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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云南

书籍名:《鹿鼎记之韦小宝》    作者:Astronomy T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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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宝虽为内臣,但是康熙从不避讳让他上大殿上朝会。如今两人的关系僵滞不前,但是小宝被封了子爵,追加赐婚使,在旁人眼里看来,更是独宠圣恩。这日小宝赖和康熙辞行,康熙议完事,小宝抬脚还来不及跟上去,就听见康熙道:“小桂子,咳,不,韦小宝,你跟朕来。朕有话和你说。”
  
  小宝抬眼迅速扫了一眼康熙,面无表情道:“嗻。”站起身来就不再说话。
  
  康熙平日里看惯了小宝平和微笑的样子,猛然见他面无表情的面容,心里一窒,有些烦躁起来,快走了两步,突然扭头道:“知道,还不快跟上?”语气有些不好。
  
  小宝瞥了眼他,立刻往前跟了一步,但是始终落在康熙身后半步左右,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示意自己奴才的身份,并不能与皇上平起平坐。也不想先前一般,看着没人时,上去和康熙调笑一番。这一路并不多话。康熙那里受的了小宝如此暗里的挤兑,一路上三番四次几欲发作,却又自知理亏讪讪的憋了回去。好不容易两人来到了上书房。
  
  只见建宁早早的就跪在里头。小宝不明所以,跟着康熙站在龙椅的旁边,并不接话。康熙坐落,啪的一声将折子摔在了桌子上,也不知道对着谁发脾气。转而看向底下跪着的建宁,面色苍白,心如止水的样子,口气不由的软了下来道:“朕已经将小桂子给你做了赐婚使,朕这样安排你应该满意了吧?”小宝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会康熙的作态,只在一旁充数做雕像状。
  
  “谢谢皇上恩典。”此时的建宁知道大势已去,怎么也不可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只得面容憔悴的谢了恩。“建宁今天来是想向皇上辞行的。”
  
  “建宁……”康熙一叹,有些头痛,他的亲妹远嫁云南,今生今世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而小宝……
  
  “你嫁了人之后,记着别再这么刁蛮任性。皇兄……不会在你身边了。”
  
  “那皇兄可以不把我嫁去云南……”建宁抬头,一张美丽的脸蛋上略施薄粉,显得有些娇弱的憔悴,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好似刚哭过似的雨带梨花,让人怜惜。
  
  如果不是因为建宁这个臭丫头跋扈的样子深深地烙在小宝的心里。今日见了她如此,险些被她糊弄过去。小宝不由得暗自嗤笑,这宫中果然是个大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台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多烦忧。想着不由得瞧了康熙一眼。
  
  康熙显然也被妹子这样的举动震着了,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无奈的叹了道:“建宁,朕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知道,咱们天家一辈子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说罢看了看小宝,意有所指。
  
  建宁心知无望,只是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听罢,咬了咬唇低声道:“建宁去跟母后辞行……告退。”
  
  “建宁!太后抱病在身,不希望别人打扰。你……还是莫要去了。”
  
  “……臣妹知道了。” 说着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上书房。
  
  小宝知道康熙接下来要说什么,立刻转身跪在康熙面前道:“皇上,此次云南之行定不辱使命。奴才告退。”说罢,磕了个头,立刻躬着身向后退去。
  
  康熙见了他立刻道:“小宝我……”
  
  “皇上,奴才这就起程云南,一路上会力保公主安慰,请皇上放心。”哪里知道,小宝并不给他机会,说完立刻全身而退,毫不留恋。
  
  “小宝……”康熙伸手欲将小宝捉住,却没料到小宝一使巧劲,从他的身旁滑了出去,直接退出门外。康熙霍的站起身来,本欲追上,却听见门口温有道通传道:“康亲王求见……”康熙听罢,恼恨一声,只得坐下道:“宣。”错过了两人解释的机会。
  
  进了上书房,康亲王见康熙面色不佳,心里一哆嗦,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禀报了一遍,在康熙尚未发火之前结束了两人的独处时间,收拾收拾快速了退下了。康熙见状兀自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一时脑中想起了刚刚小宝辞行时的样子,不由的愤恨不已。他何时遇见过这么个性的主儿,竟然跟他摆起了脸色。只将那些碟儿,茶盏之类的统统扫落桌下。恨声道:“李德全!”
  
  “奴才在。”
  
  “宣赫舍里入宫!就说朕……就说朕想她了!”
  
  “嗻。”
  
  这边厢,小宝并不留恋快速的行至慈仁宫,见庄裥打点好了一切。小宝有些吃惊:“你就这么走了,太后……怎么办?”
  
  庄裥一笑道:“娴静今日秘密回宫了。她的易容和口技亦不比我差,我的身子尚不能动都能乔装这么些时日。如今有她在,你大可不必担心。”
  
  小宝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愣了一下,后来终于想到,娴静就是那个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小宫女“蕊初”,恍然大悟。笑道:“她回宫了?那是极好。咱们这就收拾收拾,轿子在外面等着呢。”
  
  庄裥摇摇头笑道:“你是皇上御封的赐婚使,照理应当护卫公主左右,鞍前马后。我这身子定然是不行的。你我两人不如分开两路,再到云南会和。”
  
  小宝自从接掌了他手上经济大权后,他才算真正接触到了庄裥的世界。俗语有称,一流佛祖二流天,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第九个才和商字沾上边,地位不可谓不低下,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做。但是庄裥却凭借他的优秀天赋,做得有声有色,甚至还有可能成就了企业连锁经营模式的最初形态。庄裥的店铺产业做得如此之大,竟然已经隐隐的掌管了中原大部分的经济命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小宝也就不怀疑他怎么能跟在嫁娶队伍的后面,不被人察觉了。但是此计虽然行得通,但是这法子确实大大的折损了庄裥的身子。小宝一向护短。要远嫁云南的是皇帝的亲妹,可不是他的,根本分不出半分心思来心疼,这个自然不一样。
  
  小宝摇了摇头,道:“你自是不必担心。康熙已经下过圣旨,人手我早就安排好了,你不必忌讳。出了城一顶小软轿的身份还是配得上的,更何况云南路途遥远,有个轿子也没什么的。再说,你这身子,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在后面跟着?跟何况我亲带一队侍卫。师父,陆霜和沐涧笙混进来并不成问题,多一个你我也并不麻烦。”
  
  “什么?怎么沐涧笙也要跟来?”庄裥闻言面色立刻难看起来,低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又勾搭上了沐涧笙沐家的小公子?!你在想什么,他可是反清复明的,难道你想让露馅让康熙杀了你么?”
  
  小宝闻言老脸不由得一红。咳,某种程度上来讲,庄裥真相了。但是小宝当初真的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毕竟之后两人也没有继续下去,也并不能算是真的勾搭上了。于是小宝干咳了数声,道:“呃……你胡说什么?并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一定和我有些什么的。沐涧笙只是想要替父报仇罢了。”说罢将天地会和沐王府之间约定的所谓“杀龟大会”之事又复述了一遍,道:“所以此次,他执意下云南和我并无关系。”
  
  庄裥怀疑的看了小宝一眼,面色虽然好了些,但仍然有些淡淡的。“那这么说,他们去云南要去杀吴三桂?哼,刚愎自用。吴三桂纵横云南这么多年,当年李自成入关时都没有将他拿下,就凭一个陈近南和沐涧笙就能动得了他了么?”
  
  小宝点了点头道:“目的说是如此。但是我并不看好。暮……师父也是如此认为,只是此时既然已经立下盟约,沐涧笙执意要跟来,并不好拒绝。”
  
  “既然如此也没有办法了。”
  
  “当务之急是你我二人现在且出宫去。我已经想办法将他们几人插进我的侍卫队内。只是陆霜身上刀伤未愈,大概要委屈你一些和他挤一个马车了。”小宝知道自从陆霜拼死救了庄裥一命之后,庄裥对这个一开始就出现的情敌有些没辙了,火也发不得,气也生不起。这时旧事重提,他知道庄裥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庄裥听了虽然皱了皱眉,眉宇间显出一股子不高兴来,但是仍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抱我。”
  
  小宝知道他坐轿子很难,所以一上了轿,就将他手脚拢在一起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起轿吧。”这段时日小宝又长高不少,看着怎么着也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了,但是在一众人里面却还是最娇小的,康熙虽然和他同岁却比他还高一个头。
  
  说着两人出了午门。
  
  自此,康熙七年六月,公元一六六八年,康熙嫁建宁公主与吴应熊。
  
  远在云南最大的都城昆明城外,一座巍峨壮观的府邸高高地屹立在城郊外不远的五华山的山巅之上。遥遥望去那山峦之上,琼楼玉宇,五步十廊,龙楼凤阙,或红墙遮挡,或绿竹掩映之中,星罗棋布,散布在溪流纵横的峰峦间,雄壮而威严,隐约能看见其中错落有致的琉璃瓦面反射着微金的光晕。
  
  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囷囷,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比阿房宫更加瑰丽。加之方圆数十里,山间青翠,郁郁葱葱,云树葱茏,气象万千,又有幽深曲折的的盘山道环抱其中。山脚之下更能一眼望见山巅之上,府邸门前那直通云天气势恢弘的千级汉白玉石阶。依稀比来,竟丝毫不逊色于远在京城的那座紫禁之城的气势磅礴,大气雄浑。谁人敢如此大胆,欲比天家?答案是,平西王吴三桂。这里便是平西王吴三桂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府邸。
  
  当然不止这些,五华山后山绵延的山脉里有吴三桂煞费苦心一手打造的藩库。金银珠宝不计其数,更隐秘的一团团矮屋藏匿在青葱的山脉里,不断锻造着各种兵器,不同格局簇拥着的矮屋,竟设有不同的旗号:兵马司、藩吏司、盐茶司、慎刑厅、铸造厅等等……一切都按朝廷建制设置。连着山上高大的宫阙,慢慢向四面延伸铺散开来,东连桂粤,西接青藏,南抵缅挝,北通川黔……所有这一切,构成一张硕大而又繁琐的蜘蛛网,而牵动这张大“网络”的中心人物,便是平西王吴三桂。
  
  公主起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吴三桂等人正坐在平西王府邸侧殿面不改色的喝着酒,和他并肩而坐的,一个是从福建秘密绕道而来的靖南王耿精忠,一个是已经从广东来了半个月的平南王世子尚之信。
  
  尚之信是平南王尚可喜的嫡子,早已经趁着尚可喜年老不济,掌握了兵权,掌管了广东的大半势力,为人阴险狡诈,隐隐有了逼迫尚可喜退位的势头。
  
  三人正喝着酒,一旁的下人来报。吴三桂听罢,冷冷的一笑道:“诸位此次三藩聚会,一是为小儿吴应熊回到云南接风洗尘,二是为小儿黄道吉日提前开个彩头,双喜临门图个吉利。”
  
  在座的两位听罢,连忙赔笑满上,但是诸位心里都明白,此次的聚会究竟是为的哪般……
  
  几人正在说话,王府的书办突然匆匆忙忙的进来,禀告道:“王爷,云贵总督甘大人的禀贴,请王爷过目。”说着双手递上一份通封书简。
  
  吴三桂皱了下眉头,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看了几行,转脸问道:“怎么,云贵不知道孤的禁令,执意要向内地供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突然让大厅里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起来。
  
  书办道:“卑职这就去办。”
  
  一旁的尚之信忽然接过书信扫了一眼,笑道:“不过是些茯苓、天麻、三七、麝香、鹿茸、金鸡纳霜,并不是纳罕之物,就饶了他们吧。”
  
  耿精忠闻言精光一闪,心里暗忖道,此中药物虽然并不名贵,但是具是治疗瘟疫之类病症必不可少的药物……同时就笑了起来道:“世子有所不知,王爷去年秋天就已下令禁止运药材到内地了,明知故犯此乃罪上加罪啊。”
  
  尚之信沉思了一下,突然冷笑一声:“果然世伯神机妙算,传闻内地山东、河南一带,黄河决堤,内陆遭了水,瘟疫传了开来,这些可是急用药材?王爷果然英明。”
  
  吴三桂听罢得意一笑道:“不不不,哪里的话,只是我们云贵近来也有瘟疫,而且时常有瘴气伤人的事。这么做,也是为我云南贵州人着想,所以金鸡纳霜、黄莲、三七、麝香这类药断然不能出省的。”这是他必要的一步棋,怎能让云贵总督耽误了他的大事?当即便吩咐书办要吴应熊跟着监督。
  
  吩咐完了,转头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双眼,尚之信笑道:“……王爷果然爱民啊。”
  
  这边厢,小宝一行走了月余已经到了陕西境内,陕西和河南相邻,已经有大批难民向陕西,一路上沿街乞讨的乞丐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惜几个人里谁也没有发现。小宝一心一意都在几个人平衡制约上,加上刁钻蛮横的建宁公主不断地找他麻烦,他早就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注意得了这些?
  
  辰暮然虽然有些察觉,但是这次他完完全全的守在小宝身旁,并未和丐帮接触,几乎完全不知情,只当陕西并不富裕,又出了一个贪官害的百姓民不聊生。陆霜更是因为刀伤一心一意的享受小宝难得的体贴,整日里面上泛着红晕,样子羞涩而动人,根本没有余力想到别的。沐涧笙是大少爷,本不知民间疾苦,只是尽量将身上的银钱分给一路的老百姓,很快将钱财散尽,这才没了声息。
  
  行至汉中大城,眼看就要除了陕西进入甘肃,建宁本着一拖再拖的原则,立刻要求停马休息整顿两日。这一路上两个病号让他好生担心,生怕哪一个出了问题,是以建宁公主一下懿旨休整,小宝自然求之不得。
  
  待马车停进后院,小宝连忙将庄裥的手脚拢进了怀里,给他换了个姿势道:“下令休整,怎么样?累不累,难不难受?咱们回房休息一下。”说着又将锦被紧紧的裹住他的身子,小心调整角度,轻轻地将他抱起。
  
  庄裥的身子最怕颠簸,这一路上马车虽然走的管道,但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受力,仍然难受不已。加上卧床久了,一下起身,他眼前一片昏暗,只得抵在小宝肩头喘息了一阵,这才道:“我乏的不行,小宝回房你给我捶捶。”
  
  小宝知道他的身子,于是笑道:“今日好好休息,我陪着你睡着了再去看看师傅和陆霜他们。”
  
  “……哼。”庄裥似是已经无力反抗,只有些虚弱之声。
  
  小宝见庄裥如此难受,心中自然有些心疼,回到屋内小心的将庄裥的身子按摩了一番,这才服侍他睡下。不一会儿,庄裥的气息就平稳了起来,小宝这才松了口气,悄悄的掩门离开了。
  
  黑暗中,原本睡下的庄裥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墨色的黑瞳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半丝迷茫,哪里有刚刚睡着的模样。“何言轻。”他张口轻轻唤道。
  
  一阵风袭来,昏暗的屋内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属下在。”
  
  “传本座令,变天了,依计行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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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庄裥的身份明朗化咯。。。有没有猜出是谁的?
我只想说,看见前一章的负分,真是莫名其妙,只看了两章,就打负分的人,我不想解释。。

第六十三章 惊变
  
  不知道为何,一连几日,庄裥显得非常疲倦,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小宝料想大概是这几日暑气正高,大部队又一下子进入了甘肃境内,平凉城虽然是个军事重地,算得上比较大的城镇了,但是身体相当挑剔的庄裥似乎仍然受不了如此简陋的环境,一直在低烧,晚间翻来覆去的也有些睡不着,大热的天,小宝从陆霜屋子里回来时,却总发现他的身子冷的吓人。虽然夏日里,清凉无汗的确抱着舒爽,但是这本就不正常,他的身子,实在令人担忧。
  
  夜里,庄裥又没有睡好,虽然极力压抑,但是他的气息仍然在寂静的夜里又急又短,仿佛有些喘不过来气一般。
  
  “怎么样?”小宝这下也清醒了,连忙就着夜色将他抱起身来,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顺了顺气。“怎的难受?”
  
  “……无……妨……大约是太热了,有些难受了。”庄裥静默了一会,断断续续道。小宝几乎可以预见他勉强苍白的面色。
  
  “手脚怎的,这么冰凉?!”小宝将他抱在怀里不一会儿便察觉了不对,小声惊叫道,同时心里一沉。每年里庄裥总有那么几次,手脚冰凉的吓人,浑身骨骼寸断的旧伤让他疼的死去活来,大约是化骨绵掌的余威仍在的缘故。没想到今年居然赶上了大家在外风餐露宿的时候,真是……
  
  “真的……”
  
  “莫要瞒我。”小宝小声道,粉嫩的薄唇贴在了他的颈子一路向下卖力的吻着。“化骨绵掌又发作了?”
  
  “……嗯。”庄裥觉得颈子上一阵温热,知道小宝是想要他分散些心神身子就不会那么疼了,不由的虚弱的笑了笑。他的情人怕是世上最好不过的了,虽然自己的身体如此虚弱不堪,小宝却一直站在他身边不曾迟疑。
  
  可是这次……不知道小宝会选择谁。庄裥在黑暗里沉沉的笑了笑,真是,人一病了,就喜欢胡思乱想。
  
  “小宝,我口渴了。”
  
  “要喝茶么?”小宝小心的将软垫垫在他的身下,起身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过来些许凉茶,手上运功来回间便将茶水又热了热。
  
  “……你帮我……咳咳……”庄裥见他的笑容,心里顿时没了之前的烦闷,闷声咳了咳,便低声笑道。“你知道……我的……手指拿不起茶盏的……”
  
  小宝点了点头。执起他的手,慢慢将他蜷缩着的白皙手指一点点展开,在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小茶盏,那些手指似乎有意识一般,立刻蜷了回去,奇异的将小杯子包裹进了手掌中。因为茶盏小巧而又轻便,庄裥又尽力的配合着用力,那些软绵绵的无用手指虽然艰难但是也能颤颤巍巍的拿住了茶盏。小宝小心的将他手中的茶盏满上,庄裥却愣愣的并没有动作。
  
  “怎么?握不住了?”小宝担心的就着月光看了看庄裥的神色,低声道。
  
  “不……”庄裥似乎好像猛然间回过神来,手中的茶盏一抖,溅出了些许水渍,他低声道:“你也斟一杯吧。”
  
  小宝不明所以,但是看着庄裥极为勉力的拿着茶盏,笑容清浅动人,一时间心神摇曳,立刻给自己手中的杯盏里斟了茶。
  
  “你……执着茶盏莫要动。”说着庄裥费力的倾了倾身,几乎要将身子栽倒下去,小宝连忙将他一把搂进怀中。庄裥的手臂无力,顺势就将执着茶盏的手绕了过去。
  
  小宝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才突然发现,两人的姿势正是成亲之时,男女两人喝喜酒时用的交杯酒的姿势。庄裥为人虽然别扭又古怪,但是他对小宝却一直是真心的,这时眼眶里也有些闪动。“小宝……你……愿不愿意与我……喝上这一杯?”
  
  小宝见他的神色有些期许,又不知道他心里隐着什么秘密,温柔一笑道:“今日,我便说明了。我,韦小宝,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我,庄裥,亦然,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小宝举着杯一饮而尽,刚想用力扶着庄裥也将茶喝下去,庄裥忽然道:“莫要扶我,我……自己来……”说着用另一只绵软的手腕拖着这只手,颤颤巍巍艰难的将茶盏推至唇边,一饮而下。
  
  小宝看着他虔诚的样子,心里一热,凑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庄裥……庄裥……”仿佛怎么也唤不够。
  
  “唔……小宝……”庄裥垂着头,见他如此主动,一口叼住小宝调皮的粉嫩薄唇,努力迎合着小宝,面上染着醉人的红晕。“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小宝……你都不能弃我而去……”
  
  “这是自然。”小宝此间正吻的意乱情迷,没有平日里精明的万分之一,听见庄裥的话,便一股脑的答应下来。
  
  得此保证,庄裥在看不见得地方蓦然松了一口气。
  
  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初夏走到了初秋,历时三个月,这才到了云南的腹地昆明城。初秋的昆明正是恁的赏景的好时节,酷暑不在,微风徐来,空气湿润滋养,气候极佳。昆明地处南方,并不似京城那般秋风袭人有着瑟瑟冷意,在这边一丝颓黄枯叶也见不到,仍然一片生机盎然。
  
  今日又是个大晴天,尤其显得官道两旁的矮树草丛都绿油油的,连带着那空气都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果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建宁公主闹了一路,终于算是到了云南。众人看到迎亲队伍为首的吴应熊也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奶奶再折腾下去,侍卫们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世子,公主就交给你了。”韦小宝这么多天头一次骑马,坐在马上就能感觉到背后那个华贵的公主轿子上的怨念,他不由得苦笑。而且,别人不说,他身旁的马匹还坐着辰暮然和沐涧笙二人。他们二人的目的可是来杀吴三桂的,如今见到了吴应熊,辰暮然撇过不说,就是沐涧笙他就恐怕不妙。他可不想在云南的地界上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快速的和吴应熊打了官腔,就想就此别过。
  
  怎料,也是不想来什么就偏来什么,两人坐在马上寒暄一番,本来调转马头都要别过,吴应熊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马缰,倾身靠在他的身前,笑的妖孽道:“韦爵爷说的这是哪里的客气话,您从京城远道而来,吴某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今晚舍下宴请,不知韦爵爷可否赏光?”
  
  小宝惊觉,到了云南之后,这吴应熊的气势越发的足了,一双桃花眼冷冷的看过来,居然让小宝无法拒绝。
  
  无奈,小宝挣动了一下,却怎么也抽不出手来。为了避免难堪,小宝只能由着他捉着下了马。刚一在府中站稳。便听郊外东北方向隐隐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如同巨龙的咆哮一般,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怔住,接着又是一阵更响的叫声愈传愈近,纵然是门外训练有素的战马,居然也开始焦躁的踏起步来。几盏吊在府中的天花板上像秋千一样荡起来。门窗、几榻也像打摆子一样震得山响。
  
  “这是怎么了?”建宁公主身边的老嬷嬷,面色煞白,踉跄着,身子一晃便立刻扑倒在了轿子旁。
  
  “地震!”吴应熊一惊,立起身来,厉声说道:“保护公主!”小宝也连忙跨过来,冲着身后的马车跑去。忽然身上一轻,竟然是沐涧笙和辰暮然二人,左右一边一个,运了轻功一下子将他裹挟着来到门外的院子里,一旁的吴应熊亦是反应不慢,立刻捉了他的手站定。“你没事吧?!”
  
  言犹未尽,就在这时,又听见两声剧烈的震声从地心发出,只见山脚下远处民房轰然倒塌,扬起漫天黄雾,一时间看不清山下的情况。平西王府门前的两根二人合抱得梁柱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吴应熊大惊,“不好,父王还在里头!”话音未落,人已经抢进府中不见了人影。
  
  这时午时刚过,刚刚公主来到云南,一路上万人空巷,此时地震来得更凶,山下虽然看不见情况,净是一片哭声喊声震天。连巍峨的平西王府尚且地动天摇,房屋穹顶都坍塌了一半,黄烟滚滚。
  
  此时烟尘散去,本欲平静的大地却再次猛烈摇晃起来。只见山脚下大大小小的民房,一街两行的商铺随着天地一起一伏摇摆着,几乎上下跌落,像一条狂暴的巨龙不断地甩动这蛇形的身体。在天空中扬起的黄尘与暗红的乌云搅在一起不断变化翻滚着,笼罩得天地间一团昏黑。
  
  不一会儿,忽然雷电交加,风雨骤降,青紫色的闪电自天际“咔嚓”一下应声而落,照着已经扭曲的山脊上迎亲队伍里一张张惊惶的面孔。平西王府地势较高,一下子便能俯瞰整个昆明城,如今只见山脚下人烟稠密的地方,人们扶老携幼依在一起,哭声、喊声、求救声声声入耳撕心裂肺,和远处不时传来瓦砾坍塌,大厦倾倒,房梁轰然倒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整个昆明城一下子混乱不已,惶惶不宁。
  
  “小宝你没事吧。”辰暮然连忙捧着小宝道。一想到刚刚小宝就站在坍塌的府里,几乎肝胆俱裂,也顾不得一旁的亲疏远近,连忙仔细问着。
  
  小宝也是惊魂未定,惨白着脸点了点头,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来,立刻跳起来,执起了男人的大手道:“暮然呢?暮然没有事么?”
  
  辰暮然一愣,柔软的笑笑,抹了抹小宝的头道:“为师没有事情,你去看看旁人吧。”
  
  这一路上辰暮然自然知道,陆霜还有那个一直在马车里从未出现过的庄公子在小宝心中的地位。他本不喜小宝与这二人多亲近,一来是,陆霜和那庄公子的身份背景复杂,尚且纠缠不清。二来是,他莫名的不喜欢小宝推他们二人那股子亲热的态度。但是他也知道,此二人都是从小一起与小宝长大的,情谊深厚,并不是说分就分的。思及此,既然无法分开,何不做的大度一些,随他去了,让小宝高兴一些。
  
  小宝听罢,果然微微一笑,拉着辰暮然的手微微的一顿道:“暮然,你莫要担心。我去去就来。”说罢恋恋不舍的松开了他的手向马车的方向奔去。
  
  此时突然在一旁冷冷的默不作声的沐涧笙道:“陈近南,好一个伪君子,哼。”
  
  辰暮然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好似并未听到他的话。半晌幽幽一笑道:“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好,也比你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强。”
  
  “你!……”
  
  小宝虽然察觉两人似乎有些动作,但是却无暇顾及。见着如今昆明城的惨状,他忙不迭在心中暗忖,如今云南突然地震,这好歹可以压一压吴三桂的气焰,慌乱之中吴三桂也无力起兵造反,正好拖上一拖,他也好趁乱找了四十二章经,然后平安出城。枉吴三桂一世英名,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与此同时,远在遥远的京师,晌午十分北京城内也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太和殿的屋顶已经倾斜了一半。新近的皇后赫舍里和旁的妃子贵人们鸦雀无声地站满了院子。太皇太后、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站在另一边,静默不语。宫中请来的西洋教士南怀仁站在院子中间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在胸口不断地比划着,只有康熙不动声色地坐在从殿里搬出来的龙椅,兀自沉思着这一切。
  
  康熙的新婚大礼才过不到一个月,皇帝甚至还未出了婚期,并不用早朝,就出了此等大事,依着祖宗的规矩看来并不吉利。康熙本就有些不悦,再一想到此时心里那个妥帖的福将,加恋人,此时也因为赫舍里嫁入宫中被自己逼走远去云南并不在身边。康熙不由得看向一旁惊慌失措,面色苍白却显得楚楚动人的赫舍里,一时间心思翻涌,面色有些沉郁。一旁的太皇太后瞧得真切,叫那如电的目光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拉着苏麻拉姑的手,一同念起了经文,心里止不住的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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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被群攻环绕的日子

第六十四章 司马昭之心
  
  本来,云贵两省均是吴三桂的辖地,在贵州罗甸驻有重兵。建宁公主一行刚入贵州省境,吴三桂便已派出兵马,前来迎接,鞍前马后很是殷勤。将到云南时,吴应熊便出省来迎,直接将几人迎到了平西王府。吴应熊按照朝礼,在成亲之前,他与公主不能相见。吴三桂原是想要将迎娶公主之事渲染的极为隆重,怎奈谁知吴应熊的心思根本和他不在一处,见到韦小宝的时候极尽轻薄之能事。结果还没入园就遇见了地震,只能说吴三桂太倒霉了。
  
  不过余震虽然不断,但那平西王府本就建在五华山,原是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之后,连年来不断增添楼台馆阁,震式虽然凶猛却也不损半分。还是巍阁雕墙,红亭碧沼,和皇宫内院也已相差无几。公主住进了平西王府,小宝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下却暗自警惕。吴应熊这时又笑咪咪的宴请他,他本不想答应,但是思及康熙的任务,只得咬牙应了。
  
  他其实早已经不记恨康熙。三个月,气也生够了。平心而论自己也并非对康熙从一而终。更何况康熙娶赫舍里更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不得不为之,他相信康熙的心思还在自己身上。他也范不着和一个短命的女人再争什么名头了。
  
  由吴应熊一路引着。他们久居山间,回廊起伏跌宕,小宝又在想事,不由得一个踉跄,吴应熊一下子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一双凛冽的桃花眼微微闪动,双手紧紧的搂住小宝的腰身,一双手掌牢牢地自下而上扶到了小宝的腰下大腿上部,并来回摩挲起来。只见吴应熊微笑道:“前堂摆设盛筵,父王麾下文武百官俱来相陪。钦差大臣韦爵爷您自然不能缺席。不过不急,晚间……嗯哼哼……”说完笑而不语,一个转身将小宝请进了大厅。
  
  韦小宝浑身让他摸的有些敏感,脸红心跳的。心里暗叫不好,一听他的语气连忙松开他的手掌,只是为时已晚,还来不及让小宝反驳,他就这么扶着吴应熊的手走了出来。面对一堂的平西王麾下武官,小宝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也无法分辨。只得僵笑着坐在首席的位置,不着痕迹的向下手的吴应熊抛了个眼刀。
  
  酒过三巡,韦小宝,不动声色的放了酒杯,笑道:“王爷,最近可有些不好的传言……不知道王爷听到没有……”
  
  吴三桂立时面色铁青,百官也均变色,只听小宝抿了一口酒,一张俊脸蓦然沉了下来,低声续道:“……今日来到王府,才觉得……”
  
  吴三桂神色立刻不宁,连忙道:“韦爵爷明鉴,卑鄙小人妒忌诬陷,决不可信。”
  
  韦小宝不由得笑道:“是啊,我想王爷您要造反,也不过是想做那万人之上的尊贵。可是皇上的乾清宫没你的华丽,华服珍馐也没你这里的好……说来惭愧得紧,我吃了这么多年御膳房的菜,也没你王府的美味。你做这平西王,天高皇帝远的,可比皇上舒服得多哪,又何必去做皇帝?”
  
  一时之间,大厅上一片寂静,百官停杯不饮,怔怔的听着小宝的一番说话,心下都怦怦乱跳。吴三桂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寻思了一阵,只得勉强哈哈的干笑几声,说道:“皇上英明仁孝,励精图治,实是自古贤皇所不及。”
  
  韦小宝搁了酒杯,淡淡道:“其实一般,不过尧舜禹汤罢了。”
  
  吴三桂又是一怔,隔了一会,怎么也没琢磨出来,这到底是褒是贬,于是只好打官腔说道:“微臣仰慕皇上俭德,本来也不敢起居奢华,只不过圣恩荡浩,公主来归,我们不敢简慢,只好尽心竭力,事奉公主和韦爵爷。待得婚事一过,那便要大大节省了。”心里道,若是这韦爵爷回去掺他一本,说他极尽奢华,铺张浪费,皇帝定然不喜,于是连忙将话说圆了。
  
  韦小宝摇了摇头道:“我也知道,你身为两省总督,又是平西王,功高声威,哪里有有钱不使的道理?”说着忽然抿唇一笑,完全不复刚刚那阴沉的面色,“若是王爷不会花……我到可以帮帮你。”
  
  他这句话一说,吴三桂登时大喜,心头一块大石便即落地,心想韦小宝要肯收钱,那还不容易?怕就怕他不收银子。
  
  文武百官听他在筵席之上公然将此事挑明,均想着这韦爵爷贪财是个弱点,以后笼络也有了门路,人人笑逐颜开。各人当下心思诡变,均是一面饮酒,一面在心中筹划行贿事宜,想着如此便能巴结上皇帝身边的红人,不禁一阵欣喜。席间原来的尴尬惶恐气氛也一扫而空,酒席上不由得一片和乐,众将领们也放宽了心,放开了胆子,对着韦小宝歌颂功德,溜须拍马。尽欢而散。
  
  吴三桂将平西王府最好的一出园子安阜园,让出了给公主歇息。小宝也等人也一并沾了公主的光住在院子里。酒过之后,吴应熊便笑眯眯的借口亲自送韦小宝回园子,放下了酒盏拉着小宝离开了。
  
  来到大厅坐定。吴应熊一双桃花眼不时上下打量着小宝,眼里之意,让小宝不由得暗暗心惊。虽说如此,公主还在院子里休息,于是吴应熊便双手奉上一只锦盒,说道:“这里一些零碎银子,请韦爵爷将就着在手边零花。待得大驾北归,父王另有心意,以酬韦爵爷的辛劳。还望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韦小宝见他出手如此阔绰,点了点锦盒,没什么重量,小宝却知道里面,至少比上次那十万两银票只多不少,十万两也能叫随手零花,当真只有平西王能如此阔绰了。心里一动不由的笑道:“小王爷,是忠是奸,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吴应熊听他的一句小王爷叫的心里荡气回肠,不由得挑眉,捉住了小宝一双莹白的双手,小心的摩挲着道:“我父子忠心耿耿,为皇上办事,即使做狗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
  
  说起来,韦小宝也是个颇有手段的玩家,加上他本来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拈花惹草的毫没有负罪感。搭上吴应熊又是个风流架子,姿色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体态风流不羁,眉目含情,更是勾搭的小宝心里直痒痒,两人一来一往,也算是你情我愿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勾搭上了。
  
  但是小宝在正常的世界呆的多了,却也不免有些迟疑,毕竟园子里住着的那么些个,他还没有应付得来,若是再玩上这个,甩不掉了。到时候被几个人联合在一起发狠了玩一次,那才真正是要命了。于是架起了腿,只敢在桌下摩挲着吴应熊的长腿,微笑着说道:“是啊,我也知道你是最忠心不过的。皇上倘若信不过你,也不会招你做妹夫了。小王爷,那公主……可是金贵的很。”
  
  吴应熊道:“那是皇上天恩浩荡。韦爵爷维持周旋,我也感激不尽。”一双桃花眼却一下子揉成了水,下盘的功夫更是过硬,一绕一勾,居然将小宝的那张太师椅,连人带着椅子生生的勾到了面前,说着就将眼前的红唇叼住道:“我离了京城,你居然连送都不送,未免也太薄情了。”
  
  韦小宝气息繁乱的胡乱喘息着,心道:当时我正忙着周旋在康熙和庄裥二人之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面上却是滴水不漏的笑道:“世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三个月没见,你就是人家的丈夫,我薄情还是你无义啊?”说着瞥了他一眼。
  
  吴应熊让他这一眼瞟的,心神荡漾,百爪挠心,又回味到了那宴会之时的食髓知味的感觉,只恨那次半途让那小皇帝给毁了去,自那以后他日日惦着这人的滋味,恍然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些魔障了。
  
  俩人又腻味了一会,吴应熊恋恋不舍得离去了。这里毕竟是公主的闺阁,一众人也是公主的护院。他这个做新郎的在公主未出阁之前,在园子里也不好多呆。于是只得呆了一会,就立刻离去。
  
  送了吴应熊出去,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十扎银票,每扎四十张,每张五百两,共是二十万两银子。韦小宝满意的笑了笑将银票收回了袖口,如今小宝财大气粗,所谓零花也不过如此。
  
  回到了安阜园。已有云南的许多官员等候传见,韦小宝收了礼物,随口敷衍几句,打发他们走了。这园内分了三个内厅,除了公主府,就是小宝的住处和侍卫们休息的内厅了。小宝谨慎的看了一眼公主府紧闭的房门,转而走进了自己的庭院。他将暮然等人都安排在了自己的庭院内。陆霜也搬进了自己的屋子内,与庄裥和自己同住。
  
  小宝收了银子,心里自然高兴。挑了帘子,就进了自己屋子里头。一眼就看见庄裥正和陆霜两人下着棋,一旁沐涧笙和辰暮然各执一方,正在观战。小宝愣了愣,没想到这四个人倒是相处的不错,心里顿时有些奇怪。挑眉看了一眼几人,就乖乖的坐在一旁的茶几上喝茶道:“怎么?在干什么?”
  
  “下围棋。”庄裥自打小宝进了屋,心思就分了一半在他的身上,他一说话,自然就接了上去。
  
  小宝撇了撇嘴,无聊的点点头,也并不凑热闹的跑过去围观。只因为,当初在研究所里,他接受的精英教育,大多是针对欧洲贵族上流人士的,国际象棋他倒是很精通。毕竟欧美的暗杀生意红火,提成也高。亚洲这边人口虽然稠密,但是社会安泰,活计极少,他自然也就不会这种东方盛行的黑白子的拼杀之术。
  
  陆霜这时也将注意力从棋盘上转移到了小宝身上。正确来讲,小宝一进屋,下棋的四个人的心思就都围着他一个人转了。“小宝,你回来了?”陆霜高兴地开口笑道,连忙慢慢起身。
  
  辰暮然温柔的拍了拍小宝笑道,“吃了不少酒吧,我去熬点解酒汤来。”说着挑帘走了出去。
  
  沐涧笙看着小宝一身酒气,微微皱了皱眉道:“你的内力不足以化解酒气,就不要喝那么多了。”
  
  小宝本就沾了酒气,加上在前厅和吴应熊的一番嬉闹,面色红润,媚眼如丝,颇有些风情。陆霜见了,面上蓦然一红,低声道:“小宝,要不要休息一下。”
  
  庄裥早就看沐涧笙和辰暮然二人极不顺眼,见辰暮然已经识趣的走了,沐涧笙却还赖在这里死活不走。于是道:“时候不早了,沐小公爷,难道想要亲自伺候小宝脱衣不成?”
  
