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追缘
今天的宰相府里一派繁忙的景象。一会儿要热水毛巾，一会儿请来了京城出名的神医。下人们纷纷传说今天名满京城，以22岁的年纪就当上当朝宰相的杨伟业杨大人的马车撞倒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现在生死未卜，正在全力救治呢。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故事的内容倒是越发的精彩了。
有的说，从那人的身形来看，被撞的应该是一个娇贵的千斤小姐，看“她”娇弱无力的躺在主子的怀里，多麽惹人怜爱啊。
有的说，那人穿著男人的鞋子呢，全身用大人的衣服裹著，怕是以前失散的亲属呢。可能阿，我们从今往後就有多了个主子呢。
又有的说。我看啊，恐怕是想缠上杨大人的有心人士，想以此作为把柄要财要物呢。以我们大人的性格一定是要多少，给多少。大人心善阿。你没看见刚才抱那人进门时，咱们大人多麽小心翼翼啊。
…………………………
正当人们众说纷纭的时候，随著抱著那人的大人一同进屋的杨总管出来了。听了众人的猜测後，杨总管一言不发的在每个人的头上敲了一记。
“吓猜什麽？那人是个乞丐，走路不长眼睛的，一头撞在马车上。幸亏车速不是很快，不然，现在人就没了。当家的看见这人身上有伤，才带回来治疗的。干活去！干活去！没事不要乱说话，作自己的事就好！”
“那什麽，阿福啊，再叫厨房做碗皮蛋瘦肉粥送来，要快啊，那人几天没吃东西了。”
“好！，就来。”
看著仆人转身去了厨房，杨总管才又回到屋子里。
这时，李若桃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给他诊脉的京城神医把眉头皱的象一堆破布。
“神医，怎麽样，他伤得很重吗？”这提问的人便是当朝的宰相杨伟业，此刻，他也坐在床边，看著大夫为床上的人治病。
“药费不是问题，多少银子我都出，只希望不要留下病根才好啊。”
神医慢慢地收回了手，捏著自己的一把山羊胡子，慢腾腾的说道：“大人无需心急，这人的撞伤并不是很重，只是有轻微的擦伤而已。他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多日不曾进食的关系。他的身子太虚，有操劳过渡的迹象，需要好生调理。这都还好办。只是……”神医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下面的话似乎不好出口。
“神医但说无妨。”
“嗯！只是他身上的溃烂之处……，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叫做梅毒的花柳病。想要治愈非常麻烦。”
“花柳病？”杨伟业听了，一阵心痛。
“是的，这种病一般的方法很难根治。我有一个药方可以药到病除，但是，这药引子却是千金难求。需要滋阴清毒的圣品天山雪莲入药，此药十分罕见，只有皇宫之中才有为数不多的几棵而已。难啊。”
看了眼床上的人儿，杨伟业下了决心，无论多难的药，都要拿到。
“天山雪莲我定会拿到，还请神医准备好其他的药材，到时一起入药。来人，取银票千两赋予神医，药材物必要用上成的。请神医明日再来。”
老医师拿了银票走掉了。
送了神医出门，杨伟业立即转回床边，取过手巾，亲自为床上的人擦拭脏污不堪的身体。杨总管见了大吃一惊“主子，让下人来就好，怎麽能让您做这样的活呢。他身上脏，那病还不知道传不传染…………”
慢慢地，一张白净的小脸恢复了往日的白皙。
杨总管无意中向床上瞟去，接著，就像看见怪物一样吃惊，用颤抖的手指著他说：“他、他、他……这，这是李若桃？！”
杨伟业默默的点点头，打从将人抬到车上时，自己就认出了他。虽然一身的脏污不堪，尘土遮住了豔若桃李的小脸，但是自己曾经百般宠爱的眉眼又岂会认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他怎麽会如此凄惨？
“呸！真是老天开眼，让这样的人也有这麽一天。报应，都是报应！…………”
“杨伯，麻烦你去厨房看看，粥好了没有。”
“当家的？这样的人也值得你救他？他……”
“去吧，杨伯。”
“哎，好吧。”
温暖的大手抚上了擦拭後干净白皙的小脸，柳叶般弯弯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这下面的眼睛应该还是一样灵光闪动吧？小巧的鼻子，圆润的嘴唇。杨伟业又一次想起了他与李若桃初次相见的情景。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灵动的身影，待这人转过头，一张豔丽的难以形容的脸映入了眼帘。爱情就在心底悄然萌动。
