硕士学位回到了香港,不久加入了廉政公署,成了经济罪案调查组的成员。香港弹丸之地,盛家的耳目又多,所以家臣立刻从麦林的嘴里听到了他的消息,不过为了当年的承诺,家臣没有去找过西凡。
后来,西凡也有了一个女朋友,据说,是他同事的妹妹。
西凡聪明能吃苦,到了警署不过几个月,就被拨进了重案组。 几乎同时,香港警方和廉政公署联手开始重新调查盛氏集团参与走私军火、石油,以及地下钱庄洗钱的经济罪案。事实上,经济罪案组调查盛氏已有多年,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一直以来连立案都不可能。 重案组怀疑盛氏在90年代中期曾经参与F国反政府武装以及中美洲几个国家购买军火的勾当,但是因为涉及跨境作案,取证困难,这个方面的调查几乎不可能再有进展,但是盛氏贿赂金融界高层人士,利用银行大量清洗非法交易所得的罪行还是在香港本土留下了蛛丝马迹。
显然,几年来盛家臣也知道警署和廉政公署的动作,如果说他是只狡猾的狐狸,政府就如同一个还没有拿到枪的猎人,看着猎物在附近大摇大摆,却无能为力。
李西凡的加入,无疑给调查组增添了生力军,他眼毒心细,直觉敏锐,如同天生一个犯罪分子的敌人,更恐怖的是,李西凡有过不吃不喝地坐在卷宗里一天一夜的纪录,拿重案组大高的话来说,跟疯子李西凡比起来,公署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不过一个多月,西凡已经成为公认的group leader。
和同事们一起,李西凡日以继夜地盘查几年来盛氏银行存款的来源和香港内外公司间的业务往来。10月底,罪案组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希望,首先是李西凡和大高通过精细对比,发现盛氏下面封元公司曾经在两三年间,与深圳某家化工公司间的业务往来有同批货物反复对敲的嫌疑,数目虽然不大,却无疑是重案组发现的第一个缺口。
重案组是由警署经济组抽调人员和廉政公署执行处共同组成的,为了方便研究案情,大家把原来的会议厅改成了临时的办公处。七八个人加上小山一样的宗卷资料,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还不到中午时间,组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分配最近秘密约谈的任务。
“大家知道,我们首先排查的是东汉航运公司和封元公司,所以,下个星期我们就开始约谈前东汉航运的邱克良和封元公司的会计章肖。”
“邱克良是个关键人物,但是他也是个老派人物,重义气讲恩怨,跟随盛氏三十年,对付警察的经验丰富,” 李西凡靠在桌子上说,“我担心,约谈他也不会有太大结果。”
“可是我们有他贿赂廖文的证据在手里啊,” 大高不以为然,“这种人是最容易能被说服充当污点证人的。”
“我看,他会宁愿自己坐牢也不出卖主子的。” 李西凡道。
组长摸摸下巴,决定让大家按原计划行事,西凡和大高是一组,被派去约谈章肖。
工作布置完毕,大家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走了,吃饭了。” 大高叫西凡。
“你跟大家去吧。” 西凡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说。
“李西凡,你又不去餐厅啊?光吃泡面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
“是吗?” 西凡不回头,笑笑说。
“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办案的,感觉把命搭进去也要揪出人家尾巴来。”
西凡不理会,大高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约谈人的个人资料问道:“你觉得,盛家臣这家伙总共洗了大约多少黑钱。”
“不会少于20亿吧。”
“我靠!” 大高咂嘴,“只要能找出几千万,咱们就能把他搬倒。”
“我会找出来的。” 西凡僵硬地道,“他以为他能一生一世地嚣张么。”
大高愣了愣,忍不住把头低下来,付耳道:“李西凡,说实话,看你这架势,我简直怀疑你跟人家盛氏有仇。”
西凡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半晌,才冷冷回嘴道:“我对什么案子都一样,他,不过是正巧撞在我的枪口上。”
大高咧咧嘴,耸耸肩膀站起身来。
一阵音乐响,西凡定定神,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机,电话是秘书处的曾晓云——西凡的女朋友打来的,西凡停了一停接起来。
……
“我说了不用了,你就是不听,” 西凡温言道。
……
“谢谢你,晓云,我马上去餐厅找你。”
西凡关上电话,大高眼睛已经红了,“怎么,曾晓云又来送便当?!我天,我怎么找不着这么好的女朋友啊?!”
