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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书籍名:《浪荡江湖之药师》    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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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城。

  小五和小六在废墟里巡视着。

  不一会儿,小五捡起块残破的板子说:「是个『天』字。」

  小六跟着也看到一块,叫着:「我这里有块『香』字。」

  阿二低头凝视脚下那块「楼」,几乎便可确定这残破倾圮的废墟ㄉ是平城曾经远近驰名、客人络绎不绝的大客栈「天香楼」。

  「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待过这里。我们还是迟了一步。」阿二说者。

  远处姗姗来迟的小三累得脸色发青,他没二师儿跟小五小六那么好的体力,一路用轻功猛往南冲叫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小三踏着疲惫的步伐,才庆幸自己终于走到二师兄身边,跟上大伙儿的脚步时,却又听得二师兄说:

  「好了,走吧!再追个几日,应该就能碰上小春了。」

  「什么?」小三有气无力地拔高嗓子叫,「我们日夜兼程赶了几日,二师兄你看我的眼眶,都黑得不象话了,就不能先歇歇,睡一下吗?」

  「小五,去找匹马给你没用的三师兄骑,小六,你跟我走。」阿二说罢,纵身一跃便又是往前奔去。

  小五小六领命喊了声是,便飞奔散开来。

  只剩小三留在废墟前喘着气,嘴里恨恨喃念着:「赵小春你这个死小子,等我找到你,你就知道惨了!」

  「司徒无涯、司徒无耻,司徒老贼、司徒小人,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快放我出去……」

  受囚地牢内的小春拼了命的朝铁牢拍打着,但无论出口的话多难听,无论吼了多象,却总是等不到司徒无涯前来。

  「快放了我,司徒贱人你听见没有!乌衣教围山是你家的事,你要死别拖着别人一起死,我还要回去见云倾的,我警告你快放了我,假如云倾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从早上吼到了晚上,拼命拍击铁门的掌心肿了裂了,门板上戳着他的血迹,红褐斑驳,但没一个人理会小春,只是任地发疯似地狂喊着,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声音沙哑。

  「快放我出去啊……」小春咳了几声,虚弱地靠着门板跌坐在泥地上。

  他一声一声敲着,从晌午的乒乒乓乓到如今的间歇拍击,用尽气力的他再也挥不动手臂,只觉得冰冷由指尖渐渐往身上蔓延,令他微微颤抖了起来。

  「咳……」小春喘息着,疲累不堪的身体让他觉得困、觉得倦,但他却不能将双眼闭上,任自己就这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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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撑着,他拼命地拍着铁牢门板,心里头只想着:得出去、得出去才成!云倾还等着药救命,不出去、云倾就照定了!他不能让云倾死的,绝对不可以!」

  「司徒无耻、司徒小人……放我出去……」

  越敲力道越力,小春也觉得脑袋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得好好睡上一觉,如同以往般恢复体力才成,但是不行,他的云倾,如今命在旦夕啊……

  「司徒无涯……放我出去……」一想到云倾,小春就难受不已。

  他突然又大吼了起来,拼了命地喊:「你这算哪门子武林盟主,当日英雄大会上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如今恩将仇报困我于此,你还真好意思自诩为正道中人。快放出去,云倾不能等了,我不回去他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他会死的……」

  小春红着眼,拼了命地吼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伤重未愈加上气急攻心,小春体内血气翻腾不已,突地喉头一甜,气血上涌,令他承受不住,再度呕出一口血来。

  小春摇晃了两下,丝毫未觉泪水已然落下,仍不断地拍打着隔绝他与云倾的这道门板,吼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云倾不可以死……不可以的……」

  然而,却无人肯听他的恳求,寂静的地牢内,仍是只有他愤怒而悲伤的咆哮声回荡萦绕着。

  夜里,小春咳着,每一声每一响,都有血味随着溢出。

  司徒刺入他背的那一剑重伤肺脉,令他换气时疼痛不已,久久无法痊愈。

  已经忘了是深陷写意山庄的第几天,从云倾药用尽极丧了生机起,他便不想再去记今日是什么日子,反正,早已无所谓。

  地牢外脚步轻轻响起,铁门被缓缓打开。

  小春侧着身子躺在草堆上,疲惫的双眼静静看着来人。

  只见来人露出贪婪目光,拿着匕首,一步一步地逼向他。

  小春嫌恶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生人,开口的声音沙哑粗嘎,不屑问道:「……敢问这位大侠……有何贵……咳……干……」

  「听说吃了药人能增进一甲子功夯,在下实在不信,今日恰好得遇机缘碰上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借出一条臂膀让在下试试。若用过后真的无效,在下也好替小兄弟向天下人澄清没这回事,还小兄弟一个清静。」那人露着虚假的笑容,举着匕首步步朝小春靠去。

  小春嘴角抽搐,道:「若我不肯……咳……你会好心滚出我这地方吗?」

  「不容你不肯。」男子举起匕首,一剑便往小春胸膛落下。

  小春吃力地翻了个身,举脚踹开来人,但才喘了口气,那人便又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虽然因伤重末愈而气力尽失,小春还是没有任人宰割。

  他空手与那男子对战,匕首几次落下划破了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突地手臂上一大块肉给削了下来,男子抢起那块肉露出贪缠的眼神。