想起这是自己难以实现的爱情，杨伟业就觉得一阵一阵的心痛。千金易求，佳友可交，唯独这感情自己渴望而不可及。情伤伤人重，这句话说得真是好啊。这个自己爱如珍宝的人儿只看重钱财，并无真心於自己，恐怕在他的心里，爱情不值一文吧。
罢了，罢了。既然得不到他的心，就断了这个念头吧。今生既然相遇，就是有缘，既然有缘无份，就给他所有他想要的，让这有缘人一生无忧无虑吧。也不枉他今生与自己相识一场。
想著想著，杨伟业发现床上的人儿动了动，悠悠的转醒了。
李若桃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云朵之中，好温暖，好舒服。一阵阵的清凉从脸上、身上扶过，让高烧的身体得到阵阵的疏解。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嗯，真好，再多些，再多些。慢慢地，他觉得意识已经清醒了，幽幽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个怎麽也意想不到的人。
怎麽会是他？怎麽会？
“你醒了？很抱歉，是我的马车撞了你，你现在觉得怎麽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李若桃呆呆的看著杨伟业。俊伟的男人看他还不是很清醒，就扶上他的额头，看看烧得烫不烫。若桃终於知道，原来刚刚让自己觉得幸福的源泉，就是这双大手。
“温度还是有点高，你需要多多休息。是我的马车撞了你，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你就在这里安心的养伤吧。”
终於清醒的李若桃，发现男人正看著自己，又想起自己曾经害得他家破人亡，如今自己又是这副模样，哪里有脸见人，连忙低下头去。
正巧这时，杨伯端了粥进来。把粥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杨伯还是狠狠地看著李若桃，吓得李若桃将头垂得更低。
“杨伯，你去外面忙吧。”杨伟业见状，便支开杨伯。狠狠地瞪了床上的人两眼，杨伯还是出去了。
“若桃，医生说你几天没进食了，身子虚。来，先喝碗粥，润润肠胃。晚一点再吃主食。”杨伟业端过粥，成了一勺，吃了一点试试温度，才放到了李若桃的嘴边。难以抵挡食物的诱惑，李若桃张开了嘴，一口一口的吃著男人喂的粥。时不时地抬起眼睛偷偷的看一眼他。他更加稳重有魄力了。等杨伟业看过来时，李若桃又赶忙低下头去。
吃完了一碗不知味道的粥，若桃的精神好多了。
“你再睡一下，晚上叫你吃晚饭。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放宽心。”说著，杨伟业就要走出门去。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以前的事我不在乎，你也把那些都忘了吧。”
李若桃听了，身子一镇。他，他真的不怨恨我？可能麽？怎麽可能？我害得他家破人亡啊。可是，刚刚他明明是这麽说的。
这一觉，李若桃睡得半梦半醒，梦里总是出现那双狭长坚毅的眼睛和一双温暖的大手。
晚上，有仆人在李若桃的房里支了张大桌子，说是主人要在这里用晚餐。一盘盘精致、清淡的菜肴被端了进来。每一样都不油腻，可见是充分考虑了病人的需要。杨伟业与他同桌用餐。时不时地加些美味的菜肴到他的碗里。一顿晚餐，李若桃是混著泪水吃完的，杨伟业也体贴的看著他没说一句话。几次，李若桃想开口忏悔以前的事，却支支吾吾的无从开口。杨伟业也不点破。只是在饭後，安顿李若桃睡下之後，悠悠的说了一句“别想太多。”
第二天，杨伟业去上朝，回来的很晚。手里捧著一个精雕细刻的盒子。一看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神医已经在宰相府中等候了。看了盒子里的东西，连老神医都赞叹连连：“真的是上等的天山雪莲啊，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想必大人在皇上面前费了不少心力吧。”“倒也不是，只是被皇上嘲笑一番罢了。圣上笑我堂堂男子，竟然用到妇科圣品。”杨伟业想起皇上笑得毫无形象，到现在还觉得脸红。“还请神医快快用药吧。”
从此，李若桃便在宰相府住下了。杨伟业不论怎麽忙也会和他一起吃晚饭，只是怕他被以杨伯为首的家人欺负，以此来宣誓他的地位。
渐渐的，李若桃越来越期待晚饭时间的到来。因为到了那时，就能看见那俊伟的男人，能够听他说说话。有时，杨伟业要参加官场上的应酬，不回来吃晚饭。李若桃就会觉得无比的失望，多麽可口的饭菜也觉得食之无味。
