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偎依
医生前脚才离开，后脚又被请了回来，而这一次鼬的面色明显要比刚才沉重了很多。医生给鸣人又诊断的时候，鼬就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看，他盯着医生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转开视线，不让自己去注意这个细节。那医生将鸣人的手又放回被窝里去，沉吟好几秒也没有说出什么。鼬虽然是能够沉得住气的性子，可是看见他迟迟不说话，十分担心鸣人的他终于也开口问起来。
“医生，请到门外详谈。”
他这么说着，给鸣人压好被角，随后转身，那医生看见也就跟着他到了门外去。
才到门外，鼬就立刻开口了。
“为什么又晕倒了？以后要怎么做？”
那医生听完，沉默几秒，却只是摇摇头：“不好。不过暂时也没大妨碍。大约是血亏而头晕。”
话落，他又思忖几秒，道：“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他的了病症，你自己也晓得了，现在虽然暂时是没性命危险，但是还是不好。他的消化系统受过伤，修复后现在很弱，但是营养必须要跟上。现在只能注射点营养药物来协助了。我给他开点静脉注射营养类药品，至于器械我会委托人送过来，安排人来照料。这个虽然是个办法，对于他却很不推荐。不能用太久。一个星期后没有效果就不能再静脉注射了。……其次，千万不要让他受风，受寒，受吵闹，受刺激，受劳累。一定要安静地将身体养好。……”
那医生也不多说，只是瞧着面色有点发白的鼬，道：“你是聪明人。老夫就不多说了。好好照顾他，千万记得不要让他操劳。我开的药大多是镇痛安睡的。能睡能吃就或许能好起来。如果这么起码的都做不到，那就……”
话落，那医生对着鼬一拱手，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往下走，鼬怔愣在那里，一直都没有动作。
奈绪还和山崎一直都坐在楼梯口边，看见医生下来了，紧忙过去看，却见鼬在过道上发呆。
他白皙的面孔显得有点惨白，眼里神色不安，手也握得紧紧地，瞧着不太好。奈绪以为鼬病了，忙忙地跑过去，却还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见他紧忙拿着手里的药方子推开门进去。
“鼬，他怎么了？病得很厉害么？”
山崎见鼬脸色不好，忙忙地问，而鼬听见，却好似是击中了心里的防备，一下转过头瞧着他们，停了几秒后道：“没什么，只是之前生了病又复发了而已。今天麻烦你了，俊二，你和奈绪先去休息吧……”
没等奈绪过去，门又一次关上，她于是晓得鼬不想人来打扰，眼里无趣，却还是没有去拍门，只是心里隐约不太喜欢，眼里也失落下去。山崎看见奈绪站在那里，拉了她一下，示意让他下楼去，奈绪还想说什么，最终也还是没说，只是点点头，却在想起鼬精心照顾鸣人的样子，以及想起看见的那张鸣人的面孔后，不经意间捏紧了手。
“山崎哥。你不会觉得别扭么？”
“怎么了，奈绪？”
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想起鼬的样子，奈绪心里不舒服，不经意地道“鼬那样一副，为了照顾他而将我们完全都不顾的样子，看着怪怪的。这是他过去也没有过的行。虽然说我现在只是他的朋友，但是我们过去和鼬，三个人亲密无间，每天都一起做任务，好似一个小团队一样，就像是家人，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人，再还有鼬的父母兄弟，都是他最亲的亲人……从来没有其他人加入过……现在突然插了个人进来，鼬为了他连自己都忘记了，我很不习惯。总觉得不是他了。”
听见奈绪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山崎一怔，随后思忖一会子，也道“其实说起来，鼬过去，无论和谁谈恋爱，都不会将那个人刻意地拉到我们三人之中。我想那时候，他一定还是觉得朋友以及恋人是有别的。至少他也很尊重你和我的感情，不希望为了恋人而放弃了朋友，什么都不顾。所以你之后他也交往了一些对象，也带到了我这里来过，却很少见他迁就她们，总是显得心不在焉的……我想，过去他真正会去迁就的人，只有你而已。”
听见这个，奈绪面上隐约有点红，心里却很受用，但是山崎一转话头，却继续道：“嘛，不过他现在对鸣人君这样关心，也是我没有料到的。我还以为你以后，他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听到这里，奈绪眉头一皱，只是道
“那倒另当别论了。只是……你也知道的，山崎哥，如果不是他认识的人，加入我们这个团体是不会理解我们的过去的。也不会理解我们的思想，这样的话，对于鼬的交际就会造成影响，所以……”
听见这个，山崎心里知道奈绪想要证实自己和鼬在一起的合理性，以及获取自己的支持，一边是感叹她对鼬的痴情，感叹时间的流逝，人情不在。一边又因为看见鼬对鸣人的这个景象，不得不说实话“奈绪。鸣人君虽然和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鼬现在是一心在他身上，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对于想复合的问题，你问过鼬了没有？”
想到这个，奈绪把刚才找鼬，并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了山崎，山崎听完后，尤其是听见鼬说自己会一直喜欢鸣人的话后，一点头，道：“这就是了。鼬其实不是不把我们当成家人了，但是，恋人和朋友始终是不一样的。因为那是要陪伴一辈子的人。鼬年轻的时候和你在一起，当然是喜欢你的，可是那时候的认识也有限，如果不是因为奈绪你和止水是兄妹，鼬也许也不会认识你。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对你比对谁都亲。”