  小春趁机拿一嘴利牙当凶器,狠狠的朝那男子的手掌咬去,咬得男子受不住疼,匕首应声掉落。

  男子失去利器后愤恨地一拳打上小春胸口,小春吃痛的闷哼了声,随即抬起膝盖猛力朝男子鼠蹊部软塌塌的东西踹去,踹得男子「喔呜」地哀号了声,整个人往铁牢的门板上飞去,「砰」地撞出了好大的声响。

  男子忍着痛,整张脸扭曲地佞笑着:「药人肉,终于还是让我拿到药人肉了。」

  男子目光阴狠地凝视着小春,在小春的注视下昂起头,将手中那块自小春身上割下来、鲜血淋漓的肉块往嘴里放进去,用力地嚼着,甘同享用着美味珍馐。

  小春看得直欲作呕,差点就当场吐了出来。

  吞下药人肉的男子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感觉体内从丹田渐渐升起一股暖流,而后慢慢流遍全身,让他通体舒畅。

  这道暖流接着越来越热,他觉得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真气涌出,缓缓充塞气海,让他浑身精力充沛。

  「有效、真的有效!」男子喜出望外,看着手臂上爆凸而出的青筋道,「原来传言是真的,我现下简直有用不完的精气,整个人都涨了起来!只是一块肉便如此,这药人实在神奇,难怪魔头会将你视为珍宝,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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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惊喜地望着小春,一步步再朝他逼进,说:「倘若,倘若是我把你全吃下肚,那么六十年功力便能全归我所用。如此一来普天之下便再也无人敌得过我,我将会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小春这回没有逃,他只是勾着嘴角,冷冷地笑道:「那么我是不是要先恭喜你呢……咳……高手大侠……」

  就在小春说完话这刹那间,正举步的男子突然脸部严重扭曲,僵住身体一动也不动,随后他从喉间发出诡异的咕哝呻吟,而后呻吟变成了惨叫。

  就在小春的注视之下,男子身上突起的青筋一处一处地暴裂开来,暗浊的血液喷洒成血雾,让原本就弥漫着浓重霉味的地牢又增加了一股难闻的腥味。男子随之倒地哀号不停,发出难听的凄厉叫声。

  小春拾起掉落地面的匕首,吃力地撑起残破的身子,慢慢地由干草堆上站起来。

  他望了那男子一眼,淡淡地说:「呆子,药人血肉性烈且刚猛,普通人受不了的……呆子,你武功这下全给废了,要当高手,回家再重头练起吧……呆子!」

  说罢,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他扶着墙慢慢地往地牢外走去。

  地牢外司徒命人看着,这人也不知是怎么摸进来的。但这样也好,少一块肉,一顿小小的皮肉之痛,换得脱逃的生机。对他而言,十分值得。

  接下来,便是想法子应付守在地牢外头的那些人了。

  小春走了几步路,又绕回原处去,拖着那半死不活还喷着血的高手大侠朝外头去。有个人质在手,总是安全点。

  小春离去未归那日,云倾隐约觉得有事发生。

  小春晓得自己身上解药的重要,绝对不会置他生死于不顾,无论遇上什么情况,云倾知道小春还是会赶回来。

  但当夜里拿出小春倒给他的解药服用,却发现里头居然留了三颗药时,云倾心里就是一气,卜气这赵小春肯定早有预谋,若非要玩够三天才肯回来,怎么会留了三日份给他。

  然而,等到第四天落日也不见小春,云倾才惊觉事态严重。

  三日已过,再无第四颗解药,云倾晓得小春不是不回来,而是无法回来。

  小春出事了。

  云倾焦急地拿起剑往写意山庄寻去,半途毒发越来越剧,他却也不管,只想着得早日找到小春。

  好不容易找着入写意山庄的路,山庄底下不知为何却又埋伏无数乌衣教众。

  云倾心当下冷了一下,几日遍寻不着兰罄,原来他是将目标转向八大派去了,小春如今人在山上,不就又被牵连其中?

  云倾咬恨恨道:「混帐,亏他几番帮你,你却依然故我,置他生死于不顾。」

  云倾执着剑,直入黑夜漫漫湿冷阴寒的山里,一只又一圆的火把高举着,身穿黑来的乌衣教人由黑暗中走了出来。

  「乌衣教教主圣令,胆敢擅入滥沧山者,杀无赦。」

  夜里,淬着剧毒的暗器破空射来,云倾银霜剑舞出半圆,须臾之际暗器反被弹回,几名黑衣人发出惨叫,坠地身亡。

  云倾跃向前去,无论来了再多的人他也丝毫没在乎,只是一径地往前、再往前。他得去到小春身边,确保他安然无事,否则这颗忧焚焦灼的心永难放下。

  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令云倾脚步一滞摔倒在地。

  他此时才发觉四周弥漫着如花朵初绽时散发出的清新香味,地上两旁亦留有细碎的银色粉末。

  此毒一入体内顿时与原本就有的月半弯相互交融,晕眩与剧痛同时袭来,令云倾整个人站不住脚,只得以剑撑地,踉跄往前走去。

  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奔上前来,刀光一闪,云倾反身横剑划过,将那些黑衣人拦腰斩断,鲜血喷得四处都是,他紧皱着眉,转身再度急迫前行。

  这身的血不算什么,他可以忍受的,纵使再脏也不要紧,只要能够到小春身边,他都可以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云倾在山里头拼了命的闯着,压抑体内发作的月半弯与兰罄沿路布下的毒。