  沐涧笙本来看着小宝这样,心里有些担心的并不愿意离开,闻言面上一阵又青又红。终于坐不住了低声道:“小宝,你保重身体。”说罢起身挑帘离开。
  
  小宝这才用内力散了酒气,坐起身来笑道。“总算人都走了。”原来这是在装醉。说着小宝掏出二十万两的银票道:“陆霜,你收好吧。吴三桂这龟孙子确实上道,出手也阔绰,一下子就二十万两。”
  
  陆霜拿着银票点了点头,收进了胸口。慢慢走过来就要扶这小宝。小宝手一摆,一把将陆霜的身子从后抱住。陆霜早就已经比小宝高了一头有余,身形也因为练功的缘故修长而肌理分明,身材极好。此时小宝一下子抱住他的窄腰窄臀,庄裥还在一旁看着,面上蓦然腾起了一丝红晕。“小……小宝。”他颤声道,连忙用手去捉,谁知小宝正在摆弄他的裤头,这么一拉,他的亵裤腰带一下被拉松了去,亵裤一下子顺着引力掉到了地下。
  
  “怎么?!”陆霜的脸上红晕更深,低头看了看小宝。
  
  此时小宝已经跪在了他的身下,专注的看着他身下的某物。烛光在房间里忽明忽灭,更给小宝莹白的面上浮了一层妩媚的橘光,仿佛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陆霜的面色不由的更红了,似乎连呼吸也开始颤抖起来。“小宝……别……别在这里……”
  
  小宝抬起眼,微微上挑的眉眼带着笑容,说不出的魅惑。“嗯?别动,给爷……好好看看。什么物件能伺候的爷这么舒爽……”
  
  陆霜哪里听到过这么露骨的话,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却听见小宝厉声道:“站好,不想废了,就站好。”
  
  陆霜只得重新站直了身子,双腿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道刀伤几乎要被崩裂开来。忽然只觉得身下一凉……陆霜合上眼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他支离破碎的喘息着,几乎忍不住这样的折磨。“小宝……干……什么?”
  
  庄裥冷冷一笑,半明半暗的灯光里趁着他冰冷如刀的目光,蓦然有些阴森。只听见他清澈的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还能干什么……”
  
  小宝笑了笑,低声道:“你乖乖的别动,我给你上药。”说着陆霜只觉得腿上又是一阵滑腻的清凉。
  
  “唔……”
  
  次日一早,吴应熊又来到了安阜园的前厅,说是请钦差大臣赐婚使韦爵爷赴校场阅兵。韦小宝和吴应熊二人并肩站在阅兵台上。平西王今日似乎偶感风寒,有些不适,他的儿子代替了他招待韦小宝检查部队情况。高台之上,能清楚的看见平西王属下的两名都统率领数十名佐领,顶盔披甲,下马在台前行礼。随即一队队兵马在台下操演。藩兵过尽后,是新编的五营忠勇兵、五营义勇兵,每一营由一名总兵带领前进,排阵操演,果然是兵强马壮,训练精熟。
  
  韦小宝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一队队兵将雄壮,整齐而又肃杀的从台下穿过,只觉得胸口一阵激荡,转头看向吴应熊,心头一热道:“世子,这些精兵不论如何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心里却想到,自己虽然被康熙封为骁骑营的都统,统领的是整个骁骑营,是皇上的禁卫军。虽说是精锐之师……但是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吴三桂训兵的确有一套,不说与藩兵这些正式编制的军队,就连与忠勇营、义勇营两队业余编制交手,骁骑营也会大败而归,落荒而逃不可。思及此韦小宝的心里更沉了。一旦开战后果几乎不堪设想。
  
  吴应熊见他一会高兴,一会担忧,不由的心念一动,有些调笑的说道:“小宝你若喜欢,这便全是你的……”话音未静,只听得远处一声号炮响起,众兵将振臂高呼,齐声呐喊,一时间声震四野,杀气冲天。
  
  韦小宝见此阵仗不由得吃了一惊,面如土色,压根没有听见吴应熊的话。
  
  吴应熊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心下暗暗吃惊:“韦小宝初时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貌美的。他只是与康熙存了幼稚的争斗之心,想要仗着花言巧语,便向三两下将他裹挟过来,成了自己的人,给康熙一个下马威,顺便在康熙眼里在安个眼线。却没想到,如今却……刚刚居然想要将半壁江山许诺给他……简直……吴应熊史无前例的有些慌乱了,也顾不得一旁韦小宝的作态,只忙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两个人各怀鬼胎,看了好一会,阅兵终于结束。两人均是长舒一口气。韦小宝一笑,咳了一声,将康熙另行前给的谕旨拿出来。向着众兵将大声宣读起来。韦小宝的声音清越,加上内力充沛,一句句远远传了出,绵延不绝。一旁的吴应熊大震,心道,小宝居然几日不见内力如此浑厚,殊不知,小宝这一身内力其实并不浑厚,只是他平日里在宫中传宣的事情干多了,自然会运用假嗓子传声,声音既响亮又动听。
  
  一时间广场上数万兵将屈膝跪倒,鸦雀无声的聆听。圣谕中嘉奖平西亲王功高勋重,勤劳王事,镇守边陲,抚定蛮夷,属下诸将士卒,俱有辛绩,各升职一级,赏赐有差。待圣谕读完,吴应熊已然回过神来,连忙向北磕头,恭敬的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兵将一齐叫道:“恭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韦小宝事先有备,没有吃惊,但数万兵将如此惊天动地的喊了出来,却也令他心旌摇动,恁的生出一股气壮山河的情绪来。他此时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吴三桂要起兵造反了。
  
  回到平西王府,吴应熊便跟他商量公主的婚期。韦小宝皱起眉头,看着他殷殷期盼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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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捂脸 我真的很纯洁的擦药。。你们想歪的。。。全都面壁!

第六十五章 密谈
  
  半夜里花园里已打初更,庄裥、韦小宝和陆霜三人睡的正香。忽然一个黑衣人影来到堂中。悄无声息的在几个人面上一抚,鼾声四起。只见床上突然庄裥面无表情的睁开了眼,低声道:“走。”说着那团黑影像个灵巧的燕子一般,将他的身子抱起,轻轻巧巧的滑出了窗子。窗外的月光下,那身形竟然是何言轻。
  
  殊不知,黑暗里的三人之中,床上的另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利落的起身远远地坠在黑影之后跟了上去。屋中只余下小宝一人睡的正香。
  
  轻罗幔帐,灯光如织。陆霜远远追着庄裥竟然来到了吴三桂的正厅。怎奈外头高手云集,内里又有庄裥和吴三桂二人坐镇,陆霜并不敢靠近。只得掩了声息站在外面,静静地看庄裥搞什么猫腻。
  
  灯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一如那日韦府亭台前的身影。此时灯光一闪,居然是,吴应熊。只见吴应熊看见何言轻二人到来,微微一笑,退至下手对吴三桂道:“爹,贵客临门。”
  
  吴三桂笑了一声道:“教主,您可叫我好等啊。”
  
  陆霜的心念一动,直觉此事关重大身形微动,忽然发觉身旁多了一道呼吸,一个身影将他拉了下来。低声道:“莫动!”
  
  陆霜一惊,这江湖之上能够不知不觉潜入他的身边的人,一只手可以数的出来。他本来对自己的武功极有自信,却不想这平西王府竟然人才辈出,大惊之下连忙转头望去。陆霜一向自诩大胆,为了小宝更是可以上刀山下油锅眉头皱都不皱一下,从容而过,于是一个凝神间,伸手探入怀中,小心的摸出一柄暗色短剑,横在胸口。陆霜屏息拧身,向前挪动着走了两步,像个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的贴在了墙角。凝目向墙中阴影瞧去,突然间墙边窜起一条黑影,扑将下来。
  
  陆霜低声喝道:“是谁?”举匕首向那黑影刺去。但觉手腕一痛,已给人抓住,跟着后心酸麻,已给人点中了穴道,匕首脱手,人也给推到了墙壁之上。紧紧的按住。陆霜大惊之下,奋力挣扎,不想却对上辰暮然一张温和的笑脸。
  
  “你……”辰暮然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且听屋内人说话的内容。
  
  只听见平西王道:“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从去年秋天布局,已经禁药,您竟然枉顾你我二人之间的盟约,私自下令从云贵送药入中原,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神龙教的教主……也有这么好的好心了!”
  
  陆霜在外一听,头一下嗡的一下炸了开来,脑子里急速转动。神龙教……莫不是残害庄裥的邪教异端,怎么……庄裥居然和他扯上关系?他不由得瞧了一眼一旁的辰暮然,难道……这个男人早就知道,所以才来探听消息?只见辰暮然听罢亦是一脸震惊和疑惑。于是放下心来,凝神再次听去。
  
  只听庄裥冷笑一声,说得铿锵有力,居然带着一丝阴冷无情道:“我神龙教靠海为生虽然居多,但是本座这两年在中原的经营,河南山西一带均是教众,何止千千万。此时河南等地洪水泛滥,加之京城山摇地动,不过给教众些药材又有何妨?区区小节,这并不妨碍你我二人大计。”
  
  “哼,千千万教众,你莫要那教众来压本王!本王云贵两省的兵力何止千千万!那么多药材……你这的是要给教众的么?难不成……你对他们心软了?”话已至此,屋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只听见庄裥轻盈的笑声在沉默的大殿上飘散。“哼哼……这是王爷多虑了。这……江山本就应该是……有什么可心软的?我只不过是教众众多罢了,这个问题王爷不需要过于纠结。”
  
  “哼。”吴三桂也并不是想要翻脸,他看的出庄裥并不想毁坏同盟,他小小的动作也全被料定在眼里,于是笃定道:“……粮商那边……”
  
  “哼,粮商我自会解决。囤货居奇自是商家必备,就算是抬高粮价也不能太将过分。不然,王爷得来的也不过是中原黎明百姓亿万苍生中的乞丐,无福厚泽。”
  
  “……教主,你……”
  
  “不用说了。王爷,粮商之事……实在折福折寿……本座并不用如此阴损的办法,一样能将康熙的天下夺回来。”
  
  “哦,是么?如今韦爵爷在我的府中做客,教主也该拿出点诚意来才是啊。”可以预见的吴三桂那老贼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敢伤他一根毫毛!”言语间庄裥声音阴沉的可怕,陆霜即使没有看见屋内的情况,也知道庄裥这回真真正正的发怒了。这是他们的共识,别的都好说,一旦扯上了小宝,一律杀无赦。“本教三万精兵水师已经归入驱策,不日就会前往天津等地,王爷……该不会想……输了这盘棋吧?”
  
  陆霜和辰暮然两人听的面面相觑,虽然知道庄裥的身份不简单,如今又确定了是神龙岛岛主,却不知如何,他竟然会和吴三桂勾结往来。辰暮然着十几年来足迹踏遍神州南北,认识不少英雄豪杰,眼光可谓不弱,对着庄裥他自然处处提防,但没想到一不留神居然放过了一条大鱼!辰暮然不由得有些吃惊,这神龙岛岛主不但隐瞒身份埋藏在小宝身边,竟然还有胆子起兵造反。
  
  辰暮然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反清复明,一直打着驱逐鞑虏的旗号,却没想到真的有人敢这么做,而且还是个瘫子,不由对庄裥更是另眼相看。但是,他在黑暗中又摇了摇头,他的合作伙伴——吴三桂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么一会工夫就抓住了庄裥的弱点,逼得他不得不抬高粮价,如此一来,只会搞的民不聊生,黎民苍生受苦。
  
  显然陆霜想的和他不差,见他眼里闪过忧虑。二人知道,如今庄裥被吴三桂要挟了小宝的性命。若是换做自己也不得不为之,如今抢进前去却也于事无补,他们二人合力纵然能保小宝平安,也无法阻止这两人的阴谋。只得咬牙听着二人再度开口。
  
  “教主你这是何意?”
  
  “哼,合意?韦小宝是我教必不可少的人物,王爷切不可以轻慢,不然不止本座麾下的商户……就连水师大约也是不乐意的。”
  
  吴三桂闻言似乎有些迟疑,过了一阵才微微松口道:“教主莫要生气,本王只是开个玩笑,韦爵爷乃皇上钦点的钦差大人,自然不敢怠慢。”
  
  “哼。这是最好,只等我们顺利挥师北上,离开云南,我三万教众立刻起兵天津。”原来庄裥此行执意前来,目的有二,一来是存着与吴三桂密谋的心思,二来是防着吴三桂公主一到云南就起兵造反把小宝滞留在云南城中作为人质。
  
  “如此甚好。”
  
  “哼。”
  
  说罢屋中灯火一灭,已经人去楼空。辰暮然和陆霜两人见屋内已没有人生。面色不由沉了下来。陆霜顿了顿看着辰暮然道:“我先回去安抚小宝,明日再想办法。”
  
  “少主……此言极是。”事已至此,他也明白此时木已成舟,根本无法阻止。若是此时败露,吴三桂定不会让公主一行或者离开昆明。
  
  陆霜淡淡的瞟了一眼辰暮然,冷声道:“莫要告诉小宝。”
  
  “……是。”
  
  说这两人的身形拔地而起。均不见了踪影。
  
  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一般。屋里的小宝翻了个身子,一下扑进了陆霜的怀里。嘴角挂着些许狡黠的微笑,看起来却并不奸邪,竟意外的有些好看。陆霜比庄裥回来的略晚一些,黑夜里他几乎能看见庄裥冰冷审视的眸子。
  
  “你都知道了?”
  
  “……是。”
  
  “天下英雄,自当逐鹿。”
  
  “这是当然。”
  
  “……哼,不能阻我。”庄裥挑起一抹邪气的笑,艳丽的脸上残酷的表情竟然有些魅惑。一瞬间气势全开,一股上位者的阴冷之势铺散在小小的屋子中。
  
  “我亦不会帮你。”
  
  “管好你台湾的水师。”
  
  “……”两人话语未竟,突然间锣声镗镗,震天响动,有许多人在外头大喊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庄裥一惊,随即搂住韦小宝的脖子,费力的将小宝护在了身下。问道:“走水?”他自从上次恼恨自己无法保护小宝之后,非常在意此事。
  
  小宝这时一下子被锣鼓惊起,面上还有一丝未睡醒的单纯。庄裥护他在身下,瞧得真切,不由得有一丝痴了。待回过神来,恶狠狠道:“走水了。你还睡?!”
  
  韦小宝朗笑道:“NND,终于来了,老子等得都睡死过去了。”
  
  此时庄裥和陆霜闻言一惊,不由得对看了一眼。小宝却笑得阴狠,根本没有发现两人的眼神。他笑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极好。极好。”
  
  “什么?”这回轮到二人不明白了。庄裥仍然将他牢牢地护在身下,腰身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面色又白了一层。
  
  小宝见状连忙将他护着,翻身坐起朗笑道:“没事,这是老子放的火,决计烧不到这里的,你们且放心。陆霜,走,咱们去会会这老乌龟的金山银山。庄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带个礼物给你。”
  
  说罢拉起陆霜两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庄裥呆呆的坐在床边,但听得外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屋外四下里更是响起慌乱的呐喊声:“走水!走水!快去保护公主……”紧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但却没有一个人推门而入。庄裥听着这一切,不由得突然牵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挣了挣手指,低声的似乎在自言自语。
  
  “傻瓜,那礼物我早就拿回来了,你怎的还给我一份?”说罢突然道:“何言轻。”黑衣人影突然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庄裥的面前。
  
  “四十二章经你可拿到?”
  
  “吴应熊已经交给属下。”
  
  “去,放在显眼的地方。让韦小宝发现。”
  
  “……是。”何言轻似乎有些迟疑,最后却咬着牙应了。刚要起身。
  
  却又听庄裥道:“命令下去,各粮商按计划实行。开仓放粮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得让吴三桂发现!”
  
  “是。”
  
  说着,院子里就剩了庄裥一个人,他已经失了力气,不由的榻下腰,独自坐倒在床铺之中,唇角兀自挂着一抹温柔的几乎能将百炼钢化绕指的微笑犹不自知。
  
  此时屋外大乱,韦小宝趁机带着陆霜来到平西王吴三桂的书房门前,轻松地运用能力晃过门口的卫兵后,不知道是小宝的运气好还是别的。本该被吴三桂最为重视的书房,却没有他的人影。
  
  小宝不由自主的站在房中,仔细打量起平西王这位一代枭雄的屋子来。这间屋子虽说称之为“书房”,但是实质上房中却挂满了刀枪剑戟,并没什么书架书本,一看就是武将的起居。房屋正中,居中摆着一张太师椅,上铺着一张奇特的虎皮。平日里的寻常虎皮必是黄章黑纹的样子,可是吴三桂这一张却是白章黑纹,含有的白虎。整个屋子恁的显得霸气有余,尊贵不足。
  
  暴发户。小宝搜寻了一眼,暗自唾弃。
  
  穿过虎皮椅,一旁有两座大理石屏风,都有五六尺高,石上山水木石,便如是画出来一般。一座屏风上有一山峰,山峰上似乎有只黄莺,水边则有一虎,顾盼生姿。韦小宝见了不由嗤笑,这吴三桂,狼子野心,却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这两个屏风,一个中原之势万里江山,一个虎狼之姿黄鹂在头……果然寓意深远。
  
  韦小宝想着,一瞥之间,忽见书桌上放着一部经书,正是庄裥那本蓝绸封面,心心念念那本《四十二章经》,登时心中怦的一跳,寻思,这经书大约就是正蓝旗的四十二章经了。立刻大喜将之放入怀中。
  
  陆霜在一旁复杂的看向小宝,远远地看见何言轻一脸不屑的转身离去的背影。陆霜搂着小宝,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宝,我们走。”
  
  “当然。”
  
  正待两人几欲出门之际,突然听见门口一阵声响,只听见门口的卫兵道:“参见,王爷,世子!”
  
  小宝顿时一阵冷汗,环顾四周,除了不大的一个书桌外,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藏得住他和陆霜二人?!陆霜也是焦急万分,忽然灵光一闪,立刻一手微台小窗,一手搂着小宝的腰从窗子卷身急射而出。动作虽大,却一点不拖泥带水,安静的几乎像一部默剧。当两人轻盈的落在窗外的假山之后时,吴三桂正好一脚他进了门口。小宝只觉得身上一层冷汗,湿了衣衫。
  
  “怎么样?应熊,和……督办那粮商之事。他没有私自乱来吧?”
  
  “儿臣都一一仔细检查过,粮商们每个都闭门不出,粮仓也上了大锁。由于地震,十日之内光是昆明城的米价就涨了两成。据甘肃总督发来的信件,那里的米价已经接近原价的一倍。”
  
  “京城呢?”
  
  “……”
  
  “京城之地,地震之灾比咱们只重不轻,定然涨的飞快。哼……”
  
  “……父王,何时才能收手?”吴应熊有一丝迟疑。别的城池他眼不见心不烦,毕竟如果连自己的城里百姓都叫苦连天,衣不蔽体,饥肠辘辘,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忍了再三,他终于忍不住道。
  
  “哼,本王还以为你不会问。”
  
  “……”
  
  “放肆,应熊。本王若是称雄,以后你就是孤的太子,怎能如此优柔寡断?!不过是一些贱民罢了!为了大业,牺牲是值得的。”
  
  “可是……父王,黎明百姓的生命……”
  
  “住嘴!你和你母亲一样,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平日里,整日不知上进,不思进取。现在还敢在此教训孤,给孤退下!”
  
  “……是。”
  
  小宝在墙角听的冷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最不能轻贱的就是黎明百姓。一国之君,作为这个都不懂,吴三桂注定会失败。不过,他却对吴应熊有些改观了。虽然平日里小宝对吴应熊的印象仅仅浅尝辄止到床伴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今日一番作为,却让他有些重新审视吴应熊的想法。这个风流的男人似乎总是在他父亲的阴影里,从来不曾展露自己的真心。如今,小宝这才体会到,他毕竟不是吴三桂,还知道勤政爱民,是个好男人。没想到一个做儿子的都比做老子的明白事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正想着,突然听见里面吴三桂大喝一声:“此乃平西王府,谁人放肆?!”
  
  小宝大惊,没想到吴三桂的武艺居然如此高超,耳目聪明到如此境地,那连声音都没有出的冷哼,居然让他听见了。连忙和陆霜躲进了暗处。心里怦怦乱跳。如今被吴三桂发现,定然是死路一条了!
  
  只见刀光闪动,两柄单刀分从小窗,直直的像陆霜和小宝二人站立的地方左右劈来,杀气扑面而来,如刀割般滑过小宝的皮肤。小宝感觉到身后陆霜的身体猛然一阵紧绷,看样子怕是躲不过了……心头不由得有一丝惊惧。吴三桂的确有一手。
  
  小宝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一个伤员和一个半吊子,怎能打得过朝中横行三十年代猛将吴三桂?百转回肠见,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男中音,低低的笑声,道:“长伯,你别紧张,是我。”语气里温温柔柔的,却带着一丝迷幻,神秘无比。那一声长伯,也听起来温柔动听,婉转至极,魅惑动人。
  
  韦小宝被这样迷幻的场景委实迷了一下,不由的想起来,“长伯”是吴三桂的字,但是吴三桂身份尊贵,不论是前朝的辽东总兵官,还是清朝的平西王王爷,除了极为亲密的人,是断不会有人这么叫他的,而且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一时间,屋内似乎也宁静下来。一切动作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小宝并不是常人,这种带着迷幻之音的魔音灌耳,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解开了。蓦然的他在黑暗睁开双眼,月光之下,一条银链犹似飞蛇,急射而来,一个白衣男子顺着银链缓缓的滑落……仔细凝眸一看,却是一个银发银眸的绝美男子。小宝霎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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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出现了个美男子,然后猜猜是谁把。。
这个出场方式。。捂脸。。。你们知道是哪个经典电影里的出场么= =

第六十六章 撤退
  
  小宝一瞬间有些踟蹰起来,这个银发男子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此人不管武功、品性、身份,他一概不知,一时间并不好贸然进攻。而且言语间,这个男人似乎和吴三桂极为亲近。是敌非友。静默了一阵,忽然窗子里传出一阵叹息。
  
  “圆圆,你来了?”
  
  小宝一听,几乎呆立当场。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三桂刚刚难道叫的是……陈圆圆?!
  
  “长伯,你还不原谅我么……”银发美人叹息了一声,微微皱着眉,一副我见犹怜让人心疼的模样。
  
  “……我不想见你。”窗内的吴三桂似乎顿了顿,慢慢低沉的说道。
  
  真的是陈圆圆?!小宝顿时愣在那里。他的脑子几乎随着这句话,差点停止了转动。谁来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还不等他惊慌失措,腰间蓦然一紧,随即对上陆霜一双关切的墨绿色瞳孔。小宝霎时回过神来,跟着陆霜向后急速退去。他们两人的对话远远地消散在空中。
  
  韦小宝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待两人退到了安全的范围,韦小宝忍不住拉住了陆霜的袖口,认真道:“陈圆圆是个男人?”
  
  陆霜波澜不惊的看了看他。“不知。”
  
  韦小宝闻言眼神不由得闪了闪。的确,陆霜理应不知。但是他却是知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位“红颜”可指的就是倾国倾城的歌女“陈圆圆”。
  
  正说着,突然不远处一片忽然刀光闪动,有人大喊,“捉刺客!”接着,卫兵的人影闪动的更加频繁。陆霜一个旋身,立刻将小宝压在了身下。一股干净的皂角香气从男人厚实的胸膛传来。
  
  对面的男人比小宝要高一头有余,小宝本就不是很娇小的个子,在他的身下居然也显得有些小鸟依人了。他静静地将小宝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前,小宝听着那一声一声规律的作响,居然在这种危急关头有些困倦了。蓦然,一瞬间,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燥热起来。小宝努力睁大眼睛,从他的肩膀上方看过去,为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见一个男子的人影一下子闪身而出,犹如长虹蔽日之势,和追来的卫兵过起招来。他一一避过众人的追击,欺向侍卫首领,挥掌拍向他头顶。侍卫首领见状忙伸左臂挡格,右手成拳,猛力击出。
  
  那名男子旋身避过这一击,伸出左脚反踢向身后的一名想要背后偷袭的士兵,正好踢中了士兵的胸口,那士兵大叫哀嚎一声,登时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活。另外三名侍卫见状连忙举刀或削或剁。几人缠斗中,将那名男子慢慢比如了一处的死胡同阴影中。那名男子见此地施展不开拳脚,大开大合的招数立刻一变,施展出少林绝学小擒拿手的功夫,劈击勾打,喀的一声响,一名士兵给他掌缘劈断了颈骨。小宝看的激烈,一时间便忘了和陆霜两人暧昧的气氛。拍了拍陆霜的肩膀,低声道:“咦,这人是谁?使得竟是中原少林的小擒拿手?”
  
  原来小宝的虽然资质平庸,修习辰暮然给的那本武功秘笈已经十分艰难,到了第三四重就停滞不前。但宫中的势力纷杂,局势诡秘,所以小宝不得不再次借助庄裥,修习了别家各种拿手招数,其中就有这——少林寺的成名绝技,小擒拿手。所以方才那男子一施展出来他便立刻认了出来。
  
  只见侍卫首领一看使计不成,只得硬抗,遂右手一掌拍出,击向那名男子的后脑。那男子却似后脑生了一双眼睛一般,虽然专心和前面两位士兵缠斗,但是却及时反过左掌,砰的一声,双掌相交,侍卫首领背心重重撞上石墙上,石墙上的砖瓦登时塌了一片。那书生连出两掌,拍在余下两名士兵的胸口,在暗夜里,咔嚓作响,二人肋骨齐断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悚然。
  
  侍卫首领见状不敌黑衣男子,连忙纵身从墙壁的缺口中跳将出去。那名男子忽然一转头,朗声喝道:“哼,那里逃?!”言下之意,竟然并不着急逃脱,居然追上了那位侍卫首领,贴近身前就是一掌急拍而出。
  
  小宝眼见这那一掌就要击到侍卫首领的背心,不料侍卫首领正在此时左脚反踢,这一掌恰好击在他的足底,一股掌力反而推着他向前飞出。侍卫首领急跃窜出,见一旁有一棵繁茂的小树立在庭院当中,当即抓住树枝,一个倒翻筋斗,接着熟知的柔韧和冲力,一下子如箭一般射了过来。双手不停,折断手中的树枝,回手向男子急射而出。
  
  小宝见那首领的武功居然一点不低,又并不逃脱一心一意与此人对战,不由得对这位侍卫首领心生好感。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黑夜里这张脸,他是见过的——吴应熊到北京之时,他还和此人敬过酒。他叫杨溢之。
  
  “这位英雄,留下姓名。在下,平西王侍卫首领杨溢之。”
  
  两人激斗正酣,突然听到杨溢之一声试探,那男子一愣,手下却不缓,朗声笑道:“贱名不曾齿及,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姓李,草字自成。”
  
  李自成,陈圆圆,吴三桂昔日的旧臣齐聚一堂到底有何居心?小宝也有点乱了。
  
  显然杨溢之也没有料到,听到这个名字后亦是大吃一惊,手下不自觉地一缓,立刻被李自成一下子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小宝看得正精彩,忽然身上一沉。只见陆霜两眼涣散的看着小宝,面色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惨白无比,淡粉的毫无血色的薄唇有些哆嗦,满头虚汗。小宝一惊。“你怎么了?”
  
  陆霜艰难的摇了摇头,虚弱的笑了笑低声道:“没事的。小宝不要担心。”
  
  “咱们走。”
  
  “……你不是……担心杨溢之?”
  
  小宝一听心头瞬间涌出了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勉强笑了下。“他只是我们喝酒的时候认识的人,人品不错,萍水相逢而已。相比之下你的伤更重要。”
  
  陆霜怔怔的看了小宝一眼,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些光亮。“可是……他打不过李自成……会……”
  
  “与我无关。”小宝几乎想要臭骂他一顿,但是如今还是他的伤势要紧。于是小宝咬牙道:“四十二章经已经到手,我们走。”
  
  “……好。”陆霜的眼神闪了闪,低低的垂头道。
  
  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开,慢慢行了一阵,进了公主休息的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陆霜有些无助的看着小宝,轻声道:“小宝……小宝……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我错了……”
  
  小宝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转头看他,咬牙切齿道:“你知道错在哪里么?”
  
  “……”
  
  小宝见他无辜又无助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捉了,推到墙上,并且温柔的注意不要伤到他大腿的伤口,紧紧的压住了他。小宝的身形虽然不小,但是和陆霜还有一定差距,推倒在墙上,反而有些投怀送抱的感觉。但是小宝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拉过他的衣领,将他的脖子勾了下来,紧紧的吻了吻。
  
  “……你错在错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当两个人都感觉到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小宝气喘嘘嘘的退开了一些,低声道。
  
  “……小宝。”陆霜听后眼神忽然亮了起来,讨好的看向小宝,苍白的面上满是虚汗,显得有些脆弱。
  
  小宝一怔,恍惚又看见了那条急于讨好他的大金毛,笑了笑,火气全消。摸了摸他低下来的颈子,温柔的贴在他的脖颈上摩挲着。“还疼么……要不要我给你上药?”
  
  朦胧的灯光中,陆霜耳边已经一片火红,听了他的话,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呵呵……你学坏了。”
  
  陆霜闻言大窘。连忙摆手道:“没……没有……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哼,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闻言小宝凑上前去咬着他的耳朵。“疼不疼?我给你吹吹,痛痛飞飞。”说着朝他极敏感的耳垂幽幽的吹了口气。他们两个人本身就离的极近,他的吐息几乎喷洒在陆霜半面颊上,带着些许湿气的莲花香气,一时间有些像是某种暗示和邀请了。
  
  陆霜覆上小宝腰身的大手猛然一抖,声音亦有些不稳了。哆哆嗦嗦的含着一些性感的哼声:“……小宝……嗯……别……”
  
  “嗯?”
  
  “……没事。”
  
  两人正在腻味,突然门内传来一阵响动。里面传来一阵闷哼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小宝一惊,连忙推门而入,只见庄裥歪斜的摔倒在地上,身下居然是一滩水渍。小宝当即心疼不已。庄裥的身子禁不得磕,他的胯骨本身受了重创,泌尿系统就不大好了,如今在磕一下今后废了可怎么是好?
  
  小宝扶着陆霜坐到堂中,然后连忙来到庄裥的身边。刚要扶起庄裥,只见庄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宝,挣动着身子并不让他有所动作。
  
  “怎么?”小宝一把将他裹在怀中检查他的身子,由于在云南天气又热又湿,平日里庄裥的身子只穿了一件小宝特意找手艺师傅剪裁而成的天蚕丝的睡衣,腿间并没有亵裤和底裤。这么一下子摔倒,露出了他并太软面的双腿和腰腹部大片苍白病态的肌肤,美好的景色一览无余,小宝立刻检查起了他的身体。
  
  庄裥的身子无力,本想抗拒小宝的动作反而在小宝的怀中显得微不足道了。此时被小宝如此对待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放开我。”
  
  “怎么流血了?”
  
  “你别管。”
  
  小宝抬眼看了下庄裥,只见庄裥的面色有些病态的嫣红,显然身体状况也不算大好了。“怎么了?”小宝理所当然的忽略了某人别扭的反抗,紧张的翻看着他的身体各处,一双手不断地游走在他身体的各处。
  
  “你……你喜欢杨溢之?!”庄裥身子素来敏感,胯骨又还未养好,如今一摔将下来,疼的有些透不过起来。只得强撑着道:“你不能……不能喜欢他!”
  
  “哦?为什么?”
  
  小宝并不惊讶,反应甚至很平淡。换句话说他所发生的一切庄裥都可能知道他也并不介意。他知道庄裥的控制欲来源于他对自身强烈的不确定感,所以他让手下人监视自己的事情小宝根本就早就习惯了。
  
  “他是……我的暗桩,你不许爱上他。”庄裥急急道,手腕有些无力的弯曲着。小宝的眼神一沉。
  
  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有些自责,难道是自己平素的行为太不端正,所以导致他们如今跟防狼一般的放着自己身边的男人?难道但凡是他打眼瞧上两眼的男人,他们都会以为是……小宝哆嗦了一下,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庄裥,你莫要难受,哪里伤到没有?” 小宝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抱到了床铺上,又取来暖玉虎子给他泄了泄。
  
  “没有……你不许……嗯……唔……”庄裥一只手捉着他的腕子正说着话,没想到小宝下手快速,一下子哼了出声,听起来却有些说不出的色|情了。“呃……慢……慢一点……嗯……”
  
  小宝忍了忍却没忍住,认真的在他淡色的薄唇上吻了吻,分开之时又有些调皮的舔了舔高挺的鼻梁,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庄裥一双眼雾气蒙蒙的看着他,显然有些回不过神来,此时听了他的话,眼里闪过一道流光。“哼,你个花心胚子,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吴应熊的事。”大概是因为泄了的缘故,他的语气有些懒懒闲散的倦怠,像是蜜糖般甜软。反倒不像是认真的抗议,而更像是在调情了。
  
  “恩?你知道了?”
  
  庄裥狠狠地抬起头反过来咬了咬他的鼻尖,阴冷道:“不需再多了,不然……”
  
  小宝所有情人里,庄裥居然是第一个同意的,这令小宝着实有些意外。毕竟庄裥的度量他是知道的。小宝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但是他仍然明智的保持了沉默。低声转换了话题:“我给你把四十二章经拿来了。”
  
  “镶蓝旗的?”庄裥看起来并不担心,表情有些淡淡的,轻轻的点点头道。“收起来吧。”只字不提让人特意将经书放出去给小宝的事。
  
  小宝将四十二章经放在了庄裥能够着的地方,一提气将陆霜也扶了过来。三人躺在一起,小宝在中间,突然觉得有些左拥右抱的滋味了。小宝有些喜滋滋的拉过庄裥的手臂将他拢在怀里,另一边也将头靠到了陆霜的肩上。
  
  庄裥见状冷笑一声。“小宝,你真是好兴致啊?”
  
  还不待小宝回答什么,突然听见窗外的一男声道:“启禀教主,粮商一事,属下已经办妥。”
  
  火光电石间,小宝瞬间想到了吴三桂今日在书房说的四个字——哄抬粮价。难道……庄裥是……
  
  小宝难以置信的看向庄裥,月光下庄裥面上惨白一片,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宝,嘴唇慢慢的翕动道:“退下。”
  
  一瞬间,昆明湿热的天气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冷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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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皿= 你们为毛要这么聪明 为毛啊为毛啊为毛啊啊啊?他是陈圆圆,但是。。。我说的是但是。。他的cp是谁?

第六十七章 摊牌
  
  小宝一开始只觉得这灾难来得不是时候,物价哄抬的事情也来得蹊跷,他并不相信吴三桂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毕竟对吴三桂的了解,小宝确信他只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夫,对经济一概不知。如今庄裥闭口不言的表情太过真实,小宝原本又有了一心,这下已经信了大半。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冰冷。
  
  不由冷笑了起来,松开他的身子,任由他笨拙的摔回床铺。“……你什么时候找上他们的?”
  
  庄裥没有想到小宝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身子重重的跌回床铺,并不比刚刚小宝出门时自己跌进床铺力气大了多少,却没了那股甜蜜的意味,只有小宝冷冰冰的质问。身子上的伤骨不知怎么的就痛了起来。隐隐的却缠绵不断。庄裥心里不由得有一丝委屈。天灾人祸并不是他能左右的,吴三桂起兵造反的野心也是一直就有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其实正如陆霜问他时,他回答的那样。‘天下英雄,自当逐鹿’,如今形式对康熙不好,他们自然会有异动。他不是小宝,从来没有站在康熙这一边。
  
  于是庄裥冷冰冰的僵硬道:“我从未说过,我是那皇帝一边的。”
  
  小宝一听,闻言大怒。“你!难道不知道康熙是……”是什么,情人?如今京里头那位大概还在享受新婚甜蜜。小宝思及此,也说不下去了。说到底,他并没有立场规劝庄裥。庄裥说的的确对,他从来没有站在康熙这一边。可是,小宝没想到他竟然利用自己来了云南,与吴三桂接头。想来想去,自己竟然傻了吧唧的,给吴三桂谋反带来一个盟友,他就觉得无比荒谬。不可否认,他是站在康熙一边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吴三桂有来往的?你到底有多少瞒着我的?!你利用了我多少?”
  
  “……”庄裥闻言面上惨白一片。他哆嗦着唇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庄裥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片空白,只有他自己知道,被褥下的身子冰凉无比。
  
  “没有多少是有多少?!”小宝几乎像尖叫嘶吼,但是他却不能,他看见庄裥那隐隐透着哀伤的眸子,心里的火气就如被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虽然横冲直撞却受到了一丝制约。小宝转眼一想不由冷笑了起来。“吴三桂那狗贼偷偷摸摸的来京城,该不会就是为了和你碰面吧?!”
  