话到这里，山崎端起茶杯，喝了口，继续道：“可是啊，奈绪，鼬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他了。你是没有见到他在那个晚上后的那个样子，从那以后，他消沉下来，一天到晚都只是沉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成长了，更是他见识了那么多的痛苦后的变化。”
话落，山崎看着奈绪，继续道：“你知道么，鼬有一段时间很消沉，简直不似他自己。对待自己消极无比，我每次见到他，劝说他，都不管用，而且他还得了很重的病，我几乎以为他撑不下去了。”
听见这个，奈绪心头一惊，紧忙地道
“鼬得了很重的病？还变得很消极？这个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因为你要知道，鼬从内心里是一个很爱家的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他受到的打击非常地大，所以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样子，天天都是活在一种消极的状态中，也不照顾自己的身体，拼了命地接各种危险的任务，看见人的时候少了亲和的感觉，总是冷冰冰地看着人。”
话落，山崎又继续道
“后来他得了很重的病，我看见他咳血，以为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谁知道，他居然后来又活过来了。还主动地吃药，锻炼，突然对人生又有了希望……那是我从来未曾想象过的结果。而这种变化，奈绪，就是在他遇见了鸣人君后的改变。”
听到这里，奈绪微微一怔，而山崎抓抓头，笑道：“我也不晓得怎么说，不过鸣人君好像是给了鼬这个家伙重生的力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鼬啊变得十分地婆妈又温柔，你都不晓得他在我家照顾鸣人君的样子，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都过去好多年了啊，我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个模样了。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天天一早起来做早饭，给鸣人君疗养，还给他买衣服，洗衣服，补衣服，哈哈，你的那几套和服，就是鼬带着鸣人君去做衣服的时候，顺便给你做的。”
听见这个，奈绪想起自己柜子里放的几件有着桔梗图案的衣服，微微皱起眉头，而山崎继续道：“和捧着个宝贝一样。我原来以为鼬是一时兴起，可是他对待鸣人君的痴情，已经超越我的想象。鸣人君对他也是一样。偷偷告诉你。”
话落，山崎低声笑道：“因为我不小心说了你的事情，鸣人君吃醋过，结果出去找人打架，后来被救回来的时候，鼬几乎没把我吃了。如果不是因为忙着照顾鸣人，他可能当时就会和我打一架。提到你是没什么，但是因为鼬从来没和鸣人说过你，因此才显得棘手，不让说。他是怕鸣人君知道了吃醋，心里忐忑地了不得。来前的时候，就一百个叮嘱，警告我不许乱说……他是真的喜欢那个漩涡鸣人啊。所以，奈绪，事实不仅仅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想现在在鼬的心里，鸣人君已经超越了我们三人小队的存在，或许说，成为他失去父母后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了。毕竟鼬说过，鸣人君给了他新生，而且鸣人君才能理解他，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其实，能看见他开心，我作为朋友也很开心了。所以也没觉得他脱离了我们三人小组有什么不好的，因此，奈绪，”
山崎拍拍奈绪，道：“鼬和你说了那些话，让你别再提过去的事情，你也就别想了，他是真心要和鸣人君过日子。他过去认识你的时候还没有成年，很多观点都不太成熟，当然，这不是说你们不般配。而现在他也快20了，世界观也成熟了，会这么说说明他是认真的。你再去缠他，他会不高兴的。”
奈绪听完，只是沉默，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听不下去，随后她终于开口：“山崎哥，别说了。”
“奈绪？”
话到这里，奈绪只是低着头，干巴巴地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山崎听见，心里觉得她好像没有甘心，又听出她的不悦，试探地道“喂，奈绪，不要冲动哦。你就是这样，平时好好的，一旦有了事情就冲动。”
奈绪听见，只是眼里躲闪，掩饰着道
“放心，山崎哥，我有分寸的。”
——
医生给的又一次诊断让鼬的心里再一次揪了起来。摸着鸣人的身体还是那样冰冰的，他越发着急，想了想，自己脱了外套，上床抱着鸣人给他取暖。
他的手很冷，鼬就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小心地呵气，他的脚冷了，鼬就烧了热水袋放在他脚边，他觉得他身体冷，他就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将鸣人搂在怀里，鼬感觉到他弱似无骨，鼬满心的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他这么搂着他许久，紧紧地闭起眼睛，只是丝毫没有办法地干着急。