  他不肯让自己停下来,只是强忍着,忍着寻到一条能够通往写意山庄、也能够通往小春身边的路。

  最后,在山里与黑衣人交手过几回,白衣染成了红色,他才看见在山巅筑起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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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春……」云倾咬着牙硬是逼功运劲,踏上墙外老松,借力使力攀墙而过,翻入写意山庄里头。

  然而用力过猛毒发攻心,落地之后胸口一阵剧痛,但他仍旧勉强自己站起来。

  他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只是想着,就快见到了,就快见到小春了。

  「谁?!」

  南墙之下,为铁剑门看守范围。

  大胡子拿着一把重达十多斤的铁剑正在砍树泄愤,却听见衣衫飘动声,大喊一声转过头来后,发现竟是救命恩人的同伴,惊讶之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大声喊:「云少侠!」

  「赵小春在哪里?」云倾声音冰冷目光阴鸷地问道。

  「赵少侠被司徒烂人囚禁在地牢之中,往这里走!」大胡子的小侄子从旁边窜出来,迅速地领着云倾便往山庄里头走。

  「乌来教在沿路布下剧毒,云少侠中毒颇深,俺立刻叫人去跟司徒烂人拿解药。他扣住了赵少侠的万灵丹,赵少侠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真是个乌龟王八。」大胡子领了几个门人,随着他们边走边说。

  「司徒胆敢扣住小春。」云倾咬牙恨道。他立即将小春交给他的约药瓶开诞,倒了数十颗万灵丹服下,盼能暂时压下毒性。

  绿柳山庄若非有他在背后扶持以对抗兰罄,这些年来哪得如此风光。司徒无涯竟然这么对待他的人,这笔账他记下了。

  一行人急忙往地牢方向走去,然而就在快接近小春被囚之地时,云倾听见了兵器相交的声音。

  「奶奶的……咳……都给我闪边去,否则我就把这家伙给送回老家!」

  云倾心里一慌,那是小春的声音,但小春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仅沙哑倦累,更多中气受损虚弱不堪。

  「小春!」云倾拨开树丛,见到多日不见的那人。

  但他却见到那人满身血渍,全身无一处完好,乌发杂乱纠结,脸色苍白不堪。身上衣物更是残硬脏乱,黑褐相间,仔细一看,竟是鲜血干雕过后所留下的痕迹。一道一道错综交杂,怵目惊心。

  小春抬头,看见迎面朝他而来的那抹身影时,整个人怔楞了:「云倾……」

  被小春以匕首抵着,反扣在怀里的男子奄奄一息,小春松开手,那人便随之跌落地面无力呻吟。

  「全都给俺退开!」大胡子见小春这模样骇然不已,语气严厉地吼着,「叫司徒无涯来见俺,他不是答应不再对赵少侠刑求,如今这又是搞什么!格老子的混帐东西,俺从今天起再也不承认他这个劳什子武林盟主了!」

  「云倾,你怎么来了?」小春朝云倾伸出手了,声音凄然。

  「因为你说谎骗我,不但留下三颗药,还一直都没回去。」云倾脸上血色尽失。

  「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这也算扯平了是不?」小春勾起了笑,轻声地说着。

  「你说扯平便扯平吗?」云倾说。

  「我不是故意不回去……」小春望着云倾,用力地想逼出笑容给云倾看,但却逼红了眼眶,「司徒无涯把我关了起来,不放我走……」

  「我知道。」云倾踉跄了两步,步履虽然十分不稳,但仍是撑着走到了小春身前。

  他看着满身伤痕的小春不知该如何碰触,最后一把搂进了怀里攥紧了,狠狠确认怀中人是真的回来了以呬,重复喃念:「我知道。」

  「我害死你了……」小春埋进云倾怀里,低声说着。

  「不关你的事。」云倾道。

  司徒无涯此时急忙赶到,见着云倾在场,脸色一白,但随即又恢复镇定。

  「七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司徒如常一般问候云倾。

  「司徒无涯,柳柳山庄庄主这位子是我助你夺得,武林盟主也是我给你的。你没用,让那混帐灭了绿柳山庄,损我几千兵力就算了,我当扔骨头打狗,赔了就赔了。但你竟敢伤了这个人,你可知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连打他都舍不得多施点力,你胆敢把他弄成这样!」云倾语气冰冷,说出口的话语字字刺进人心。

  「此人与魔教渊源甚深,在尚未查明之前,实在擅放不得,还请七爷见谅。」司徒这些年风光底下的污秽事,一下子被云倾在众人面前翻出来,面子挂不住,怒气突地便上涌,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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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教又如何?就算他是魔教教主,我一样不会容许任何人伤他一根汗毛!」云倾怒气攻心,举起剑推开小春,往司徒刺去。

  司徒立刻闪过,举剑小心与云倾对过几招后,发觉此人功力越发越退,最后甚至连剑尖也颤抖起来。

  司徒见机不可失,猛地回身削落云倾的银霜剑,毫不留情地划破云倾虎口,剑尖直逼云倾咽喉。

  云倾摇晃两下,抬起那对清澈的眼怒视司徒,随后剧烈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失去支撑,跌落地面。