  “对。”庄裥木然的点点头,已经不知道去如何解释了。
  
  “哼……”小宝突然想到了那日他见完何言轻,忽然觉得莫名困倦,心里一惊。“那日见何言轻的时候……是你给我下了**?”小宝心里不住的往下沉,面上越加的沉郁冷厉。
  
  “是。”庄裥看在眼里,胸口几乎窒息,他忽然庆幸自己的手脚都无法动弹,不然……一定会懦弱的……抖得不成样子吧……
  
  “我最后看见的那个男人是……”
  
  “吴应熊。”庄裥低声道,面如死灰,索性都摊开了和他讲清楚。
  
  小宝闻言不由的冷笑一声。“好……很好,你这是打算干嘛?和我摊牌么?”
  
  “……”
  
  “庄裥,你私底下动作不断,又是收集四十二章经,又是招兵买马,又是在宫中安插线人,我都百般容忍你,你真的把我当傻子一般耍么?!”
  
  “……”
  
  “那本正蓝旗的四十二章经,我料想平日里吴三桂也不可能大大方方毫无防备的放在书房里,你看我卖力给你‘偷’看的很爽么?是不是觉得我特傻?”小宝瞬间把所有的事都串在了一起,越想越生气,他哈哈笑了几声,声音尖利。“庄裥,你还瞒着我什么?!今日一并说了吧!”
  
  “那四十二章经一共有八本,分别各旗旗主所有。传嫡不传长,传子不传女。”庄裥木然的喃喃道。眼睛里闪过绝望又疯狂的神采。不等小宝回答,他又道: “这四十二章经里有个秘密,这几本经书里其实有一章藏宝图,是一个极大藏宝库的所在。当年我八旗兵进关,在中原各地掳掠所得的金银财宝,都藏在这宝库之中。宝库是八旗公有,因此地图要分为八份,分付八旗,以免为一旗独吞。当初祖宗想的是,关内汉人比我们满洲人多过百倍,倘若一齐起来造反,我们满人是万万压制不住,那时就当退回关外,开了宝库,八旗平分,今后数百年也就不愁温饱。其实这里还是我大清的龙脉所在,我大清之所以能夺江山,定天下,就是因为护住了龙脉。我求你带我入宫,为的就是找齐八本经书……先一步比那康熙得到大清龙脉所在,一举夺得天下。”
  
  “原来你早有预谋!”小宝只觉得一阵恼怒,庄裥步步为营,居然一心一意打算推翻康熙,自己竟然还帮着他做了不少……“你居然想要推翻康熙!”小宝恼怒的道。分不清是因为他利用自己算计康熙,还是因为他做了众多事情却瞒着自己而生气。
  
  “看看这个,看看我的脚,看着它。”庄裥费力的用拳拳手比了比自己略显畸形的脚掌和四肢。他慢慢道:“你以为它们是怎么来的?我以前是旗人……本该有风光的身份,平顺的一生。可是……苏荃这个贱人却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为了攀上镶蓝旗旗主鄂克萨哈甚至不惜杀了我额娘,挑断我的手筋脚筋,把我送到别的家里抚养……后来,老天有眼,这个贱人布局没有用上就被神龙岛的老疯子掳走了。可是没想到她学了武功之后,居然还是念念不忘做旗主夫人,居然和毛东珠又一次加害于我……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她的功夫不到家,我居然又活了下来……虽然屈辱,但是我还是庆幸我活着……”
  
  小宝火光电石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怪不得那日陪着他去见何言轻的时候,那本镶蓝旗的四十二章经上会有他熟悉的香气。怪不得,他一直说自己有一本不用担心。怪不得,他总是说那些东西本该都是他的……怪不得,他不喜欢陆霜,更不喜欢辰暮然,沐涧笙等人……小宝突然觉得庄裥在他面前就是一团巨大的谎言,根本没有信任可言,自己竟然还傻傻的告诉了他自己的异能……心下不由得有些冷滞,冷冰冰的瞧着庄裥。“哼……你继续编。”
  
  庄裥见状,心中一下大恸,不由的又道:“自从受伤以后,我一直都不能直视它们。我一直都和常人不一样,一直被人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庄家甚至将我遗弃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希望我饿死在里面。但我想活下去,我想直立站起来,我想站在别人不能及的顶峰,做给他们看,我庄裥——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虽然这很难,但我做到了,我杀了那个老疯子,我弄死了苏荃那个贱人,而你也帮我杀了毛东珠!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支持我的……”庄裥说着,眼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他热切的看着小宝。为了小宝他不介意低三下四的求他,他不介意示弱,他甚至不介意在小宝面前扮可怜,自尊和小宝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了。只要……他能回心转意不生他的气。“求你了,事已至此,小宝……我可以让做神龙教的教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做的这些……但是,为了我……就这一次,权当是帮我。吴三桂那狗奴才并不会为难你的……”庄裥拼命挣动着,希望用这微弱的力气换回小宝的注意,他知道,成败就此一搏,若是不行,小宝肯定要离开了……想着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竟然不顾胯间的疼痛,几乎豁出命去想要捉住小宝的手腕。几乎低三下四的许诺给他教主之位,他知道虽然小宝不好名利,但是若是绑不住小宝……他一想到这种可能,胸口就几乎要窒息般的疼痛起来……
  
  韦小宝几乎被他的话打动了,他虽然知道庄裥这些年过的很不容易,却不知道竟然如此……但是,转念一想。四十二章经,吴三桂同盟,甚至还起兵造反……每一桩每一样,他居然没有一件事和自己商量的,居然都是在利用自己!
  
  小宝闻言冷笑起来,他虽然不想和神龙教扯上任何关系,他也不想庄裥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但是……这庄裥既然千方百计拉自己入局,现在已经身在局中他也毫无办法。心里不由得又对庄裥恼恨了三分。于是,韦小宝顿了顿,冷冷的低声道:“我可以答应你做你的副手,也可以帮你立于什么顶峰……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打大清国的主意。不要打康熙的主意。”
  
  庄裥先是一喜,然后听见后半句的清白的脸上蓦然一冷,“你还在想着那个狗皇帝么?”他大吼着,随即咳嗽了起来。“他已经娶了亲!他并不是……可我…… 我一直一心一意的待你,而你……你也答应过我……护我一世周全的!!”他勾着腕子,死命的紧紧勾着小宝的手腕,如同抱着救命的稻草一般。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正随着身子的疼痛一点点的消失……他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小宝。
  
  韦小宝心里一疼,却一想到往日里两人百般甜蜜,心里不由得一丝绞痛,谁敢保证这次,他不是装的?于是丝毫不肯松口冷声道:“庄裥……你若是心里还有我,就放弃这次造反!”神龙教,姑且不论在原著里是什么样,他不清楚,不好定论。但是历史上并没有记载过他的丝毫,而康熙却在位坐够了六十年。那就证明神龙教最终抵不过大清,和康熙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不……绝不!”庄裥几乎喘不过起来,他的胸口又闷又疼,胯骨的位置也叫嚣着不断抗议,但是他仍然坚持断断续续道。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小宝的提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也不能说停就停,若是功亏一篑,小宝和他定然不能活着离开云南。
  
  小宝的心里不由得冷了冷,低声道:“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庄裥猛的咳了咳,不由得苍白了一张脸:“小宝,事到如今,你还帮着康熙那狗皇帝?!我也是旗人,我……就不行么?”
  
  “不是这样的。哄抬粮价……这并不是逼康熙,而是在逼死那些贫民百姓啊……”小宝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起兵的前兆,为了出师有名,为了掀起人民群众的不满。他也不是慈悲为怀的主,但是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缺德了,说实在小宝一点也不喜欢。
  
  庄裥执拗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断断续续道:“你真的觉得我会如此奸邪……哄抬粮价?”
  
  小宝并没有说话,墨色的眸子里充满不愉。
  
  庄裥惴惴的看着他,见他如此,心里不由得一沉,一直到自己的胸口闷的喘不过来气,他才不由道:“哈哈……原来你居然……居然是这么想我的!!”
  
  小宝满目讥讽,难道刚刚在吴三桂门外听的都是假的不成?!幽幽道:“你骗我的还不够多么?不差这一项。”
  
  黑夜里床边只传来庄裥急促的呼吸声,好像还不够似的,庄裥半晌又慢慢低声说。“这次……我没有骗你……”
  
  小宝心里咯噔一声,几乎窒息。
  
  庄裥忽然捉住他的手,低声道:“说到底……小宝……咳咳……你还是帮着康熙那个狗皇帝?!”
  
  小宝现在心里乱极了,早就成了一团乱麻,只觉得庄裥做的一切,包括他病弱的样子都虚伪的可怕,立起身来冷冷道:“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不!……”庄裥在黑夜里惊恐的睁大眼睛,他奋力的勾着小宝的腕子,他还有很多安抚的话想道与小宝听,但是这一晚他已经折腾的够久,身子早就已经吃不消了,加上小宝决绝的态度他一个慌张居然没有拉住小宝离去的动作。两只手腕被小宝重重的摔在了床沿上,一只手腕翻折过去撞在了床边,发出一声闷响。庄裥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凄厉道:“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用异能……”
  
  闻言,小宝这时停了下来。月光照在他苍白的俊颜上,显得冰冷而又残酷。“异能用在你这种人身上简直浪费时间……”说罢小宝头也不回的离开。
  
  徒留庄裥一个人在床上几乎窒息昏死过去。
  
  两人说话间却忽略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陆霜,暗夜中他亦起身,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庄裥,立刻悄悄地跟上了小宝……
  
  庄裥心中大恸,又气又恼,突然张口,一下喷出了一口鲜血,锦被间一下染上了艳色。他来不及擦拭,虚弱道:“何……言轻……”
  
  “是。”
  
  “将……韦小宝等人速速带离云南!”庄裥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气若游丝。
  
  “……是。”
  
  庄裥痛苦的大口喘息着,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即使这样他仍然担心着小宝的安危,若是被吴三桂发现小宝有异心……庄裥止不住的浑身冰冷僵硬。“快去!”说完,两眼一阖,居然昏死过去。
  
  何言轻大惊,一向面无表情的面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主上!”顾不得身份,立刻跳入屋内,将庄裥搂在怀中。
  
  “……快……去……”庄裥本能的打掉他扶在肩上的手,挣扎了一下,慢慢转醒,面上几乎苍白的像个死人,一双眼却冰冷骇人,“违令者……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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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吧。。。

第六十八章 争权
  
  腊月二十三,小年,北京城里,家家团圆,上香敬酒,恭送灶王爷,希望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可是,今年的小年确实有所不同,先不说早先的一场地震,着实把北京城震了三震,连皇宫都塌下去半边。就是这尊贵无比的紫禁城里,也略有些不平常了——都因为一个人,康熙皇帝的第一个皇后,赫舍里,她自从五月嫁入皇家以来,这京城里就和着了魔一般接连不断的闹出事端。此时,她又有不妥了。起因要从六个月前的五月说起,皇后在一次肌肤之亲过后,就迅速的有了大清国第一个龙种,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让身在慈宁宫的孝庄太皇太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长松了一口气。顿时心里又喜又忧。地震之时,太皇太后瞧得真切,她知道自己的孙子必定是不喜欢赫舍里的,只是迫于无奈娶了这个女子。她孙儿的全部心思,似乎都随着那个去了势的,去了云南。此时赫舍里有了龙种,爱新觉罗家族有后,她喜的是她不用太担心爱新觉罗家的香火和索尼一系的说辞了。但是忧的是赫舍里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这么早的开枝散叶,怕是以后身子熬不住了。
  
  只是没曾想,这人比花娇,赫舍里还没熬到孩子生下来,确定了皇位,京城里又遇上了地震,此时又忽然传出赫舍里被惊吓过度,几乎小产的消息。孩子还不足七个月,怕是要保不住了。
  
  平日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人的储秀宫里如今人员穿梭不断,交织不停。康熙在外头不断的焦急来回踱着步子,他寅时天还未亮就已经等在这里,但是他是帝王不能进产房怕遭了血光之灾,再加上孝庄太后自从知道赫舍里怀孕之后,便态度坚决的不让皇帝进赫舍里半步,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事。
  
  但是这位刚嫁进来的皇后再怎么不吉祥,肚子里的的确确怀的龙种却是怎么也不能掩去的事实。康熙尽管有些不耐,还是守在了宫外。他还对云南一无所察。之前,他在孝庄的扶持下,还刚刚下了一片一篇洋洋洒洒的罪己诏传到云南。
  
  昭则曰:“间者数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
  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
  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
  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吴三桂等人恭恭敬敬的跪在院子里,等着太监宣读此消息,这才知道原来京城里也遭了大难。小宝一时间心思繁乱无边。吴三桂则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这黄口小儿倒是知道应变,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定然对君主产生不满,如今却洋洋洒洒一长篇罪己诏下来,为的大约就是安抚人心。只是不知这是孝庄太皇太后的意思还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了。心下里对康熙多了一丝提防。
  
  诏书下了之后,小宝等人散了去,吴三桂定定地坐在老虎皮上思虑半晌低声道:“叫神龙教教主开始吧!”
  
  吴应熊在一旁眼里一凝,低声点了点头道:“是。”说罢,也离开了书房。
  
  经过几个昼夜的密议,起事的计划,已经大体上定了下来,小宝虽然没有参加这些密会,但是他却从陆霜的口里掌握了全部情况,如今更是对庄裥愤恨到了一定程度,两人就这么冷战了起来。但是小宝尽管心急如焚,急于赶回宫报信,却又无法脱身,他稍微动一动,莫说要出云南,就是在街市上走上这么一圈,也有大批人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赐婚使似的。换句话说,他被变相的软禁了。
  
  直至一个月后,杨溢之突然带领大批侍卫来到公主的花园,冲进了小宝的房间,将小宝从平西王府带到了城郊的一处小院里,一来,就封锁路口,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出入。沿途任凭小宝怎么折腾他都不为所动。小宝三番两次想要使用异能,却被杨溢之轻飘飘的一下子用黑布遮住了眼睛,施展不得。小宝大恨,心里只道是庄裥与吴三桂两人串通起来,将他的秘密泄露了出去,用这个办法把他软禁在这里。
  
  难道要起兵了?小宝的脑子里飞速运转着,一刻也不听。却怎么也想不出联络其他人的办法。他手下泰半是庄裥的势力,如今的情况,他的心腹并不多,能够调用的人马也并不多,一时困兽。
  
  小宝被蒙着眼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马车咕噜噜的车辙之声停了下来,然后就被杨溢之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推进了木屋,便在没了声息。心里一拧,好不容易挣脱了眼罩,却发现长守在身边的却只有沐涧笙一人。
  
  “怎么会是你?”
  
  沐涧笙看了他一眼,转过脸淡淡的不看他,小宝注意到,他的颈子上也有一条蒙住眼睛的黑布,心底不着痕迹的一松。只听见沐涧笙低声道:“哼,我就不行?你亲爱的陈总舵主和郑公子两人连夜离开了云南,去了台湾。”
  
  小宝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炸了。心里五味陈杂。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回台湾。难道……就连陆霜和师父……也想在大清的将山上分半块蛋糕,和吴三桂同盟?只觉得一时间天崩地裂。
  
  沐涧笙见他双目通红,面色发白。连忙道:“你莫要生气。我相信陈总舵主和陆霜二人是有重要之事才会出此下策,不告而别。”
  
  小宝呆了半晌并没有回话。如今他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只能冷冷的看着沐涧笙道:“你怎么没走?”
  
  沐涧笙一下子涨红了一张俊脸道:“我还没有杀了吴三桂那狗贼,自然不能离开。”说罢瞥了一眼小宝,有些泄气道:“哼,你不是也没有离开?”
  
  小宝一噎,他没有离开,一来是他的身份是赐婚使,一旦悄悄离开,吴三桂那狗贼立刻就会知道他起兵谋反之事败露,加快起兵。二来是……他还念着那该死的庄裥!那日冷静下来之后,他前思后想,虽然非常愤怒庄裥的不坦白。但是仍然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半途回心转意。
  
  没想到,他等到的不是回心转意,而是众叛亲离。思及此,小宝冷笑一声道:“哼。我没有离开是因为建宁那鞑子公主迟迟不肯和吴应熊成亲。我为赐婚使,若是擅自离开云南,这才更加令人起疑。”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一个侍卫在门外呼喝:“什么人?”
  
  接着有人喝问道:“辰暮然在哪里?”
  
  韦小宝不由的吃了一惊,不由得与沐涧笙对视了一眼。沐涧笙与小宝一行人走的较近,自然知道陈近南姓谁名谁,不由也惊疑不定的回望向了小宝。听口音依稀有些嚣张跋扈的闽南口音。小宝当下了然,应该是……台湾的没错了。难不成是来救他们的?小宝想着不由大喜。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一定要立刻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告诉康熙……
  
  平西王府的士兵毫不含糊道:“你是谁?”
  
  又有一人冷冷的道:“不论他躲到了哪里,总能揪他出来。”这人的声音韦小宝入耳即惊了惊。声音里能听出一丝冷酷无情。小宝暗道不好,该不会是师父泄了行踪,江湖上的冤家找来报仇的吧?只听得铮的一声,兵刃相交,跟着门口侍卫闷哼一声,砰的一声倒地。韦小宝随即想起一个人来——“一剑无血”冯锡范,他的剑招似乎……
  
  韦小宝一惊更甚,当下不及细想,连忙推搡着沐涧笙,纵身钻入旁边的一个矮柜内,只听得后面出声的“冯锡范”道:“这叛贼定是躲在里面。”
  
  韦小宝惊惶之下,连忙合上柜门,紧跟着喀喇一声,小屋前的木门已被踢破,两个人的脚步声随即走了进来。韦小宝从柜门内望出去,见到一线亮光,知道慌忙之中,柜门并未密合紧,暗暗心惊,这个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就他出去,反倒是想要捉了暮然回去审问。
  
  忽听得门外有人淡淡的说道:“二公子要找我吗?不知有什么事?”
  
  正是辰暮然的声音。韦小宝大喜,看了一眼沐涧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造谣说辰暮然和陆霜两人回了台湾。而来人的身份他也清楚了,冯锡范和郑克爽。他心里更加惊慌。这二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辰暮然更是不好。于是立刻想要跳出柜去。
  
  突然之间,辰暮然一声大叫,似乎受了伤。跟着铮铮两声,兵刃相交。辰暮然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声音怒喝起来:“冯锡范,你忽施暗算?”
  
  “你自己晓得自己干什么了?”冯锡范冷冷的道:“我奉命拿你!”
  
  只听郑克爽道:“辰暮然,你还把我放在眼里么?”语气中充满怒意。
  
  辰暮然道:“二公子何出此言?属下前天才得知二公子驾临云南。”
  
  只听郑克爽道:“父王命我到云南来公干,你总知道罢?”
  
  陈近南道:“是。”
  
  郑克爽道:“你既得知,怎地不早来随侍保护?”
  
  辰暮然道:“属下有几件紧急大事要办,未能□,请二公子原谅。属下又知冯大哥随侍在侧,冯大哥神功无敌,群小慑伏,自能卫护二公子平安周全。”
  
  韦小宝自然知道辰暮然指的大事是护他周全,不由得暗笑,平日里辰暮然一副沉静泰然的样子,却是护他护的紧,心里不由得一暖。
  
  只听见郑克爽哼了一声,怒道:“杀龟大会是怎么一回事?你居然擅自做主!难道是想要挣功好在父王面前参我一本么?”
  
  只听见辰暮然道:“属下不敢,只是沐王府的沐小公爷与我们天地会的约定,这本不是大事,没想到郑公子如此重视。”
  
  郑克爽道:“你推得一干二净,那么反倒是我错了?”
  
  辰暮然道:“不敢!”
  
  随即听到纸张翻动之声,郑克爽道:“这是父王的谕示,你读来听听。”
  
  辰暮然道:“是……”
  
  似乎还未开口,突然听见一人道:“什么事这么吵扰了我家小宝的安眠?”声音竟然是庄裥。
  
  郑克爽似乎也吃了一惊,半晌才道:“哼,我当时如何,原来是个瘫子。此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辰暮然,你若是知道理亏,便把自己的右臂砍去了罢。”
  
  辰暮然惊道:“却是为何?”
  
  郑克爽冷冷的道:“你目无主上,不敬重我,就是不敬重父王。我瞧你所作所为,大有不臣之心,哼,你在中原拚命培植自己势力,扩充天地会,哪里还把台湾郑家放在心上。你想自立为王,是不是?”
  
  辰暮然颤声道:“属下决无此意。”
  
  郑克爽道:“哼!决无此意?这次河间府大会,他们推我为福建省盟主,你知道么?”辰暮然道:“是。这是普天下英雄共敬王爷忠心为国之意。”
  
  郑克爽道:“你们天地会却得了几省盟主?”
  
  辰暮然默然“……”
  
  韦小宝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知道盟主之事?难道这一个二个来到云南,都不是一心一意来保护他的?韦小宝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甜蜜是自作多情,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恼怒起来。
  
  只听郑克爽大声道:“你天地会得了三省盟主,我却只有福建一省跟你天地会相比,我郑家算是老几?我只不过是小小福建省的盟主,你却是‘锄奸盟’总军师,你这可不是爬到我头上去了啦?你心里还有父王没有?”
  
  辰暮然道:“二公子明鉴:天地会是属下秉承先国姓爷将令所创,旨在驱除鞑子。天地会和王爷本是一体,不分彼此。天地会的一切大事,属下都禀明王爷而行,更何况三省盟主根本不是天地会的名号,而是郑克臧郑大公子的名号,与天地会并无相关。”
  
  郑克爽顿时哑然。
  
  只听见庄裥冷笑一声,道:“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自己速速离开了!”
  
  郑克爽并未理会庄裥,继续道:“你话倒说得漂亮。此刻你已不把姓郑的放在眼里,将来又怎会将姓朱的放在眼里?我要你自断一臂,你就不奉号令。这一次我从河间府回来,路上遇到不少危难,却不见有你天地会的一兵一卒来保护我,若不是冯师父奋力相救,我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还留得性命。你巴不得我命丧小人之手,如此用心,便已死有余辜。哼,你就只会拍我哥哥马屁,平时全没将我瞧在眼里。”
  
  辰暮然道:“大公子、二公子是亲兄弟,属下一般的侍奉,岂敢有所偏颇。”
  
  郑克爽道:“我哥哥日后是要做王爷的,在你眼中,我兄弟俩怎会相同?”
  
  冯锡范突然插嘴冷冷的道:“这位公子只怕不简单呐,只怕陈先生的同盟,陈先生怕是早已投降鞑子,出卖了二公子,便独树一帜,自立为王,再也不回台湾去的了。”
  
  辰暮然怒道:“你适才偷袭伤我,是奉了王爷之命吗?王爷的谕示在哪里?”
  
  冯锡范道:“王爷将令,二公子在中原便宜行事。不奉二公子号令,便是反叛,人人得而诛之。”
  
  辰暮然道:“二公子好端端地,都是你在从中挑拨离间。国姓爷创业维艰,这大好基业,只怕要败坏在你这等奸诈小人手里。你姓冯的就算武功天下无敌,我又何惧于你?”
  
  冯锡范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反叛延平王府了?”
  
  辰暮然朗声道:“我辰暮然对王爷赤胆忠心,‘反叛’二字,再也诬加不到我头上。”
  郑克爽喝道:“辰暮然作反,给我拿下。”
  
  冯锡范道:“是。”
  
  只听得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三人交起手来。兵刃响了两下,似是他向辰暮然砍了两刀。
  
  韦小宝大急,轻轻将柜门推开寸许,翻身滚了出来,沐涧笙也阴沉着脸跃了出来,低声道:“郑克爽欺人太甚。”
  
  两人说着,一齐抬眼向窗口望出去,只见郑克爽和冯锡范分自左右两边上前夹攻辰暮然。辰暮然左手执剑,右臂下垂,鲜血不断下滴,自是给冯锡范偷袭所伤。一只手还要护着庄裥。庄裥坐在一只椅子上,面色极为苍白,几乎支持不住的样子。那冯锡范剑招极快,又看出庄裥的行动不便,立刻将矛头指向了庄裥。辰暮然虽然奋力抵御,但是根深蒂固的主仆思想让他对郑克爽一刀刀横砍直劈,并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加之左手使剑不便,右臂受伤又显然不轻,还有一个人要回护更是吃力。
  
  韦小宝心下焦急,只听见庄裥又是闷哼了出声,唇间一片艳红。似是呕出了鲜血。心道,吴三桂的士兵怎么还不来救援,他的同盟快要死在这里了。但外面静悄悄地,土屋中乒乒乓乓的恶斗,外间竟似充耳不闻。
  
  只见冯锡范挺剑疾刺,势道极劲,辰暮然举剑挡格,双剑立时相粘。郑克爽挥刀斜砍,辰暮然侧身避开。郑克爽单刀横拖,嗤的一声轻响,在辰暮然左腿上划了一道口子。辰暮然“啊”的一声,长剑一弹而起,冯锡范就势挺剑,正中他右肩。
  
  辰暮然浴血苦战,难以支持,一步步向门口移动,意欲夺门而出。冯锡范知他心意,抢到门口堵住,冷笑道:“反贼,今日还想脱身么?”
  
  沐涧笙再也按耐不住,低声骂道:“我本不欲管你们本会内讧之事,可是情况凶险,你又不能助战,我权当是代你上场。着郑克爽欺人太甚!”
  
  小宝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抢出门去。他哪里知道,沐涧笙武功虽高,但是性格骄傲自负,虽没有言明,但是早就把他们几人当做了自己人,如今有人欺负自己人,他定然是不行的。小宝见他抢身从窗子扭身弹射了出去。小宝也跟着从门口蹿了出去,一把扑向椅子上面的庄裥。将他护在怀中。
  
  庄裥一直知道他在屋内,今日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赌,小宝还会不会再上心于他。如果小宝就这样在屋内不出,他宁愿死在这个冯锡范的剑下。挑起神龙教和台湾的矛盾。可是如今小宝还是惦着他的,一扫面上的病容,强撑着低声道。“不要怕,那个不是真的辰暮然。辰暮然一早已经启程台湾,他和我说了冯锡范这二人的事,叫我好好拖住他们。这个辰暮然是何言轻装扮的……我本想好言相劝,拖住他们二人,哪里知道他们一上来存的就是杀心,小宝……你又救我一命。”
  
  小宝一愣,看向一旁的“辰暮然”,果然身形要略显高壮一些,没有暮然的仙风道骨,由于刚刚心焦,他根本没有看清,只看见一个背影,加之说话声音很像便想都没想就确定了。
  
  “你……?”
  
  “快点,不然来不及了。吴三桂要起兵造反了!”这句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立刻将小宝所有的神智聚了回来。
  
  小宝惊诧的看向他。“你不要江山了?”
  
  庄裥虚弱的笑笑,尽力倾身吻了吻他的额角,低声道:“吴三桂他食言在先,没有保你平安出云南……而且……我想过了……你既然不喜,得到江山又如何?”

第六十九章前奏
  
  这天晚上庄裥正在和小宝两人互诉衷肠,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何言轻默默的退向一旁,庄裥在小宝看不见得地方略略一点头,他人便如一道青烟一般消失不见了。小宝虽然知道何言轻离开,但是庄裥那句话着着实实的让他感动不已,他只觉得庄裥对他如此,已经是世间少有,哪里顾得其他。
  
  平西王府幽深曲折的回廊后面有一道暗门,何言轻悄悄的推开暗门,并极有规律的敲了敲一旁的石狮,暗门后面豁然出现了一间密室。在密室并不比一般的宅子小多少,甚至还有院落正堂,和厢房。在密室的正堂里,一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明烛舔着火舌,几个红木大桌上也是酒香四溢,满布菜肴。
  
  吴三桂威严的坐在正中,尚之信、耿精忠和和随后而来的何言轻坐到副手位置。另外一些谋士、将军提督、都统环列四周,奇怪的是吴应熊却并不在其列。不一会,酒过三巡,吴三桂面色阴沉的“啪”的放下酒盏,大厅之上立刻噤若寒蝉,落针可辨。
  
  吴三桂扫视了众人一周,目光如电,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京城地震动荡不堪,此乃不祥之兆,加之连年赋税严重,我湘江以南已经不堪重负!鞑子皇帝欺人太甚,频频对我汉人不公!”说着吴三桂面露悲戚,低声道:“因此我据顶反清复明,再立汉祖,驱除鞑虏,还我大汉河山!” 吴三桂庄严地宣布,并举起了酒盏。“平南王尚可喜也差世侄尚之信带大军前来支援广东广西巡抚联名讨清、靖南王耿精忠已经和本王达成一致,将福建巡抚拿下。此刻,本王宣布,湘江以南已不再是清朝的天下了!”
  
  这大约是起事前最关键的、也是起事前最后的一次大聚会了,与其说是密会,不如说是各个与事者的一次碰头,每个人都显得很激动。吴三桂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人立时轰动起来,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的快活地大说大笑,也有的端着酒杯沉思,有的只是抿着嘴儿笑,气氛十分热烈活跃至极。
  
  若是小宝在,必定冷笑当成,一口伶牙俐齿,定要将吴三桂这副嘴脸刻薄一番。吴三桂的书房墙上至今挂着一张弓,吴三桂这人唯一的长处就是南征北战,书房里挂的那些个兵器都是来历极大的。据传闻明朝的永历皇帝,被吴三桂从云南一直追到缅甸,终于捉到,最后就是被吴三桂用弓弦绞死的……墙上的那弓说不定就是当年绞死永历皇帝用的,他现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用起了辰暮然反清复明的口号,实在无耻之极。
  
  但是在坐众人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反倒随着吴三桂的宣誓,红光满面起来。忽然吴三桂向一旁的一位谋士递了个眼色,道:“本王还有一事要与大家仔细商量。”说罢,一旁的谋士突然站起身来环顾一眼众人。“诸位,我们就要树旗起事了,“国号”仍为大明,年号——厚德。明年的正月初一,即为大明厚德元年。原本王爷想要奉先皇崇祯昭烈皇帝太子朱慈烺为主,怎奈……小太子他福薄命浅,已然仙逝。永王定王两人下落不明。但是朝纲不可乱,王爷此次以朱三太子的名义起义,暂代宰相一职。”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那谋士立刻平整衣衫,厉声道:“诸位请看,正中高座的平西王吴三桂劳苦功高。自从甲申之变,闯贼攻下北京,先皇殉节之后,为韬晦之计,王爷投靠鞑子,意在假意投诚,身在曹营心在汉。算来,已经三十来年了。王爷为匡复大明,殚精竭智,呕心沥血。现在终于要起事了,所以,从即日起,应该正名。”
  
  众人轰然而起,向吴三桂等人参拜,吴三桂面上虽无表情,但是却一副端坐受礼的样子。他挥手令众人归座,又示意谋士讲下去。
  
  “王爷幸得能人鼎力相助,神龙教教众已经化作水师先行一步到达天津口岸,进入京城,只等王爷一声令下,由内廷,大佛寺、妙应寺、文大祥词,孔庙、景山东、鼓楼,钟楼、李卓吾墓、大钟寺、卧佛寺、烂面胡同和镇岗塔计十三处,于半夜子时放炮点火,全城齐动,攻打紫禁城。”
  
  闻言大家一片激动,就连何言轻一向面无表情的冷面此时在烛火的映衬下也不由得有些泛着红光,似是高兴之极。
  
  “有他们做内应,我们定会一举破城攻入皇宫,夺下执掌乾坤的中枢。”
  
  台上说的热闹,台下亦是激动非常。忽然,一个白衣丽人突然站起来笑道:“长伯,为何如此心急?”声音柔美至极,婉转的犹如山间黄莺,清脆动人。
  
  众人这才看见白衣丽人的长相,她一头如瀑的银色长发有些微卷,眉目如画,清丽至极。众人在烛光之下,看清了她那雌雄莫辩的绝美容颜之后,这些草莽武夫哪里见过如此天仙下凡般的人物,个个张大了口,竟然合不拢来,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就连何言轻也不禁有一丝呆愣。刹时间大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众人均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此等绝世容颜,不外乎天下男子见了莫不失魂落魄。更加失态的,这丽人生平也都见得多了,众人这番作态,她自是不以为意。只见那丽人微微一笑,说道: “长伯,答应我,此番小心归来,不论成王败寇……我都在此等着你……”说着那丽人伸起衣袖,遮住半边玉颊,嫣然一笑,登时百媚横生,随即一双白皙的手举起了手中的酒盏,利落的饮下一杯。本来有些做作的动作,她做起来却一点也不显得虚伪,反倒有一丝说不出的风情。
  
  众将士并不明她话中所指,但见她微笑时神光离合,愁苦时楚楚动人,不由得满腔都是怜惜之意,也不知她是甚么来历,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得就算为她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饴。当即一个满脸络腮胡须,长相甚得鲁智深真传的男人一拍胸膛,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道:“有谁欺侮了你,我这就去为你拚命。你有甚么为难的事儿,尽管交在我手里,倘若办不到,我割下这颗脑袋来给你。”说着伸出右掌,在自己后颈上重重一砍。
  
  “谢谢。”美人盈盈一笑,目光并不落在壮士身上,只是幽幽的看着僵直的坐在首位的吴三桂。“长伯,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吴三桂这时,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霍”的站起身来,连衣襟带起的酒盏,将他的衣角撒湿落成了一片也不以为意,冷冷一笑说道:“你不在福祥阁内安居颐养,却甘冒风雪严寒,轻装简从,来此荒僻小镇,不知有何见教。”
  
  丽人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吴三桂,那双如水的秋波更是盈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见她红唇微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让整个会场里的大老爷们为之失魂落魄,心肝一颤。谁也不知道,阴影处,一个小侍卫悄悄地离开了会场。
  
  若是此时,小宝见了定会惊呼。这不就是那个陈圆圆和杨溢之二人么?不知道杨溢之如此鬼祟的溜出去是为的哪般?
  
  直到陈圆圆离开之时,前院仍然没有人丝毫察觉,仍旧灯火辉煌,不一会,酒桌上就恢复了热闹,仿佛谁都没有看见这场闹剧一般,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一起一伏的好不熙熙攘攘。杨溢之这时溜到马厩里偷出一匹马,扬鞭疾驰,直奔北方而去,目的就是城北小宝的院落。陈圆圆出了院门并不敢怠慢,疾步前行。
  
  忽的听见一声朗喝,道:“站住。”来人居然是吴三桂。陈圆圆的脊背一僵。只听见黑夜里吴三桂冷哼一声道:“你这回莫要搅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长伯,你为什么野心如此之大。咱们两人好好过不好么?”陈圆圆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悲戚道。
  
  “哼……你的心和江山,我两样都不想抛……可是……你……已经不属于我了。而江山……你记得么,我早已经疯了。疯狗……只会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唾手可得的东西……”
  
  “长伯……”
  
  “不许叫那个名字。你已经不配了。”说罢吴三桂抬脚便走向内厅。
  
  “……”陈圆圆满目凄怆的看着他的背影,红唇颤了颤。终于低低道:“那……应熊……是不是……”
  
  “……不是。那个孩子早就已经夭折了。”
  
  “不!”
  
  “哼……这是你忘恩负义的后果。怪不得旁人。”
  
  “可……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我恩断义绝,请你回去福祥阁和那姓李的颐养天年。”
  
  “李……”
  
  “往事莫要再提。你不是我的畹芬,我也早就不是你的长伯了。”(注:畹芬是陈圆圆的字)
  
  这边小宝接到了杨溢之冒着生命危险飞马送来的情报,小宝大吃一惊,脑子顿时乱成了一团乱麻,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他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卧床的庄裥。烛火里庄裥昏睡的的面容像是蒙了一层妖艳的光。
  
  “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不要江山?”小宝让杨溢之离开,一个人在屋子中独自踱步。口中不由喃喃道。惊觉自己居然自言自语发出了声音,小宝立刻止住了话头,仔细的低头检视了下庄裥,见他仍然睡着——完美的眉形有些不舒服似是沉郁的皱着,小宝心里不由得一颤。
  
  难道庄裥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么?小宝愣愣的看着他虚弱不堪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动摇了。他也知道箭在弦上,吴三桂那老狐狸是不会让庄裥轻易退出的。他强耐住上前逼问的性子,不由暗忖道:难道,庄裥对他阳奉阴违么?
  
  此时烧的正昏昏沉沉的庄裥,根本不知道小宝内心的天翻地覆。他似乎做了一个冗长而又诡异的梦境。梦境中他几乎快要烧着了,炙热的空气和粗重急促的呼吸让他想要抛开一切。极冷,又极热。他到底在哪里?他模糊的意识到,这似乎是在梦里。
  
  然后很快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梦中淫|荡的□着,身前还跪着一个□的男人……自己的身子被摆成了侧卧的形式,面朝男人侧躺着并不能动弹。他忍不住那眼睛搜索那低垂着的优雅的下颌,视线所到之处……那个男人柔顺的莹白色的背部曲线仍然让他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他瞧过千万遍小宝的背影。心里一动,小宝竟然柔顺的跪在自己的面前,恭顺的凑上前去,一双魔魅般的手指几乎像是灵蛇一般缠绕在了自己的脆弱。微张的口里发出了低低的哼声,灼热的呼吸骚动着他的大腿内侧。一时间,他几乎要将自己绷断,他难耐的想要倾身动一动,却挫败的有一次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这时,小宝突然倾身,轻轻舔吻住了那个脆弱,庄裥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几乎要沉溺醉死在这样的温柔中……
  
  庄裥粗喘着,想要急速的扯开手脚上无形的束缚,想要自由的动弹。可惜他不能,他只能僵直着身体,感觉到那湿热的柔软一点点吸吮着自己肿胀的脆弱,那柔软灵活的小东西,不知道怎样突然划过了中间的裂缝,庄裥像是一只脱水的鱼,大口的喘着气,却什么也无能为力。
  
  当小宝忽然抬起脸,对他柔软的一笑,他还在怔忪间,忽然觉得那炙热猛的被人一吸。“啊……”他低低的急速喘息,大口吞咽着喉咙里的嘶吼……然后他醒来了。原来一切只是一个梦。庄裥满额全是汗水,面色泛着异样的潮红,他将自己埋在被褥里低低的喘息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无法思考。
  
  镇静了一会,他才看见藏在烛火边,小宝半明半暗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庄裥叹了口气,他的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今日急怒攻心加之操劳过度,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发烧了,不然怎么会端的梦见那些秽物。他看见小宝质疑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苦,低声道:“怎么了?”
  