更加可怕的是，一看到杨伟业，他就会心跳加速。好像有很多小鹿在里面乱撞。杨家每月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让他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比起去买喜欢的珠宝，他更愿意待在府里，等待杨伟业回家。
一晃，五个月过去了。李若桃的病已经在神医的治疗下完全好了。他的眼睛更加离不开杨伟业了。不敢与他面对面，李若桃总是偷偷的在角落里看著他。他的一颦一笑都能让李若桃心跳不已。有时，杨伟业会在花园里赤裸著上身练武。每每看见汗水从精壮的肌肉上流下，李若桃都会觉得口干舌燥。当天晚上，自己就会梦到男人拥抱自己，第二天早上，裤子里总是湿湿的一片。
这一天，杨伟业很晚了也没有回家，李若桃吃不下晚饭，就大门口呆呆的等著男人回家。不久，陪著杨伟业出去的杨伯回来了。没看见李若桃踌躇著不敢上前询问，杨伯就已经大声地招呼下人了。“不用等主子了，主子在天香楼里住下了。大家干完活就回房歇息吧。”李若桃顿时面无血色，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房间。
冷，好冷，为什麽自己盖了所有的被子在身上还是觉得那麽冷？你的胸膛为什麽不来温暖我？李若桃颤抖的蜷缩在被子里。天香楼，曾经也在妓院呆过的李若桃怎麽会不知道那里是什麽地方。你去抱其他的人了麽？我的心好痛，你为什麽不来抱…………是啊，他怎麽会来抱我呢？千人压过，万人骑过的身子自己都嫌脏。还得过那麽严重的花柳病，难免不会传染给他。他怎麽会来抱我呢？怎麽会呢？
“啊！！！……”李若桃无从发泄的大叫，哭倒在床上。
是我，是我自己毁了已经得到的幸福，还有今後幸福的可能。
为什麽今天才发现我爱他？为什麽？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爱情、他的胸膛和他温暖的怀抱了。不可能了。
我的心好痛，怎麽办？
离开这里，看不到他，是不是就不会这麽痛苦？心就不会这麽痛了？
对，离开吧。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再也不能得到幸福了。
那就找个地方，安静的老去，然後死亡吧。
李若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杨府，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再见了，我的爱人。今生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第二天早晨杨伟业回到宰相府时，得到的就是李若桃已经离开的消息。
他听到家人的禀告时，愣了好一会儿。最後还是摇摇头说：“终究还是有这麽一天。若桃啊，若桃，你终究不是我能留住的人啊。”
“杨伯，麻烦你快马加鞭从官道上追去，想必他走不远。务必帮我把东西交给他，向他传三句话。”
李若桃正失魂落魄的走在官道上，就听到後面有人叫他，“李公子，请留步！李若桃李公子！请留步！”回头看时才发现是最讨厌自己的杨伯追了过来。
马匹来到了面前，李若桃不知说什麽好的低下了头。他会怪我不辞而别麽？可是不走又能怎麽样呢？他不会爱自己了啊。
“我家主子让我带三句话和一些东西给你。”
李若桃抬起头，不解的望著他。
“我家主子说：李公子，你我相识一场，临别之际，送你白银一百万两，希望你在今後的日子里生活无忧。”
“我家主子说：李公子，你志向高远，一定不愿雌伏於男子身下，从前为之，应属无奈。愿你今後万事称心如意。这是杨家令牌，拿著这个令牌，杨家 有！求！必！应！”
“我家主子说：愿你今生得遇有缘之人，一世幸福安康。”
说完就将银票和令牌交到完全呆掉的李若桃的手中。
“我家主子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你，如遇强盗，你大叫救命，自会有人相救。等你安顿下来，他们也会自动撤回了。告辞！”
一句话也没多说，杨伯转身就走。
呆呆的看著手里的东西。
当初他为了五十万两而背叛他，如今，自己不告而别，他却送给自己一百万两。你还嫌我不够後悔是不是？
这堂堂宰相府的令牌那个官员见了不得恭敬三分，你给了我是想我生活无忧麽？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李若桃，你真是个大傻瓜。你错过的是一个什麽样的人啊！
官道上留下了一个颓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