  「云倾!」小春慌乱地跑到云倾身边抱起他,连忙按住他的脉门,为他切脉。

  「别吓我……你别吓我……」小春眼眶灼热,低头凝视着云倾轻声说着,忽而又抬头头来怒目朝司徒吼去,「司徒无涯,他的解药呢!天青色的瓶子,你把他的解药拿到哪里去了?」

  「去韩少爷别院拿药。」司徒强压着怒气朝下人吩咐。

  解药随即被拿了来,小春颤抖着打开瓶子,倒了三颗要给云倾服下,但云倾却因剧烈疼痛而几近昏厥,牙关咬得死紧无法张开。

  小春急得不得了,他颤声说:「云倾、我的好云倾,咬别了,把嘴张开让我喂药。这药能止疼的,你多吃几颗就不会那么疼了,快点,把嘴张开啊……你把嘴张开啊……」

  小春拼了命地用手指撬开云倾紧闭的嘴,好不容易让他把药吞下了,却见云倾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抽搐痉挛,他悲痛地紧搅住云倾,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云倾受这折磨。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去的,我早点回去你就没事了。」小春在云倾耳边不住说着,「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我的错,这全是我的错。」

  「来人,将赵小春关回牢房里,在未能证明他非魔教奸细之前,不许放他出来。另外将七爷送回别院好生照顾,千万别怠慢了七爷。」司徒说罢,他底下门人便硬从小春怀里将云倾拉了出来。

  「干什么,司徒你这无耻小人又想对云倾做什么!你别碰他,你若敢伤害他,我绝对不会饶你!」小春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抓着云倾就是不肯放。但司徒的手下却打了他一掌,蛮横地将他与云倾分开,他被推倒在地,愤怒挣扎着又要爬回来。

  「七爷是绿柳山庄的贵客,自是和你不同。但你最好安分待在你的地牢里,若再妄动,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怎样。」司徒附冷地道。

  「司徒,你这样未免欺人太甚!」大胡子挡在司徒面前,怒目瞪着他。

  「如今魔教围攻写意山庄,所有人命在旦夕,司徒不才,当初既然被众人推举为盟主,今日便得负起这个责任保护大家的安危,筹措应对之道。在下还得和八大派掌门共商对策,铁剑门若有什么话想说,等魔教退兵后再来说也不迟,恕在下告退了。」司徒不愠不火地应对着。

  「你……别以为你是武林盟主俺就不敢对你怎样!」大胡子举起铁剑就要往司徒砍去。

  司徒目光一闪,也要出手教训此人。

  「如今危急存亡之秋,两位何苦内讧动气?」韩斋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视线往他瞧去,发现韩斋身旁还有个脸色苍白,需要靠友人搀扶才得以行走的韩寒。

  司徒冷笑,铁定是方才派人去取药时说词出纰漏,让穆襄和韩寒发现有异,遂请韩斋前来。

  「云少侠是司徒庄主贵客,也是写意山庄上宾。之前承蒙云少侠相助,擒得万恶淫贼飞天蝙蝠,这回云少侠大驾光临,写意山庄上下可说是蓬荜生辉,不如这回司徒庄主就让一让,先给敝庄一个机会得当东道,好好招待云少侠如何?」穆襄挂着沉稳的笑,对司徒询问道。

  「司徒,年轻人就该聚在一起,你就陪我去找了嗔大师下盘棋吧!」韩斋捻着胡子,站到了司徒面前。

  韩斋在江湖上的辈份比司徒高出许多,又是德高望重颇受尊祟的前辈,司徒就算顶了个武林盟主的头衔,还是得对韩斋礼让三分。见韩斋无意退让的神情,司徒也只好说了声:「请!」随着韩斋离开此地。

  碍事的人走了,小春跟着紧紧又将云倾揽回怀里。云倾颤然伸手抚了小春的脸颊一下,随即呕了一口血,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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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云倾这口血逼出了小春深藏着不敢落下的泪,他呜咽的噞声压抑不了地泄出些许,死命地抱住不省人事的云倾,浑身颤抖着。

  「你们听着,从今日起,地牢就由铁剑门看守,原本驻于此地的人全给俺守南墙去!」大胡子朝司徒派驻在地牢入口处的绿柳山庄弟子说着,搞得绿柳山庄弟子面面相觑。

  穆襄靠近小春低声说道:「乌衣教即将攻山了,到时一片混乱谁也管不了谁,你找到机会便带他寻着来时密径离开。」他将小春被司徒拿走的药物与龙吟双剑连着一柄地牢钥匙交给小春。

  小春红着眼抬起头,脸上泪痕错综。抿着唇一语不发的他,将最后几瓶万灵丹拿给穆襄。

  穆襄带着感激与歉意,将小春与云倾一同送入地牢里。

  门锁上后,牢房又恢复一片寂静。

  小春搂着云倾,让云倾枕在自己腿上,手心则贴着云倾胸口,将那仅剩的一丝真气断断续续送入云倾体内。

  虽知这是无用的,虽知这止不了疼,但小春仍是奢望如此能让云倾少受一点苦楚,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夜深了,静悄悄的。

  小春深深凝视了云倾好一会儿,抚过他的发丝,缓缓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赵小春可是神医来者,有我在,你怎么会有事呢……信我……不会有事的……」

  望着云倾的容颜,忍不住,低头轻吻了这人的唇瓣。

  「不会有事的……」他轻柔地揽着这个人,低声说。

  心里,早有了个决正。

  从未变过的决定。

  云倾醒来几次,又昏睡过去几次。

  随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小春明白,时候近了。

  有时云倾睡得太久,小春也会晃醒云倾,要他陪自己讲讲话。因为小春心里知道,这段时间是他们仅存的了,错过以后,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那时候的事情吗?」小春问道。