西凡笑着收拾东西,不理他。
“那是因为人家李西凡比你帅啊。” 执行处的张小姐拿着自己的便当,慢悠悠走过来打击大高。
三个人结伴往餐厅走,那里有微波炉,带了便当的员工也常常在餐厅吃饭。
“什么,他比我帅?” 大高不满地嘀咕,“我也浓眉大眼哪, 况且西凡脸上……”
大高猛然收口,生生咽下后面的话,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没关系。” 看大高发窘的样子,西凡轻轻笑道:“没你帅也有人要啦。”
“说实话,李西凡的那疤啊,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疤。” 夹在两人中间,小小个子的张小姐冲大高啧啧摇头,“我要是你,就比着西凡的疤去纹一个,包你气质比现在提高10分。”
大高呸一口,西凡噗哧笑了。
四年前,他就已经基本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至于怎样克服的,却记不清了。
没有确凿的证据,重案组绝对不会打草惊蛇。 肖章是个谨小慎微的会计师,面对大高和西凡,他开始时相当镇定,大概是对自己所作账目充满信心,西凡只好亮出封元公司在94、95年的账目比对资料,从上千笔交易里排查出来的可疑巧合终于让章肖脸色稍变,虽然他一直坚称不明白其中的问题,西凡还是从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看到了希望。这个会计所需要的,不过是更直接的压力而已。
离开肖章家的时候,外面下雨了。
车子走走停停,没个爽快。正是下班时间,微微细雨里,皇后大道上堵起了长龙。
过不一会儿,车龙前面,又逢红灯当道,大高无奈地拍着方向盘唱歌,西凡笑着掉头去看窗外,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真是不巧,他们就堵在盛氏那座蓝色的大厦旁边。
快到黄昏时分,外面一片烟雨蒙蒙,几个没有带伞的上班族把包包遮在头上小跑。
默默地看着那个巨大的玻璃怪物,西凡无波的心情闪过一丝隐痛, 他忍不住有些奇怪,对盛家臣没了感觉,对这座大厦却依然如此痛恨,恨不得象恐怖分子一样冲进去,放个炸弹,看它瞬间变成火球。
上帝保佑,让我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顺着西凡冷冷的眼光看过去,大高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西凡,盛家臣这家伙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了。”
“哼,” 西凡从鼻子里出气,把手里地纸在膝上敦一敦,随口道:“遇见他,我才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呢。”
说完这句话,西凡突然有点心酸,掩饰地把脸扭向窗外,车子缓缓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西凡抬起眼睛,28层太高,那个房间被车窗上沿挡住了。
“西凡,快看!” 大高突然指着盛氏大门叫道。
西凡回过眼神,顿时呆住了。 一对年轻夫妇在几个保镖的跟随下款款出现在盛氏大厦的门前,看那身形,正是盛家臣和他的新婚妻子。 一辆黑色的房车开过来,盛家臣撑开手里的雨伞,遮住那窈窕的女子,一同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家臣耐心等妻子进去。
看鞍华坐好,家臣突然抬起头,向大街上看来。
西凡悚然回神:
“快走,大高!”
大高吓了一跳,幸好前面车子已经动了,大高猛踩油门,西凡跟着冲了一个趔趄。
开出去几十米,大高才缓过神来:“李西凡,你干嘛啊!那家伙又不认得我们,一惊一乍,你吓死我了。”
西凡绷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惊魂稍定,大高突然失笑道:“李西凡,你说,如果他知道车里坐的是我们,会不会派手下给我们装个炸弹。”
“……不会的,” 西凡哼答,“那对于他来说,太小儿科……”
“家臣,怎么不进来。” 鞍华在车里问。
家臣却象一尊石像,默不作声地看着雨中的街道,手里的伞渐渐斜开,细雨随风,无声地打在灰色西服的肩上。
又是幻觉吗,那么真切,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却无端觉得是西凡。
“董事长?” 助理吴韩在身后轻声询问。
盛家臣慢慢把伞收起,走向车的另一侧,轻描淡写对身后人交待:“吴助理,记下一个车号,JH4200,派人去查一下,哪里的车,相关的人。”
不出西凡所料,那肖会计果然是个缺口。虽然他交待的资料非常有限,还是给重案组带来了希望,终于在1月初的时候,肖章为了争取立功表现,揭发了封元公司的决策角色——总经理黄某和海外XX银行廖文之间的交易。
这时,年关已经近了。
虽然天气比往年冷,还是挡不住新年的气息,这天早晨,组长捏着几张漂亮的信封笑眯眯进了办公室。 原来是工商联合会新春餐会的邀请函,商会每年都会给公署送来几张贴子,今年恰好轮到了执行处。
“有你们这些小职员平时喝不到的好酒噢,” 组长把贴子甩在大高桌子上,道,“西凡大高,你们两个辛苦,带上曾晓云,一块儿去轻松轻松吧。”
“太好了。” 大高兴奋地摸摸头发。“要穿晚礼服吗?”
