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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听从他的话小心地往下走。
最底层很亮堂，修建得宛如宫殿，大理石砖地面，夜明珠镶嵌在墙壁里照明，最里面的大厅门半掩，正好适合在外面窥视。
里面的光线稍暗些，琼碧落腰际处紧紧地扣着玄黑色的铁环，把他的身子固定在墙壁上，双手分别被铐在身子两侧，让他连微微转动一下都不可能。他低着头，墨黑色的长发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仍能看见他衣服前襟处的大片暗红色血迹。
琼碧落忽然轻轻喘息了一下，声音里满是痛苦。我的心猛地一痛，眼睛忽然间有些模糊，只能紧紧抓住龙风艳的手。
这时才看到萧鹭飞，他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挑眉淡淡微笑道：“琼王爷，一盏茶可是到了，您考虑好了没有？”
琼碧落抬头，眯起那双邪气的狐狸眼，居然还带着那么一丝丝张狂的味道：“萧楼主，你也调查我这么久了，要知道，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何谈考虑？”
我整个脸垮了下来，琼碧落……老大……拜托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还这么傲慢有骨气了吧……
萧鹭飞笑眯眯地，步伐优美地走到琼碧落面前：“琼王爷你是聪明人，想必是笃定，拿不到您的大印我是不能杀了您的对吧？”
琼碧落散漫一笑，说道：“自然。要知道，如果我不告诉你，萧楼主就算你把琼王府翻了个底掉，也不会找到大印的一丝痕迹。”
萧鹭飞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牛皮鞭子，萧鹭飞用内劲把鞭子抖得笔直，辫梢抵住琼碧落的下巴强硬地抬起，然后又是一笑，丹凤眼微挑，冶艳无边却让人从心底发寒，他开口一字一顿道：“琼王爷，你也要知道，我也绝对有几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琼碧落还是笑，银色的狐狸眼里满是轻蔑与漫不经心：“无论怎样活着，都比死要来得好，对么？而如果我同意让你绝情楼跟皇族合作，那我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萧鹭飞不语，手却猛地一动，鞭子“唰”地一声落下，抽在琼碧落的锁骨处。我顿时感到自己的心都被那响亮的一声抽成了两半。
萧鹭飞下手之狠简直匪疑索思，琼碧落的衣襟甚至都被那一鞭的力道抽裂开来，如玉的皮肤上一道深深的伤痕，血珠一滴滴地沁了出来。
琼碧落一声不吭，甚至连面上的笑意都未减去分毫。
我拼命地咬住嘴唇，直到齿间充满了血腥味。龙风艳紧紧地揽住我，控制住我不让我冲过去。
萧鹭飞再次抬起鞭子，辫梢却在琼碧落身上轻轻游移，仿佛在寻找着合适的落点。
“琼王爷，我不像皇族普通的刑讯师，只会一通鞭子狂风暴雨地抽下去，那样做很没有意思，只会让人感到痛快。我知道哪里才能最让人疼痛，哪种力道才最让人难以忍受，琼王爷你可要好好享受哦。”
说完又是一鞭，依旧响亮，却是落在了琼碧落的手腕。又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萧鹭飞笑得依旧美丽，只用腕上的力道就把鞭子甩得噼啪作响，又是连续不断的四鞭，均落在了琼碧落的腰腹处，那里柔韧的肌肉顿时残破一片。
我浑身颤抖，好心疼。曾看到很多书上说，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被折磨会感同身受，可是感同身受又如何？挨鞭子的不是你，你永远无法领略那种肌肤被一点点撕裂开来的疼痛。就算心疼又如何？就算流泪又如何？你只是旁观者，可耻的……旁观者。
这样狂暴的一通鞭子下去，琼碧落却根本就是无声无息，仿佛被打的完全不是他。只有那逐渐变得有些紊乱急促的呼吸宣泄着他的痛苦，萧鹭飞又是一鞭子唰地往琼碧落脸上打去，由于头是琼碧落唯一能有些活动的地方，他立刻反射性地转头一闪。
可是萧鹭飞并没有真正打下去，还是蹲下身平视着琼碧落，伸手将琼碧落的头扳正对着他，淡淡道：“感觉如何？琼王爷？”
琼碧落冷冷一笑，轻蔑地说：“如果萧楼主你逼供的水平仅此而已，那我可失望得很。”
萧鹭飞温柔地伸手抚过琼碧落的眼角，再到下颌，轻轻赞叹道：“琼王爷可真不愧是第一美人，容貌之美，实在是天下无双。就连这手指，也比我们这些常年抚弄乐器之人要修长，笔直得多。”他的手随着话语渐渐滑到了琼碧落的手指。琼碧落轻漫地说：“莫不是萧楼主想把在下招到碧华楼去当个小……唔……”未说完的话被一声压抑的痛呼吞了回去。
萧鹭飞……他竟……硬生生地扳断了琼碧落的食指……
我不由自主抽了口冷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映。
萧鹭飞自如地继续道：“如何？琼王爷，如果您还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把十根都扳断试试感觉。”
从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琼碧落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让我产生了错觉，我仿佛看到那双银白色的狐狸眼里的傲气漠然一点点碎掉，剩下的只是无助与脆弱。