  「记得……」云倾带着倦容,但仍撑着陪小春讲话,「我那时想,哪来一只野猴子,半夜爬上树顶看人打杀,一双眼却又晶亮亮地,那么好奇。」

  「唉,你这人,怎么说我是猴子!」小春笑了声,接着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啊,就觉得怎么这么好运气,出谷没多久便遇上了个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的大美人。谁知替你疗伤时翻开衣襟便叫我吃了一大惊,奶奶个熊,你居然是男的!我可是第一眼看着便喜欢上你了啊,当时那个辛酸啊,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

  「遇见我是好运气吗?我从来不这么觉得。」云倾平淡的口吻中有着怜惜。

  他与小春之间从来都夹了个兰罄,遇上他以后,小春与兰罄为敌,受了多少皮肉之痛,云倾不是不知道。这人向来就最怕痛的了,却肯为他如此。云倾不懂,这样小春为何还说自己是好运。

  「我就是这么觉得啊!」小春却道,「你和我能够在一起,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不叫好运气,那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好的呢?」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或许,我当日醒来看见你,会立即杀了你。」云倾语气仍是波涛不兴。

  「为什么?」小春震了一下,不解地问。

  「你让我心里痛。」云倾说。

  「心里痛?」

  云倾缓缓道:「见不到你,心里痛;见到你,却发现没守好你,让人伤了,心里也痛。没见你以前,这事从来不会发生的。谁逆我的意我就杀谁,没人能让我不痛快,但碰着了你,你在时我难过,你走了我难受。怎么原来喜欢上个人是这么折腾的事,若那日索性杀了你,今日便什么事也没有。」

  「你也让我痛啊!」听完云倾这番丝毫没有隐藏的话语,小春灿灿笑了,「可我受的是皮肉痛,老让你喂梅花针,喂得我每日屁股都是肿的。」

  云倾冷哼了声道:「我早不那么对你了,并没有每日。」

  「那你现下心里还痛吗?」小春笑问道。

  云倾又是一声冷哼。

  小春低下头,在云倾唇瓣上重重吻了一下,清脆的吸吮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响起,而后笑道:「亲你一下,就不痛了。」

  「……」云倾默了半,真不知道小春这些事都是和谁学的。

  「对吧,心里甜滋滋的,就不痛了。」小春说着。

  「谁说的。」云倾不悦地道,「我痛得很!」

  「那多来几下。」小春笑弯了眼,捧起云倾的头,「咂吧咂吧」地又亲又吻,弄得云倾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这样苦中作乐的日子没能过得了多久,几日后,云倾几乎毒一发作起来便是半天,每每疼到昏过去,又痛到醒过来。

  小春焦急着,却又不敢轻易点云倾的穴道弄昏他。

  他害怕若是点穴时毒发过猛又无处宣泄,云倾一个受不住,便会当场丧命。

  然而还有一个人……

  若那个人肯……

  小春知道,云倾尚有一线生机。

  地牢外震天作响,小春一个惊醒,冷汗涔涔的湿透了他的衣裳。

  云倾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他腰杆挺得笔直,苍白得骇人的脸色面对着牢门的方向,紧紧盯着。

  毒正发作着,小春由云倾握得掐出血的拳头和抽搐的身体可以知道,但他随着云倾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了一个人。

  兰罄噙着邪魅的笑容,那样的笑在他冷艳的脸上,令人不寒而栗。

  小春轻轻的将云倾搂回怀里,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犹如之前几欠毒发的情形一般,云倾到了他的怀里以后便不再强压,紧紧闭起双眼,任激烈的血气翻江倒每冲撞全身筋络,让剧烈的疼痛完全在身上暴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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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春,又是你坏了我的事。」兰罄冷笑着,「本来今日一战用毒便可轻易解决掉一干人等,但你的万灵丹可真是多,拿来这么一烧,写意山庄突然的化成了困住我乌衣教的圈套,害得我这回陷入苦战,生生损兵折将去。」

  「师兄我问你,你那夜在屋顶上和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小春抬头,望着兰罄便问。

  「哦?怎么今天终于开窍了?」兰罄觉得稀奇,挑眉一笑说道,「师兄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只要你敢点头,无论何时都算数。」

  云倾虽疼痛难耐,但仍仔细听着小春与兰罄间的谈话,他猛力扯着小春的衣袖道:「你又和他说了什么?」

  「放心……」小春低头轻声说了句,而后突地点上云倾周身大穴,慢慢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平稳地躺在干草堆上歇息。

  云倾一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小春,小春只是抚了抚他的脸颊。

  「条件还是一样,两个选一个,但是让你回谷这事……我想换换……」小春从角落那堆东西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身上抹了抹,将着尘的剑身擦了个干净。

  「救你一命,将你安全带出写意山庄?」兰罄打趣地问道。

  小春一双灿灿的眼直盯着兰罄,眼带笑、嘴带笑,笑得璀璨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兰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里,小春突然举起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丝毫没有迟疑地让利刃深深没入,直至剑柄。

  云倾睁大着眼,双目赤红,他拼了命想冲破穴道,但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春将匕首送入心窝,绽着那毅然决然的笑。