“你放心好了,没人会多看你的,大佬们去那里交朋结友,你们的任务就是闷头苦吃,少惹麻烦。”
法式的餐会选在香江酒店的大厅,大厅里座位很少,宾客们端着各自的酒杯餐盘,悠闲地走动交谈,身着黑色礼服的侍者们托着美酒干邑穿梭在衣冠楚楚、尽显奢靡的来宾里。
果然如组长所说,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之中,没人会注意他们三个陌生的政府职员。 西凡、晓云他们躲在光线柔和的角落里,只管放开肚量揩油,大高不断兴奋地指点着这个那个在电视报纸里常见的面孔,偶然还有个别被公署调查的人物闪现其中,更引得大高与晓云窃窃私语。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晓云意犹未尽,要去再拿一份甜点,大高还要吃水果,两个人相约着去长桌了,西凡等得无聊,伸手招呼端着香槟的侍者。
侍者应声过来,用餐巾裹了酒瓶倒酒,西凡道声谢去接。
“喝那个,胃不会疼么。” 有人在西凡身后轻轻地劝阻。
西凡的手停在半空,片刻,还是把酒稳稳端起,收回来,转过身。
“是香槟,没关系。” 西凡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盛家臣说。
李西凡穿了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青灰色衬衣上搭配着不扎眼但非常提色的浅咖啡领带,身材瘦削挺拔, 头发短而齐整,修眉朗目,疤痕依稀,再加上几分沉静和风霜,二十六岁的李西凡正步入男性最迷人的年龄。
“香槟也不好,” 家臣缓慢地说,把手里的果汁递过来,“西凡,你的胃太糟糕。”
西凡稍稍退了半步,抿一口香槟,摇摇头道:
“谢了,白给的好东西,太危险。”
家臣愣了一下,没有多说,把果汁放在侍者托盘上,换了一杯香槟,挥手让他离开。
“最近还好吗?” 家臣问。
“还好。”
看了一眼四周,西凡说:“不见黄小姐?”
“她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来。”
家臣回答的时候没有一点窘迫,让西凡不由暗叹他的沉着,往日的犀利中夹杂着一丝落寞,三分萧索,盛家臣的气韵看着反而出奇地好。
“眼睛怎么样了。” 家臣温和地问。
“怎么说呢,” 西凡笑笑,“比四年前好,比七年前差。”
家臣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西凡,我听说你在西环租了一间房子。”
西凡冷冷说,“盛先生,你跟踪我。”
家臣坦然看着西凡,“没有,是不久前,我在街上看到了你,才知道你回了香港。”
“哼。” 西凡低头摇晃手里的香槟,只剩下一个底儿了,琥珀一样变换着光彩。
“西凡,结婚以后,我就要搬回大宅了,你如果愿意,回那套公寓住吧……”
西凡猛抬起头,嘴角挑起来,却不是善意的笑。
“盛先生,你在贿赂我吗?” 盛家臣既然调查了他,自然明白自己现在的角色。
“我只是想,你或许可以……照顾大狗。”
“我没有兴趣。” 西凡简单道。
家臣无言看着西凡,渐渐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也好,” 家臣挺直身子,轻轻抬起下巴,道,“这么说,贿赂不成功喽。”
突然间,西凡似乎感到了扑面的寒意,一边暗自嘲讽盛家臣的多变,一边神色从容喝下杯子里最后的香槟。
“西凡!”