  小宝眯了眯眼睛,大概是身体的缘故,庄裥从未出过门,也并没有剔发。此时汗湿的长发贴在他消瘦的颊边,更显得一丝孱弱的苍白。他心软了。叹了口气道:“今日吴三桂起兵造反,京城里有你的教众?”
  
  庄裥一听,刚刚满脑子的旋旎一下消失殆尽,只剩下对小宝的质疑满心的苦涩。“我那三万教众已经借给了吴应熊抵达了京城,覆水难收。”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阻止了么?”
  
  庄裥咳了咳,面色又苍白了几分,几乎带了些许鬼气,他忽然幽幽笑道:“杀了我,接管神龙教,成为神龙教教主,以教主的命令号令全教上下退出这场起义,不与大清康熙皇帝为敌。”
  
  小宝被他冷冰冰的语气惊了一跳,瞪着庄裥,见他面如沉水,没有半丝调笑的以为,一时间手脚冰凉不知如何是好。
  
  庄裥见他如此,面色一沉,瘫痪的身子努力一挣,沉重的砸在了小宝的怀里,他努力捉住小宝的颈子低声咆哮道:“你……难道真的想杀我?帮那个狗皇帝?!”他的眼神里带着凄绝的煞气,浓重的宛若实质。
  
  小宝一惊,看向他的眼睛,不由得心里又气又疼。何时,他的庄裥缺乏自信了?想着垂下头吻了吻毫无血色的薄唇。“我说过,我答应做你的副手。”
  
  “那做我的白龙使吧。”庄裥被他吻的,气息一顿,随即面色柔和起来,就连眉角也带着一丝满足,他似乎又回想起了那个诡异而又魅惑的梦。抛开淫|靡的水色之声,他的双唇微微一碰,低声道。
  
  “……”
  
  “你在迟疑什么?我会害你么?”
  
  “不,我知道你不会。”
  
  “那就做我的白龙使。我便答应你的要求,收回三万教众。”
  
  “那……好吧。”小宝虽然有些疑惑庄裥的坚持,但是事关起义,他迟疑了一下,仍然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一言为定。”
  
  此时气氛一片大好,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七十章惊雷
  
  小宝这边已是毫无办法,他既不可能杀了庄裥去帮助康熙,也不可能坐视康熙被双面夹击而不理。正当焦急之时。忽然听见一声长啸,锣鼓声忽然阵阵,号角乌拉乌拉的传遍四野。小宝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猛然从枕席上弹起来,小心的抱住庄裥的身子道:“这是……这是……”
  
  庄裥点点头表情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会……”他一抬眼,看见小宝面色如玉,原本心里那个隐隐的春|梦本就可有可无,如今忽然想起方才梦中两人在房中缠绵的模样,不由的脸上一热,手只是微微动了动,艰难的握住了他的手指。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比,衬着远处车马的轰鸣声,庄裥苍白的面上却格外的端庄静穆,只要有他,仿佛一切都可以置身世外一般。
  
  此时小宝却动了,他低声道:“嗯?有什么不妥?”
  
  庄裥一下从遥远的梦境回到了现实,用力吸了一口气道,庄裥苦笑一声道:“我今晨已经命令教众退出此次起义……没想到吴三桂还是成事了……这明明……不可能……”
  
  小宝立刻看向庄裥。“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庄裥面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他。二人对视了一眼,自然想到了一处。
  
  小宝惊异不定道:“你确定你的指令……”
  
  庄裥靠在他的怀中不由得点头。
  
  如今的事态看来,神龙教不仅没有按照庄裥的命令撤退,反而还加入了吴三桂的大部队,先行部队的精兵三万和云南起义军。神龙岛的武功虽然不行,但是毒就毒在神龙岛的教众人人都会一种“邪术”,齐声念咒可以使在场方圆几里内的所有人畜七窍流血而死。这种损伤招数对于密集的军队进宫是非常有效地一种手段,怪不得吴三桂如此执意的起兵造反,并且好似必胜般提前洋洋自得起来,根本没有在小宝这个“钦差大人”面前有一丝收敛。
  
  思及此小宝立刻紧紧的将他护在胸前,庄裥的身体不好,全靠自己的头脑运筹帷幄,如今居然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这实在是他不能想象的。此人藏匿的一定很深。
  
  “你下达命令的对象都有谁。”
  
  庄裥面上似乎并不担心,甚至隐隐的有些笑意。小宝奇怪的看着他。“怎么?”
  
  庄裥摇摇头,微笑道:“你并没有怀疑我。”
  
  小宝下意识的反驳。“因为你不会骗我。”
  
  与此同时,忽然门窗发出咔哒一声低响,小宝一瞬间将庄裥护在了身后。只听见沐涧笙的声音低声道:“小宝?”说着翻身跃进了屋内。“吴三桂那狗贼反了?”
  
  小宝看着沐涧笙满眼恨意的眼神,心里略略一沉道:“此次云南之行,本就凶多吉少,你偏要跟来,怪不得我们。你若是去杀吴三桂,杀死了固然替我们解围,若是没杀死,我不希望你拉我们一块陪葬!”
  
  在场三个人都知道,沐涧笙武功虽高,但是根本没有到达陆霜和陈近南那样出神入化的境地,吴三桂身前的护卫又将他维护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密实,即使侥幸闯进了吴三桂的寝室,单刀直入面对吴三桂,沐涧笙也是凶多吉少的。
  
  庄裥看了一眼沐涧笙忽然道:“我教中一共有五龙门,分别青龙、白龙、黑龙、黄龙、赤龙。你是白龙使暂且不提,青龙使何言轻,黑龙使张淡月,黄龙使殷锦、赤龙使无根道人这四人我只带了何言轻来到云南,黄龙使殷锦在京城带队三万教众,赤龙使无根道人和黑龙使张淡月两人留守岛中。我平日里只和这四人来往下令,有嫌疑的也只有这四人。”
  
  小宝虽然不明白庄裥并不避讳沐涧笙的意思,听见他的分析点了点头道:“如此,怕是有可能了。”
  
  沐涧笙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忽然惊声道:“小宝,你不想反清复明?!”
  
  小宝见他如此,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复杂。心道,沐涧笙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不问世事。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并不反驳道:“你道如何?”
  
  沐涧笙愣愣的看了一阵小宝,忽然冷笑道:“那康熙就这么值得你待见?吴三桂起兵,第一个砝码就是建宁公主,第二个就是你这个赐婚使。你还有闲心分析这些?!康熙不知道给你了多少好处?让你稳坐平西王府,也不怕被杀?”
  
  韦小宝冷笑一声道:“谁不是傻瓜,我是人质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么安稳并不是因为我不害怕,康熙给了我好处。而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本不害怕。”
  
  说到此处,突然听见门外一阵朗笑。“爵爷真是好定力!下官也想知道爵爷巍然不动的定力从何而来。”说着,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正是吴三桂手下的总兵许雪停,他带着一对侍卫,杀气腾腾的样子。
  
  一旁的沐涧笙闻声便立刻起身站在一旁摆出了迎敌的架势,雪亮的宝剑,寒风刺骨。小宝端坐在堂中冷笑一声,只见他扫了一眼院内的局势,唇间划出一抹鬼魅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地叫了一声:“就凭我是韦小宝!”说罢一对金色的招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泛着冷光盈盈。
  
  “我乃钦差大臣、抚远大将军、领内侍卫副大臣、兼骁骑营正黄旗满洲都统、钦赐巴图鲁勇号、赐穿黄马褂、一等鹿鼎公,今日得皇上特许在宫外开杀戒,惩治叛贼!许雪停,受死吧!”
  
  就在小宝和许雪停两人一问一答之际,一个造反的侍卫突然从黑影里窜出来,挥着大刀向小宝和庄裥二人扑去。小宝身边的沐涧笙立时上前,一剑刺穿了反贼的小腹,那黑影一下跌将下来,哎呦一声没了声息。
  
  许雪停勃然大怒,原是汉人勇士出身,勇猛残暴,性格暴躁,自从当了吴三桂的贴身侍卫后,一直仗着吴三桂的势力,杀人如麻,横行四里。哪里有这么憋屈的时候。立刻再无顾忌,大叫一声,一挥手道:“给我捉住鞑子狗官!”
  
  韦小宝一听,立刻怒了,一双金眸圆瞪。打横抱起庄裥,就是一个翻身鱼跃,将他当胸而踏。沐涧笙这边一剑,将一个扑上来的侍卫从肠到腹,来了个大开膛,鲜血和肠子一齐流出来。
  
  许雪停一下没了声息,沐涧笙和小宝二人再无后顾之忧,吼叫着杀进黑压压的侍卫里,打算冲出一条血路。只要见到拿着武器的侍卫,沐涧笙挥手就是一剑。他知道,平西王府军令森严,出入王府,一律不许私带武器。沐涧笙看准了这一点,快刀斩乱麻,很快杀出一条血路。这群侍卫们哪里想到平日里软绵绵的韦小宝和手下们居然如此生猛,一时间被逼得再无生路,呐喊一声猛地反扑过来。
  
  刚刚小宝一惊其不意,跃上前去,将许雪停当胸踩下,见势不好,立刻将脚边晕厥的许雪停一把抓住,又大叫一声:“都放了武器跪下,要不然叫你们和他一样死法。”一边说,一边刷刷几下,居然徒手将其大卸八块,血喷了一身一地。韦小宝和庄裥二人一身白衣,依然成了红艳浓稠的血衣,配上小宝冷酷的金色瞳孔,一时间好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众反贼见了个个吓得魂飞天外,扔下手中刀剑,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韦小宝见状事不宜迟,立刻携了庄裥与沐涧笙三人几个起纵,消失在弄弄的雾影中不见了踪迹。
  
  这边厢,康熙并未事先得到消息,正在乾清宫中看奏折,可是看了一阵,心头始终觉得烦躁不堪。他啪的一声把奏折甩出了几尺远,在空洞的大殿上发出沉闷的回音。在外头候着的李德全一下子瞌睡虫全没了,惊悚的向里头亮光处看了看。不由得想到,自从那位主子离开宫,爷似乎没有高兴过半刻,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康熙将折子甩出去之后,等着桌上的香炉死死地看着。他怎么就这么蠢没有让小宝留个念想给自己?如今他想效仿一回古人睹物思人,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也不知道……小宝他有没有原谅自己……
  
  他派去的三四批探子,一批一批如同石沉大海般,去了云南就再也没了消息。这让他又是吃惊,又是担心。康熙想着心中不由得一阵焦躁,云南大变迫在眉睫,怎能有放小宝一人孤身涉险,他简直是让那与赫舍里大婚之事搅得心神不宁,才会如此荒唐,想着他不由大叫一声。
  
  “李德全!”
  
  “奴才在!”
  
  “小宝的消息,你差人查探到了没有?!”
  
  “回万岁的话,韦爵爷的消息还没有……”
  
  “废物!朕的银子不是供养你痴长肥肠的!”康熙闻言大怒,立刻斥责道。
  
  正在这时,忽然一旁一个守夜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不顾礼仪的,在李德全的耳边附耳说了一番什么,李德全的面上立时变得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立刻俯身哭诉起来。“万岁……吴三桂,他,他反了……折尔肯、傅达礼、朱国治和甘文等大人……也都相继遇难了!!”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摔倒在一旁,见此情形并不敢耽误,经顾不上旁日的理解,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递了上去,直接给了康熙。康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怪罪,只是快速的打开文书,无声的扫了一眼,原来是吴三桂的讨清檄文和折尔肯,甘文等人事先写好的奏折。
  
  对吴三桂必反这一点,康熙早已坚信不疑,可是一旦见到实证,却仍不免心中一紧,这些人是他放在云南的将领手下,死的死伤的伤,那小宝……但是面上仍然强自镇定道:“嗯,果然来了。”
  
  待小太监退去,只留李德全一人之时,康熙的面色蓦然沉了下来,铁青了一片。他低声道:“再探!直到找到小宝的下落为止!否则,提头来见!”康熙听罢,一把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扫落在地。
  
  “嗻!”李德全知道龙颜大怒之事,生怕扫到了自己,康熙吩咐完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快速的答应着退下了。
  
  康熙愣愣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满室狼藉,心里划过一阵强过一阵的惊慌。他的眼睛黑洞洞的吓人。若是吴三桂敢动小宝……康熙想着,蓦然站起身来。道:“宣索额图、熊赐履、遏必隆,还有米思翰、明珠!朕要见他们。”
  
  “嗻。”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第七十一章宫变
  
  康熙又随手捉起一本折子,看了几行,却又觉得心乱如麻,静不下心来,奏折上的字似乎都和虫子一般乱爬乱跑,他看进去的根本就没几个字。于是只好索性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等着索额图等人的到来。
  
  半夜时分,此时的北京城已经十分干冷,京城自去年十二月下旬起,温度明显比以往来的更冷一些。加上天灾人祸,粮商哄抬物价之类,京城里已经一片混乱。直到过年的一阵,更是大风大雪大寒三件启发,冷风肆虐成灾。
  
  竟然出现了西山晴雪,雾凇观景的奇观。但是康熙都没有心思欣赏……这虽然美丽却是害死老百姓的罪魁祸首,动乱的根源。现在,正值数九寒天中的“五九” 时期,照理来说最寒冷的天气应该已过,大家围着火炉过个好年,可是今年老天好像特意谴责他这个昏君似的,小宝不在了,就连天气也比往年冷的多,黎名百姓家家都在挨饿受冻……
  
  正想着,突然从城西北和城东北角两处,先后传来两声爆炸声。朦胧中的康熙一下子惊醒,连忙一跃而起,快步走到殿外,站在殿外的走廊里四下观望,只见卧佛寺远山的方向(紫禁城的西北边),浓烟滚滚而起,卷杂着浓烈的火舌,把隆冬暗幕下的京城照得一片明亮,接着,突然鼓楼方向(紫禁城的正北边)那边又是一阵响动,紧接着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炸雷似地响起了爆炸声,北京城都被惊动了。
  
  康熙只觉得自己所在的乾清宫随着这声响动都晃了晃,他的心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沉了下去。大事不妙了。
  
  顺大府、兵部衙门、善扑营、九门提督府等地的大鼓擂得震山响,号角的呜呜声此起彼伏的响彻云霄。急促的马蹄声,一下下敲击着宫外大街上那坚硬的冻土和青石砖官道,笃笃作响,其中还夹着妇女和孩子惊恐不已的哭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声嘶力竭的咒骂声,踏在所有京城百姓的心间,京城再度陷入了一片极其恐怖和不安的混乱中。
  
  康熙见到京城一时之间,居然有三处起了火,并且这么短的时间内火势一下子凶猛的无人能阻,心里没由来的一跳。这……莫不和吴三桂有关?康熙面色一冷,随即大声吼道:“李德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话没说完,又听近处轰地一声,原来是宫中烛油库也着了火。
  
  霎时间,大内一片骚乱。偌大一片皇宫内,立刻拥挤的到处都是人影,奴才们宫女们后宫嫔妃们一时间都慌了手脚,纷纷奔走避难,鬼哭狼嚎,纷乱不已。就连康熙所在的乾清宫的大院也像突然炸了营一样,太监们没头没脑地大叫大嚷,到处乱窜乱跑。正在这时,忽然所有灯烛突然一齐灭掉,黑暗中大家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
  
  李德全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的老人,又是暗卫,他一见宫里一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又混乱不堪,形势一片不好,便急忙拉了一旁的另一名小太监,一边一个护着康熙,将康熙护着走到了站到乾清宫一面的琉璃壁前,贴着墙站着,以防有人趁着混乱,摸黑从背后暗算皇上。同时又高声叫道:“小魏子,掌灯,快掌灯!”
  
  小魏子听罢,颤颤巍巍的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中抱了二十支大蜡烛,慌慌忙忙的走了过来,拿着火把……却手抖的怎么也点不着。李德全上前一把把他推了个仰面朝天,抢过火把来一看,原来腊烛的芯全被抛掉了。康熙见状,已经知道有人捣鬼,不由的怒火上窜,上前一脚把小魏子一脚踏住:“狗奴才,老实说,你是不是吴三桂派来的奸细,前来取我的性命?”
  
  “不不不……万岁爷饶命,我……我不是。”
  
  “哼,不是,不是为什么抽掉蜡烛灯芯!”康熙用力一踩,平日里他没有少和小宝勤练手脚,虽然算不上什么江湖大侠,但也有些力气,此时怒极攻心,脚上用力并没有轻重,一下子将那小魏子一下踩的吐了血。
  
  李德全见状,连忙上前向他的心窝猛的一刺,结束了他的性命,转身对康熙道:“万岁爷,您要保重身体。这宫中怕是有内鬼!”说罢将康熙护在了身后。
  
  康熙点点头,心中一时惊疑不定。没想到,吴三桂居然这么厉害,竟然将宫中的参透的如此之深,他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当中就有人叛变。
  
  其实康熙错怪了吴三桂,这宫中的人手原来都是神龙教的教众所扮,大多数都是庄裥的手下,此次庄裥手下出了叛徒,与吴三桂合作,从宫中接应城中的几万大军突袭,这才让这群神龙教教众暴露了身份。
  
  康熙并不知道,只是暗自提高了对吴三桂的警惕,立刻道:“李德全!”
  
  “嗻。”
  
  “召集暗卫。朕要彻查禁宫!”
  
  “嗻!”李德全说罢,跪下磕了一个响头,以往那幅和善乐呵呵的样子已经全然没有,面上一片肃穆,立刻对着空中,仰天长啸一声,鸣声直达云霄。一旁的小太监护着康熙,面上止不住的惊讶。
  
  就在这时,乾清宫门的前厅院前的垂花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几十个太监像没头苍蝇一般拥了进来。他们打着火把,举着大刀,有的叫着“反了,反了”,有的喊着“抓反贼呀。”但却横眉立目直扑站在照壁前的康熙皇上。
  
  康熙见此阵势心里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命令道:“众暗卫听朕旨意,杀无赦!”说罢几十道黑影立刻扑将下来,有的团团护在康熙面前,有的直接杀入黑压压的太监人群之中。所过之处,鲜血横流。
  
  康熙从八岁登基继位以来,一直只有李德全是他贴身侍卫,他见过的。其余人他从未见过,此时趁着火光他仔细看着护在他身前的男人,他们一身漆黑,面目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不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只有康熙才知道,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自从他八岁登基以来,一直是他们在身边护卫自己。
  
  若是此时小宝在这里,定会发现其中一个身影尤为熟悉——陆霜。其实那天一早陈近南和陆霜二人兵分两路,日夜兼程。一边陈近南趁机回台湾安抚台湾郑氏,一边陆霜则因为担心小宝会为了救康熙而奋不顾身的杀回京城受到危险,所以提前回了京城护住康熙。只是他来的为时甚晚,加上并不知道神龙教和吴三桂勾搭之事,于是只能被动的混入侍卫,暗中保护康熙。
  
  李德全看见暗卫将康熙护住,便怒骂一声,纵声迎着小太监们,冲了上去,“唰唰”两剑,砍倒了两个跑在前边的人,其余的被这些暗卫的威势吓住了,躲在黑影里,只是呐喊却不敢上前。暗卫却并不管那么多,快速而无声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很快的,乾清宫前厅已经一片血色。
  
  突然,垂花门口又进来了一批人,也是打着灯笼火把,却没有人呐喊。有几个太监见了,立刻就要闯过去。康熙大骇一声,喝道:“后退!是老佛爷在这里。保护老佛爷!”说罢向前冲了过去。
  
  太皇太后站在垂花门前,面色肃穆,一脸沉着地走了过来,虽然置身战场,却处变不惊,步履平稳至极。她的身前的是苏麻拉姑仗剑护在前面。皇后赫舍里氏怀孕已经九个月了,她面色苍白如雪,摇摇欲坠的跟在后面,见了院前的一片血光几乎好像随时都要昏倒似的,几近崩溃。
  
  “这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已经年事已高,但是并未损其分毫威严,老太太站在那里无言的威势比康熙只多不少。
  
  “回主子,和这里差不多,已经处置过了。全宫造反作乱的,只此两处。”说话的竟然是一向沉默不语的陆霜。
  
  太皇太后素来赏识人才,眼光更是老道毒辣,见陆霜器宇轩昂,身上并未沾血带污,不由的惊异地问道:“你居然没有杀人?”
  
  “回老佛爷,奴才没奉圣命、懿旨,不敢杀人。只挑了十几个人腿筋,残废怕是免不了的。”
  
  太皇太后合掌道:“阿弥陀佛!赏你黄金一百两,这边一人五两!”
  
  “谢,太皇太后。”
  
  康熙听祖母如此处置,不禁开怀大笑,不由得对此人另眼相看,只觉得此人越看越眼熟,突然惊觉,那日擒拿鳌拜之时,此人似乎就是帮着训练布库的那个沉默俊美的侍卫,他和小宝的关系还让他猜疑了好一阵。后来,此人在宫中好像无声无息般凭空消失了,那时他又与小宝打得火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于是他也就没有多余追究,没想到此人竟然是自己的暗卫之一,不由得一阵高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命你为御前第一侍卫,从此带刀入宫。”
  
  陆霜转过半个身子,沉默的看着他,接连听见他和太皇太后的打赏,俊脸上一丝喜色也无。只是忽然冷冷一笑,一丝飘渺的声音传入康熙的耳里:“不用谢我,谢小宝好了。”说罢,众人一眨眼,一阵青烟,暗卫的队伍里居然没了此人踪迹。
  
  太皇太后复杂的看向康熙,意味深长道:“此人哀家从未见过,究竟是哪一个宫的侍卫……”
  
  康熙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耳边犹如惊雷一般。面上不由一阵悲喜交加,定了定神看着太皇太后寓意深远的眼神,不由勉强笑道:“此人是儿臣江湖上的一位……咳……高人朋友。”
  
  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并未追究——康熙八岁登基,十三岁亲政,都是她一手带大的,至今根本从未出过皇宫,哪里来的江湖高人朋友?只是看着一地的尸体,蓦然念起了一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一夜的残杀,摧毁了在京城内外,以至皇宫内外,倒处溅满了血迹。康熙命九门提督总司京城军马,清查叛匪余党,要让京城百姓,迅速安定下来。内宫则由李德全带着几个忠贞的老太监,从内务府敬事房,到各宫各殿,对所有的太监严加清查,挨个盘问。由于乾清宫上书房里倒处尸体狼藉,沾满了血迹,康熙带着索额图等人,移到养心殿的书房来处理宫中事务。
  
  他刚刚在龙椅上坐下,就见明珠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万岁!您没事吧。“万岁!您没事吧。臣等护驾来迟!熊赐履、遏必隆,还有米思翰等人也前来救驾!姗姗来迟,忘万岁赎罪!”
  
  “啊?快让他们进来!”康熙有些懵了,昨日夜里紧急传召这几人,是想要商讨吴三桂起兵之事,并不是让他们来救驾。昨夜一整夜都没见他们人来,以为他们不是贪生怕死逃出去了,就是被困在宫门外——宫内火舌一起,李德全就吩咐了暗卫,整个禁宫就关闭了城门,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这三人进来之时,康熙一看,发现他们已完全不能走路,由四个小侍卫架着,脚不沾地抬进了上书房。两个人都是朝服装扮,却透着一丝狼狈,顶戴花翎破败不看,棉袍也裂开了几处大口子,向外翻着棉花,遏必隆更是狼狈的没了一只鞋子,脚后跟冻得像颗胡萝卜一般,米思翰也是一脸焦黑,发辫都烧的松散的垂下了几缕,熊赐履更是夸张,外袍已经去了大半,身上还有刀伤,正渗着血丝。
  
  “你们受苦了……”康熙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瞧着这几位大臣,他们几人都是文臣,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一个明珠,这几人虽说都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泰山北斗,平日里舌战群儒,在文人中都有很高的声誉,可是……如今却……不由的说道:“朕传召你们已久,怎么现在才来?莫不是遇见了反贼?别怕有话慢慢儿说。有什么危险已经过去了,你们已经安全了。”
  
  原来,这四人夜里得了通传,立刻就起轿进了宫,没想到刚一进内宫就发现京城里浓烟四起,爆炸的响声震天,他们四人均知道此次皇帝召见几人用意为何,心下便料定吴三桂叛变起兵,但没想到吴三桂反叛之事居然如此突兀,内宫宫门又是一片紧闭,出入无门。他们四人虽然性格狡猾,但是毕竟已经逼至此地,又发现宫中太监居然反叛,他们一己之力拼着性命,居然也手刃了几个太监,好不容易这才来到了皇帝身边。此刻听到康熙这样温和慈祥的抚慰,几人心情激动,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见了竟然忍不住在皇上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皇上,吴三桂那狗贼欺人太甚,居然使出如此阴毒的招数……”
  
  本来这四人的政见并不统一,遏必隆和明珠二人主和,态度坚决一步不肯退让。索额图、米思翰、熊赐履三人主战,亦是群情激奋。为了吴三桂之事,几个人已经在康熙密会时吵得不可开交,让康熙不由得头疼的要命。如今这几个人突然一下改了托词,转变口风,绝口不提主和,一致对外。康熙瞧得有趣,也不说话,听着几人滔滔不绝的说着整治吴三桂的手段,心情顿时有些好转起来。

中秋番外

  “想要么?”庄裥微笑着道。
  
  “庄裥……”韦小宝难得被着直白的话惊悚到了。
  
  “怎么?不想要?嗯?”庄裥瞥了一眼韦小宝,故作不屑的撇过了头——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动作了。两个人间的距离并没有变,韦小宝清楚地看见他眼底压在情|欲下的阴郁。
  
  “喂……”韦小宝无奈的唤道。他知道他想要他。可是……他总是不习惯,来不及转换心情改变认知……自己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你只要回答,要还是不要。”庄裥冷声道。“我的身体……没有能力强迫你。”
  
  “……好。”毫不意外,看见庄裥闹起了别扭,韦小宝叹了口气道。
  
  “这样,那你还不赶紧上来……”
  
  “是……”韦小宝颇有些气馁的脱下衣服,跨坐在了庄裥的身上。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抱着压倒他的心思,为什么总是被他制的死死地。还要心甘情愿的自给自足的帮他满足?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冲着韦小宝,眼神挑衅:“还是说你那匮乏的技巧不足以支撑你的自信?”
  
  韦小宝叹了口气,对于上辈子偏好柏拉图式爱情的自己来讲,庄裥的经验确实丰富的多。但是一想到他是怎样累计的……韦小宝就有些不痛快。于是道:“怎么?难道你这个不能动的还要手把手的教我?”
  
  “至少,我有感觉。不要废话。含住……它……”庄裥低声道,他垂着眸子并不敢看韦小宝,面上浮现出一种似是欢愉似是羞涩的复杂申请。
  
  “哪里……?”小宝不由得吊着眼睛笑道。
  
  “唔……”庄裥闻言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莫要……装疯卖傻!”
  
  一边被一一教导着,韦小宝一边把庄裥的外衣的衣襟打开。“慢慢的,好好从接吻开始循序渐进。”头顶上方传来庄裥调侃的声音。韦小宝翻了个白眼,报复似的啃咬着激烈的与他交换着彼此的深吻,两人气喘嘘嘘的分开时,小宝更是使劲吸吮了一下他的颈项——那里是他为数不多的敏感点之一。
  
  身下的人重重的一颤。“唔……”
  
  韦小宝得意的一笑,手滑到了他的胸口。他的身体就好像年少时那样,修长的,纤细的,带着一股无力的病态的美感,无力的四肢被摆放成了那样脆弱的姿态。一路抚摸下来的侧腹,能清楚的看出肋骨的形状。冰凉绵软的触感通过手指传来,反而让韦小宝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急切感,他快速的想要更进一步,几乎是撕扯着将庄裥下|身的丝质的亵裤退了下来,脆弱的布料在中途不堪重负的化成了碎片,更加激起了两个人的□。
  
  “不要弄坏……唔……”庄裥低声道,但是这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叙述事实的语句,严重刺激到了韦小宝的感官。拉开亵裤的一瞬间,韦小宝便看见底裤下面那清晰鼓起的抖擞。多次残留在灵魂里的美妙触感,在韦小宝的体内复苏了。
  
  该死的……他应该迎刃有余的……做好这一切。可是事实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他像个急色鬼一般想象道那在自己体内,颤抖到极致的,无以伦比的感觉。韦小宝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逼得如此,看到仅仅只看到庄裥身体的突起,居然会如此兴奋。
  
  韦小宝一把扯掉他的底裤,把露出的抖擞用双手包围住,韦小宝挑着眼睛,朝上望向庄裥的脸。“要我……舔么?”
  
  “……小宝……呃……嗯?”带着鼻音,庄裥疑惑的看向韦小宝。
  
  毕竟这种过于直白的动作,在古代是没有的。韦小宝微微一笑道:“……庄裥的那里……可以舔么……”
  
  庄裥一愣,面色立刻红了起来,原本白皙精致的面颊几乎像染了一层粉红一般瑰丽,媚的让人窒息。“你……”
  
  不等他的回答,韦小宝将他的小东西深深地包裹进了口腔。
  
  “呜……呼……”
  
  韦小宝感觉到口中的小东西没有一丝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在他的吞吐中慢慢的变得硬朗结实了,韦小宝挑衅的看着几近失态的庄裥,更加用力的舔舐着,他感觉到庄裥放在他颈边的手指不断收缩着,颤抖着。
  
  “轻……轻点……啊……牙齿……”
  
  韦小宝和庄裥在一起鱼水之欢,只觉得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冲入头顶,虽然恍恍惚惚的听到庄裥的声音,但是那声音似乎从远方传荡而来,不知为何没有真实的存在感。温柔的用舌头做着平日里手指做的动作。
  
  毫不怜惜的舔舐,甚至不止一次的滑过前面的裂缝,用牙齿轻轻地啃咬,挤压,最后甚至用舌头轻巧的卷起,然后重重的一吸。
  
  “啊……不要那么……那么快……”庄裥腰身大力的抖动了一下,他费力的紧紧攥着他的肩膀,面上已经不复沉静。
  
  韦小宝将他前端的膨胀直直的地在了口腔最深处,用舌紧紧缠绕着那代表庄裥男性特征的地方,并堵住了他的小孔。两只手紧接着朝着茎部下面摩挲过去。
  
  “呼……小宝……不……不要吸……那里!!唔!”
  
  小宝用舌紧紧的顶住了庄裥的下|体,他探出身体,将他吞的更深。庄裥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蜷缩的手指虽然用不上力,却拼命地蹭触着小宝的发辫。“小宝……”不知是想要将他退开,还是想要拉进,得到更多。
  
  韦小宝动作蓦然变得更加粗鲁起来,握着那纤细的脚踝将他们分得更开,更加深入的包裹住那被敞的更开暴露在眼前的分|身。然后坏心眼的紧紧用力一吸。
  
  “啊……小宝!”他似是欢愉似是痛苦的叫着。
  
  一边这么做着,韦小宝另一只闲着的手滑到了他细嫩柔软的腰部,感受着他背脊到腰腹那无力却平缓的线条和光滑的触感。在濡湿的煽动的声音下,庄裥的身体开始颤动起来。韦小宝含着他的脆弱,向上微微挑了一眼,庄裥皱着眉,咬着朱唇,精致的颊边涨红的颤抖不已。他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紧紧的盯着韦小宝。“你…… 哈……嗯……是故意的……”恶狠狠地话语,随着韦小宝的动作,一下变得断断续续,气势全无。
  
  庄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立刻紧紧的闭住了口,再也没说任何话。韦小宝坏心眼的用指尖沿着肌肉画像展开的大腿根|部抚摸了上去,用手包裹住了根部那一对圆滚滚的胀的发硬的小东西。
  
  “小宝……”庄裥的声音嘶哑而又色|情。“唔……不……等等……”他难耐的说着。
  
  韦小宝知道他不能久持,就连一夜振奋的次数也只有那么几次,他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口中的东西抽动着几乎迫不及待了。
  
  “呼啊……嗯……呜……”
  
  韦小宝抱住他的双腿,紧紧的吞吐起来。一瞬间,韦小宝几乎以为他要大幅度的摇动起来。可惜他的身子只是仅仅绷紧了一下,很快就没有力气了。他低声道:“动……动一动……”声音似乎在乞求……
  
  韦小宝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恼恨,用牙齿轻咬前端的肿胀的地方,紧紧吸吮着小孔。加大了头颈的力度。
  
  “啊……啊啊啊!”
  
  由于他的身子不能动弹,他开始□的扭动他的颈子,两只无力的手腕胡乱的在床单上拖曳着磨蹭。
  
  “小宝……啊……呜啊!小宝……等等……放……放开!!”瘦弱的手腕无力推拒着。韦小宝并不为此所动,继续发狂的啃咬着它的前端,几欲使庄裥发狂。
  
  “不行……不……小宝……等等……求你了……”他胡乱的说这话,几乎说出了平日绝对不出口的示弱。深深地低着头看着小宝的一双大眼变得雾霭,大声的吐着繁乱的气息。长发垂落下来,给他艳丽的脸孔平添了一丝狂野。但是小宝并没有放过他。
  
  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庄裥几乎僵直的身体慢慢停了下来。他慢慢气喘吁吁道:“小宝……你好狡猾……啊……”
  
  “我们继续吧。”小宝笑了起来,唇边带着些许白浊,魅惑而又嚣张道。
  
  “什……?”庄裥来不及发出任何喘息以外的声音,就立刻被小宝接下来的动作震慑住了。韦小宝起身,紧紧的搂住了他的颈子,身后重重的坐在了那因为已经发泄过一次略显疲态的分|身上。
  
  “我说过,我会榨干你。”韦小宝面色似是有些忍耐,但是仍不遗余力的亲吻着庄裥起伏不定细瓷般的胸口,用指尖玩弄着他的突起。不论是胸口还是颈边,雨点般的亲吻不断落在庄裥身体的敏感点上。
  
  “……”
  
  室内弥漫着色|情的水渍声,他一团绵软无力的腰身就如痉挛般的僵直着,瘫痪的略有些畸形的纤细双腿,因为快|感居然微微扭动了起来。被压在身下的手臂深深地颤抖着,向小宝清楚的传达着,不论何时何地都强势自傲的人,现在是多么的失控。小宝见状更是不由得一阵失控的加快了速度。
  
  “啊……小宝……啊啊……动……快……再快一点。唔……好……啊啊啊……”仅仅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宝就越发的焦躁起来。一边摆动着腰,一边用衣料的摩擦来抚慰自己,设法把持住自己,一边更加紧追着他的灼热。
  
  “唔啊啊啊!不……那里……小宝……你……啊……唔……啊……”优美的颈部曲线伸展着,像是一直垂死的天鹅一般挣动着。这大概是小宝第一次如此主动的魅惑着。他用身下的小口用力含着庄裥的前端,一面用力收缩着挤压那器物中间的褶皱,一面用手指加紧撸动下方的囊袋的速度。
  
  “呜……哈!啊……啊啊啊……”不多时,庄裥和小宝就同时释放了出来。
  
  眼角隐约浮现出点点泪痕的庄裥,妖艳魅惑的令人不敢直视。他歪斜在床上,用疲倦却魅惑的眼神盯着小宝。
  
  “……再来一次吧……”小宝轻轻笑了起来,谁攻谁受事到如今他已经不那么介意。而且……如此销魂,庄裥的样子又是这么让人意乱情迷。
  
  “不……不行!!”庄裥恶狠狠道。“你明日还要进宫……不许……贪玩……”
  
  “恩?是……不要贪玩……还是你不行了?”
  
  庄裥的眼神一凛。“小宝……你莫要挑衅……”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谁要举报。。你们死定了!!你们懂的哦。。。

第七十二章 逃亡
  
  与遏必隆、明珠、索额图、米思翰、熊赐履五人文弱书生不同,小宝几人有武艺傍身,加上小宝的特异功。他们三人一路算是平静的出了昆明城,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往云贵边界。但是此时,吴三桂已经知道庄裥跟着小宝几人叛变,心中暗怕形式有变,捉拿的力度一日比一日大,并且派人封锁了云贵出省的要道,严加看管,出城的牒文也是统统不发,连商贩们也不能来往,更别想顺混进货物中溜出云贵了。
  
  “如今怎么办?”小宝三人暂住在客栈中,可是今日已经是第三次搜查了,庄裥又一直因为赶路病倒了,已经禁不起折腾。小宝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沐涧笙先一步上前将小宝揽在怀中,低声道:“莫要着急,你莫不是忘了还有我?”
  