  「赵小春,你疯了吗?」兰罄猛地震了一下,回神大吼。

  「你答应过我的,别让他有事。我的命给你了,从此以后,再也别伤他分毫,好吗?」小春痛着,忍着,嘎哑问着。

  兰罄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春。

  「师兄……」小春晃了两下,再度持稳身子,没问到答案之前,他绝不容许自己倒下,「师兄……答应小春好吗?求你……求你了……」

  「你凭什么让我答应你!」兰罄狂吼,反手用手搧了小春一巴掌。

  兰罄这一掌掌劲之猛,连带震得小春拔出了胸口的刀子。

  忽然之间,阴暗湿臭的铁牢内香气四溢,红紫色的心窍灵血伴随如泉涌出的胸膛热血喷洒出来。

  兰罄带着怒容力分阴阳,一手翻覆蒸去热血,一手卷袖收揽灵血,转瞬间浓郁的香气弥漫,小春不支倒地,停留在兰罄手里的,最后只剩结为寒霜的紫色冰血。

  小春嘴角含笑,咳了声。

  兰罄拿着灵血走过小春身旁,恨恨的又朝他另一边的脸搧了过去,而后出手点住他胸口穴道,拉起他往墙边扔去不再理会。

  「失了心窍血,你等死吧!」兰罄怒不遏地道:「你要我救他,我就救。我让他活,再让他看你慢慢死在他面前。」

  兰罄走到云倾身边,对云倾发红瞠怒的眼眸视而不见。

  他用力掐开云倾下颚,却发觉云倾硬是不张嘴:「你再不张嘴,我捏碎了你的骨头再塞进去也是一样!」

  「云倾听话,你答应过我要听话的。把嘴张开,吞下去,一下子而已,你就不再难受了。」小春柔声劝着。

  见云倾还是不张嘴,小春再道:「或者,你又要让我伤心了?」

  云倾唇颤着,在听了小春的话语之后缓缓打开。兰罄将灵窍血投入其中,点起云倾的嘴,却见这时云倾眼角,落下了泪。

  「呦,哭了!」兰罄讪笑道,「冷情冷青的七皇子居然会哭,如果不是今日得见,我还真不敢相信!」

  云倾突地怒目相视,恨不得目光能将兰罄烧出一个洞来。

  「哼!」兰罄冷笑,用力扭了云倾几个巴掌,而后拉起云倾,以双掌击向他后背,催功将融入他体内的药人灵血导元归位,融合云倾体内原有的真气与药人灵气,打通生死玄关,助两股气缓缓合而为一。」

  半个时辰过后,兰罄收离了手,喘息着离开那扎人的干草堆。云倾失了支撑力道,随即便往后倒去,颓然躺回草堆上。

  地牢之外仍然轰轰作响,想必是正派人士与乌衣教众正杀得炽烈。

  174

  小春脸上血色早已全数退去,惨淡得如同白纸一般,丝毫不像常人该有的脸色。

  「师兄……谢谢你……」小春淡淡地笑着。

  「……」兰罄只是凝视着小春,无语。

  「云倾以后就交托给你了,师兄,请你帮我好好照顾他。」小春说着。

  「为什么我要替你照顾他,我杀他都来不及。」兰罄冷冷地道。

  「我晓得你真心喜欢云倾,喜欢一个人,就要待他好,以后别再欺负他,对他好些。」小春缓缓说道。

  兰罄反手又打了小春一巴掌。

  「你打我几次,我要说的还是一样。」小春笑着。

  「你凭什么决定一切?你叫我照顾他,我就要殟顾他?信不信我立刻一掌打死他,让他比你早断气。」兰罄愠怒道。

  「因为师兄你最疼我了……不是吗……」小春抬起头本想对着兰罄笑笑,谁知不争气的眼泪却在这时滑落下来,「哥哥最疼我了……我一直都知道……」

  小春的一声哥哥,让兰罄原本又打下的巴掌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颤抖着,挥落不下去。

  「你们是小春这生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哥哥……小春走后……云倾就请你多加照顾了……」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小春缓慢地再度低下头去。

  「你……不会死的……」兰罄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说者,「我带你回神仙谷……求……求师父救你……」

  兰罄失去了笑,面容冷冽而僵硬。他一手拉起小春,将小春背上肩,胸膛猛地靠上兰罄的背,疼得小春拧起了眉。

  兰罄瞥了面露凄色的云倾一眼,无意解开云倾的穴道,抱起云倾便往外走。

  「等等……我的剑和药……」小春无力地说。

  兰罄脚尖一挑,将龙吟双剑和药瓶挑至半空。

  小春伸手接住,而后疲累地闭起双眼。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这么做,但是一个人死,总人两个人死好。」

  小春靠在兰罄的背上,对兰罄怀中的云倾说着。

  「你当初寻来,诓我说解药失了的时候,我便想过重制药是没法子了,干脆直接拿把剑把胸口挖个洞,将心头血给你。原来我以为很重要的东西,和你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了……」

  周围刀光剑影,处处危机,小春说话的语调却仍然轻细柔首。

  「我晓得你又要说我不守诺言了,但我有的,我一直都深深记在心里头。」他低声倾诉着。我把心窍血融入你身体里,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住口!」兰罄再也听不下去。

  小春低笑两声。

  围攻兰罄的人越来越多,兰罄身上驮着两个人的重量,加上之前运功替云倾导气使得真气耗损过度,如今身形滞塞快不起来。

  小春明白继续这样下去兰罄绝对无法顺利带着云倾离开,他早晓得必然会遇上这样的困境,也已然做好打算。

  小春掏出了怀中的碧绿药丸,仰起头尽数服下。这药虽然凶险,但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功行一周天之后,体内虚无的真气渐渐充盈了起来,小春在兰罄奋力跃起要攀过写意山庄的高墙时,轻轻送了他一掌,将他往外推去。