背后远远传来晓云的叫声,西凡看看表,时候果然不早了。
“我女朋友。”
“挺漂亮。” 冷冷地看着西凡的背后,盛家臣深邃的眼睛里有变换的寒冷。
“谢谢。”
西凡冲着盛家臣欠欠身子,低声作别。
“盛先生,法庭上见。”
说罢,李西凡转身离去,看着那坚硬的背影,盛家臣举起手里满满的杯子,仰头喝下。
“你认识盛家臣?!” 看着走过来的西凡,晓云和大高难掩脸上诧异。
“不认识,” 西凡似乎有点神不守舍,“和他碰巧一起点香槟,聊了几句。”
黄某是个硬骨头,握着肖会计提供的证据,经济罪案组跟他软硬兼施地泡了将近十天才打破了他的防线,迫使他答应与警方合作。然而当黄某交待完之后,大家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虽然部分证词指向盛氏最高阶层,但是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盛家臣也参与了洗钱的过程。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后来在一次约谈中,黄某偶然向调查人员提及了盛氏内部的一个秘密文档,自己曾经在盛家臣的允许下打开这个文档,发现里面有封元公司把来路不明的钱与合法存款混合时的明细表,但是后来文档的密码变了,自己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重案组并没有为此太过欣喜,像这样的文档或许是个有用的线索,但更可能的是早已经被删除。 组长和西凡商量后,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半个月以后,公署的电脑技术人员终于突破了盛氏的防火墙,在其内部网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文件,但是苦于密码不能破解,大家忙了整整三个星期,试遍了各种手段,还是一无所获。
今天是周末,晓云却没有来,陪着父母去上海了。
西凡没事,吃完晚饭,晃了晃,又不甘心地坐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想看出个洞来。 平时在办公室里,大家都说他是个工作狂,西凡也承认,碰到了盛氏的案子,自己真是缺了一点平常心。
盯着屏幕,连续看了几个小时早已烂熟于心的资料,西凡冥思苦想,不得要领,7年来的财务报表,怎么看怎么合法,若是按照现在的证据和黄某的证词,根本就动不了盛家臣一根汗毛。 快12点的时候,西凡又重新点开了盛氏内部网上那个神秘的文件入口,蓝色荧光下,西凡看着闪烁的Password,无奈地轻轻敲击着键盘。
除了一些正常的解密手段,调查组把盛家祖宗八代的生日祭辰结婚年月都拿来试遍了,还是一无所获,西凡俊秀的脸上眉头紧锁,心里一片迷茫,盛家臣能把什么不易忘记的东西当作密码呢?
实在累了,西凡吐口气,扯下领带,到洗手间里去洗脸。 凉水冲上来,一阵快意。
“叮当”,随着一声轻响,一个小东西从衬衣领子里滑出来,碰到了白瓷的台子上。 是晓云送给他的护身玉佩,西凡把链子上的玉佩塞回去,过了10秒钟,又拉了出来。
五分钟后,西凡在一个纸箱子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枚乌黑的戒指,简单的设计,莫名的贵重金属,圆环内侧是花体的钢印。
西凡握住那戒指,慢慢坐倒在椅子前面,闭上眼睛,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变得紧张。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敲打,西凡输进去戒指上的日期。
THE PASSWORD IS INCORRECT!
西凡心里发酸,不由嘲笑自己,却忍不住又试。
再输,还是不对。
西凡想了想,把年份放在了前面,手指飞快地移动。
LS19931021。
随着一声短促的音乐,计算里里传来了一个机器化的声音,“WELCOME!”
文件一层层打开,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大概有十分钟,李西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盛家臣好糊涂,这种纪录为何保留。
西凡脑中迅速转动,按照上面的账目来往,盛氏属下有两个公司涉嫌洗钱,金额大约7000万,作为决策者的盛家臣,刑期当在七到十年左右。
房间里只有电脑的屏幕蓝蓝照着四周,呆坐在那里,西凡抱起胳膊,依然疤痕累累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唇齿间。恍惚咬了半日,西凡觉出疼来,放下手,指节上渗出了血丝。
然后李西凡机械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软盘,插进了机子。
四月初,廉政公署执行处第一次正式约谈盛家臣,盛氏和江永集团同时对外宣布,盛家臣先生与黄鞍华小姐的婚事因故推迟。
执行处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厅,因为一切都在非常低调的情况下进行,所以并没有出现处长担心的媒体介入和包围,但是盛家臣和律师进入圆厅的时候,依然引起了无数的瞩目,如果执行处和经济罪案组能够联合抓住这只大狐狸,那盛家臣无疑将是下半年香港最大的头条。
……
调查室里空空荡荡,四人两方坐定。
“请问要咖啡吗?” 大高前前后后也调查了盛氏三年了,今天却是第一次跟盛家臣本尊交谈。
“茶就可以了。” 盛家臣微笑着欠欠身子。
……
“请问你是否认识海外XX银行经理廖文。”
“认识,算不上深交。”
“您是否曾经在1995年二月要他改动与封元集团有关的账户纪录细节?”