  小宝狐疑的看向沐涧笙,他的印象里沐涧笙一向骄傲沉默,并不多言,这次跟着他们出逃,也并没有提出像吴三桂报仇之事,小宝本就有些奇怪,但是因着他心里多多少少对沐涧笙还有些小思量,也探过底知道他绝对不会害自己,于是也就由着他去了。如今看着他揽着自己,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笑道:“怎么?你有什么办法?”
  
  沐涧笙微微一笑道:“我自小在这云贵长大,跟着师傅他们虽然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是地界却是熟悉直至。此处有一个人,我想可以帮上咱们的忙。”
  
  “哦?谁?”
  
  “鸿记绸庄的付老板。”
  
  “嗯?”小宝有些迟疑,毕竟庄裥的生意做了那么大,各行各业都有他的手下,他们却至今一个未找,就是怕人家顺藤摸瓜能找到这里来,暴露了身份。如今听见沐涧笙张口就要找绸庄的老板,小宝心思顿时转了几转,笑道:“还是不要麻烦的好。”
  
  沐涧笙见马屁差点拍到了马腿上,心里暗自懊恼,连忙道:“他们家世代是绸庄生意,和庄裥他手下的生意并不是一家,人肯定信的过。”
  
  “那……”小宝心里有些动摇,这客栈是不能一直住着,若是能够在城中找到一处隐秘的房产长久住下,对庄裥休养也是有好处的。
  
  一旁正有些昏沉的庄裥忽然道:“做什么生意的?”
  
  “绸缎,付春义,付老板。”
  
  庄裥费力的扬了扬手低声道:“此人是不是,宽鼻阔脸,一双小眼,印堂发黑,长得活像个鼹鼠?”
  
  小宝在一旁听着,扑哧一下几乎没有忍住,抬眼看向沐涧笙,只见沐涧笙的面色蓦然阴沉下来,于是微笑着上前抚了抚他的手道:“瞧你说的,都不像个人了。”
  
  “此人善于经商,处事圆滑,不可小窥。”庄裥低声道。
  
  “怎的?你与他打过交道?”
  
  “嗯。本意招揽,可惜……”
  
  “哦?”小宝顿时来了精神,既然庄裥都这么高的评价,此人应该没有问题,立刻对沐涧笙到:“涧笙,那此事拜托你了?”
  
  沐涧笙见二人同意,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时,门口的小二将小宝要的白粥和炖排骨端了上来,这小二手脚虽然麻利,但是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总是不由得瞟像被里的庄裥。庄裥躺在被里,旁人虽然看不出他的残疾,但是他的面色虽然极为不好,却挡不住自身面容的艳丽,也不怪旁人偷窥。小宝见小二如此,不由的皱了皱眉,连忙将他遣了下去。
  
  三人的姿色也是个问题,撇开小宝自己毫无自觉不说,光是庄裥和沐涧笙两人出色的外表,小宝就已经有些在意了,毕竟在这个边陲小镇,如此出色的外貌,每日招摇的到处走动足以引起任何一个机警的人的注意,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泄露行踪。这也是小宝这么着急离开的缘由之一。
  
  用削葱根似的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炖的极烂的排骨去了骨,并拿莹白的瓷勺一点点碾碎,拌进粥中,盛起一勺慢慢的靠近唇边吹了吹,然后喂进了庄裥的口里。“听说那粮价还在涨……就光昨日到今日,就翻了三成。”庄裥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动作一双眼慢慢眯了起来,他还有些眩晕,但是他已经分不清是小宝那双手的缘故还是发烧的缘故了。有这么一刻,他突然喜欢上自己残破的身体。
  
  “怎么?还在涨?”庄裥撑着身子,勉强喝了几小口肉粥,便再也吃不下什么了。闻言他的眼神有些阴沉。“哼,我明明下过命令,私自开仓放粮,那些商人……居然敢阳奉阴违。”
  
  “不,我看过账簿,这些商铺的大掌柜为人都算可靠,就算有一两个奸邪之人,也不可能这么多个省城一起抬价。”小宝见他吃不下去,盛粥的手顿了顿,就着那勺子就将剩下的半碗喝了进去。
  
  庄裥见他的粉舌时不时的舔舐着他吃过的勺子,面上蓦然有些红晕。“恩?你的意思是……”
  
  “此事事关重大,我并不想妄自评论……”
  
  “哼……但说无妨。”
  
  “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
  
  “哼……又回到神龙使们的身上了么……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小宝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的抚了抚他的额头试了试他的温度。“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查出来是谁的。”逃亡这段时间,庄裥的身子就一直闹脾气,大病没有,小病却一直不断,断断续续的低烧加上他本身底子就薄。在这大冬天的还要北上,他整个人已经十分消瘦,虽然精神算得上极好的,但是小宝还是执意希望他能够得到足够的修养。他可不想几个人北上,他一个人受苦。
  
  庄裥闻言眼神一下子柔软起来, “奸细找不到我,也就找不到调动着九省粮仓的令牌,他很快就会暴露了。”
  
  “的确。”小宝试了试他的温度,发现还有些烫手,“你先休息一下。”
  
  “……可……”庄裥低低的看了一眼自己在被单下更加单薄无力的身体,低声道:“我们还是快些想办法转移才好。”如今他虽不想承认,可是强撑着几日下来,连毫无知觉的身体都透着一股疲惫,唯一能动的手腕也有些抬不起来了。
  
  小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摸了摸他的头吻了他的鬓角一下,低声道:“不论怎样,你的身子是一等一的大事,若不养好了,我是不会北上的。”
  
  “可是你不是担心那皇帝……”
  
  小宝的眼神一僵,半晌慢慢笑道:“我又不是满人,他的大军包围国土阵前厮杀本就不关我的事,而且吴三桂起兵也是早晚的事,我知道他能料到。我并不想帮衬谁,这件事我只是不想你插手,徒增危险。”
  
  庄裥的面色为之一缓,也顾不上是不是平日的托词,虚弱的笑了笑道:“若真是如此,就好。”
  
  这天晚上,沐涧笙回到驿馆,小宝喝了几杯酒,便心神不宁的躺在床上,手里抚弄着颈子上那时刻不离的小玉马。这玉马是康熙见面时给他的,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可是没想到如今却落到人分两地的局面,他们又四处漂泊,再从此次战乱的形式,兵力等地分析,思前想后,翻来覆去的变着想法。
  
  忽然,窗外传出些奇怪的声响,似是沙沙作响之声。沐涧笙一个激灵,翻身坐在床头,暗中看向了小宝:“有人!”
  
  小宝忙问道:“谁?”并且一手将庄裥护在怀中。
  
  庄裥也在黑暗中睁了眼睛,凝神听了一下道:“不好,怕是官兵来了!怕是你今日找的付老板是奸细,早就投诚了吴三桂罢!跟着你找到了咱们的住所!”
  
  闻言沐涧笙惊疑不定的看着小宝道:“怎么会?!他们一家老小具是吴三桂所杀……怎么……”
  
  话未竟,已有一个黑影破门而入!韦小宝和沐涧笙二人本来严阵以待,却不想小宝颈后一阵刺痛,一下子失了行动能力,他几乎能感觉到庄裥从他手中跌落下去的感觉,眼前也跟着暗了下去。
  
  糟糕,吴三桂府上居然养了这种高手……
  
  这边李德全带回了吴三桂举兵叛变,扣押了建宁公主,吴应熊还将亲信侍从等人一律处死,韦小宝至今下落不明的消息,康熙听得龙颜大怒,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他立刻命人将索额图传进殿内,几乎失了平静问道:“索额图,朕要趁今日除掉宫中叛逆,祝捷阅兵于午门,之后立刻开拔云贵,你看合适吗?”他的小宝…… 一想起那夜血腥之事,那个叫陆霜的男人……而且吴三桂那里身边多能人异士有那么多……小宝的本事在高,四拳难敌众手的……他的心立刻和长了草一般疯狂的胡思乱想。
  
  索额图听到康熙的语气森冷,不由立时一惊,连忙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高位上的少年,只见少年俊美的脸上已经蒙上一层黑沉的杀气,于是立刻躬身答道: “圣上英明,圣上此举甚是得当,平定了宫中内乱之后,应该在京城里祝捷。皇上亲临午门阅兵,定可盛陈军威,激励百姓,也借此表示一下朝廷与三藩誓不两立的决心。”
  
  “好。你去传旨,今日午时,朕要在午门阅兵,命令京城禁军、兵部、巡防衙门和善扑营速去准备。”
  
  “嗻!皇上,臣以为,日前之事若要成事,必定有朝中官员结交逆党,方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朝中官员均已构成谋叛大罪,应将他们一体正法,以申纲纪。” 索额图赶紧道。“日前,圣上叫臣去查纵火原因,回圣上,臣在两个叛官家里,抄来了不少文书,其中有一些是官员们与逆党私通的信件。臣和李德全因未奉特旨,不敢擅自拆看,加了封,一并交到大理寺去了。”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索额图对立党派的官员。
  
  正如小宝所料,京城火势一起,康熙立刻意识到此为里应外合之计,并未慌乱,应变之机警堪称典范,虽然让北京城内燃起了四处火焰,但也迅速扑灭,宫中叛乱也一并解决了,黄龙使殷锦在京城带队三万神龙教教众也死的死伤的伤,也被捉拿了一些,元气大损,殷锦也趁机逃回了神龙岛,并未像吴三桂预料的那样,将京城一举拿下。
  
  熊赐履是索额图一派,听着索相此番言论,立刻接口附和道:“对对对,皇上,索大人之言,正与奴才想的一致,对叛逆之人,不究不足以明法纪,不杀不足以振军威,请皇上明断。臣以为,今日午时,万岁把阅兵和杀叛这两件事合起来办,更有镇慑四海之威力,扬我大庆至国威……”
  
  “哦?”康熙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熊赐履本兴奋地张了张口,却没想见到一旁索相跟他暗地里摇头弄眼,于是立刻闭了嘴赶紧站在一旁。
  
  “哼……你们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眼下形势变了,办法也要变……小宝还凶多吉少生死未卜……这样吧,索额图,你去传旨把叛贼押赴午门。另外,把那些抄检来的文书,都抬到午门前,听后朕亲自发落。”康熙自然有康熙自己的思量,索额图此举为了什么,他也明白,但是他举荐的反贼大多也师出有名,都是有名的吴三桂的旧部。传闻吴三桂对旧部是十分重感情的,这让康熙就有些迟疑了,他想着若是在京城做的狠绝,传到了吴三桂的耳朵里,小宝的下场怕是更加紧迫,还不如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免得逼急了吴三桂,将他的宝贝福将给杀了。
  
  “嗻!”
  
  “熊赐履,宫里这件案子,要迅速清理出来,能不牵连的,尽量不要牵进去。另外,你替朕拟一道旨意,福建、广东二藩暂时不撤,命他们率部攻打吴三桂。要写得委婉透彻,又不能示弱。”
  
  “臣明白主子的意思,是以攻心为上。”
  
  康熙揉了揉额角,忽然想起小宝那双柔软的手,清清凉凉的,力道正好,总是在他批阅完奏折的时候,不声不响的站在他的身后,一身他最爱的淡淡兰花香气,闻着就心旷神怡,解乏宽心……该死的,他越来与想念那个狡猾的小东西了。康熙想着,眼神不由得沉了沉。“对,招降为主,你就在这里写吧。”
  
  午时将到,康熙正要更衣起驾,却见张康年跑了进来。他来不及行礼,便大声说:“万岁爷,老佛爷叫奴才过来传话,万岁爷要是能抽出龙体,就请移驾到后院去瞧瞧!”张康年是御前侍卫,又是没有去势的,照着祖宗规制,本不能自由进入后宫。但是自从那日反叛之后,康熙便对宦官们便有了防备,当即下令一整队骁骑营驻守在了慈宁宫和慈仁宫周围,以备不测,也就顺利成章的,让张康年这位带刀侍卫便承担起了后宫的保卫工作,如今礼仪不顾的闯了进来,让在座议事的列为臣工面色一惊。
  
  “嗯,什么事?”康熙懒懒的挑眉,这个张康年他本就不待见,但是小宝既然已经出城,加上他缺人手,这个人就有得到了康熙的重用。
  
  “娘娘……娘娘她难产了!……”

第七十三章 太子  

  “什么?!”康熙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上,忽然觉得身上又乏又软。
  
  熊赐履和索额图也惊呆了。他们心里都明白,连着几日的不太平,又是地震又是宫变,娇弱的皇后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再加上劳累又调养不周,以致动了胎气,才会如此。
  
  索额图简直不知所措了,那个可是他的亲侄女,阿玛的亲孙女,平日两人在族中也算是亲厚,如今一听如此吓得几乎腿软了。熊赐履一看两人不争气的样子,也没时间嘲笑,自己心里也是一惊,正不知是要上前宽慰,还是扶住了索额图,却见康熙跺着脚道:“张康年,你只管在这里跪着做什么用?还不快去传太医?!”
  
  “嗻!”张康年一个大男人,至今尚未婚否,如今碰到此事早已慌了手脚,若不是康熙提醒只怕要如木头般在这里跪着入定了。
  
  “索额图,朕正好也不用宣你了,你准备准备,可以了就进去探视!”说着站起身来,就要随张康年回后宫。
  
  索额图立刻磕了磕头,连应声几乎都忘了,腿软脚软的爬起来,狼狈的冲了出去。赫舍里是谁的闺女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赫舍里是他们一族,与帝王家最亲厚的羁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对自己是弊大于利。
  
  康熙看着也要抬脚跟着走出去,就在这时,李德全却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康熙的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声道:“启禀万岁爷,午时将到,众军将士们正齐集午门之下,请皇上启驾……”
  
  康熙听罢,一下子愣在那里。他腿一软又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熊赐履看着他的表情,不敢揣摩圣意,只得默不作声在一旁守着。谁都知道,康熙皇帝其实并不爱这位皇后,大地震之时,康熙还亲自找来了佛教大家给算了算天命,结果虽然没人知道,但是这位年轻的帝王态度却摆明了——他疏远了她。
  
  康熙呆呆怔怔坐了好大一会儿,强压住心头纷乱,扶着额看向焦急的李德全和熊赐履二人,不由得自嘲一笑,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就好似上天给他出的难题。城门外六军不发,是救小宝于危难的众将士,后宫内血光之灾,是将要出生的继承人的宣告。当如何抉择,只看自己。半晌,康熙不由自语的喃喃道:“小宝啊小宝,难道这就是你的报复么?报复朕当日弃你而去,报复朕……当日选了她?如此……”
  
  熊赐履心中一惊,他是外臣,并不应该打听这位帝王宫闱之事,但是他亦是索额图手下的一份子,这宫中之事虽然尽力避开,但是还是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事情,比如韦爵爷被“流放”云南,比如康熙大婚……更何况康熙对小宝的好,一直全心全意,当初更可是一点也不曾隐晦。
  
  所以今日他听见自家帝王提起这“小宝”二字的时候,便隐约的猜到了皇帝现在正在念着的究竟是哪一位。但虽然他一直在朝中当值,却从未与这位传说中样貌堂堂,风度翩翩,睿智机敏的大人打过照面。所以此时听见康熙口中的自语,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好奇,究竟是什么样钟灵毓秀的人物,能让这位近似万能般的冷酷帝王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人走之后到了云南,还能得到与皇帝结亲的索大人也不遗余力的称赞?
  
  康熙又默不作声的坐了半晌,仿佛在思虑什么。自己的第一个继承人危在旦夕,而自己心爱的人也随时有可能惨遭毒手,这种两难的境地让康熙心中又悲又痛,几乎无法自持。
  
  最后他忽然大声吩咐道:“如此,朕这次不会再选错了。传朕旨意:康亲王杰书、简亲王喇布、安亲王岳东,带领在京各王,贝勒、伯爵以上亲贵宗室,并六部九卿,侍郎以上职官在午门旁候旨。启驾五凤楼!”康熙底气很足,这一声穿出宫阙很远很远,远到熊赐履甚至以为云南都能听得见……
  
  “嗻!”李德全在一旁看得真切,知道这位帝王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立刻中气十足的答道,转身匆匆离去。
  
  从皇后现居的储秀宫再次赶来的张康年,面色惊惶,似是有事要回禀,但是一进了大殿,发现康熙面前臣子们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正在朝拜,高呼万岁,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上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此时万不能坏了大事。于是他惴惴的站在角落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康熙一早就瞧见他从后门冲了进来,瞧他面色如土,汗出如浆的样子,便知皇后情势危险,但是康熙面色一沉,心里颤了颤,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平稳的踏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这条路是他一早就选好的,他宁愿站在午门之上振臂高呼,默默祈祷他们母子平安,也不能再这里,守着赫舍里,默默的听到小宝被处决的消息。他的皇后可以等,他的继承人可以等,但他的爱人……不可以等。
  
  到了午门,午门上九十五面龙旗同时升起,康熙镇静自若地登上了城门。一身明黄,欲比天高,万人之上,受人敬仰。他面无表情的迎风一挥道:“将士们听令!今日逆贼吴三桂起兵造反,朕有皇天庇佑,福泽万里,定不会让吴三桂得逞!今日,你们是朕的福将,亦是朕的得胜之师。朕决定御驾亲征,讨伐逆贼!”
  
  下面几万名精选的铁甲御林军,集结而来,雄赳气昂,哪里知道皇帝此刻的心境,一见康熙气宇轩昂在门楼上探出身来,振臂高呼,加之这么霸气十足的一番宣言,立刻排山倒海般的跪倒,口中高喊着:“万岁,万万岁!”然后接着是战鼓阵阵,号角齐鸣,大风卷起滚滚黄尘,龙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布阵!”随着康熙的一声令下。步骑兵按着方位,随着一旁将军手中的军旗,有条不紊的前进,后退,演变阵法,左冲右突,丝毫不乱。
  
  看着这整齐统一,威武雄壮的队伍,康熙胸中的忧郁愁闷一下子一扫而空。冬日的阳光竟然有些暖意了,温柔的拂上他俊美年轻的脸庞,他的脸色因为城下气势磅礴的汇演,涤荡的绯然桃红,颇有几分谪仙般的清冽醉人。浑身上下蓦然迸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他突然转过身,对身后说道说:“众列为臣工,古时候,秦始皇以长城力盾,如今,朕以天下臣民为盾。砖石长城今已破败,千万百姓却依然如故。朕才是这天下之主,岂是他吴三桂可任意指染的?!”
  
  当朝元老们忽然一凛,恍惚间到了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一统中原时的气魄,均情不自禁的俯首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珠!”
  
  “嗻!”明珠答应一声,匍匐而来。
  
  “你过去问问贼子,今日行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明珠恭敬地磕了个响头,半分不敢含糊,撩起袍服走下门楼,命令暂停演阵。见贼首被绑在校场东北角一个木桩子上,便提起衣袍,上前朗声问道:“今日行刑你有何话讲?”
  
  被捉拿的是吴三桂手下一员得力大将,平学斌。自从吴三桂任山海关总兵一职就已经跟着吴三桂了,投靠清廷之事,他亦跟着吴三桂上阵杀敌毫不手软。如今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个阵势,自己是必死无疑,哀求哭告是没有一点用的,便垂下头来说:“为了王爷死,我一无所憾。不过请明大人转告皇上,在朝文武百官,也不见得全是效忠大清的,让他谨慎小心为好。”
  
  明珠回到五凤楼上,将平学斌的话转奏了,康熙不屑地一笑:“哼!说得好听,这话怕不是离间我们君臣的?去,把那些文书信件,抬到平学斌面前,全部烧掉!”
  
  一大堆箱笼被点着了,这里面装的,全是朝廷官员与两个逆贼的来往信件。有暗递消息的,有拍马溜须的,有卖身投靠的,现在,全都付之一炬,也就是说,康熙对平学斌之外的人,概不追究了。他此举既是对百官的一个作态,让他们团结一心,又是暗地里将小宝的处境放松了一些,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午门百官队伍中,有人感激涕零而又不敢吱声,有人心悦诚服而暗自称赞。几万双不同感情的目光,仰视着城楼上的康熙皇帝。却见他反手一挥,说了声:“传旨,斩了平学斌这个逆臣! ”
  
  午门的阅兵仪式在斩首之后,便开始真正上演。上演完毕,百万大军都已经在城门外杀气腾腾的集中,粮草储备也已经到位。康熙一声令下,这些将士立刻就出发前线。康熙知道这些将士是他的希望,他相信,他的江山,他的爱人都将随着这些将士们的回归,回到这午门城外,那时,吴三桂的人头将是最好的“献俘礼”。
  
  随着大军的出发,擂鼓声作响,康熙在马蹄声中匆匆的急步走下城楼,随手揽过一匹马,便翻身骑上,向储秀宫飞奔而去。明珠等几位大臣,也听说了储秀宫的那位怕是要不好了,不敢耽搁阻拦皇上,也急忙想要跟在后边追着,只是待几人回过神来,康熙已经绝尘而去,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平日里端庄肃静的储秀宫,如今里面挤满了人,奴才们在门外面交织穿梭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倒了出来,一块又一块的巾子被浸红了扔了出来,透着不祥得的分。宫中除了孝庄太皇太后之外,还有就是庄裥找人扮的“太后”,余下并没有什么后宫妃子了,反倒是赫舍里的娘家拉拉杂杂的来了一群,为首的就是面色苍白的索额图。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康熙除了赫舍里之外,根本没有再娶第二个,连选秀的宫女也没有一个。
  
  康熙策马奔至储秀宫门前,下了马来不及通传便一头闯了进去,就听孝庄太皇太后见了康熙,立刻松了一口气,苏麻拉姑在一旁不由得缓了缓脸色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皇上,您总算是赶来了。”
  
  “孩子呢?”康熙一路飞奔而至,面上惶急,大冬天的额上已经急出了一层薄汗。他进了屋就道。
  
  孝庄太皇太后瞧了他一眼,慢慢的看了看一旁赫舍里的族人,不疾不徐的道:“阿弥陀佛,皇上,皇子已经生下来了,挺富态的,可是大人却不好。快进去看看吧。”
  
  康熙瞧了一眼奶妈子抱来的孩子,见孩子的确是个皇子,且在黄澄澄的襁褓中睡得极为安稳粉扑扑的格外惹人怜爱,于是心中一块大石立刻落定,答应了一声,便挑帘走进了里间内室。
  
  皇后赫舍里这时已经没了意识,昏厥过去了。她一头云发,乌黑的散落在白色的枕席上,衬得本来十分秀丽端庄的小脸,面色如同死人一般十分苍白,连嘴唇也全无血色,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黏着些许的碎发,更显得狼狈虚弱。较小的身子静静地躺在大炕上,越发的显得虚无羸弱了。
  
  几个太医默不吭声的跪在一旁,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一个在切脉,另两个忙着扎针。
  
  皇后是辅政王索尼的孙女,索额图的亲侄女。当年,康熙和小宝的感情越发的深厚,小宝跟着索额图交好,有时出入之时也曾见过这个姑娘一两次。小宝是个剔透的人物,他早就猜到老祖宗的心意,明里暗里那么提过一两次,这个女孩,康熙一直没有在意。
  
  毕竟,满人的规矩,不像汉人那么严,再说,当时小宝是个去了势的,加上他爱小宝爱的如火如荼根本不曾在意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女子。再后来,她被老祖宗选进宫来,亲手封了她做自己的皇后,虽不亲厚,但是,如今看着皇后奄奄一息的样子,康熙不由得也有些难受了。他俯□子,带着颤着声低声道:“皇后,你醒醒,朕来瞧你了……”
  
  赫舍里氏突然睁开双眼,还是康熙那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的那样,那么的明亮,那么的纯真,那么的动人……虽不及小宝,却也让人印象深刻。
  
  她吃力的茫然的扫过众人,过了好大一会儿,似乎这才发现康熙的身影。她毫无血色的薄唇无力的嚅动了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说。康熙忙侧过脸去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只见两行清泪从她的两颊无声地流下。
  
  “你到底怎么样?”
  
  这个年轻秀丽的女子抖着唇,却没有力气回答。她痴痴地看着他,就好像那日第一次进宫来那不经意的一撇,就好像那日掀起盖头来那娇羞的一抬眼,就好像这是今生今日她痴情痴心的最后一眼。
  
  康熙一时五内俱焚,悲痛万分,他不由得低声道:“皇后……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皇后翕动动嘴唇,却是太过虚弱了,已经喘不过来气,更何况说话。一旁跪着的太医医首见了,连忙磕了几个响头道:“皇后如今,怕已经气若游丝,上不来气,说不出话来了……”
  
  孝庄太皇太后在外边听着动静,急忙掀开门帘,推门而入,见此情景,不觉心头一颤,握着皇后的手道:“好孩子,你放心,闭了眼安息吧……”
  
  康熙见赫舍里氏,仍然不肯瞑目,料她必有心事,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出来,对索额图道:“怕是不……不行了,只是咽不下气。这……这实在受罪,你们进来拜辞一下。明珠,康亲王,你们既赶来了,也进来吧!”
  
  皇后的眼珠已不能转动,只死死盯着康熙的身影,闭着气不肯合眼。索额图轻声儿叫她小名:“秀儿,家里都好,皇上又亲赐了宅子,你几个堂兄弟都出息了。娘娘,你……就放心去吧。”
  
  “娘娘,奴才是明珠!”明珠哭着说道,“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贤德淑茂,万岁极为爱重娘娘,必当重加娘娘身后之荣……”
  
  康亲王也叩头泣道:“娘娘,您这样受罪不安,万岁爷心里能不难过?您就去吧,一切有万岁作主!”
  
  见赫舍里氏仍瞠目不语,康熙又疼又急又伤心,心思急转,他知道赫舍里必然是有事放心不下,忽然抢步上来道:“皇后,是不是皇子的事你放心不下?”这句话说的又轻又小,到最后几乎不可闻。因为大清的规制并不像汉人那般迂腐,立长立嫡是十拿九稳的,通常都是立贤为尊,更不可能年纪这么小就立太子,不合祖宗规制。但是没想到,他的声音刚落,皇后己经失去光泽的眼睛,忽然又亮了一下,瞪得更大了。
  
  康熙见了,迅速地看了一眼孝庄太皇太后,见老祖宗捻着佛珠并不瞧他,却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大声吩咐:“宣熊赐履进殿。”
  
  熊赐殿早在一旁侍后着呢,听到声音,连忙在门外答应一声:“奴才在!”
  
  “此子乃皇后赫舍里氏所生,朕取名胤礽。依满洲祖宗家法,本不立皇太子。当此非常之时,为固国本,安定民心,朕决意建储,立皇长子胤礽为皇太子!熊赐履人品端方,学术纯正,曾为先帝倚重,朕亦十分信赖。着熊赐履进太子太保,即为太子师傅,朝夕加以辅导,务期不负朕之厚望和皇后拳拳之情……”
  
  康熙言犹未毕,赫舍里氏身子微微一动,吐出一口气来,双眸低垂,溘然长逝。
  
  康熙轻轻地看着皇后遗容,又瞥了一眼面色隐隐有些不安的孝庄太皇太后,又道:“皇天后土鉴之,朕决不反悔!你们都……跪安吧!”
  
  孝庄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她怕是再也拧不过这孙儿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起了身仔细看了看有乳母抱着的皇长子,摸了摸那柔嫩的小脸蛋,一旁的苏麻拉姑慢慢的牵过她的手道:“老祖宗,咱回吧。”
  
  “……好。”
  
  临到门口,冬日的夕阳将老祖宗微微佝偻的背影拉得老长,那锐利的目光如今已经变得有些茫然浑浊,但是却不是闪烁着睿智。老祖宗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阴影中明黄的父子俩,低声道:“你……好自为之。”
  
  “是,儿臣谨遵老祖宗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参照康熙王朝电视剧的部分。。。
PS康熙站在城墙头说的那些话,我真的。。觉得陈道明同志实在是太棒了。。我森森的爱着他。。嗷。。。于是无耻的。。参照了= =

第七十四章 对垒
  
  一场熊熊燃烧的战火,自五华山点燃,东至江浙,西连川黔直到陕甘宁的黄土高原。烽火波及之地,烟尘滚滚,血流成渠,田园荒废,百业凋零,而战争的胶着点,在湖南的衡州和岳州一带。
  
  小宝再次醒来的时候,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糟糕。居然雕栏玉柱,软玉温香在怀,他猛然睁开眼睛,只看见吴应熊熟睡的俊颜藏在烛光中,安静而又美好。一时间韦小宝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你醒了?”吴应熊听见了动静,慢慢坐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小宝的错觉,他的面色有些苍白。
  
  “恩。”小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观察了一下四周,他确定,这里是云南平西王府的府邸,吴应熊的卧房,两人的气氛安静而又祥和,他瞬间有一种错觉,他们似乎不是敌人,外面似乎也并不战火纷飞。“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现在是阶下囚,与其关在大牢里还不如被我时时刻刻绑在身边。”
  
  “那现在我是你的犯人?”
  
  “当然。”
  
  “跟在我身边的那两个人呢?”
  
  闻言吴应熊的动作顿了一顿,似笑非笑道:“你真的以为我追捕了你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他们两人是谁么?庄裥自不用说,毕竟我们是同盟伙伴,鼎鼎大名的沐涧笙沐小公爷……在云南可谓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闻言小宝立刻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捕的,于是并不拐弯抹角,立即道:“他们二人人呢?”
  
  “跑了。”
  
  “跑了?”韦小宝挑眉,并不信他的话。
  
  “哪个?”其实不用猜,庄裥逃跑的几率基本上为零,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沐涧笙。但是一切要建立在吴应熊没有说谎的基础上。
  
  “当然,庄教主并没有,但是沐小公爷的功夫的确不错。”
  
  韦小宝仔细看着吴应熊的面色,只见他纹丝不动,甚至神色有一丝莫名的惬意,便知道从他的嘴里探不出什么,于是立刻改口道:“那我要见庄裥。”
  
  “哼,你这么喜欢庄教主?那为什么还要怂恿他帮着康熙?”
  
  小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挑眉道:“你在吃醋么?”
  
  烛火明明灭灭,吴应熊俊美的脸上挑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嗯?当然了。你可是我早就定下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呢?”
  
  “是么?”韦小宝挑眉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在擅自定下别人之前,也要看看别人愿不愿意被你定下。”
  
  他不由的嗤笑一声,忽然欺身而来,一手攫着小宝这些天变的消瘦的下巴,狠狠地的吻了上去。小宝的衣襟半敞着,因
为挣扎露出了莹白圆润的肩膀,他这些天的逃亡消瘦了些,藏青色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略显得宽大了写,身段雅姿却生出了一丝令人惊心动魄的病弱风情。“你终归是我的。”
  
  吴应熊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一向邪魅的眼里透出冷酷的光。“你如今,还有别的选择么?庄裥还在我的手上,你的皇帝陛下也御驾亲征,来到了前线。你我都知道,只要我愿意,两军对垒之中,我取他的首级易如反掌!”
  
  此时小宝的面上再无一丝沉静,他的嘴唇殷红的抖着,面目不由扭曲起来。因为他知道,他即使在皇宫大内也如入无人之境,更不要说在防守并不严密的军营之中。只是他心中愤恨难平,一时间竟觉得此时的吴应熊如厉鬼般凶神恶煞,奋力挣扎之下,一掌扫过吴应熊的颜面。“嗤啦”一声,柔软的棉帛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挣扎化成了碎片。
  
  紧接着“啪!”一声脆响,吴应熊毫无防备之下一下被扇的偏过头去。两声脆响相伴而出,一时间室内忽然变得静谧而冰冷。
  
  小宝趁机掰开抓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喘着粗气道:“你该死的!放手!”
  
  吴应熊半是诡谲半是阴柔的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小宝推倒在了床边。伸手按住小宝的胸口,居高临下的就着烛火细细的看着韦小宝,如同第一次看见他一般,那眼神如数九的寒风,一寸寸的割在小宝的皮肤上;那眼神又如最炙热的火焰,一寸寸的灼烧着小宝的神经。这一眼几乎看到小宝的骨子里,直接触摸到他的灵魂,让小宝忍不住战栗起来。
  
  “现在除了我,谁还能救你?”他恶狠狠道,陪着那艳丽的容颜,让人无法直视,小宝不由的错开眼。“只有我能救你……你看着我,而我,一直在等你,不停地等着,等着……可你!宁愿被我父亲捉进大牢里,却也不愿意让我救你!”
  
  闻言小宝不由得看向吴应熊。他抬起下巴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啊……为什么?”
  
  小宝露出一小段优美的颈子,像一只垂死的天鹅,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上因为吴应熊的话染起了一大片红晕。“……”
  
  “什么?”吴应熊不由得伏□子,侧耳仔细听着。
  
  小宝一下子抬起头一口咬住了他白皙的耳垂,吴应熊只觉得耳朵一疼,他想要抽身坐起,却在下一秒钟被小宝推倒,两人换了一个位置,小宝跨坐在他的身上,唇边还有一丝咬出的鲜血,妖艳而又嚣张,他一脸冰冷道:“因为我不需要你救我!”不可一世的语气神态该死的让人眩目。
  
  其实凭吴应熊的武功,他将小宝反制住完全轻而易举,但是不知为何他被小宝压在身下的那一刻,他只能愣愣的看着身体上方那令人炫目的少年容颜。
  
  “你的父亲是吴三桂,你却要救玄烨的枕边人,不要滑天下之大稽了!”小宝死死地压住他的腰身。眼尖的看着吴应熊背后雪白的被褥上慢慢染出些许殷红。韦小宝不由得皱眉道“你……受伤了?”钳制的力量松了松。
  
  “……如果我说,这是将你绑在我的卧房,顶撞父王的代价你信不信?”吴应熊一个翻身跃起,将早已蹂躏的不成样的衣服脱下,露出背上一道道张牙舞爪纵横交错鲜血淋漓的伤痕,一瞬间屋里弥漫出一阵略带苦涩的草药气息。
  
  “……哼,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轻薄我的人,并不可信。”小宝这才明白为何他如此轻易的就能将吴应熊制住,于是他松开了手,坐在一旁。
  
  “我可以负尽天下人,唯独你,我不愿负。”吴应熊挑了挑眉,看了看手中已经半染血色的白衫,随手团了扔在了地上,从容的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又挑了一件暗色的衫子准备穿上。语气随意的就似那日在后花园里轻挑的轻薄一般。
  
  “即使反抗你父亲?”小宝嗤笑了一声,知道他并没有害自己也就放松了心情,却并不信他。也许吴应熊这顿打的确是他父亲所为,但也许并不是因为自己。这个人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曲曲折折的让人看不清亦看不透。
  
  小宝站起身来一手扶住吴应熊的手,摇了摇头。“伤口已经裂开了,不要穿衣。”
  
  “哦?莫非你更喜欢我不穿衣的样子?”吴应熊回过头来,眼中芳华大盛,一时间风情万种,迫人心魂。说着,人已经凑过来想要衔着小宝的唇。
  
  小宝不由得一把将他推至衣柜边,他重重的摔到衣柜的门上,门闩被挤压的吱嘎作响,吴应熊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双目紧闭,压抑的喘息着,眼角似乎有晶莹闪过。“唔……这下你……满意了?呃……”
  
  “庄裥在哪里?”
  
  他微微睁开眼,一瞬间冷光大盛,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有我在,不许提其他的男人。”说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欺上前来,死死地堵住了韦小宝的唇,极尽缠绵。
  
  “唔……”小宝不由瞠目,一手死死扣住他的腰身,阻止他修长有力的双腿分开自己的膝盖直插进来,另一只手捉住吴应熊的发辫。
  
  “……够了!”半晌,小宝将两人分开,唇边牵出一缕**的银线,他被吻得嫣红的唇水润微肿,他低低的喘息着咆哮道。
  
  “小宝,我是你这边的……”
  
  “我不信!自古英雄,自当逐鹿。庄裥是,你亦是。我不信,你肯放下这些,放下你父亲的宏图霸业。”
  
  “那你凭什么相信庄裥?”

“什么?”
  
  “你以为庄裥真的放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吴应熊没有骗你。想想你怎么被发现的。想想天下百姓为何饥寒交迫,想想如果真的没有他的帮忙,你那位皇帝为什么会被逼的御驾亲征,好好想想……”
  
  “什么?!”小宝的心思随着吴应熊的话一点点的冷了下去。“够了!这不可能!庄裥不会骗我。”
  
  “既然你能相信他,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我。”吴应熊目光灼灼。
  
  “……”
  
  这一局,韦小宝败。
  
  韦小宝颓然的坐在床边,长叹了一声,道:“既然你要帮我,为何不让我见庄裥。”
  
  “因为,你并不信我。”
  
  一语中的。
  
  小宝不由得狠狠瞪视着吴应熊,冷笑道:“既然你没有帮我,为何要我信你?”
  
  吴应熊狡猾的笑了笑,欺身笑道:“凭我可以将你带离云南。”
  
  小宝心里一动,欣喜的看向他。
  
  吴应熊顺势吻了吻他的唇,又摇了摇手指,笑道:“但,别高兴的太早。”
  
  “什么意思?”
  