好在没过多久，喂过药后，鸣人醒了过来。他醒来的时候，在鼬的怀里无力地哼了声，鼬听见，忙忙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他，惊喜地道：“鸣人，好点了没有？
鸣人先是难受地喘口气，随后抬起眼，等看见鼬后，他缓了几口气后，徐徐地道：“我……怎么了，鼬？”
鼬听见，眉眼里有点担忧，只是却依旧勉力笑道：“没有，你刚才可能因为贫血，所以晕倒了。我吓到了。”
话落，鸣人听见鼬这样直接地说被吓到了，一面是疑惑，一面是心疼。他看见鼬担心地眼神都不对了，于是伸手去摸他的脸，有点虚弱地笑道：“嘛，你真是笨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一直身体都好得很……只是最近可能没有习惯天气……我觉得好冷，是不是外面下雪了？”
听见这个，鼬一怔。现在正是初夏，虽然不说炎热，却一点也不冷，下雪什么的更是不可能。他摸摸鸣人的手和脚，觉得体温只是稍稍显得没那么冷了，又摸摸他的脸，感觉还是有点发寒，他于是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吻了他一下，低声道：“是不是还是觉得冷？对了，今天没吃什么，饿不饿？”
鸣人听完，在鼬怀里摇摇头，低声道：“不饿。不想吃东西。”
听到这个，鼬见他还是没胃口，于是抱着他道：“不然我给你熬点汤，想喝什么？虽然没胃口，还是要吃点的。”
鸣人听见，只觉得胃里不舒服，那些东西听着也没了胃口，摇头道：“不要了。”
只是看见鼬眼里着急，他又缓了缓，嘿嘿道：“那你随便做点……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鼬听完，心里马上放下，忙忙地要起身去做汤，鸣人看见，拉住他，道：“鼬，等下……”
话落，鸣人拉着鼬，思忖了几秒后，道：“鼬啊，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
鸣人面上迟疑，只是他想起自己最近身体不好，又想起之前自己思考的那些关于未来的事情，还是徐徐地道“那个，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有了什么意外……”
这才说完，鼬马上蹙起眉头：“我不听那样的东西。”
话到这里，鸣人一愣，鼬马上抱住他，闭着眼睛，沉默起来。他喘息着平复自己的激动，很久后道：“不要和我说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允许那种假设发生的。”
抱着鸣人的力量逐渐变大，鼬蹙紧眉头，低声道
“我好不容易把你带回来，不是为了听这些。是为了想将来照顾你。我们还要过很久很久，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还要过好几十年，那样的事情，何必现在乱想？”
话到这里，他缓了下，道：“……之前我也没怎么照顾你陪着你，什么都还没有做。我们才刚刚开始，什么都还没有做。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和你分享，也还没有给你名分……我们才开始，知道么鸣人。别想那样没用的……”
听到这个，鸣人心里也伤感起来。他又何尝不想和鼬一直如此下去？他又怎么不想和鼬在一起？但是他现在的身体他自己也晓得，虽然他和鼬现在好像才刚刚开始，可是时间却不等人的。他现在晓得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又加上医生说过他不是长命的样子，虽然他还想和鼬在一起，却看着是有心无力了。
鼬也从来没有这样担心和后悔过。一切才开始，鸣人的性命却突然有了危险。他什么都还没有做，鸣人却快撑不住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答应？
想到这里，鸣人眼里湿润了，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眼里迟疑了一下，低不可闻地道：“医生说，嘛，我最多可能熬到秋天……”
这话在鼬的心里重重地一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后抱着鸣人的手抓紧，厉声道：“不要听信他们胡说八道！”
他此时言语有点颤抖，情绪也有点激动，但是随后他努力镇定下来，抱住他，道“我会治好你的，鸣人。”
鸣人感觉到鼬颤抖的怀抱，听见他不平静的呼吸，知道他现在十分地难受，他于是心疼起来。想了几秒后，嘿嘿一声，道：“嘿嘿，我当然相信你。其实我自己也不信的……我是一个很命硬的人，一直都是这样……当时听见这个，我也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其实，鼬，根本不要担心我……毕竟我身上还肩负了重任……那件事情没完成，我也不会有差错……完成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养病。也不是得了重病，只是身体不好……”
话落，他伸手扶着鼬的脸，摸到他有湿润的眼睛，看着他，道：“喂，看着我，鼬……”
鼬扶住鸣人的手，睁开眼睛，心痛地看着他，而鸣人扶着他的脸，久久地看着他后，慢慢地抬起身去，颤抖地要靠近他，鼬于是顺应着他低下身，却感觉到了唇上的吻。鸣人吻着他，慢慢地抱住他的脖子，发冷的嘴唇在鼬的唇上蹭了两下后，看着鼬诧异的眼神，鸣人微微地咧起嘴，道：“鼬，我爱你。”
鼬呆呆地看着鸣人许久，随后紧紧闭着眼睛，抱紧他，身体颤抖起来。而鸣人摸到他的眼睛，翘起嘴角“呐，别哭了，一个大男人，为了我在这里掉眼泪……”
而鼬只是仅仅搂着他，并不言语。
安静的空气里那隐约的抽泣声，连屋外那原本不甘寂寞的夜也为之沉默，此时的心伤，只有真心相爱过的人，尝试后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