那瞬间我完全崩溃了，感觉眼泪顺着眼角滑进衣领，温热温热。我转头看着龙风艳，不敢让萧鹭飞听到，只能无声地用口型说：“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龙风艳，救救琼碧落吧……这样下去他会被折磨死的……求求你……”
龙风艳的眸子在黑暗中越发深邃，他轻轻抚了一下我的眼角，抹掉了我眼角的泪珠，无言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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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的我……好心痛……OO……俺真滴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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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龙少门主。”萧鹭飞挑了挑秀丽的眉，倒似不那么惊讶。
龙风艳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萧鹭飞：“萧楼主好兴致啊。”
身后的琼碧落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萧鹭飞轻柔一笑，把鞭子扔到一边道：“我们还是别客气下去了，龙少门主亲身前来是要跟我切磋一下武艺么？”
龙风艳也笑了，缓缓举起手中长刀做了个请的姿势：“萧楼主果然直爽。”
萧鹭飞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柄泛着冷芒的长剑，食指曲起轻轻一弹，剑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龙吟。他的指头温柔地抚过剑锋，淡淡说：“动手前，在下倒是想向龙少门主请教一件事情。”
龙风艳阂首：“请讲。”
“龙少门主上次给嬴月输了多少内力？”萧鹭飞神秘一笑，我的呼吸则忽然间仿佛被扼住，“如果在下没估计错的话，以摄冰的药力，控制住那么多天至少得要你龙少门主六成的功力吧。连令尊大人都不敢用不到一半的功力跟我过招，龙少门主你又打算如何取胜呢？”
萧鹭飞的语调不急不缓，抚摸着长剑的动作依然温柔。
我瞬间感觉浑身被冰冻，想冲出去却好象动不了，该死的。
龙风艳淡然拔刀，从容地说：“萧楼主既然对风艳这么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龙家有一门秘功名为惊龙变呢？”
萧鹭飞本就苍白的脸顿时“唰”地变成了惨白色，他咬牙，有些惊慌地说：“你……你莫不是疯了？”
琼碧落在后面听了也猛地抬头，嗓音沙哑地说：“风艳，别胡来。快住手。”
此时就是傻子也能推断出那惊龙变必定是十分恐怖的东西，威力无穷却对自身有很大的伤害，我快步冲了出去，对龙风艳挺直的背影喊道：“龙风艳，你……你……”一时激动居然说不出话来。
龙风艳回头，一个很浅很淡的微笑，似乎开口说了什么，细长的眼睛因为温柔的笑容微微眯了起来，深沉中带着绚丽的色泽。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渐渐地，我发现那明亮的色泽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实的，龙风艳深邃细长的双眸在逐渐变成赤红色！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听见琼碧落在耳边，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凛冽的狂风在地下幽暗的洞穴里刮起，是屹立在中心那两人发出的斗气。尽管站的很远，我仍觉得仿佛被那狂暴的杀气扼住了呼吸。
龙风艳和萧鹭飞面对面站着，刀剑相对，一动不动。衣袂被冲撞的气流激得摇曳不停，如张开的苍鹰羽翼般。两人面色从容，但是握着武器的手却青筋暴露，额间也一滴滴地落下了汗珠。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们动了，一黑一白，身形交错间，衣袂飘舞翩跹如蝶舞。衣角带动的风再次冲击得我后退一步。
飞沙走石用来形容此时的情景并不过分，我简直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快，太快了。只能隐约看到两道身影在不断地变换方位。剑光如潋潋秋水，时而在墙壁上映出破碎的光芒。龙风艳的刀则成暗红色，在昏暗的洞穴中闪耀着邪魅嗜血的光。
耳畔也全是刀剑相交的鸣金之声。呼啸的掌风更是让人一听就从心底害怕。
也就那么一瞬间，一切忽然停止了。静止却更让人毛骨悚然。两道人影“唰”地分开，龙风艳靠着一旁的墙壁，一言不发，右手死命握着刀，脸色有些发青，本已变得赤红的眼睛正在变成深邃的黑色。
我心猛地一抽，转头再看萧鹭飞。
他用长剑拄着地，斜斜倚靠在一旁的圆柱上，虚弱困难地喘息着，一张绝色的面容更是苍白得让人怜惜，那双妖媚狭长的丹凤眼里却是波澜不惊。
龙风艳冷冷地看着萧鹭飞，忽然一声轻笑，淡淡说：“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一开口就吐出血来？”