  “我不会让你回到爱新觉罗玄烨的身边的。”
  
  “什……”出了云南不去京城难道他还要去别的什么地方?小宝几乎要惊叫起来。他觉得今天吴应熊不大对劲,非常的不对劲,他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是吴应熊修长冰凉而又细腻的手指按住了小宝惊叫的唇。他像是欣赏般,看着韦小宝的表情没有说话。半晌才诡谲的笑了起来,危险地好像一株罂粟,诱惑而纯真。“不论是陆霜,玄烨,庄裥,沐涧笙,陈近南,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找到我们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柔软,杂糅着一抹未尽的风情。
  
  “你疯了!”韦小宝此时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惊悚的看着吴应熊,自己挑人的眼光他还是颇有些自信的,且不说别的,就是陈近南和庄裥二人在江湖的人脉加上朝廷的力量,就不可能任吴应熊将他一个大活人藏起来。他这么做,无疑是在找死。
  
  “相信我,我没有。”吴应熊的目光坚定而又平静。
  
  而韦小宝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只觉得此人思维疯狂而混乱。忍不住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明知这不可能。”
  
  “我想要你。”
  
  “你已经疯了。”小宝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吴应熊。
  
  吴应熊见了,不由得咯咯的笑了起来,甜蜜极了。“也许我是疯了。”
  
  韦小宝见他如此,不欲多说。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吴应熊侧头听了听,忽然笑道:“他来了。”
  
  “谁?”
  
  吴应熊并不理他,击了击
手掌,门被忽然打开了。韦小宝不由的看向门外……
  
  “他是谁?”韦小宝冷笑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屑。他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对面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罢了。为此他并不感到特别的惊慌失措,因为之前后宫中庄裥就在他眼前装了足足一年的太后也没有被康熙发现,所以吴应熊能找到易容高手易容成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吴应熊笑了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一般,拍了拍手道:“靠近点,让咱们看清楚。”
  
  直到这个人走近至眼前韦小宝也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不得不说他甚至连走路的姿势,举手投足的习惯都和自己一样,身形体重身高也都相差无几。“那又怎么样?”找个细心的人模仿个一年半载自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但是这根本瞒不过庄裥这样的易容高手。
  
  “你看清楚了,他并不是易容。而他就是你……”吴应熊笑了起来。
  
  “什么?!”韦小宝几乎从床铺上弹起,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踱到那人身边,挑眉道:“这不可能。”
  
  还不等吴应熊说什么,只见对面的人做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用相同的声音道:“有什么不可能?”
  
  韦小宝呆住了,“你……”
  
  吴应熊仿佛预料到此种情况,笑嘻嘻的道:“我没骗你,他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就连身体上的部分……也一模一样。”
  
  小宝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发现甚至连手腕上的小痣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人会说会动有表情却……没有脉搏。小宝这才彻彻底底的惊悚了,他扭曲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应熊笑咪咪的道:“如你所见,他是韦小宝。”
  
  “该死的!”不屑一秒钟,韦小宝已经明白吴应熊的想法,霎时间暴起,冲向门外。
  
  只听见吴应熊不紧不慢的声音从后面冷冷的传了过来。“如果你想庄裥和沐涧笙还活着,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
  
  “你!”
  
  “我说过,只有我能救你。”

第七十五章 偷天换日
  
  小宝还没有搞清楚吴应熊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便听见一旁脚步急促,盔胄摩擦之声。似是前线战报得来,那将士似乎没有料到本该在天牢里的人居然端坐在平西王世子的寝卧之中,推门便入,一下子跪下来大声道:“报,前线大捷,不日攻城。”
  
  八个字就几乎将小宝所有的淡定毁于一旦。他以为战争之事他并不在意,输赢胜负他也本该释然,但是没想到吴三桂一场胜仗居然听得他心惊肉跳。他面上如面具般完美沉静的表情慢慢一点点变得支离破碎,他惊惶的看向吴应熊。
  
  吴应熊见状不由朗笑一声,道:“该赏!下去领一百两银子。”
  
  “是。”
  
  小宝并没有想到犀利的反驳,只觉得心中更显的底气不足,他惊悚的看向吴应熊,如着了魔一般一把拉过他的下颚,也顾不上一旁的将士退下与否,立刻欺身靠上前去,狠狠地稳住了那艳红的唇,他的表情居然有些惊惶,无助了。
  
  “你不是帮我的么?”他抬眼亮晶晶的看着吴应熊黝黑的眸子,试图在一次侵入他的大脑。
  
  吴应熊被他吻得有些气喘,那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阖了阖,在脸上投射出一片美好的阴影,他的眼神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小宝甚至一度以为他成功的控制了他。却不料,吴应熊忽然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但是这场仗,是我爹爹和康熙的,谁也不能插手。”
  
  “……”小宝只想骂娘,该死的他是连年不顺,怎么又碰见了这么一个苦主。可如今三人的性命皆攥与他的手中,小宝却毫无办法。于是他冷笑了一声道,“即使我活着,若是其他人都死了我也会恨你一辈子。”
  
  吴应熊慢慢了然的笑了起来。“我会让父王饶康熙不死。”
  
  言下之意竟是必胜。
  
  韦小宝看了一眼吴应熊,见他面上偶然闪过一抹得色,不由的心里一冷,但是他的口才从来没有一丝退步。“骄兵必败。你莫要得意太早。”
  
  康熙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历史他也谨记于心,他虽然心思渐冷,但是仍然固执的相信康熙定然不会让吴三桂讨了便宜去。
  
  “说了这么多,我们也该上路了。”
  
  韦小宝一愣,“上路?”
  
  吴应熊笑了笑。“等过几日,你到了前线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小宝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轻轻地上扬了几分。
  
  如今已经是冬末春至时期,吴三桂挑起了战争看的便是这个好时机。云南湿热潮湿,昆明更是四季如春,战马粮草均不分季节充盈富足,而北方京城为首均是一年一季粮草,兵马不足,加上连年饥荒,再加上年末那场地震,可谓雪上加霜。
  
  一路行至湖南衡州,是前线胶着之地。这衡州成地处南岳衡山之南,因“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栖息于城南回雁峰,故雅称“雁城”。衡州城北据六盘,南扼陇山,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高大的城墙,全用一色的大条石砌成,易守难攻。地势南高北低,城南多山,城北多水,易守难攻。
  
  城南的回雁峰,更是十分险要。远看,它不过是一个土丘。待到近前,小宝伸头一看,才知它与城墙隔河相对,四周俱是刀削一般的陡壁,中间挖出了一个平台,又有洞穴通连。守兵在上边放箭,下边就无法靠近。这回雁峰的最高处,是一个半亩见方的平地,中间盖着一个石楼,楼后有一道云梯与城中相连。康熙亲自带着人马,猛冲硬打了七天七夜,结果损兵折将,一无所获,仍然没有丝毫进展。
  
  韦小宝沿途仔细观察,只见衡州城内严防死守,内外皆有重兵维护。虽然已经初春但是寒气逼人,他们马车锦衣玉食,温暖如春,并不觉得丝毫,小宝一手被迫执着吴应熊的手,一手扒着马车上透气的小窗外延,敏感的察觉到外都寒露深重,甚至还有霜降,只觉得一双手冰火两重天。也不怪乎沿途的将士们有的人已经冻的浑身打颤,唇边青紫。
  
  小宝仔细瞧了瞧,他们身上的配给,并不比在宫中当值的时候,骁骑营的军队少,但是为什么一个个都冻得鼻青脸肿的呢?转念一想,忽然想到,吴三桂发家也就五万兵马,皆是从云贵老家亲自带出来的,从云贵到此,千里奔波,不也是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马吗?加上不熟悉稍北的地形,许多人受不了寒气,作战力已经底下。更何况区区衡州城就要守城五万……那就更令人可笑了,据称吴三桂的总兵力是五十三万,如今战事胶着,三十多万陷在岳州拔不出脚来,十六万散布长江、汉水一带,还有不足六万人,驻防云贵川三省。哪里会还有五万精兵呢?”
  
  小宝见状不由的笑了笑,心里大定。他相信以康熙的才智不会没有观察到这些。只是不知道吴三桂大费周章将他绑来于此究竟为的是什么。
  
  只见进了衡州山峦叠起,韦小宝见一人悠然的远远踱马前来,鲜衣怒马,骑着雪白的骏马背上却一身血殷着的红衣。
  
  蓝天白水间,夜色弥漫中,漫天白雪里,孜然一身,肃杀千里,傲然立于马背之上的俊美男人。赫然不是之前那个他见过的吴三桂,身后却是迎着风猎猎作响的吴三桂本人带领的军队的大旗,硕大血红的“吴”字触目惊心。
  
  “他是谁?”
  
  仿佛感应到他的惊诧,吴应熊笑了笑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似笑非笑道:“你以为能有我这样的儿子,老头子能糙得了么?”
  
  “那之前……”
  
  “不过是幌子罢了。”吴应熊不在意的笑了一笑。
  
  韦小宝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之前为康熙描述过吴三桂的样子,他只道:年过半百,头发却一根未白,粗眉阔鼻,眼神如电,须长三寸……不过寥寥数十字,康熙便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必他的样貌早已如雷贯耳,以至于康熙这个新上任的皇帝没怎么见过他,都能立刻判断出他来。
  
  原来他居然已经隐忍如此多年……
  
  韦小宝看着吴应熊,心里的空洞越发的打了起来。他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道:“你告诉我干什么?”
  
  “我们吴家的人从来都重情重义,我既然决定助你,就不会对你隐瞒丝毫。”
  
  重情重义?重情不会就弃陈圆圆于天下唾骂之间,重义就不会引清兵入关了。思及此,小宝不由的心底嗤笑一声,挑眉看向那白马旁同样踏月而来的枣红大马上的白雪佳人。“包括那个陈圆圆?”这俩人倒好,打个仗还弄个情侣装。
  
  “他与父亲两人的事,并不是我们小辈能插手的。”吴应熊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忽然道。
  
  小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吴三桂身后的丛山密林,一阵阴风吹过,触目所及随之晃动的火把和火把下明明灭灭面无表情的脸庞,成排的站在身前。小宝不由的瞥过眼去道:“说罢,你我二人专门来到衡州城是为什么?”
  
  “为了……”
  
  吴应熊话未说完,从城外虎墩的方向,闪过一道火光。闷雷般轰轰隆隆的响声,划过天际,忽然城中一个幽怨的声音由远及近,穿过浓雾幽幽的传来:“吴三桂,纳命来!”在场众人无不变颜失色,浑身战栗,几个侍卫立刻“霍”的一声拔出刀刃,却不知防守何方,只得盲目的瞪着四周。
  
  突然之间,呛啷啷声响,只见另外一边七八个士兵手持兵刃,齐向一处打去。只听得乒乒乓乓,兵刃碰撞声不绝,暮霭中一个白衣人单手唰唰唰,连挥几剑,已跟吴三桂身边的近侍缠斗了起来。
  
  小宝蓦然一惊,那声音很熟悉,大约应该是沐涧笙!当真心里一阵激荡,转而想到刚刚吴应熊还拿他的性命要挟与自己怎么可能出现与此,立刻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应熊。咬牙切齿道:“你骗我!”
  
  韦小宝见他坐在只身不动,面对攻击只退不进,神色谨慎之余并不忘打量其他地方,心知他正在寻找自己,心里一暖,行不由的暗暗着急。过了一会,当的一声,一柄单刀掉在地下,跟着有人长声惨呼,摔了出去。
  
  吴应熊此时无奈的摆了个无辜的笑容道:“被识破了。”紧接着,不待小宝动静,出手如电,迅速出手就点了他周身大穴,后又伸出手掌按住了他头顶“百会穴”,另一只手掌按住了后脑的“玉枕穴”,百会、玉枕二穴都是人身要穴,若是一个差池,小宝就魂归西天了,吴应熊护着两个穴道,接着一个使力,一踹车门飞身而出,就地滚到了车下,将小宝紧紧的扣在了他的怀中。
  
  小宝又惊又怒,他已经被点了哑穴自然出不来声响,吴应熊在雾霭中低着头微微一笑,仰天长鸣一声哨响,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浓雾之中。而那张脸正是之前见到的伪.韦小宝!只见他并不管众人大乱阵脚,几乎是一个晃神就端坐在了,小宝头顶的马车上。并开口道:“沐涧笙……我在这里……”韦小宝一听,心下大骇,对上吴应熊笑的诡谲的俊颜,原来吴应熊竟是想的偷天换日之计。
  
  突然这时,原本黑沉沉的天上突然一道闪光,将周围昏暗的地方照的如白昼一般,沐涧笙原来听见声音,就不顾阻拦寻声冲了过来,此时就站在离马车三步之遥的地方,一个闪电打了下来,将周围照的一片明亮,他便突然见到车上车下两个韦小宝。
  
  闪电过去,周围又是一片昏暗,沐涧笙顿了一下,几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的三人没有丝毫动作,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千算万算,甚至连自己的死期也算了出来,都没有料到如今的情况,当真是慌乱之际,只听见天空接着一声“刹喇喇”惊雷般的脆响,大雨洒将下来,跟着一阵狂风刮到,将马车车头车尾的灯笼都卷了出去,人海中的灯火也即熄灭,整个天地间更是一片黑沉。
  
  韦小宝运气重开穴道,急忙大叫道:“沐涧笙,我在车下。”
  
  在同一时间,车上那人也叫道:“我是真的!”两人声色音域完全相同,一时间颇有些诡异。
  
  沐涧笙一时分辨不出,只得凝神一顿,将两人都拖了出来。谁知他的手掌刚一触到车上的韦小宝,只觉得全身一麻,脚下一个踉跄一下子昏了过去。
  
  小宝在车下看的清楚,止不住的看着平静的看着他的吴应熊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宝以前只当自己的能力独步天下,只要他想谁人都可以被自己操控,根本没有性命之虞,所以武功身法本就没有上心,后来碰到了康熙之后这才暗自警惕,将武功练了起来。可谁知这身体根骨不行,悟性中庸,辰暮然给的武功秘籍只练了三层就再也练不下去,逃跑的功夫也不行,如今碰到了吴应熊这个和康熙一般不受牵制的家伙,丝毫没了办法。
  
  吴应熊见他彻底慌了神,一双大眼愣愣的无助的瞧着自己蓦然心里一动,凑上前吻了吻他柔软的粉唇笑道:“不怕,他是我们的替死鬼。”
  
  听了吴应熊的话,韦小宝只觉得头昏耳鸣,却无言以对。他被冷风一吹,遍体生寒。“什……什么意思?”
  
  原来韦小宝猜得并不错,吴三桂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胶着在了岳州一带,如今却不料衡州才是康熙想要真正攻陷之地,而陈圆圆就在那里。吴三桂大惊之余,只得带了不足一万的老弱残兵,亲自率兵拨回马头,星夜奔驰三千余里,回防衡州。为了造威势震慑康熙,号称吴三桂甩五万精兵亲自与康熙与衡州一战。
  
  而实际上自吴三桂一赶到衡州就被精明的康熙识破,强攻而来,几乎十万大军,顷刻而成。吴三桂立刻将建宁和硕公主祭了出去,才换的一夕平安,而今他被康熙久围不下,几乎自身难保,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修书一封,立刻叫吴应熊将韦小宝亲自带到衡州城,换取康熙一夕慌乱。
  
  而他却不知道,一场大戏正在他眼皮底下悄悄上演。

第七十六章 江山美人
  
  这一日,桃红李落,杨柳新绿;蓝天如洗,碧水似澄,着实是个好天气,但康熙在衡州城外的大营里,却一点也不高兴,昨夜里送来了六百里送来了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原来,太皇太后坐镇朝中,明珠等人探得贵州省有一伙叛军,正星夜兼程赶来,十天前入城,据可靠消息,韦小宝就被押在其中。
  
  康熙心里一紧,再看后面,却是几份有关京城局势的战报。原来吴三桂早已联系了北方罗刹国国主彼得大帝一世,在大清帝国极北边界,一直火枪队蠢蠢欲动,而昨夜,台湾忽然揭竿而起,组了船只向被进发。
  
  眼下,军情正急。而贵州叛军有可能擒住小宝当做人质的消息,更不容康熙有片刻的延误。当夜令手下将领调集中军兵土,紧张地准备了一番。次日拂晓,攻打回雁峰的战斗又打响了。
  
  回雁峰上吴三桂的守军,还在不停地放箭,清军并不急着挺进,有条不紊的防守着。忽然,整齐排列的士兵中似乎起了微微的骚动。康熙坐在龙椅上督战还并未明白过来什么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就紧接着见到吴三桂的叛军队伍中,树起了一根粗壮的长杆,如一柱擎天,竿子由五名健壮的兵士合力抱举着。
  
  待康熙看清上面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那粗壮的长杆宛如一支巨大的利剑,刺伤了康熙的眼睛,他一向沉静的康熙,此刻面容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不听话的嗓子——上面挂着的,居然是鲜血淋漓,奄奄一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福将!
  
  “……”康熙见此情形霍然站起身来,目眦欲裂,如五雷轰顶一般呆立不知道想什么,一向沉稳的眸子闪动着疯狂而凛冽的光。
  
  只见那血人满脸血污,头发纠结在一起并不能看清出面目,但是远在百里之外,康熙依然看见那浑身血色中,那人颈子上那抹刺目的白玉,和他日日夜夜思念的身形。那无疑是他的小宝!
  
  康熙紧紧的盯着那抹白玉,不由得失了魂一般一下子蹬蹬蹬连进了三步。一瞬间,年轻的帝王似乎所有的力气被一下子抽离了,腿脚一软眼看着就要跪倒在众军面前,李德全在旁边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扶住康熙冰寒刺骨的铁甲。康熙低着头,一个踉跄之后,终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前方的血人,眉峰微颤,久久不语。
  
  一盏茶的时间,康熙似乎觉得好似过了一年,他僵直的身体终于松动了一下,晃了几晃,终于低声道:“去……去……看看……”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那巨型的长杆,喉间发出沙哑而干涩的好像在沙砾上打磨一般的
声音。
  
  短短四个字几乎用尽了这位年轻帝王毕生的精力。突然间,话未竟,康熙黑沉的瞳孔猛然的收缩了一下:他似乎看见,那挂在长杆上的人,略微的动了一动,胸前被穿透的锁骨铁链处,一小股鲜血汨汨的从那里滑落入土,康熙只觉得那血染之声几乎如惊雷一般振聋发聩……
  
  这时康熙只觉得一阵眩晕,这位年轻的帝王神色变幻莫测,忽然毫无预警的,一口血喷了出去,剧烈的咳嗽起来,眼角滑出一丝晶莹。
  
  李德全一惊,连忙将他扶进帐中,唤来军医细细的为他诊脉。康熙此时却力大无穷一挥手,“啪”的一声,一把打开了那双手,端坐在太师椅中道:“攻城!!”
  
  “攻城……”
  
  “攻城……”
  
  众军士原本因为吴三桂叛军的奇招停止了攻击,康熙这么一声,为首的将领一愣,立刻扬声吼了起来,接着一批批的军士们一波接一波的传了出去,一边吼着一边戾气十足的冲进了那衡州城。
  
  原本沉静冷酷的帝王听着一声声的鼓动,一瞬间忽然发出一阵强烈的杀意,连一旁的茶盏也为之震颤不已。李德全在一旁看的明白,心里害怕至极,只怕这位主子冲出大营,置身危险之中,连忙寸步不离的贴近了一步。
  
  “万岁爷!”李德全连忙“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哀声道:“万岁爷,您不要气坏了身子,韦爵爷还靠您来救呐!”
  
  此时年轻的帝王忽然冷冷的一抬头,目光如千年寒冰,又冷又利,明晃晃的照着李德全。“去,给朕看看清楚,那个人是不是韦爵爷。”
  
  “嗻。”
  
  “还有,如果吴三桂派来使臣,让他来见朕!”
  
  “嗻。”
  
  正在这时,忽然,那柱子似乎被立在了中间的平台上,一股滔天的火焰一下子从平台上堆砌的干草燃了起来,霎时间,整个平台,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下面的叛贼,又用唧简一个劲儿地向上喷油。高原风席卷而来,真是火仗风威,风助火势。眼看着火舌眼就要舔着韦小宝的足底。康熙怒意顿生,他不动如山,两只手掌却在宽大的袖子里捏的死白。“李德全……朕要千刀万剐了他!”他的声音沙哑道几乎声嘶力竭,在空旷的军营里显得格外的阴狠怨毒。
  
  李德全下的一个哆嗦,几乎一个跟头跪在了帐下的台阶上。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男人一身火红的站在火焰之间,就像浴火重生的神祗一般,那声音远远地传来。“若是想要韦小宝不死,一个时辰之内,清军必须退守三十里……”紧接着下面的叛军一句句高呼着,传遍山野。整个山谷翁隆隆的一遍遍回荡着这句
话。
  
  紧接着,对方阵营唰一声奇响。康熙心神一震,只见对面城墙上的天边乌云蔽日,黑压压的一片,立刻大吼道:“齐盾!”
  
  他的命令被一层层传达下去,攻城的士兵们立刻将盾牌护在身了身前,紧接着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破空而来。康熙却直直的站在帐外看着那黑压压的剑影,彰显出一种狠厉之色。他一身黄袍龙纹长袍加身,红缨的行冠,腰间系着白玉行带,外面罩上了一件玄色的纱褂,脚踩一双厚底金线织就的软靴。屹立在这黑沉沉的箭雨中,只见他双臂一震,箭雨纷纷而落。清军将士们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欢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野腾动,势如破竹。
  
  就在这时,忽然城上的男人猿臂一张,一张乌骨大弓置于手中,满弦而就。“嗖”的一声,弓弦微动,说时迟那时快,那比风还要快的箭羽已经近至眼前,康熙甚至能看见那玄铁制造的乌黑箭头上一抹幽幽的蓝光。
  
  康熙一笑,鼓起一口气正要将其击落,一旁的李德全忽然猛扑上来,一把拽过康熙的身子。这被李德全一拽,康熙一下子失了平衡歪倒在地。霎时间,那箭矢破空而来,似乎还带着主人的肃杀之气。康熙这才发现,这箭矢之后还连着两箭,三箭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向他急射而来。康熙见躲不过,就就地旋身而错,拧身飞跃,退回帐中,下一瞬间就见刚刚自己坐青石台阶已经被那乌骨箭某入三寸有余,紧接着两箭居然“咄咄”两声劈开了前面箭矢的翎羽,没入青石。
  
  吴三桂并未藏拙,这一招已经尽展毕生绝学,是他业已成名的绝学“夸父射日”。若不是李德全在,康熙心里一凛,他怕要托大死在这里。在定神一看。原本守在座椅两旁的士兵,已经死伤无数,大片殷红的鲜血弥漫在地上。
  
  “退守三十里……”康熙站在阴影中看着战场,看着那滚滚的浓烟,还有浓烟里忽隐忽现的人影。忽然发狂的将案几上的一切扫落在地。“朕,退守三十里无异于将整个湖南省南部都拱手送还给他。他将朕的小宝折磨至此,竟然还想跟朕谈条件?好啊,他吴三桂打得如此如意的算盘?!”
  
  李德全不敢言语,只能默默地护在康熙的身前。只见刚刚的一阵箭雨已经下完,就好像城头之人行踪诡秘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吴三桂此话一出,城门上人头攒动,大火也一下子熄灭了。清军也得到命令暂且停止进攻。
  
  康熙冷笑了一声道:“哼,想引朕露出破绽么?李德全,叫暗卫无论如何潜入衡州城,朕要小宝活着回到朕的身边!”他不想退守三十里,亦不想失去小宝。他是大清帝国的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肯受制于人!说着他望了望帐外那远远的人影。
  
  却没想到,一眼经年。
  
  时间一格格的走过,那龙案上的汤若望从遥远的天主教国家进贡而来的纯金的怀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就像是死神的脚步一般,一下下踏在康熙的心头。康熙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吴三桂的叛军一直保持着沉默,终于坐不住了,几个时辰过去了,他派去的死士接连没有踪迹。此刻康熙心里慌乱越甚,心神不宁极了。他默默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衡州城灰白的墙壁,心里恨不得将吴三桂大卸八块。
  
  忽然三声大炮掠空而过。号角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阵悲凉鸣叫,空寂的峰峦回音袅袅。惨白的阳光下,一面明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舞动。上面绣着:“皇周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十三个大字,在风中招展。那支长杆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城墙上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如今吴三桂数千名军士身上换上了鲜红的衣甲,远处一看几乎是艳红的一片,他们成队站在了墙头,让康熙心里一阵惊慌。他们那早就已经分散的发辫也同样的凌乱的切割着城下清军每个人的视线。
  
  突然有一人侧步一步跨到了吴三桂身边,城头上的众位士兵立刻如潮水般分开在此二人两侧。康熙立刻发现此人是吴三桂的女婿夏国卓。如今吴三桂自立为王,第一个封赏,便是将夏国卓封为国相。只见他神色庄重地大踏步升阶登台,对行刑的刽子手大声道:“叛军韦小宝,于午时三刻,行刑!”
  
  言罢,只见黑面莽汉拎着刀走了上来,一言不发慢慢的坐在了一旁,撩了些水,手里执着一块白布,将那早已经磨的光亮的白刃慢慢的擦拭着。一个瘦弱而又熟悉的人影被人压了过来。
  
  康熙一件人影,不由得霍的一下站起身来,他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这一切都好似不真实的一般,脑子里一阵眩晕。
  
  他动了动嘴,半晌终于道:“……李德全!”那声音嘶嘶的沙哑。
  
  李德全忙冲了过来。“嗻!”
  
  “传朕旨意,攻城!”
  
  “……嗻。”李德全不由得诧异的抬头看了一样康熙,发现康熙也正在看着他,这位青年帝王那平日里灵动的黑眸此时黑洞洞的,掺着令人胆颤的寒光和复杂。康熙既悲小宝会因为他无辜丧命,又恨自己是个废人,居然不能保住自己心头之爱,满腔怨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把李德全瞧得,一个哆嗦,生生的把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赶紧应声退了下去。
  
  还不待康熙在做什么,接着,忽然又是三声巨响,夏国卓略带底气的声音远远传来:“午时三刻已到

  ……行刑!”刚一说完,那黑脸汉子,忽然站起身来,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下子滚落在青白的石砖地上,发出了几声闷响。
  
  下面军士举着刀剑齐声高呼:“皇周天朝万岁,大元帅千岁!”
  
  康熙愣了一下,终于两眼一黑,手脚冰凉,他不由得一下子腿软,退了几步。
  
  “皇上!”帐中伺候的几人连忙过去搀扶,却没想到康熙一挥手,将众人挡开。
  
  他退了几步,直到靠着柱子才停了下来,白皙的面容上一瞬间闪出一丝悲痛欲绝的神色,却马上面无表情道:“咱们这是在打仗,我大清国岂能因为一个爵爷而退缩?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去前线督战?!”
  
  “……”
  
  “还不快去?!朕要尽快取了衡州!”
  
  “嗻!”
  
  帐中一下变得清净无比,康熙慢慢的一步步跺回了龙案,忽然心口一疼,“哇”的一口血一下染红了脚下的方砖。他口中的咸腥一口吐净,倒在龙椅上喘息了一阵,只觉得胸口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牵连着四肢隐隐作痛起来……
  
  初春三月,本应该是绿叶吐芯之初,春雨润物无声之时。康熙醒来却只觉得那窗外的景色,雨洒荷池,愁波涟漪,一片肃杀景象。
  
  康熙带着军队已经在衡州耗了五天三夜,终于在三月初拿下了衡州城。吴三桂本意是用韦小宝拖住康熙,好回城用岳州王辅臣的援兵来支援自己。没想到之后大出乎他的意料,韦小宝的命也没有挽留住这位帝王收复衡州的决心。加上康熙自从那日之后如打了鸡血一般,加之有用兵非凡的周培公坐镇,没有几日那区区一万兵马便再也扛不住了,只得调转马头杀回了岳州,此一役,灰败之极。
  
  韦小宝死了,似乎是死透了。
  
  他撑着身子,怔愣的出神。
  
  他的福将被自己,亲手,狠心的在几十万大军面前送给了吴三桂,砍了头,暴尸荒野。死的透透的了。他想着想着,毫无血色的唇角牵起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小宝是,真的,死了呢。他慢慢的合上眼,对自己一遍遍的说着。
  
  他曾经可笑的报了一线希望,希望那个不过是吴三桂的一个诡计,一个拖延的战术,死的只有吴三桂找来的替死鬼。可是……那滚落下城门的头颅,让手下捡了去,呈上给了自己……
  
  他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双他思念了千万变的眼,如今雾蒙蒙没有了光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仿佛在控诉自己的狠心……
  
  那日,那个小士兵战战兢兢的呈上来的时候,千古一帝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随手将那曾经的爱人的头颅摆在了桌子的一旁,面色如常道:“周培公。”
  
“奴才在。”
  
  “朕命你为三军统帅,五日之内拿下衡州城。”
  
  “嗻。”
  
  好像,韦小宝的死,根本不能撼动帝王一丝心弦。
  
  果然,五天三夜之后,康熙一身明黄,面沉如水的踏着进了衡州城。
  
  短短几日,便犹如将行就木的老人一般,形容枯槁,面目犁黑,一下子瘦的脱了形,精神却是极好起来。
  
  一进了衡州城,康熙便翻身上马,一路飞奔着来到了那日城门上的天台处。周培公等人见状连忙带着侍卫们跟到这里。遥遥的在城门下抬眼望去,只见流台上,那树起的长杆还依稀浸着乌黑的血迹,下半截还有些烟熏的痕迹。
  
  康熙的身形一顿,慢慢的走过了那长杆。来到了城头。城头上,一面被雨水淋湿的大旗在寒风中抖动,上绣的“皇周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十三个大字已经去了一半,好不萧索颓废。康熙静静地站在旗下,回望着城下。
  
  将台下是周培公率领的清军将士,刚整顿完的队伍,穿着刚从内库领来的衣甲,一色全新鲜亮整齐。他们正一队队整齐排列着,有条不紊的从城门下面鱼贯而入。将台上和辕门两边,由九门提督府的几十名校慰守护。一个个手按腰刀,目不斜视,精神抖擞地站立着,尽显大清威仪。
  
  康熙慢慢扫视了一圈,见军容如此整肃,慢慢笑了起来其,低沉道:“很好,周培公这个帮手,真成了大将之才了。去,将那个破旗子给朕烧了。”说的自然是紧跟着他走上来的熊赐履。
  
  旁边的熊赐履正要答话,却一下子被索额图掐了回来。熊赐履几吓了一跳,抬头看向索额图,只见索额图面色苍白的跟他摇了摇头,连忙拉着他站在了墙角。熊赐履疑惑的看了看康熙,又看了看索额图,他有些犹豫,抗旨不尊后果很严重……但是索额图一向精明,揣摩圣意更是一流,从未出过错,如今阻止自己,莫不是皇上并不像要将这旗子真正的烧了?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然想到康熙的命令并未指名道姓,于是连忙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缩在了角落里。
  
  等了一会,康熙没看见有人动弹,却也没有介意,突然上前一把抓过大旗,一脚将旗杆踹折在地,还和不解恨似地,又踩又撕,嘴里还说着一连串有失修养的脏话,活像个市井泼妇一般,骂着骂着,忽然,泪如雨下。
  
  熊赐履忽然明白索额图的意思,回首不由得看相索额图。只见这位一向圆滑高段的男人,正出神的望着康熙,眼里隐隐的透着些许苍凉。他蓦然惊觉,原来,韦爵爷之于这两个人来说,或许不仅仅是君臣,同盟那样的关系吧?隐隐他忽然有些羡慕那个安详的躺在皇帝随身轿子中的头颅了。
  
  潇潇的雨已打湿了康熙身上的黄马褂,乌黑的发辫也在向下滴水,康熙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坐了一会,忽然起身,两眼冷冷的扫了一□后的几人,声音冷冷的几乎夹杂着冰碴,他道:“传朕口令,全军在衡州城修养三日开拔。期间杀戮良民者斩!奸宿民妇者斩!临期不至者斩!救援不力者斩!违命不遵者斩!临战畏缩者斩!”
  
  “嗻。”
  
  说罢,康熙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昏过去之前,康熙依稀模糊的想到,原来胸口是可以这么疼的……
  
  他,作为一个帝王,不能留下弱点。
  他,作为一个国君,不能弃城不顾。
  他,作为一个君王,不能一己之私。
  
  他甚至来不及和他道别。他保全了整个局势,可是为什么无法挽回那微小的一条人命?他八岁时,皇祖母早已告知,他的一生在那一刻就被牢牢地捆在了这把象征最高的权力欲望的座椅上,再也无法逃离。这个江山是他的责任,及时要牺牲自己的幸福,维护他,这些他都明白的。
  
  可是,他的皇祖母忘了告诉他,为什么,会这么痛不欲生呢?

第七十七章 似真似假
  
  一路上小宝就听闻了吴三桂的败仗,清军神勇。再加上吴应熊似乎越来越烦躁的表情。小宝知道吴三桂终于穷途末路了。
  
  仔细想来,吴三桂根本算不上一代枭雄,即使有福建广东两省支援,但是他先降闯王,又降大清,更杀害了永历皇帝,凭一时之意气,以致在天下人的面前,弄臭了自己的名声。
  
  此次揭竿而起吴三桂的助力有三,其一便是庄裥的神龙教五万教教众,和旗下粮商。虽然有神龙教的奸细暗中支持,但是他们似乎也并不看好吴三桂,根本从一开始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只是让教众默默地加入吴三桂的民兵队伍,但是区区几万教众,即使武功高强又怎么可能和千军万马相敌?!加上都是江湖游子,根本不可能像军队一般纪律严明,参加京城火攻之时,一经失败之后,就立刻销声匿迹,早就逃的逃散的散,一盘散沙,几乎没有折损回到了神龙岛。再加上商户的事,意图哄抬物价实行骚乱,但是后期被庄裥镇压下去,效果也并不显著。神龙教这次算是又大赚了一笔,又没有折损,可谓是渔翁得利了。对于起义反倒并没有想吴三桂想象中的那样帮上大忙。
  
  其二是台湾水师牵动驻扎福建的几万精兵,让他们放松对福建藩王耿精忠的钳制。可是,此如意算盘也落了空。得到消息之后,陆霜迅速和辰暮然回了台湾安抚郑氏父子。冯锡范和郑克爽两个祸端,一个被何言轻一刀斩落马下,人头落地。另一个惊慌之下滚落山崖不知去向,也算是没了消息,让人安心不少。如今看台湾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定然是陆霜起了作用。
  
  其三是俄罗斯的火枪队。可是算算时日,不多时支持吴三桂的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罗曼诺夫就要驾崩,紧接着就是很长时间的动乱和索菲娅公主的摄政时期。想必到时,俄罗斯自顾不暇也顾不得管邻国吴三桂的事情。
  
  思及此小宝顿觉得晴天不远,复杂的看向一旁的吴应熊。“你莫要再逆天而为,玄烨是不会输的。”
  
  吴应熊听罢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一下子风情万种。他瞥了一眼韦小宝,顿时眼里寒光大胜。“我不是不知。”
  
  小宝闻言连忙道:“那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吴应熊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看向小宝:“你以为我降了清军还能留个好名声,在京城颐养天年?”
  
  韦小宝顿时想起,吴应熊被囚禁在京城几乎一辈子,他在历史中记载似乎是把自己撇的清清楚楚,吴三桂死的时候他并没有被牵连,但是还是在康熙近乎监视下在北京战战兢兢的过完了一辈子,不由得迟疑了一
下,道:“我可以和玄烨商量。”
  
  吴应熊突然笑了起来。“我觊觎他的人,你觉得他会让我好过么?”
  
  “……”小宝听罢不由脸色有些发白,心虚了一下。自己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留情,若是日后真相大白,不会也落得这个下场吧?
  
  “江山美人,我只不过选择一个离我更近的罢了。如今看来,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吴应熊笑了笑,有些没落的看了看小宝。
  
  小宝一抖,他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不好,本来就不敢靠近这个浑身散发着妖孽气息的美男子,但是如今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而且这人不愧是风流才子,的确是个个中高手,一路上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偏偏贴心的只会好生感动,小宝本想拒绝,但时间了吴应熊那略带没落的眼神,小宝却觉得刚到嘴边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小宝不由苦笑,如今这个情况也只能怪自己。也许第一次是他找的自己,可是之后的几次,可都是自己调戏他。原本以为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却忘了这毕竟不是放开的后世,玩着玩着没想到就被当了真。这也确实错在自己,以为他天生放荡不羁,可以和几千年前的那些玩家相比,419什么的也不必忌讳,但到了最后还是忘了身份。
  
  小宝叹了口气,看了看此人俊秀的侧脸,不由道:“玄烨并不知道,我还有其他人。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吴应熊立刻笑了起来,一双眼却紧紧的盯着小宝,眼神有些阴沉无助。“我知道,不就是那些跟着你的么?”
  