“这是个误会。”
……
隔壁的监控室里,坐在巨大的单面玻璃后面,李西凡双手相扣抵在下巴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调查。
他怎么还能如此镇静,难道这样,都不能击溃那张虚伪而冷酷的脸吗? 他一生最在意的东西,他用尽了所有智慧和诡计夺来的东西就要被拿走了,他怎么还能如此装模作样,满面从容,就象当初一样。
“哼,这家伙简直像是来喝茶的。” 连阅人无数的处长也忍不住了,在西凡旁边自言自语,“他再狡猾也没用,这次他是死定了,李西凡,真是多亏了你的功劳啊。”
似乎被连日的鏖战累坏了,李西凡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去,慢慢把脸埋入了掌心。
五月底,香港东区裁判法院开始开庭审理盛氏一案,该集团董事长盛家臣被控一共六项罪名,其中包括涉嫌贿赂、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和非法清洗黑钱,同时被提起公诉的还有原封元公司总经理黄克强以及海外XX银行副总经理廖文。盛氏的案子涉及的金额虽然只有七千万港币,但是还是对盛氏集团旗下各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数家上市公司几乎无一例外的经受了案情的冲击,纷纷跌至谷底。
接下来是将近半个月的法庭辩论,盛家臣聘请的三位资深大律师唇枪舌战与政府公诉人百般周旋,若不是那片磁碟上无可辩驳的证据,公诉方真得几乎无力招架。 案子涉及到刚刚订婚的钻石王老五,港岛各路记者无不兴奋莫名,电视报纸每日报道分析案情,盛家臣的出镜率一时奇高。 茶余饭后,男人们津津乐道精彩的辩论,女人们则满眼桃花,对盛家臣在法庭上的冷静和沉默倾心不已。
镜头里,盛家臣惶惶不安的未婚妻从不曾缺席,只是盛家臣担心于案情,似乎很少回头看顾。
圣诞节前夕,东区法院正式宣判,那天,经济罪案组的人员几乎倾巢出动,西凡自然也不例外,前往旁听。
案子选在第三审判庭,大约能容纳一百五十人左右,西凡坐在角落里,没有人在意。
除了家臣的未婚妻黄小姐,盛家的人里面西凡就只认得盛家琳,他曾经在大宅的客厅里见过她的照片,不过照片里的家琳只有十来岁,现在的家琳却已经是个少妇了,想来这次是特意为了家臣的事回国。
盛家臣自从走进法庭,就一直没有回头。
长长的判案书让法官念了将近三十分钟。盛家臣象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偶然低头和旁边的律师说句话,又直起身来。
宣判的时候到了,被告和公诉人纷纷起身,站在被告席上,盛家臣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身形挺拔,似乎毫无倦怠。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法院认定盛氏集团董事长盛家臣四项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当庭羁押!”
一片哗然中,案子尘埃落定,浮华冠盖,尽成昨日黄花。黄小姐弱不胜衣,哭倒在身边的朋友怀里,突然迸发的哭泣声成了法庭上最后的点缀。
盛家臣面无表情,低声交待律师了什么,然后伸出双手,让庭警带上了手铐。
西凡坐在角落里,动不得分毫。
五年,够么,家臣?!
盛家臣听见了似的,突然回过身,目光在乱纷纷一片喧哗的旁听席上缓缓掠过,看见西凡,家臣嘴边隐隐有了笑意,他轻轻扬起手腕,给西凡看那精钢的手铐。
看着盛家臣脸上毫不掩饰的释然,在那一瞬间,李西凡突然又一次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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