  兰罄安然落地时,詑异地回头望了小春一眼。

  「龙筋虎胆丸,赵小春最后力作。只需一颗,就让你比龙还猛比虎还勇,全身精力源源不绝,移山倒海都非难事。」小春将那空药瓶一扔,朝兰罄潇洒一笑,而后猛咳几声道,「放心,你师弟不会这么没用,师兄快走,我替你挡住这些人。」

  兰罄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纵身飞奔,往两座山谷之间的绳索桥离去。

  小春在兰罄转身之际,望见云倾脸上愤怒口非伤欲绝的神情。小春双唇开合,轻声对云倾说着:「记住我的话,别忘了……」

  小春跟在兰罄身后,分开缠绕腕上的软刃,阻挡后头涌来的无数追兵。

  司徒无涯率众人直逼而来,韩寒、穆襄、铁剑门与八大派掌门则紧跟在后。

  因为万灵丹的关系,乌衣教众善使毒的教众也成了不足畏惧的普通人,他们一边与乌衣教奋战,一边朝小春杀去。

  司徒狠狠地瞪着小春吼道:「赵小春,如今证剧确凿,你还说说自己不是魔教中人!」

  175

  「若要说到你明白,恐怕还得等到百年后。」小春奋力提起劲来,催功将药效逼至最高,他耳里传来嗡嗡声响,全身筋脉逆转血气倒流,明知这身体撑不了半○时辰便会坍垮,此时此刻挥剑应对大声谈笑,丝毫不以为忤。

  「你以为你挡得了我们?」司徒怒道。

  小春昂然而立,山谷间强风吹来,打乱他张狂的发,他不慌不忙,那双乌黑璀璨的眸子内流光晶莹,带着笑,笑望眼前所有人。

  倘若这些人一齐攻过来,他绝对没有把握能挡得了,但挡不了还是要挡,他赵小春什么没有,就骨子里那一丁点傲气而已。对谁都不低头,拼着一口气也要护住自己所爱而已。

  「写意山庄的人听着!」原本站在司徒无涯身后的穆襄突然放声道,「写意山庄上下承蒙赵少侠赠药才得逃过灭庄之劫,今日攻山者乃为乌衣教人,凡我山庄弟子不许伤赵少侠分毫,恩怨分明,才是正道所为。」

  穆襄所领的百名弟子齐声震道,「仅遵少主命令。」

  穆襄都开头这么说了,随行的韩寒哪会落于人后。

  中毒方愈的韩寒随即也虚弱地开口:「寒山派弟子听着!咱们寒山派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今日谁要是敢伤姓赵的一根汗毛,便别再自认我寒山弟子。」

  寒山派弟子立即往后退一步,整齐划一地道:「弟子领命!」

  铁剑门那头大胡子没出声,小侄子倒是走了出来,声音清亮地道:「铁剑门的人也听着,赵少侠为人光明磊落,救过俺与俺舅无数次,于铁剑门有大恩。今日谁都能打能杀,就是赵少侠不能伤。」

  铁剑门众人大喊:「遵门主口谕!」

  这三派随即各自带开清扫乌衣教众余孽去,根本无人理会司徒无涯。

  「你们胆敢违抗盟主命令!」司徒无涯气得脸色发青。

  「哈哈哈哈哈……」小春见这有趣情况,忍不住放声大笑,「司徒,你这盟主做得实在太称职了,哇哈哈哈……笑死人……我的肚子要痛死了……」

  「赵小春你少得意!」司徒立刻下令其余人等围攻,自己则是手握双剑,不容得小春多说,朝小春奔去。

  突然,小春止住了笑,只见他气凝剑身直灌入里,顿时龙吟凤唳后电震动,树木树叶都为之窣窣震抖,沙沙作响。

  深厚猛烈的龙吟挟带刺耳缭绕的凤唳,两股阴阳之劲一分一合相互交融,当场重击众人,司徒无涯手下人等昏的昏,倒的倒,只剩十来名高手硬撑着还站在原处。

  司徒胸口气血翻腾,强压而下后立即回攻小春,小春双手持剑反击,顿时刀光火石铿锵作响。

  司徒的剑为硬剑,刚硬有余,内蕴不足;小春的剑为软刃,虚虚实实,刚柔并济。两个人四把剑在空中相交,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形影灵动,矫捷如神。

  小春一剑以守,一剑以攻,虚实互换力拼对敌。然而他所应对的却不只司徒一人,其余人等一见两人间有空隙,便趁隙突袭。

  越来越多人加入这场战局,小春边打边退,连战数回之后,只觉得越来越吃力,真气消耗过剧,竟也是强别之末了。

  丈远外,小春见兰罄和云倾还差几步便可上那吊桥,又见他身后满是追兵,小春立即回身朝兰罄奔去,阻止那些人继续攻向兰罄,也阻止他们伤害云倾一分一毫。

  然而他只一人,抵挡不了如此多人。司徒无涯又追来了,小春无法可想,瞥了眼那被山谷狂风吹得翻摇不定的吊桥,和才过了三分之一桥面的兰罄。

  小春咬牙喊了声:「师兄,云倾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将所有真气注于凤唳剑中,振臂挥出。顿时原本刚直的凤唳剑旋成半弧,硬生生断过桥面的粗重绳索。