  小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吧。”
  
  “算是?那我呢?”吴应熊拔高了声音,“我也跟着你许久了。”
  
  韦小宝歪了歪头,迅速的想了一下,“唔……也许,你也可以是。”
  
  吴应熊看着他,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康熙那小娃,我本以为他翻不出什么浪花,如今看我爹用兵神勇都抵不过他,也确实是个人物。如此自负之人,你……”
  
  小宝这时笑了起来,他虽然在这里呆的久了,又捡了些杂七杂八的人回来,但是骨子里还是无法无天的那个人,于是道:“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大不了不喜一拍而散。我就是如此,他爱上时就应知道,更何况他也娶了妻生了子,凭什么和我叫板?这很公平。若是他想把我束之高阁,干着我,那也是不可能的。我这个人没有底线,也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没人能左右,如果你能接受,你就跟着我。”
  
  吴应熊听罢,仍然怔怔的看着小宝,忽然仰天朗笑了起来,趁着夜色,宁静的江水,似乎别有一番洒脱。“的确,我本不像父亲那般野心大,却仍然跟着他,不过是将自己限定在了一个奇怪的筐子里,不是起义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路,如今想来却是我错了。”
  
  韦小宝在暮色里微微的笑了起来。“这是自然,你自然没我通透。”此话说得又是洋洋自得,又是有些自负,若是寻常人说起来定是招人讨厌的,但是吴应熊看着他沾沾自喜的笑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那么?我亲爱的人质,你算是承认我了?”
  
  “只要你告诉我去哪,还有他们都在那里。”
  
  吴应熊苦笑了一下。“我就不信你没发现,其实我们那里也没去,正在往神龙岛的方向去,见你的庄裥庄大教主。”
  
  “咦?”
  
  “掳走你之前,庄裥似乎和神龙教联系上,那些人便和我爹谈拢将他接回神龙岛了。”
  
  “谁?”
  
  “何言轻。”
  
  小宝点点头,奇怪的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神龙岛?把你的情人送给你的情敌?”
  
  吴应熊神秘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没有几日小船终于靠岸了,停靠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小岛口岸之上,韦小宝在岸边见到了那个穿着一身黑面无表情的故人——何言轻。小宝忍不住有些嘴角抽搐,这个男人总是这么阴沉,而且他对自己总有些莫名的敌意。还不等他开口,吴应熊立刻被人“请了出去”。
  
  小宝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吴应熊,那厮的面上仍然是一片面犯桃花的微笑,小宝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痛,这厮该不会是想要到岛上捣乱什么的吧?说实在的,如果说吴应熊不想要皇位,他信,但是如果说吴应熊会安安生生的呆在这个岛上,他打死也不信。
  
  “何言轻?”小宝喜道。“庄裥在哪里?”
  
  “教主就在书房等您。”何言轻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低声道。“请跟我来。”
  
  一路上走的都是回廊,穿过一处处庭院花园,眼见飞檐绘彩,栋梁雕花,眼花缭乱。若是搁在平常,小宝定会发现何言轻的不对,但是如今他的思绪沉浸在担忧庄裥的想法中,根本无暇顾及旁人。他一面走着,心思一面飞快的转动着:“庄裥被神龙教里的人所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然而他的身体……”
  
  韦小宝跟着那人走了好一会,走进一间偏屋,穿过了两间房间,那人伸手敲门,笃笃笃三下,笃笃两下,又是笃笃笃三下,那门呀的一声开了,小宝正要奇怪,忽然颈子一疼,又陷入一片黑暗。
  
  小宝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得沉重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最近几日自己真的不济了,两个三个都当他是软柿子,任人宰割么?他闭了气,假装昏迷不醒的倒在了何言轻的身上,想看看他们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个男子悄悄潜进了屋子,用手猛然按住了小宝的口鼻,急急道:“嘘……我是吴应熊。你醒了吧?”
  
  小宝原本“假装”昏迷着,此时听到吴应熊的声音,立刻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骇人。“当然。出什么事了?”
  
  吴应熊被他的眼睛惊了一下。“这是什么?”
  
  “这个稍后再说,你且说出了什么事?”
  
  “何言轻反了。”
  
  “什么?!那庄裥……”
  
  吴应熊笑了笑:“你不想听听我和他的交易么?”
  
  “你……”小宝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快点说……”
  
  “何言轻私下里找到我,希望和我交易,让我把庄裥交给他处置,我当然知道这人肯定相反,当时便答应下来。但是这交易却没想到被庄裥识破,庄裥答应我……用你交换他的安全,只要我来神龙岛救他,他就将你让给我。”
  
  小宝眯了眯眼。“继续……”
  
  “你还不明白么?庄裥不是你想想的那种人,他为了性命,居然愿意将你交换。”
  
  “……”小宝忽然笑了笑,看向吴应熊,“庄裥天性狡诈,吴应熊啊吴应熊,枉你聪明一世。你是着了他的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将他救了出来。你以为他凭什么保证,我就一定是你的?”
  
  “……”吴应熊忽然面色一白,恨声道,“那个废物,居然耍我?!”
  
  小宝眯了眯眼,怜悯的看着他。“我是谁的当然是我自己决定,庄裥早就知道,不然他怎么会和你换。”不过……居然敢将他换给别人……哼哼,虽然他知道庄裥的想法,但是,不可避免的小宝还是生气了。
  
  “该死。”
  
  “那是你傻。”小宝翻了个白眼。“快点,他们俩人在哪里?”
  
  “我突然不想说了。”
  
  “喂……不想让我讨厌你吧?”
  
  “……他们在花园里。”吴应熊有些无奈。
  
  小宝听罢刚要起身,吴应熊在后面忽然紧紧捉住他低声道:“在船上那些话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再不放开,我就后悔了!”
  
  “……”
  
  两人委身来到花园,小宝刚想要抢上前去,却被一旁的吴应熊阻止了。“你且稍慢,他似乎和何言轻在商谈事情。”
  
  吴应熊示意他在花园中听两人对话。只见庄裥一身白衣,羸弱的身子歪斜的靠在一张软椅上,脊柱微微的歪斜颤抖着,双腿也虚虚的点着地,似乎着不上力。小宝见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舒服,知道平日里这个姿势他根本坐不得半个时辰,待他们来到前,他逞强着,大概早就维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多久了。
  
  “你曾与我歃血而盟的那份忠诚去哪里了?”
  
  “忠诚?你到底指的是什么?”
  
  “真没用,你这个叛徒,枉我在白龙使面前……保你。”
  
  “保我?要论起来的话,是你先背叛了我。”何言轻冷笑了一声道。
  
  “什么?!”
  
  “你完全能成为比现在更位高权重的教主,甚至能得到半壁江山,神龙教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天下最大的教派,而我也能比现在更有作为。而你呢,自从那个白龙使出现以后,你就变了。一旦有什么就总是张口闭口的将白龙使挂在嘴边,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他!不但不像以前那般积极地扩张,反而不断收缩教众的活动范围……你之前那些称霸武林的野心呢?我们共谋夺取中原的计划呢?都被白龙使用美人计,一点一滴的消磨到耳鬓厮磨中去了!神龙教在你的领导下,气数已尽……”
  
  “你现在想杀了我?自己做教主?”
  
  “不,我要你回复以前那样。总之,那个白龙使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何言轻面无表情的面上划过一丝痛苦,但是仍然坚定道。
  
  “……你不能伤害小宝!”庄裥说着咳了起来,样子极其痛苦。小宝心念一动,忍耐不住就要冲过去,被一旁的吴应熊一把按住。
  
  小宝狠狠地瞪了一眼吴应熊,悄声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你放心,庄裥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自保绰绰有余。你没有内力,贸然冲出去,才是会给他拖后腿。”
  
  小宝看了看前方僵持的两个人,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于是不甘心的躲在了一旁的小几旁观察着局势。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白龙使必须得死。”
  
  这是小宝听过最荒谬的理由了,这个何言轻……却不像是再说假的,似乎是真的怎么认为的,小宝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许你伤害小宝。咳咳……想要杀了他,你必须得过我这一关。”庄裥挣扎的坐起,手指覆上了软椅的扶手上。
  
  “白龙使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费心的将他护在身边?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将他挂在嘴边。”何言轻凝眉一挑,他跟庄裥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动作是想要干什么,于是立刻起身一脚踹上了庄裥的胸口,庄裥因此呛咳不已,几乎喘不过气来,原本无力的手指也滑落在了扶手旁。
  
  “小宝……我绝不会让他死在你的手上,你……若是敢伤害小宝一下,我定会让一后悔一辈子!”说罢又呛咳起来。
  
  小宝在一旁看的又急又怕,庄裥的身体瘫痪,虽然得了神龙岛的神功护体,但是旧疾缠身,身体并未调养好,一身内力也大多是杀敌 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一这么想,小宝立刻心里大痛,没想到庄裥平日里并不爱将情啊爱啊之类的摆在面上,暗地里却如此……维护自己。当下便不再生他瞒着他起兵谋反又设计将自己“换出去”的气了,只想冲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消除异己,将那可恨的何言轻一举拿下。
  
  “没了野心支撑的现任教主你,也不过只是个胸无大志没用的瘫子,就在这里嘴硬吧,你若是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我会让他慢慢痛苦的死去……只要没了他,教主您……”说着一下冲了上来。
  
  小宝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去,将庄裥一下护在怀中,定着硬气将他的脚法挡下,手臂震得生疼。
  
  “你怎么会在这里?!”庄裥气急败坏的吼道。“这里危险!”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宝搜了一眼花丛,吴应熊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需要他的时候,居然溜了。心头却浮上一丝怪异的错觉,难道吴应熊在帮助庄裥度过难关么?在他算计了他之后?这厮的想法……简直太让人无法理解了。但是小宝却不排斥。一切能够救庄裥的想法,他都不排斥。
  
  “奉命保护你的无根道人呢?还有跟你一起的吴应熊呢?”庄裥慌乱的看着小宝身后,确定没人之后,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笨蛋,这时候干嘛来这里?凭我是无法护……护你周全的。咳咳……唔……”
  
  “白龙使你来的正是时候,省的我找你了。你带坏少主,让他玩物丧志,失了夺取天下的雄心壮志,你必须死!”
  
  “何言轻!有我在,你休想动小宝一根汗毛。”庄裥眼里闪出骇人的冷芒。努力的直起身,低声咆哮。庄裥努力动着身子想要护在小宝身前,可惜他身子行动不便,又被小宝紧紧的抱坐在怀中,加上刚刚何言轻一脚当胸而下,几乎犯了病,无力的挣动几下,仍然被小宝死死地护在了怀里。
  
  “让……让开,小宝,你的武功根基尚浅……不要硬挡……”
  
  说着,何言轻已经提刀上来。小宝提升能力,召唤出一对金眸。
  
  “小宝!!”
  
  “停!”韦小宝直起身,冲着举刀劈下的何言轻无所畏惧的喝道。
  
  ……
  
  庄裥在他身后,看着白晃晃的刀刃几乎自上而下从小宝面前划过,心脏一下停止了工作,手脚冰冷无比。“不!!”
  
  一下子,面前的何言轻停住了动作。刀刃紧紧离小宝的精致的眉眼相差不过毫厘。待庄裥看清楚何言轻一脸空洞被控制的样子,心里一松,只觉得顿时冷汗汗湿了几重衣衫。“小宝?小宝,你没事吧?”
  
  “何言轻,你若是有庄裥万分之一的睿智的话,也不会落得此下场。”说着,手一扬,血溅三尺。温热的液体覆上了韦小宝冷酷白皙的面颊,汇聚到下颚,慢慢滴落到了脚下,汇聚成了一滩血水。
  
  “庄裥,我们回去吧。”少年翘起的艳丽红唇在鲜红的血雾中显得格外妖娆,看也不看那一滩血水。
  
  “……”庄裥垂下眼。“可恶……身为……到最后,居然还要要你保护……咳咳……”颓然塌下的腰身显出一种不盈一握的病态美感。
  
  虽然不甘,但是他看着小宝面无表情将他抱起的侧脸,依然有些自豪。小宝冲着他邪魅一笑,还来不及抹去的血色在他的唇角格外妖娆。“我们回屋去吧。”
  
  回到了小屋,小宝将他安置好,仔细的探查了一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浴血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些柔和了。“幸好你一直穿着我给你的金丝蚕软甲,不然这一脚……”
  
  “我没事的……咳咳……刚刚实在凶险,你以后不准乱来!”庄裥这才回过身来,想起刚刚的事一下子后怕起来。勉力捉了小宝的袖口道。“以后再也不许这样调皮了,你……听见没有?”他强自镇定的声音里小宝听出了一丝颤抖。
  
  “……”回应他的是一个略带颤抖甜美甘冽的长吻。

第七十八章 穷途末路
  
  吴三桂在衡州城铩羽而归,紧接着又接到西线战报,岳州城失守。湖北省叛军全线被清军压制的溃不成军。不由再也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静。
  
  从谋划到起事,吴三桂精心策划了十余载,满指望大旗一举,天下响应,挥军渡江,直捣黄龙,可是,打来打去,仍陷在衡岳一带。现在大军溃败,如今却更是今非昔比,连湖南都失守了,只得退居贵州广西云南一带,根本和自己做藩王时没什么两样了。
  
  旷日持久的战争,消耗着吴三佳的兵力,也磨损着部下的斗志,军中已经发现了不少的怨言和牢骚,都在埋怨吴三桂,放着好端端的王爷不当,为什么非要扯旗造反呢?造了反又不敢立国称帝,闹得部下抛妻舍子,除了卖命以外,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要在往常,军中出现这种议论,吴三桂绝不肯放过,轻则八十军棍,重则杀头。可是眼下,他不能这样办,自古出征不杀战将,轻则折损士气,重则会溃败无数。跟何况军士们的牢骚,都是实情,他也根本无从辩起。正在头疼。
  
  忽然想到那日陈圆圆在军中说的话,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不过是争一口气,野心谁都有,只是他更加迫切一些罢了。为今之计,他并不指望能独当一面打开局面。最好不过分疆而治了。
  
  可是,康熙却不肯给吴三桂这个机会了。康熙在一旁封官封爵,激励将士。吴三桂手下大将王辅臣降了,以往的过错,概不迫究,官复原职,仍然是将军,随后耿精忠也降了,王位照旧,就连尚之信观望了一阵,最终也降了,王位还是照旧,神龙教的事康熙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责罚都没有,既往不咎,台湾那边也没了动静,俄罗斯又传出沙皇驾崩的消息,使得中俄边境一下恢复了平静。康熙几乎对所有的人的处理都宽大为怀,恩怨过错一笔勾销,命他们带罪立功,报效朝廷。不谅、不让、不饶、不恕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吴三桂。
  
  一时间,各路胜利之师,从两广、福建,从甘陕、中原,铺天盖地地压向云贵,压向湖南。刚在大周天子龙位上坐了几天的吴三桂,在众叛亲离、连遭失败、又急又怒之下,终于一病不起,最终战死沙场。
  
  一封封报捷的文书,乘着春风,飞向北京,飞向紫禁城,纷纷飘落在康熙的御案之上。乾清门外,养心殿前,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就连索额图刚续上的小胡子也透着一份神采熠熠的喜气。
  
  康熙高高的坐在龙椅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他冷冷的望着济济一堂的面露春色的满汉大臣们,只觉得这龙椅越发的冰凉一片。一回宫,他便命人找了最好的衣冢阵势,葬了小宝。那片林子风水独好,仅次于皇家墓园,康熙亲自挑了地方,却一步也不曾踏入。他总有那么一种错觉,如果自己不听,不看,不提,也许那人就还没有死,棺材里的那颗头颅就不是他的小宝。
  
  康熙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些难以磨灭的怨恨,他恨自己明明难过得要死,却依然能从容不迫的处理政务。他恨自己明明早已心如死灰,却依然能独坐这高台明镜之下,听一杆大臣们夸夸而谈。
  
  就像现在,他本该疯狂绝望,却仍然能一脸平静的和索额图商量战事。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根本就不算个人,不哭不闹不悲不喜,但是心却很累,疲惫至极,疲倦的随时都好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
  
  索额图在一旁正说着话,忽然抬头看见那位正坐在椅子上,年轻而俊秀的面容却苍白如雪,声音里透着几乎不为人知的颤抖,眼神却那么亮那么犀利,好像病入膏盲的病人回光返照一般的异样——是那种几乎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似地虚弱却透着反常的神采的样子,心里一颤,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他知道,这位从八岁的时候就被宫中的那位教导着冷酷无情的治国方略,帝君的人前仪态。但是如今这么死撑着,任谁看着都不免担心啊。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在宫娥们的簇拥下,颤巍巍地走过来了。不待其余人搭话,一进门就大声嚷道:“韦小宝那小崽子呢,听说让吴三桂给斩了?本宫可是不信的。”
  
  索额图几乎让那熟悉的三个字刺激的一哆嗦,闻言连忙跪下:“参见太皇太后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给我说说,韦小宝那小蹄子是怎么死的?”太皇太后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作为一位深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她仍然保持着自己作为第一把交椅的最大权威。索额图被她平淡的语气刺激的又是一个哆嗦,心里咯噔一声,支支吾吾的不敢做声。
  
  这次行军,别人他不知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韦爵爷死了之后,康熙虽然看起来一如常人,却唯独无法听见“宝”字。上次一个侍卫不知深浅,无意间说了句“八宝粥”一类的话。康熙当时在人前并没有说什么,神色如常的翻书写字。可是几天之后,索额图却发现亲兵卫队里再也寻不着那名侍卫了,他特意问过了众人,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当即他便寒了全身,连忙将这个帝王的忌讳暗暗的记在了心里。如今太皇太后难道是老糊涂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摆明了想要他死么?
  
  “老佛爷,您问他干什么?您不刚刚也说了么,朕的一等功,建宁的赐婚使让吴三桂那狗贼斩了,就在朕的眼前。”就在索额图犹豫的不敢说的时候,忽然康熙放下手中的正描着的丹青,瞅了一眼伺候的小太监,淡淡的一撇嘴道:“你个狗奴才,磨个墨都不会了?拖出去斩了。”
  
  “……”索额图伏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心里大叫不妙。
  
  “哟,刚回宫你脾气到是见长。”老太太看也没看大殿上被拖出去的小太监,只是朝苏嘛拉姑递了个眼神,那位就领着索额图告退了。
  
  康熙自然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也并不阻止,看着苏嘛拉姑将大殿的门和好,动也不动。只是淡淡一笑道:“老祖宗今日来就是为了他么?”说着他心里一疼。
  
  从头到尾,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只是如此,胸口就已经隐隐作痛。
  
  “自然不是。建宁那丫头是你皇额娘的心头肉,这次在云南去了。你皇额娘听了消息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西归了。我这老太太怕你在前线挂念宫中之事,就自作主张,并没有声张的葬了她。可是你现在回来,也该让建宁也入了皇陵,和她皇额娘一起,风光大葬了吧。”
  
  康熙的手一顿,忽然想起,那日小宝死在他眼前的情景。仿佛嫌这个刺激还不够似地,吴三桂最后狗急跳墙,紧接着,第二日,建宁也这么被人挂在了竹竿上,死在了他的眼前。临死前那嫣红的旗装,充斥着他满脑满眼。那衣服艳的似乎在报复他不顾小宝的死活,进宫衡州城的报应。思及此他的面色似乎更白了,坐在那里几乎支持不住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朕的妹妹,自然该风光大葬,就让她和额娘合葬在一起吧。”康熙执起笔,开始描桌上的一副丹青。
  
  “也好。”太皇太后看着,眼神一黯。
  
  “老祖宗打算选个什么时候?”康熙头也不抬,仿佛那幅丹青捉住了他全部的心神一般。
  
  “下个月初十吧?”太皇太后想了想,便道。
  
  康熙想了想,漫不经心的用白丝娟的手绢擦了擦手,眼神仍然执意的胶着在那幅丹青上道:“要不十五吧。”
  
  “怎么?初十那天日子好,万事皆宜,怎么不可?”
  
  “那天朕立了韦小宝的衣冢,建宁就不要凑热闹了。”
  
  “……”看着康熙无比自然的说出口,不知为何这个一辈子在宫中沉浮的女子忽然一个凛然,她有些浑浊的眼里蓦然绽出一丝精光。她忽然高声喝道:“玄烨!我的乖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死了便罢,死不足惜,你难道忘了你老祖宗是怎么教你的?为人君者,自当成大事而不拘小节!”
  
  康熙被她的声音吼得一愣,面色似乎又白了白。他抿了抿嘴唇道:“老祖宗说的是,初十就初十吧。”
  
  太皇太后是个精明人,自己带大的孙儿是个什么脾气自然知道,从未像今日这般温顺过,听了他的回答,老太太忍不住拿眼瞧着康熙。“那就定了。”
  
  “那朕就叫索额图来拟折子。”
  
  “别急,我听听那吴三桂是怎么死的。”
  
  “回老祖宗的话,自从衡州大败之后,吴三桂知道他的末日到了,可是,他还没当上皇帝呢,又不肯死心,便急急忙忙地在岳州即位称帝。宫殿来不及盖,就在瓦上刷了黄漆;朝房没有,搭了一溜席棚子。那一天,本来是风和日丽的,可是,吴三桂刚往龙位上一坐,忽然狂风骤起,乌云四合,霎时间,劈雷闪电,下起了瓢泼大雨。当作朝房的席棚子被卷上了半天空,大殿屋瓦上的黄漆也全被大雨冲掉了。吴三桂吓得从龙位上摔了下来,嘴歪眼邪,再也说不出话来,发了三天的高烧,就一命呜呼了!”
  
  太皇太后知道,康熙这番不过是笑话,不无夸张。但是太皇太后却听得心花怒放,她口宣佛号,连连说好:“阿弥陀佛,真是报应不爽啊!可不是么,大清真正的真龙天子在这儿呢,这龙位,除了我这孙子,谁能坐得住呢?皇上,有功的大臣要好好奖励封赏,也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啊!”
  
  “是,是,祖母说得对。孙儿已经传旨下去,京城、全国都要庆祝。”
  
  太皇太后笑了,康熙也陪着也笑了起来。大清帝国似乎在这欢快的笑声中迎来了一个和煦的春天。
  
  代送走了太皇太后,康熙的面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低声道:“索额图。”
  
  “嗻,奴才在。”
  
  “跪在这。”
  
  “嗻。”
  
  “你知道你今日错在哪了么?”
  
  “奴才知错。”
  
  “你如今胆子大了,居然敢和苏嘛妈妈一起抗旨了?朕说要斩,就要斩。以后辨清你的主子是谁!”
  
  “……嗻。”


第七十九章 小别胜新婚

  中国立国数千年,争夺帝皇权位、造反斫杀,经验之丰,举世无与伦比。康熙自由饱读诗书,这些自然难不倒他,他与吴三桂缺的,只是一些经验罢了。吴三桂却在此时,死了。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康熙的手里就有三个版本。一个传闻他是在惊慌称帝之时摔下龙椅,高烧三日不退,病死的。这也是最滑稽荒谬的一种说法了——也是康熙告诉太皇太后老祖宗的一个版本。

  一个传闻他带着残兵弱将奔波五百余里回到岳州城,当晚岳州城大败,他战死在沙场上,死无葬身之地,连个衣冢都没有——这是康熙最偏向相信的一种说法。

  一个传闻是兵败如山倒,吴三桂回到岳州城,正因为衡州城一蹶不振的时候,一个白衣绝色男子却在此时夜袭了岳州城。面对数十万将士,如出入无人之地,将吴三桂斩落马下,将他裹尸带走。临死时众人似乎还听见吴三桂惊恐的呼声。于是人们纷纷说这是上天知他作孽良多,忠勇不分,特特派一神仙下凡将他收了去……——这是最为神话的一种说法,康熙听罢则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吴三桂的死讯是真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死讯一将传散开来,云南的反贼立刻大乱,犹如一盘散沙。康熙便顾不得真假,趁胜追击,一路将云南几省重新纳进大清国的版图。

  他心里虽然恨极了吴三桂那狗贼,恨不得鞭尸以儆效尤。但是仁君是不能以此为之的,遂便罢。

  自此康熙一直彻夜忙乱,直到天下乱事大定,已在六月中旬。

  一向康健的千古一帝,忽然在云南破城的消息传来那日,晕厥在了自己的寝宫书房之中。议事的索额图和明珠一下子慌了手脚。幸亏两人都是精明能干的辅政大臣,两人连忙将其消息封锁,请出太皇太后坐镇清廷之上。连夜招来御医诊治。

  这边厢,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吴应熊擅自把他掳走,他就没再见过庄裥。小宝虽然口上不说,心中却是极担心的。如今一见,早已把那些琐事抛在一边,全心全意的对待庄裥。那热乎劲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六月初,其时神龙岛天气和暖,和风拂面,小宝骑着一匹汗血宝马,奔袭于草原之上,耳边蹄声盈耳,怀中正是神龙教教主庄裥雪肤樱唇,左顾马车貂皮财物,满载相随,右盼昔日平西王世子吴应熊风神如玉。当真意气风发之至,心想:“这次死里逃生,不但保了性命,还收了吴应熊做情人,又帮庄裥除了帮中大害,稳定神龙教,当真是一举数得。只可惜沐涧笙失踪,辰暮然和陆霜远在台湾,康熙坐镇京城不能相聚,不然七个人也算是齐聚了。”一番美滋滋的幻想,根本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某人因为自己已经陷入了昏迷,一心不想再活下去了。

  神龙教中,何言轻一死,支持他的长老纷纷倒戈。加上庄裥大展神威,立时将神龙岛上上下下的一干教众重新收复,就连其余几个神龙使也由小宝重新赐了豹胎易筋丸等毒丸控制。

  豹胎易筋丸服下之后本事习武之人大补之物,但是庄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毒物混了进去,不仅没有削弱药性反倒是增加了药力,服用之人可以生生暴涨十年功力。但是这十年功力却也是有代价的,须得一年服用一会解药才可继续延长寿命。

  服用之前庄裥特特向他提过,并不让他吞咽进喉,只让他做做样子藏在袖子里便罢。后来,小宝见他拿出来的玉瓶样子眼熟之极,忽然想到几年前三人刚进宫时的情景,庄裥还曾给他和陆霜服食过。

  “这瓶子……”小宝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庄裥。不由道:“不就是你当日给李德海的那药丸?”

  庄裥微微笑了笑点点头。“没想到你还记得。”

  “你当初不是还给我和陆霜吃下过呢么?”小宝心里一顿,面上立刻变了颜色。“怎么?”刚想发作,却转念忽然想到自己和陆霜并没有一年一次发作。更何况这两年打仗,陆霜与辰暮然只身去了台湾,聚少离多,却也没见到陆霜发作。

  庄裥见状,撇了撇嘴。“我若是再铁石心肠一些就好了,只可惜当日我提不起强灌你的兴致。”

  “强灌?”小宝惊叫道,怀疑的看了看他瘦弱的身子。

  庄裥的眼底迅速划过一抹阴沉,“别看我这样,但是我有一万种方法叫你吃下去。”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我信任你的基础上。”小宝的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对。”庄裥艰难的点点头,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所以?”小宝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他确信庄裥会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不生气。

  “所以我也强迫自己信任你,还有你的影子。”

  小宝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简陋的告白,但是他仍然因为这个简陋的别扭的告白欣喜不已,原来在这么早之前他已经选择相信他。于是欺身进前仔细吻了吻他的薄唇。

  “哦?主动献吻?不生我气了?”庄裥显得有些吃惊,一双凤眼瞪得圆滚滚的,就连淡粉色的薄唇也透出一种浅浅的健康而害羞的粉红色。

  “扑哧……”小宝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从认识你开始,你一直是那个扭曲而又古怪的庄裥,从未变过,若是生气,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气疯了。有些人,口不对心的厉害,只能看做的,不能听他胡说。”

  庄裥一噎,呐呐的把眼睛移向了一旁,这回就连颈子也红了个通透。“……你……”

  小宝笑了笑,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身影,又想到一件事:“不过,你拿我和吴应熊交换?这个点子我可不喜欢。”

  “你知道的,他们父子斗不过我的。你现在不是仍然是我的。”

  “是,我们所有人都斗不过你。”

  “那可未必。眼前不就有一个么?该死的,让我那么担心。我几乎以为你就要死在何言轻手里了。吴应熊不是说喜欢你么?怎么能放任你这么冲出去不管?”

  “实际上,还是他告诉我你在花园里的。”

  庄裥的眼睛眯了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哦?”

  “怎么?”小宝知道这种笑容,通常情况下庄裥有了这种笑容,就是谁要倒霉了。他可不想做那个倒霉蛋。

  “他在讨好你。”

  “什么?”小宝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向庄裥。

  庄裥阴沉的笑了笑。“别说你不知道,他毕竟窥视了你这么久。他在讨好你。你还要装傻到何时?小宝?”

  小宝有些不可思议,“你现在是在帮吴应熊么?”

  庄裥冷笑了一声点点头。“陆霜、康熙、沐涧笙、辰暮然再加上吴应熊,能满足你的花心了吧。三妻四妾也不过如此。不过,我有言在先。你的心里我是第一位。我认识你最早也最久。”

  小宝张了张口哑然的看着庄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哼。总得想个法子把你这个花心的毛病改一改,我一个人不行,陆霜不行,康熙不行,那么我们几个加起来总可以。”

  “呃……”小宝听着不由得老脸一红,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让你在为所欲为了。吴应熊是最后一个了……小宝……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一点。”

  小宝看着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知道他心底是有火气的,面色也略略苍白,怕是身体支持不住了,连忙将他搂进怀中,连声保证道:“我知道了。”

  “小宝,我早已知道有生之年我这大受亏损的身子算是无法治得以如原状一般完好,是你……我才又盼能令不必靠人扶持,能自己行走。如今看来希望渺茫。我只剩下你了。你莫要……”庄裥说罢面露一丝绯色,低声道:“我不求你我世世代代长相厮守,只求这辈子你莫要负了我。”

  “不,我们自然要世世代代长相厮守。”小宝听的心惊肉跳,颇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将他的身子搂的紧了紧。

  庄裥苦笑了一声道:“这一世我尚没有把握能随你终老,还提什么下一世?鬼神乱力只说我也总不信的。”

  小宝翻了翻白眼,他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有先天异能不说,还穿越了一把来到这里。谁又能说没有下一辈子下一个轮回这么一说呢,于是连忙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会在一起的。”

  “……好。你说的,我便信了。”庄裥点点头,面上有些血色上涌。“咱们二人是喝过交杯酒的正经夫夫,以后一直在一起。”

  殊不知这一次,小宝亲手将庄裥生来最信任的人手刃在眼前,任凭庄裥在冷酷无情也有些禁不住了。此时小宝已经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最后一人,若是他也负了他,庄裥怕是再也无法活下去了。加上他本身身体羸弱,本没有自信能陪着小宝到最后,只能先声夺人的如此立誓,到底是有些心虚的。

  如今听小宝一说,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望着他的俊颜,心底涌上了些许甜蜜,一向阴暗的眸子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第八十章 病危

  康熙十六年,春。

  三藩定。战事平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被处死午门,朝野上下一片祥和,康熙龙颜大悦,特赦天下,宣布三个月不上朝,朝廷上下休养生息,朝政由左右两相,明珠和索额图共同参议。

  窗外一片春光明媚,但紫禁城内却乌云罩顶,一片死气沉沉。

  太皇太后孝庄念了一口法号:“阿弥陀佛。”紧接着将一旁跪着的太医医首扶了起来。这位老人多日不见,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原本乌黑的两鬓如今已经斑驳不堪,仔细看扶着太医医首的手也有一丝颤抖。

  “太医今日你跟哀家说实话,哀家的孙儿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医首李越本是个年过半百,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的老头子。他在太医院已经有三十年了,在顺治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太医医首的样子了,如今却是抖如糠筛,声音哽咽的不成样子。“回……回太皇太后的话,这……这……”

  “哀家问你,到底怎么样了?”

  他狠狠地向地上一磕,低声道:“怒火攻心,寒气入体,加上娘娘仙逝,丧妻之痛……怕是……怕是无力回天了!”

  说完,整个人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说话。

  太皇太后一听,立刻老泪纵横,惊惶道:“这……这不是真的。”说罢几乎软倒在苏嘛拉姑的怀里。苏嘛拉姑也不由得腿脚一软,眼泪簌簌而落。随机身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哭闹声。因为早产,这个小东西从小就很缺爱似的,又爱哭又爱闹,只有在他父皇抱着他的时候,他才不哭不闹,似乎懂事一样,依依呀呀说着些什么,吃些东西。太医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索额图等人,给小太子让开了床榻前的一条路。

  其他几人也相继让开来,只有苏嘛拉姑默默的将那被包裹在明黄锦缎里的软软的肉团抱了起来,静静地屹立在康熙的身边,那小小的肉球似的东西,直愣愣的看着他年轻的父亲消瘦而苍白的容颜,却突然不哭了,可是那水浸了的葡萄般的大眼珠却透着一股忧伤。

  太医瞥了小太子一眼,有些诧异,弯下腰想着再仔细探查一次年轻帝王的脉搏,这时忽然小太子又咿呀一声,肉肉小手扑棱着要捉住康熙的身子,软软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向前扭动着。嘴里还嘟囔着自己新学会的名词。“fu……”

  孝庄太皇太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声泪俱下。“哀家的乖孙……哀家……不能没有你啊。大清不能没有你啊。哀家的曾孙不能没有你啊……”

  “禀太皇太后,此为中风之兆,万岁爷本就胸口淤积,说是憋闷气喘反复疼痛,在军行军过程中就痛得晕厥了数次……只是因为打仗,万岁爷硬是扛着不肯声张。”索额图在一旁低声道。他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却不好明说。

  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本来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如今更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太皇太后咬牙道:“索额图,你知情不报,如今……如今却说什么这些没用的劳什子干什么?!那个叫什么韦小宝的奴才,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难道为了皇帝,还要让哀家再去四海内造一个韦小宝不成?!”

  索额图叹了口气,他知道接下去的话他说了,太皇太后必定是不喜的。但是为了大清国的安危也只能贸然一试了。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国舅还没有坐稳就让不知名的刁民野党给推翻了。

 他的妹妹虽然不受宠,没有到了康熙的心里,但是好歹肚子争气,诞下了大清唯一的子嗣,以后索家光宗耀祖是早晚的事,若是这棵大树倒了,他再改投其他也不可能比这混得更好了。于是他思忖了一番后,终于一咬牙道:“我知道一人可以解太皇太后之忧。”

  “谁?”

  “江湖传闻有一邪教,地处塘沽以南的一座小岛上,因为岛上蛇蚁毒虫甚多,故而称之为蛇岛,又叫神龙岛。此邪教因此叫神龙教,因为教众又管理有序,地势偏远,身处孤岛之上,易守难攻,加上教众们最擅长隐藏伪装,更擅长模仿他人,不容易被发现。一直是皇上的心病。这次……我们不妨求助他们,让他们再“造”一个韦爵爷。”

  话音一落太皇太后手中的佛珠一下子散落一地。

  “胡闹!”


第八十一章会师

  终究,太皇太后思虑良久,还是同意了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由索额图亲自带领一队侍卫乘船从塘沽顺流而下,循着神龙岛的位置而来。

  小宝可是一点不知,他在神龙岛被庄裥和吴应熊伺候的相当舒服,过的那可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舒服日子,几乎差点将其余几个人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忽然一日,巡逻的岸边一队年轻教众来报,说是一个白衣男人身负重伤神志不清的被海浪冲上岸边,手里握着的是一块白马似的玉坠子。小宝一件几乎说不出话来,不等他话说完,立刻翻身奔出,快步来到海岸边。

  只见沐涧笙双眼翻白,已晕了过去。立刻急得一脑门子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见沐涧笙咬得牙齿格格直响,显是在硬忍痛楚,只是沐涧笙性子本就强韧孤高,即使晕过去也不肯发出一下呻吟。韦小宝见了此等情景,心里不知他究竟遭遇了如何,居然让他如此高的武功都伤成这样,心中大痛,连忙在沐涧笙“转成”“百汇”等穴上推拿数下,将他救醒过来,问道:“小公爷,是痛得厉害么?”

  沐涧笙略略抬眼一笑,艰难道:“断骨处疼痛,那也罢了,只觉得五脏六腑中到处麻痒难当……好像,好像有千万条小虫在乱钻乱爬。”

  韦小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听沐涧笙所言,这分明是身中剧毒之象,连忙问一旁的教众道:“岛上可有大夫?!”

  那教众大约是刚来的小青年,并未学几年工夫,从未见过教主和“教主夫人”今日近距离的见到小宝,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宝,迷迷糊糊的道:“有……有……都有的……”

  若是往常,小宝见他呆愣的样子定会坏心的凑上去调戏一番,如今他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此些,于是挑眉怒道:“那还不赶紧去找来?”

  那少年愣了一下,立刻白净的面皮如火烧一般,窘迫的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低声道:“是……是……”说罢,没命的逃也似的去了内岛。

  吴应熊这才从一旁慢悠悠的走过来,与那小子擦肩而过,那少年匆匆忙忙的跑走并未仔细看路,被吴应熊不怀好意的伸出脚绊了一下,霎时左脚踩到了右脚上,被绊了个跟头整个人像一旁栽了过去。吴应熊得意的一笑,用了一招“如来拈花”,将那少年一旋身扶进了自己怀里,笑的无限风情道:“哟,小哥,做什么这么着急赶路?”