萧鹭飞眼波流转，撒手松剑，随着长剑掉到地上的一声轻吟，萧鹭飞咳出了一口鲜血，几滴顺着他优美的下颌流到他如雪的白衣上，冶艳至极。
不得不说，我心中此刻是一阵狂喜，龙风艳……他胜了！
可是诡异的是，萧鹭飞此时却丝毫不惊慌，淡然抹掉嘴角的鲜血，嘲讽地看了龙风艳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你又如何？要不要动弹一下给琼王爷和嬴公子看看你遍体鳞伤血流成河的样子？”
龙风艳惨淡一笑，依旧紧握着长刀，他转头看我，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唤道：“嬴……嬴月，等下不要怕。如果实在是不敢看，就闭上眼睛好么？”
我忽然很害怕，是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害怕。
我颤声说：“龙，龙风艳，到底怎么了？”
萧鹭飞轻捋他墨黑柔韧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龙少门主，我这萧家九九八十一路回风剑感觉怎样？惊龙变又如何？只不过让你内外皆伤无药可医而已。”
龙风艳散漫地笑，淡淡说：“至少让萧楼主你两个月内不得运气。至少……我死后……碧落和嬴月能有生还的可能。”
他……他在说什么……
我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小声说：“龙风艳……你开什么玩笑。”
龙风艳不再理萧鹭飞，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仿佛在我心上狠狠地在划口子。因为……他每走一步，身上都有无数的伤口眩目地绽放。肃穆冷酷的黑衣被鲜红的血浸染，残忍的美丽……压抑住人的呼吸。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只得凭着本能冲了上去，可是还没等我扶住他，龙风艳就扑通一声跌倒，无力地躺在了冰凉的地上。
我跪坐在他的右手旁，颤抖着抓住他的手，那只依旧握住长刀柄的，骨节分明的手，眼泪毫无掩饰意思的滴落在他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襟上，漾开一圈小小的湿痕。
龙风艳专注地看着我，放开手中的长刀，轻轻抬手，从我的眉眼一路抚到唇角。认真仔细得仿佛艺术家在最后审视自己的作品，他深邃细长的眼中，我看到的只有温柔。
“嬴月……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我爱你。这是我这辈子说的最坦然的一次。感觉真好。你不要放不开，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么？”
我拼命地摇头，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蔓延到喉咙里。
“还有……”龙风艳笑着捋了捋我散乱的发，认真地说：“小心身边的人。碧华楼前五应该都是绝情楼的人，包括靳悭竹。”
我感到龙风艳的声音越来越弱，好害怕，好难过。
“来……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龙风艳轻轻按住我的眼角，泪珠的滑落被阻止。
我只好低头看他，他的笑容明媚带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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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风艳闭上眼睛的那瞬间，我的耳畔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恍惚地想起，似乎不那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紧握住一个人的手，那个人虚弱地呼吸，最后静静闭上眼睛。似曾相识的痛楚再次呼啸而来，排山倒海地将我淹没。
其实以前……当我还在21世纪喧嚣的社会时，我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会离自己如此之近。每天都活的很忙碌，全身心地去爱周涛，全身心地唱我的歌跳我的舞，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某些看起来似乎不太可能发生的事。
那个午后，我满24岁。当那辆熟悉的宝马跑车向我急冲过来时，我亦来不及想死亡这件很具体的事。只是很痛……心痛。
然后是重生。成了嬴月。过的别别扭扭却也算幸福。
没再想过死，死是什么感觉。早就淡忘了。
可是后来我中了摄冰，长空柳以身试药然后离我而去。那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死亡真的是个很残酷的东西。
从此……阴阳两隔。他的笑颜便只能靠回忆。
如今，死亡再次霸道地闯进我的生活。那么不由分说，那么让人撕心裂肺。
痛楚原来从不能成为一个习惯。
只能愈演愈烈，将你的心一点点研磨成粉末。
我紧紧握着龙风艳骨节分明的手，从拇指长年握剑结出的硬痂轻抚到他轮廓深邃俊美却不再飞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