  连结山谷两端一桥绳一松,绳索便急速往下坠去,兰罄连动劲力以绝顶轻功踏在最后一段绳索上,借力使力纵身飞出,最后安然到达对面山谷。

  吊桥没了,追兵也追不上去,小春再度执剑迎向司徒无涯,笑了个开怀。

  「他们逃脱,但你绝对逃不了!」司徒一剑划过小春胸膛。

  小春连退两步,傲然放声道:「逃不了又怎样,我既然独自留下断后,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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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我看你这气焰能到几时!」司徒与众人联手,丝毫不让小春有喘息的机会。

  小春执着龙吟剑力抗强敌,无惧无畏,纵使身上剑伤刀伤一道一道不停的加上去,纵使早已鲜血淋漓,但他完全都不放在眼里。

  他所要做的事,都已完成了。他想保护的人,也安全了。

  「司徒无耻你听着,我赵小春这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就算今日命丧于此,都还是这般气焰、这么嚣张。」

  小春放声大笑,他晓得时候到了,体内的真气一丝一丝的正在枯竭,气力从指尖缓缓消失,他开始觉得累了,累得,连脚都要站不稳、站不住了。

  司徒愤然大吼一声,双剑挥起,直将小春往后逼,逼至断崖崖边,朝小春杀去。小春剑若灵蛇蜿蜓游走,司徒将双合并以图夹杀龙吟剑,而后猛烈朝小春胸口击出一掌。

  小春一个凝神,双脚立定在山崖边缘。

  振起最后的精神,龙吟剑稍微卸劲便由双剑间脱困,随后无声无息地由下往上卷绕而起,电光石火之刻迅速削落司徒手中双刃,直逼司徒咽喉要害

  司徒冷汗涔流,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他凝视着剑尖刺入他咽喉的龙吟剑,血珠落了一滴,然而却也在这同时龙吟剑陡然疲软下来,在司徒喉间划过一道浅浅血痕。

  司徒发出去的掌力此时却硬生生打上小春胸膛,这凝聚所有功力的一掌打碎了他的胸骨,更将他打出了立足的悬崖边缘。

  重击之下小春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血雾洒在司徒的脸上。

  小春身上染满鲜血,新旧交杂,却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再也没有丝毫气力,这场血战,已经用尽他所有的真气。

  疲惫与困意缓缓袭来,从指尖开始慢慢往上蔓延,他觉得累,身子重得不得了,连挣扎也不想了,只是释然地闭起了眼,放任自己无止尽地往深沉漫长的黑暗坠落下去。

  司徒冷汗涔流,方才那九死一生之际若非小春泄了真气,今日丧命的便该是他。他慌乱急切地伸出手想将赵小春捞起来,却只差那么一寸,与他飘在风中的斑驳衣袖失之交臂。

  谷底狂风吹来,让小春有些冷。

  但能给他温暖的人,却不能和他一起了。

  该做的,都做了。

  心愿已了,再无遗憾。

  如今只希望那喜欢着的人,往后能好好地过下去,从今以后再别为他伤神,对别为他伤心。

  今生虽是无缘,却也真心真意待他一回。

  欢过、喜欢、悲过、痛过,为他放手一搏,至此,一切都值得了。

  「云倾美人儿……」小春唇间最后吐出的,是淡淡的爱恋。

  为了那个人,都值得了。

  兰罄在山谷对面一直看着,但直到见着小春身子被打飞出去,轻飘飘坠下山崖时,他还不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

  一直受困于兰罄怀里的云倾赤红了双目,他不要命地运起全身的内力,就算死也要冲破穴道。

  小春的身影,落在他的眸底,他焦急而痛苦地看着那个人,不懂那个人为何将他抛下,独自留下来对抗那些人。

  直到他看见小春由崖上坠下,胸口一股剧痛猛地使他呕出血来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然冲破穴道,随即立刻从兰罄怀里翻下,跌落地面。

  再也顾不地上的砂尘多脏多令人难以忍受,他十指紧抠着地面,四肢困难地坐在尘土飞扬的崖边挣扎,却爬到崖缘那刻,亲眼见到小春掉入大浪滔天的急流之中,身子与河面接触时发出巨大声响,没去最后的身影。

  「小春……」云倾悲痛欲绝地怒吼,深入骨髓的痛,几乎要让他无法承受。

  「云倾……」云倾脑海里都是小春那总是漾着笑的脸庞。

  听他信誓旦旦地说:「赵小春骗神骗鬼,也不骗你!」

  见他可怜兮兮地道:「别再扎我了成不?」

  和最后他柔情满溢的声音。

  「赵小春一辈子不会离开东方云倾,一辈子爱着东方云倾。」

  「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云倾神色恍惚地站起身来,望着湍急的河面,想着小春的话,想着小春的笑,嘴里喃念道:「永远永远……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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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踏出步伐,往山崖跃去。

  永不分离,赵小春与东方云倾,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一直注视着云倾一举一动的兰罄见到云倾异样,就在云倾断了生念的那刹那间冲向前去将云倾揽住扯回,慌乱地点上他的昏睡穴,让云倾失去意识昏厥睡去。

  「你不能死……」兰罄眼里浮现的,竟是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满满伤痛,他声音颤抖地道:「我答应了小春……就不会让你死……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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