  可怜的青年教众从小在这民风淳朴的神龙岛长大,何时见过这许多妖孽的美人,一抬眼又看见自己被一个红衣美男子扶着倒进了怀里,顿时头晕目眩,一张脸如同煮熟了的虾子,惨不忍睹。“呃……呃……大夫……”停摆的大脑此时艰难的运转着,半晌只挤出了这么可怜的两个字。

  吴应熊并不敢玩得太过火,因为他余光已经瞥见小宝那杀人的眼神,于是一摆手就将那少年放了出去,笑道:“既然少侠有要务在身,在下也就不便多打扰了,不过以后走路要着实小心些。”

  “是……是……”可怜的白面少年此时几乎成了粉红的人儿,连忙晕晕乎乎的跑了开来,心里一阵紧张。

  吴应熊心情颇好的慢悠悠晃到了小宝身边,用雪白的靴子踹了踹躺倒在沙滩上昏迷的人,漫不经心道:“他是沐涧笙吧?”

  韦小宝警惕的看着他,他们俩人可算得上冤家路窄,血海深仇了。前几日庄裥还和自己分析,吴三桂很有可能是被沐涧笙在军中直取首级,才销声匿迹,连个尸首也没有找到,因此康熙才可能得胜的这么神速。若真是如此,当时庄裥还说,那沐涧笙怕是凶多吉少,让小宝一阵心酸。

  如今看见沐涧笙一身伤痕,比预料的伤势只深不浅,小宝就知道大约算是被庄裥他们猜中了,沐涧笙真的杀了吴三桂。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来的时候,岛上住着的吴应熊居然也跑来凑热闹。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吴应熊的父亲杀了沐涧笙的父亲,而现在沐涧笙又杀了吴应熊的父亲……小宝顿时有些纠结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

  “他是沐涧笙,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看看敢于千军中取我父王首级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啧啧……一表人才,气势也不错……我父亲败在他的手下也不算太冤。”

  小宝就这么看着他挑肥拣瘦的将沐涧笙说了一通之后,居然把沐涧笙一把捞起来背在了身上。

  “你要干什么?”

  吴应熊奇怪的歪了歪头,“你不是想要找大夫么?这么等在这里他会死的,还不如我们将他抬回院子里,好等着大夫来诊治。”

  “你……”

  吴应熊忽然顿了顿,俊美的脸上有一丝阴郁。“我早就为了你背叛的我父亲,如今他人已经死了,我为了他也不可能做别的了。如果再纠缠下去,你必然不喜,我是不会那么傻的。我说过,我只会选离我最近的。”说罢,背着沐涧笙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小树林斑驳的阴影中。

  “……”

  小宝复杂的看着摇曳的树枝,咬了咬牙,脚一顿追了上去。不由苦笑起来:好一个,只选离自己最近的。

  小宝看着前方的那艳丽的红色在翠绿的树林中衣抉飘飘忽上忽下,心里有些复杂的笑了。虽然有些拿吴应熊这人没辙,但是也知道吴应熊他大约是这几个人里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了,不知为何小宝却觉得有些悲哀。

  纵身跟了上去,两人就这么默默的进了屋子,不一会大夫这才姗姗来迟。给沐涧笙服了药,又打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小宝这才松一口气,有心思仔细看看吴应熊。

  最近他和庄裥两人小别胜新婚,天天耳鬓厮磨到天明,然后就散了各干各的,小宝练功,庄裥打理教中的事物,倒也是别有一番平淡温馨的甜蜜。几乎要把住在岛上一天见不到人影的幽灵似的人物给忘记了。

  如今看来,吴应熊这两个月不知道干了什么,瘦的脱了形,原本小宝觉得有些瘦削的下巴更加尖利了,那样子看着就膈人。

  吴应熊生长在云南,却是个实打实得北方人。照理来说即使没有他爹的硬挺潇洒,也应该有一种北方人的豪迈。偏生他长得细细白白的,高高瘦瘦的一点也没有北方人的大气,比南方人还生的秀气三分。那皮肤居然比久不见阳光的庄裥硬生生的白了三分不说,嘴唇却似桃红,眼睛微微的上挑,再配上白净的面容活脱脱的妖艳美男子,若是放在现代化了妆,怕是要雌雄莫辩了。如今白生生的俊秀面容上,眼下的青黑的一圈格外的醒目起来,小宝在他身旁见着,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寻了机会,便将吴应熊拉着坐下。“你最近有什么心事?累得睡不好觉?”小宝话一出口就有些心虚,不管吴三桂是不是好人,他对于吴应熊那股溺爱劲,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父子关系也是极好的。如今人家刚丧父,张口就问有没有什么心事,未免太二百五了一点。

  吴应熊顿了一下,见着小宝懊恼的神情,轻轻地笑了笑。“你在担心我么?”

  小宝点点头。“这是自然。”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他忽然就将那几乎没有毛孔的无暇面容贴在了小宝的肩头,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

  “不过你并不用担心,我并不是伤心我父王的死。”

  “……”

  “我父王的尸首一日没有找到,就一日不能证明他真的死了。陈圆圆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差不多了。有他照看着父王,我父王就没那么容易死,我信他。”

  “什么?”小宝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世界观有些不对劲——就是俗话说的三观不正。但是也没想着要改,毕竟见多了变态,自己不成变态的人很少,那才真是变态呢,他也没指望自己前二十年在研究所里能正常到哪里去。不过现在他却觉得吴应熊一家才真正是变态。他们家的关系奇怪到这种地步。

  依照正常的逻辑分析。陈圆圆和他父亲吴三桂如果是一对的话,那么生了吴应熊的母亲就是无辜的被插足第三者的原配。照例来说吴应熊怎么着也不应该对陈圆圆如此和颜悦色,更何况这个小三还是个男人,这在古代更是无法容忍的。偏偏吴应熊却一直对陈圆圆青睐有加,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这连他这个经常考察人心的人来讲,都是理解不能的,他只能将吴应熊归类为变态中的变态一类,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父亲能把自己的儿子教导成这个样子。

  于是韦小宝神奇的看向吴应熊。

  “我一直觉得他夺天下,想自己做皇帝,不过为的就是争着口气。不然当年清军入关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自立为王,直杀入京城内。想当年李自成入关成,烧杀抢掠,自己封了自己为李闯王,陈圆圆就跟了李自成。我父王这才一怒之下有了这个心结,挥之不去的念想。如今陈圆圆既然肯回来,我父王也就未必还会想得这个天下了,得到天下不过是他跟李闯王赌气的砝码罢了。”

  小宝听了吴应熊的解释更加理解不能。照理来说,如果吴应熊真的对陈圆圆青睐有加,那日在院子里听陈圆圆提起吴应熊的时候,也是一脸怀念,俩人的关系似乎还很不错。照他这么说,陈圆圆和吴三桂在有李闯王之前还挺和谐。那么战争之后,陈圆圆见到破城,立刻抛弃了吴三桂,转而投奔到了李闯王的帐下,应该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才对,吴应熊更应该恨陈圆圆恨之入骨才是,就像他爹吴三桂那样。怎么吴应熊他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这么做的陈圆圆?

  “我说,陈圆圆和吴三桂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小宝再也忍不住,自己家的人,他还是决定多了解一些。省的过几天半夜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找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一起睡觉,搞得跟419的长期持续一般,这就很恶心了。

  “其实我对我娘基本没有什么印象了,我一直跟着我爹闯荡。陈圆圆来了,他对我很好,我就很喜欢他。然后他又跟着李闯王走了,他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爹,只是陈圆圆,他即使跟了李闯王,对我也依然很好,私下里还会来看我,我也没什么损失,何必恨他?更何况从小到大,围绕在我父亲周围的,总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在陈圆圆这之前我早就学会,不被这些奇怪的事情左右感情,伤心,失望。不然,他们上一辈人之间的那笔糊涂账,早就把我弄疯掉了,我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么?”吴应熊笑了笑,似乎觉得小宝的反应很有意思。

  “所以?”小宝瞠目结舌,真不知吴应熊小的时候究竟遇到了什么,会有这幅奇怪的理论。

  “我只是把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当遇见什么人或事情需要理智处理的时候,就将理智放出来。当遇见什么人或事情需要感情处理的时候,就将感情放出来。等做完了,再把那些事分类放好,下一次处理就会容易的多。”吴应熊笑了起来,小宝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邪气,反而有些单纯淡雅。

  “……”听着听着小宝就觉得这个孩子早就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变态了,或者心理有问题了,只不过古代根本没有心理治疗师或者心理咨询一类的东西,他爹又长期征战走南闯北,自然不会顾及到孩子的心理。他如此发展,居然和研究所里那些家伙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然他也不会弄得跟精神分裂一样。不同的人……还放在不同的地方?小宝摇摇头,他真的病的不轻。

  “你是我唯一一个分不清放在哪里的人。”

  “你不爱你父亲?”韦小宝忍不住道,他并不想过多的纠缠自己的问题,在他看来他和吴应熊两个人都是有些问题的,自我解析或者对着倾诉,根本不解决问题。就像两个神经病人对着聊天,谁也无法开解谁,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多余。于是他决定换个话题。

  “爱,但是打仗打到此种程度,我理智认为他起义必定会失败,他先被迫降了李自成,又降了清军,威名早已不在,如今起义便是博弈,博一次大小的赌博,不成功便成仁。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战死沙场。而我并没有理由跟他一起胡闹下去。如今的结局,大概算是我料想的最好的一种了。”

  “……”小宝顿时觉得有些头痛。本以为吴应熊是个没心没肺的,却没想到他想得这么通透,如今说了一番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偏爱吴应熊了,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思绪在里面。

  小宝并不是什么多羞涩矜持的人物,通常想了便做,这次想通了,他便不再纠结。于是吴应熊的话还未说完,小宝就已经将吴应熊压倒在了床上,主动将他的红唇仔仔细细吸吮啃咬了一个遍。最后眯起眼睛还好好回味了一番。本该一个感人动听的对话,硬生生的被他搞成了两个人的激情四射。

  小宝骑在吴应熊的腿上,衣衫尽退,也顾不上床上昏迷的沐涧笙,就这么做了又做。两个人均是精疲力竭这才到隔壁的小屋,洗洗睡了。临睡前小宝看着吴应熊略带沉静的睡颜还迷迷糊糊的想着:有的时候,人闲得无聊了,某些方面的欲|望就会格外的旺盛,这话还真是不假……

  幸好小宝他们胡闹归胡闹,但是岛上确实有一位神医级别的人物,忙着在他们激情的几天救治沐涧笙。等他们缓过神来的时候,沐涧笙看起来很严重的外伤伤势也稳定下来,但是由于体力透支和失血过多一直昏睡着。

  又过了几日,当陆霜和辰暮然两人相携出现在他目光尽头的大船上,两个男人一白一黑徐徐的行走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的时候,小宝只觉得,神龙岛的日子真不错,简直满足双宿双飞的所有条件了。哦,不,是满足七宿七飞的所有条件……

  “陆霜、暮然欢迎回来。”小宝拉着吴应熊来到沙滩上,海风撩起了小宝的衣襟,有一瞬间,小宝以为陆霜的眼睛有些湿润,但是下一秒,就他就撞进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略带些消瘦的胸膛。

  他静静地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踏实,环视海岸上的众人,小宝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不由怔怔道:“陆霜,你回来真好……我真怕……那郑经将你留住,再也不让你出岛。”

  “没事。”

  “你若是下次在这般不告而别,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知道。”陆霜垂下眼轻轻看着小宝偎在他怀里光洁的侧脸,慢慢说道,又轻又浅,却让小宝恁的安心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一辈子永远不会负他的就是陆霜了。这么说也许对其他人不公平,但是,这却是事实。

  辰暮然看着两人,在一旁轻轻地笑,将目光调向远方的吴应熊。吴应熊头一次看见小宝如此矫揉造作的一面,愣愣的傻在一旁面上有些茫然惊奇,也有些吃醋酸涩,表情复杂的好像一团乱麻。

  此时辰暮然盯着吴应熊艳丽的面庞看着,吴应熊立刻目光如电扫向他。毕竟,两个人算是政治立场不同的两人,交情别说不深,简直可以说是糟透了,私下里敌我双方斗得不可开交。辰暮然还公然在京城搞了个“杀龟大会”专门对付他的父亲不说,这次也主要是辰暮然和庄裥将他父亲一手建立的计划付诸东流。两人的关系一点也称不上和谐。

  吴应熊冷冷的回望着辰暮然,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忽然,辰暮然浅浅一笑,走到他的身边道:“你好,在下辰暮然。”

  吴应熊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有些迟疑,但是聪明如他,知道辰暮然的意思。在这里和他结交的,并不是那个天地会的总舵主,不是那个“天下谁人不识陈近南,即使英雄也枉然”的陈近南,只是小宝的另一伴,辰暮然。于是吴应熊点了点头,最终握了上去道:“久仰大名,辰兄,在下吴应熊。”

  “幸会。”

  这边两个人的气氛并不算糟糕,小宝一早已经偷眼瞄着这边,发现情况一切正常松了口气,转而从陆霜的怀里一下子又投进了辰暮然的怀中,不多不少刚好免去两个人相对无话的尴尬。

  不知为何,暮然仍是离去时的那一身白衣,衣抉飘飘,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战争,台湾的争权夺势都不能撼动他分毫,他就是如此高洁云淡风轻。他皱着眉看着自己和小宝两人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和浓浓的宠溺,犹豫了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放弃了坚持,任他抱紧了不撒手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慢慢的轻声道。“小宝……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点将为师放开?”

  小宝搂紧了他那纤细的腰身,死活不肯松手。最后终于低声道:“暮然,我们结……成亲吧。”

  “什么?”辰暮然的胸口有一瞬间震动,然后他便对上了一派清明而又包含宠溺的眼神。“小宝?你说……”

  小宝被这个眼神看得心中一荡,心道,自己家大业大,加上从康熙那里贪来的几十万两银票,早就能够养活的起这些“夫夫们”,于是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又大声的说了一遍。“我说,我们拜堂成亲吧。不只是暮然,还有应熊、涧笙、陆霜、庄裥几个,我们一起来成亲吧。”

  “……”

  “你们不喜欢?”

  “……”

  “可我希望成亲,有个名分。”

  不知道是名份还是因为对韦小宝一贯的宠溺和服从,陆霜并没有说话,一身黑衣的他面色虽然有些疲倦,但是黝黑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抹疑惑之后变得坚定无比,他默默的站在小宝身后,圈住了他的腰,极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吴应熊和辰暮然对视一眼,眼里有着相同的想法,看了看陆霜,见小宝对陆霜的明确表态显得既欣喜又安心,于是也便答应了。

  回到岛内,沐涧笙也正好醒了,小宝便将庄裥抱着来到沐涧笙的房间,将他的决定一并说了。庄裥本身就以小宝的夫家自称,此次小宝居然主动提出“下嫁”自然心里欢喜,根本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沐涧笙面皮虽薄,性子虽傲,一直软不下身段来倒追小宝,但是如今看小宝如此积极,自己也并不是傻子,顺着台阶便也答应了。小宝高高兴兴的算是了了一段心意。

  “就等着玄烨啦,等我回到京城和玄烨说一说,咱们就大办一场。”

  小宝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偷腥的猫,眼波流转霎时一片风情。惹得吴应熊笑的极艳丽的将他又拐进了房中蹂躏了许久。

  陆霜虽然为占得先机,但是过了几日终于得到机会,将小宝从房里接了出来立刻直奔自己的房中。

  辰暮然当然不让摆起了前辈的架子,没几日也从自己“主子”那里接过了小宝,极尽温柔。

  然后庄裥呆不住了,本身前几日就没和自己在一起,如今更是连夜宿在其他人房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立刻直接命令手下赤龙使趁着辰暮然不在将小宝抢进自己房里,大肆享用。

  最后是沐涧笙,本来这位公子扭捏半天,并不想太迫切。但是看了这个阵势,惊觉自己落后了,也当然不让的拉下脸,将其拐带。

  自此六人在神龙岛上胜利会师。


第八十二章代替品

  这边说太皇太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了让索额图冒险一试。如今皇帝的病,太医也说了是心病。至于这心病的根,谁都知道,肯定不是那位在皇陵里躺着的赫舍里,这是连索额图都知道的事情。

  至于让皇帝惦记的是谁,太皇太后已经不想追究了。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闲工夫追究这些有的没的?如今让索额图去联系神龙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急的完全没了想法,这才姑且放手一搏,大清的基业就看这一博了。

  孝庄一生当中豪赌的时候很多,比如那次嫁给皇太极,比如那次跟皇太极谈论本不该被女人知道的政事,再比如那次携着自己与别人的儿子,嫁给已经是自己小叔子却爱了半个辈子的男人多尔衮,她这一生多曲折,多少次豪赌,多少次捏在心尖上博弈,她还从未输过,如今……

  太皇太后看着皇宫外春光明媚的晴天,慢慢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保佑她的孙儿,保佑她一辈子守着的大清江山。

  索额图知道此番意义重大,也是慎之又慎,接了懿旨,立刻修书一封,措辞极度婉转的向神龙教设在京城的据点发了询问信函和数目可观的大笔银两。待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索额图大喜,立即秘密的带了队人马经北京而至天津,又快马加鞭来到塘沽港口启程了,一行人驱着快船,乘风破浪往着神龙岛驶去,十几日之后船总算到了神龙岛周围的几座空无人烟的岛屿,几个人这才迫不及待的登岸。

  如今正值春日,雪水消融,汇入江川湖海,水流本就湍急,再加上神龙岛附近常见激流暗涌,暗礁遍布,这几日更是凶险异常无法登陆,索额图等人闻得此消息不由得焦急起来。而神龙岛的教众不知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不紧不慢的先将他们放在了无人岛上,便再也不理睬了。

  索额图等一行人在无人岛上登陆,却是敢怒不敢言,这几个人连带索额图在内一水的北方八旗子弟,都是标准的旱鸭子,没一个会凫水的,到了人家的地头,周围又都是暗流涌动凶险暗礁,更是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几个人单单是站在船头上,手软脚软的晕船的就有一大半,再加上那恶劣的水流,船行一直不稳,另外几人也没晕船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几个人上了岛半晌,走起路来手脚还打飘,早就没了力气,恍恍惚惚,哪里管得了其他。往日里从没觉得脚下的土地这么亲,如今漂流了半个月,脚下总算踏上了坚实的土地,心里这才放下了一块大石,根本顾不上其他了。

  庄裥早早的就受到了索额图等人措辞婉转的求助信,也知道最近的天气,加上他本就不待见康熙,便早早的打发了驶船最差的一伙人去接应,心里恶毒的只想淹死索额图他们,更不会告诉小宝别的事了。

  但即使如此,经过半个月的航行,索额图仍然晃晃悠悠的设法登了岸,只是上到神龙岛主岛的时候,人已经被海风折磨的脱了形,又黑又瘦,活脱脱的干瘪老头子一个,哪里还有在京里时养尊处优,一副贵态中年美大叔的样子。

  小宝不明就里,一听是索额图来了神龙岛,心里顿时有些奇怪。“他来这里干什么?朝廷不是素来和江湖没有什么联系的么?”

  庄裥在神龙岛休养了好一阵,身子算是缓过来一些,又不忘做了复建,算是形势一片大好了。他的手指如今有了些力气,虽然有些颤颤巍巍,但是终于可以自行拾取东西。如今听见小宝的问话,他知道自己并不能瞒住,索性将事情推得一清二楚,于是他慢慢的拖着信笺将其交到韦小宝的手中,又半是揩油半是撒娇的伏在他的怀里喘了一阵,才低声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韦小宝将他抱在怀里,抚慰了一阵,这才连忙打开信笺一看,居然上书康熙病危,立刻大惊,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半个月之前。”

  “你怎的……不告诉我?”

  庄裥咳了咳,小声道:“他来消息的时候已经往过赶了,我回了信让教众去接应他们,告诉你,你又能干什么?说不定动身还会和索额图他们错过去,到时候更是一团乱。还不如等他们来这里在做安排。”

  小宝不疑有他。当即奔着,接了索额图等人在岛上休息。索额图等人看见韦小宝也都是一惊。多日来的折腾,加上心力交瘁,更是惴惴的,并不敢多问。都以为是这神龙岛庄裥庄大教主通天本领,半个月就将替代品找好了,如今让他们得见,也算是给索额图相求的事情答应下来,特此耍了花招让他们来验货,立刻施展出十八般武艺,舌战群儒的那份口舌如簧,力图将小宝考倒。

  韦小宝并不明所以,他着急看康熙的病情,以为索额图见了他立刻能分辨出真假,也忘了提这个茬儿,于是俩人就这么阴错阳差的有些误会了。他见索额图一路上神采奕奕,问这问那,问东问西,毫不停顿只以为这么久不见,索额图已经提前进入衰老期,成功转变成一絮叨的老头子,当即上去打趣道:“索大哥,几日不见怎么在京里,被折磨成了这么叨叨的老头子了?”

  索额图本身心里就对这个滴水不漏的韦小宝心怀敬畏,现在一听他如此熟稔的打趣,立刻又惊又慌,只觉得这眼前的人和韦爵爷实在太像太像了,不光作态,动作,表情,就连这声音语气都非常相似。而且索额图身居一品,即使再怎么饱受折磨,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股气势,量是寻常的一般人,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也没人会跟索额图这般没大没小。索额图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般亲切的打趣了,一想到韦小宝已经仙逝,除了这位模仿者,大概在也不会叫他一声索大哥,然后在皇上的后花园里挤兑他,一时间心里一酸,鼻子顿时觉得有些酸涩了。

  “啊……是么……”索额图几乎要说出实话,但是见了韦小宝那略带惊奇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始终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披着小宝人皮的陌生人罢了,于是收了收眼底的思念,换上一副笑意道:“怎么这么说起你老哥我来了?韦爵爷,您越快动身越好,圣上他的身体……”

  “慢着……”此时俩人一路聊天,已经行之庄裥的房间,刚刚那番话庄裥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待小宝搭话,庄裥立刻道。“如今春潮之后海面并不平稳,加上最近多风,暗礁之后激流漩涡也增加了不少,就是岛上最好的多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太不安全。一定要休息九日,九日已过有一个机会,那时我们再出岛不迟。”庄裥的声音清清楚楚的透过门板传到外面。

  索额图一听,当即面色一片难看。他已经在无人岛上耽搁了许久,就是因为那该死的暗流漩涡和礁石,如今再这般等下去,他是可以等,等不及的怕是皇上啊……但是怎奈形式比人强,他在神龙岛的地盘,从未见过庄裥,自然也不知道庄裥和小宝的关系,只得规规矩矩的按照这“邪教”众人办事的方法来办。更何况,他一个旱鸭子,对那湍急的水流着实有些怕了……

  于是道:“这……一切听从庄……庄公子的吩咐。”索额图这一次来,代表朝廷默许了神龙教的存在,但是他一个一品大臣向一个无官级品级的“草民”行礼实在有些为难,于是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捡了个最中性的词。

  小宝当即看出索额图的疑虑,加上心里有些也有些担心康熙了,心底也知道庄裥那点小别扭,心里有点埋怨。于是像以前在朝中一般如常冲索额图打了个眼神,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自己进去谈谈。

  “……”索额图一看这眼神当时就僵在了一旁,心里道,这神龙教教主到底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居然连韦爵爷在朝堂之上和他两人暗自私传消息的动作都能模仿的一丝不差,只觉得神龙教深不可测,不可不除,一时之间惊出一身冷汗。

  韦小宝小心的推门而入,只见庄裥慢慢撑着身子,白色的丝质中衣下露出大片纵横交错的暗色血痕,都是韦小宝带着他去云南时被囚禁受的伤。虽然庄裥不说,但是这些伤单看起来就触目惊心的可怕,别说当时救治时的凶险了。心里当下一软,叹了口气,慢慢坐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还是不愿意见康熙?”

  庄裥一听便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了,自从知道小宝的异能以来,他也从未想着瞒着他什么,这些小心思不过是拗不过自己的那点小别扭罢了,实际上若是小宝真下定决心,他没有一次能拗得过小宝的。他这辈子算是栽倒小宝手里了。

  他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宝将他扶进怀中,再一次感觉到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第一次听说小宝在衡州城被杀了的时候,心脏几乎一下便停摆了,当场犯了病,连着高烧了几天几夜,还好吴应熊和他提出那个愚蠢之极的赌约,他这才知道小宝并没有死,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一路硬撑着回到了神龙岛,不然……

  “你想见他,我何时拦得住你了?只不过这些天水流太急了,留在岛上的船夫大多都是好手,却也没有把握。你这一去,我们定然是跟着去的,我可不想没见到那狗皇帝,我就死在这该死的海里。”不用说,庄裥怕水的症状是一点也没好,海洋这种没有尽头的大片海域,还是他这些年第一次见,无疑又加深了他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更加恐惧。只是,这些都说不出口罢了。

  小宝和他已经是老夫老妻,自然知道他拉不下脸来承认。摸了摸他的面颊,仔细亲了亲他的唇道:“他的命危在旦夕,我怎么能不着急?你若是不愿意,我便等着罢了。”小宝拿捏人心自是一套,如今以退为进,心里却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哼,你愿意么?”

  “这是自然。”

  “罢了,我可不愿意看你口不对心的那样。明日一早看看水流,若是好一些,我们就出发。”

  小宝立刻眉开眼笑,扬声道:“索大哥你回去吧,明日开船。”

  “好。”

  第二日清晨一早,小宝早早的便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朦胧的晨光,虽然庄裥的原话是还要再看看水流的,但是小宝早已将其忽略了。心里不由得一叹,忽然想起那日衡州城自己已经“身死”的事实,联想起昨日索额图战战兢兢罗里吧嗦的神态,骤然想起自己的真身还没有澄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感情这老小子,还以为我是假的,他以为假的能有这般本事?——这会他倒忘了,自己身边不正睡着一个有这般本事,再深宫之中以残躯男子只身生生装了很长时间的太后的庄裥了。

  想着想着,思绪一下子又涌回了衡州城的那一夜,他被吴应熊点了哑穴趁着夜幕带离了那里。并没有直接观察到康熙的反应。但是那个男人如今重病在身,和自己也不无关系。光是想一想康熙的反应,他的胸口就有些疼。他居然这么在乎自己。在乎到几乎要舍弃江山和自己一起“去”了,这无法不让小宝动容。

  小宝从来都是个游戏人间的玩家,他却没想到这次的异世其余,居然能遇见这么些能将他牵绊住的人,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猛然想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另外一个世界早已死去的那个人了。也许,是时候该放下了。

  庄裥自生下来后便被人重伤,弱骨残缺,几乎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剥夺了身为正常人的自尊,无法坐立行走。甚至还被扔进水池中几乎淹死。如今要从神龙岛一路水路北上至塘沽口岸,无疑对他是一个考验。

  这日他也早早的醒来了,他的身体不同于常人自然要很早起来准备,不然到时候一定是无法按时出门的。他轻轻地侧过头,转向一旁,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还在熟睡的小宝,早早的醒来了,柔和的看着他。他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安稳下来,这个男人永远是他最信赖的人。

  “醒了?”

  “嗯。”

  庄裥点点头,低声道:“醒了也好,扶我起来穿衣吧。把护具也拿来……我今日做竹椅好了。今日要行一段路到码头,教众也会上前服侍,我不能失了仪态。”

  庄裥的身子本不能久坐,加上前一阵子的刑囚之苦,他的身子虽然养好了一些,但是底子却是有些不大好了。如今要穿越岛内中心地带来到口岸,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定然是会坐不住的。

  小宝本来的主张是将他直接抱在怀中,用轻功直接飞掠到岸边,这样省力又快速。却看他这一番作态,怕是因为自尊并不想在教众面前被人抱着进入船舱,不允这么做的。小宝知道自己还未来神龙岛之时,庄裥有时出来,便端坐在软椅上由何言轻抬着出行的,虽然麻烦但是却满足了庄裥那可怜的自尊,让他看起来至少还能像模像样的“坐”在那里,然后自然地受到沿途教众们诚惶诚恐的朝拜——教中除了高层的各色神龙使,是没人知道他的残疾的。

  小宝之前在宫中本想给他做一个轮椅,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在宫中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也就作罢。后来出来宫中之后,来到云南,小宝多了个心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庄裥的身体,这才发现庄裥腕力有限,平日里几乎连那个他给的暖玉虎子盛满了积液时都无法自行拿取,别说那厚重的木轮了,他是万万推不起来的。说到底那轮椅到最后没准反倒又是折辱他自己身子的另一项恨事了。

  但是这软椅虽然看起来舒服,但是庄裥却是十分辛苦,他想要像样的“坐”在椅子上,而不滑下来,首先必须要穿上定制的护具。那是一条像是竹简一般的甲衣护具,紧紧的箍在他的腰间,固定胸腰才能得以坐稳。不过不出一炷香就能把庄裥绵软的腰腹部挤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红肿不堪,有时候甚至能磨出血丝。

  小宝看着那东西,当下有些心疼。“要不,我们做轿子吧。”他将庄裥慢慢抱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庄裥的面色今日看起来十分苍白,情况看起来并不十分乐观——这也是瘫痪病人的一个特征,身子经常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甚至能动用更多地方移动身体,不好的时候即使连坐起来都会稍显吃力。庄裥承受不住眩晕,紧紧地闭着双眼,靠在小宝的肩头好一会,这在慢慢的喘息道:“不……不要……我不想让人看着你把我从屋子里抱进轿子,然后再从轿子里抱到船上。神龙教……神龙教……的教众们不需要一个残废不能行走的教主,我坐软椅便好。”

  小宝见他如此,心里更疼,但是他也知道他坚持的道理,只得心疼的抚了抚他的额角,又亲了亲他的嘴唇道:“……我便依你,但是一上船,我们就要将那竹片解开,你也不能固执的不好好吃饭喝水,好不好?”

  “……好。”船上的日子本就拘束,若是取了竹片,吃喝拉撒定然就要靠小宝维系,庄裥为了减少麻烦早已暗下决心少吃少喝,却没想到小宝先他一步定了规矩。只得咬咬牙硬撑的答应了。

  此刻小宝看着他有些撑起圆鼓鼓的小肚子,低声道:“我们先行如厕好不好?”

  庄裥面色极白,哆嗦着点了点头,长长的眼睫毛有些颤动。小宝知道他永远也无法适应这样的对话,便也不再多说,将那暖玉虎子放在他两腿之间,仔细的按压着那柔软的小腹……一阵水响之后,庄裥再也忍不住,倒在小宝的怀里喘息起来。“唔……小宝……啊……难……难受……不……”

  他的膀胱有些充盈,可是小东西却不合作经常肿胀,一晚上的积蓄已经让他有些憋窒之感了。但如今那小孔即使他再急也只能淅淅沥沥的排出积液,一点也快不了。此时小宝将手按在庄裥的小腹之上,帮他的腹部加压,他也跟着配合这用力,虽然膀胱那里难过的只想喷射而出,却又因为小孔的制约只得一点点排净,此间痛苦并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住的,就连庄裥也忍不住在爱人面前示了弱。

  不一会,小宝只觉得他的膀胱渐渐虚无,声音也约见越小,最后再用手再三推拿了两下,直到他一点积液也没有才放松了手劲。庄裥此时已经累得满眼昏花,气喘不止,浑身上下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小宝心疼的为他为抹去额上冒出的细汗。然后才绑好护具,再将亵裤里面垫了一块尿垫子,帮他穿上。庄裥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为自己的残躯忙碌,本是微凉的初春,额上居然已经冒了汗,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复杂。他费力的抬手摸了摸小宝的颊,低声道:“真是……辛苦……辛苦你了。”

  小宝看着他,只觉得庄裥今日格外的贴心,倾身上前给了一个无比甜美的吻道:“是你,我就不觉得辛苦。”

  庄裥似是累极了,半阖着眼,极尽虚弱的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拳拳的手指却是一直攥着他的手,并不放松。

  一切穿戴整齐,小宝将他小心的抱了起来,将他放在软椅之中。庄裥因为小宝来到神龙岛之后,亲自照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穿着护具坐起了。当小宝将他抱起他放到木软椅中时,庄裥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显然是那腰腹部娇弱的肌肤受不了那重力的摩擦,发出了抗议,疼痛不堪,就连平日里表现不错的瘫软的双腿都突然像是发疯一般都动起来。吓得小宝忙不迭的将他护在了怀中,一边慢慢给他抚胸顺气,一边给他按摩突然痉挛不已的双腿。

  小宝一度想要将他那恼人的竹片摘下,但是庄裥却死死地捉住了他的手,眼里透出一股坚定,小宝只得作罢。待双腿静止时,天已经大亮了。小宝蹲在地上为他穿着鞋袜,轻轻把白底皂靴套入他几乎与腿平行下垂的双脚下,双脚放置地面时,高高弓起的脚背贴地,小宝将它们慢慢的板正,放在踏板上。

  庄裥忍不住一抖,他不由得看向正在给他穿靴子的小宝,复杂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他的脚有些变形,普通的鞋袜早已是穿不了了,所谓靴子,也不过是一双类似鞋外形的袜套,里面缝上一层极厚的棉花将他那脆弱却异常敏感麻烦的双脚保护在里面,避免它敏感的皮肤被坚硬的东西碰伤,可是如今这么一个碰触他已经有预感,自己的脚落了靴子怕又要红肿了,但是看着小宝认真的样子,他忍不住轻轻一叹,强忍着痛楚道:“好了,别这么麻烦了,没事的。”

  小宝看着只能歪斜无力地靠在一边双腿,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仔细的揉了又揉。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已经大亮了,时候并不早了。庄裥喘了口气,低声道,“小宝,咱们走吧,别让那个什么官差等急了。”

  说实在的,这是庄裥第一次作为小宝的“夫婿”去见其他的外人,小宝的朋友之类的人。难免有些紧张。之前非要坚持坐软椅也是为了自己那点脆弱的自尊,如今看见这么折腾小宝,心里也有些后悔了。

  “好。”小宝说罢便抬起了软椅,将他慢慢抬出屋子。一路神龙教众匍匐在地,并没有人敢贸然抬头。

  两人顺利的到了码头,只见其余的几人都在等着他们。小宝不等索额图说话,率先快速的上了船淡淡道:“索大哥,事不宜迟,我们快些上路吧。”

  “……”索额图飞快的看了一眼庄裥,眼神里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知道此人来头必定不小,但是不知为何却有些怪异,这么大牌,居然让小宝背了上来,但是仍然聪明的没有说话。他早上已经知道小宝是真的,这一惊可不小,但是现在没时间叙旧,皇上那边等的着急,等日后他在细细审问,更何况皇家的事,有些事本身糊涂些,是好事。所以他并不在意,立刻冲船夫点了点头,自己也纵身跃了上来。其他众人也纷纷拔地而起,上了船。小船如一叶扁舟一般,迅速的离开了神龙岛。


第八十三章重逢

  海上的日子枯燥而又乏味,对于古代这样落后的交通,小宝也只能忍着。毕竟他在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发明飞机轮船火车等代步工具,所以他必须等,熬过这漫长的半个月海上旅途。

  庄裥上了船,就不是大好了,就连身体也仿佛能够知道庄裥即将回京,焦躁而又不安的心情一般,一直病恹恹的跟庄裥作着对,隔三差五就发个低烧,加上怕水,他简直就是惊弓之鸟,虽然不说,只要船一遇到海流动荡,他的身子就吓得僵直成了一团,没少痉挛,小宝几乎为此操碎了心,只得正日间抱着庄裥不离身。

  不过,小宝也为此暗下决心,不管这趟去京城结果如何,他都打算扎根在京城,不让庄裥再受舟车劳顿之苦。

  再者,在神龙岛上的最后一段日子,几个人齐聚了以后,小宝充分的体会到了悲剧的意味。那平静美丽的小岛瞬间变成了堪比地狱的恶魔之岛。原因无他,因为岛上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根本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加上这几个人如狼似虎,正值青壮年,血气方刚的年纪,于是别的没的琢磨,一门心思想到了那事。拉着他没日没夜的做了又做,几乎全部心神都放在怎么搞定他身上。小宝敢肯性若是再多几日困在岛上,几个人轮流琢磨这事,他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要精尽而亡,干耗死了。

  终于,船乘着海浪,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塘沽,换成了陆路,几个人就显得踏实多了,行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没多久就直取到了北京。

  重入都门,韦小宝当真是恍如隔世,百感交集,这里还是记忆中巍峨肃穆的绿瓦红墙,这里的宫娥还是记忆中那样的轻声细语,甚至他还看见了几张老熟人的脸,明珠、康亲王、多隆、李德全、温有方、温有道等人都在乾清宫门前等着,似乎是议事刚结束的样子。小宝快步上前,发现几个老熟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就是面上都一丝忧虑。看这样子小宝心里一沉,更是归心似箭,一心想要去见皇帝。当即顾不了众多,只是微一错步,淡淡的寒暄了一下几位老熟人,立刻便去进了乾清宫,准备谒见皇帝。

  多隆和韦小宝向来亲厚,今日久别重逢,心中着实高兴,当即拉着他手,送他到宫殿门口,并大有站在门口等他出来的意思。其余几个大臣看着似乎也都是得了消息特意等在这里的。

  温有方、温有道二人见了小宝先是一惊,也顾不得礼仪,连忙凑上前打了个千,眼里一阵惊喜。“桂公公……不,韦爵爷,这一别好长时间想死哥们几个了,您在这等着别动,奴才立刻去给万岁爷通传。”

  小宝心里虽然着急,但是面上仍然滴水不漏,一抱拳笑道:“有劳了。”

  看着温有方温有道二人快速的进了殿,他站在台阶之下止不住的心焦如焚,看着周围几个人神色各异,心道平日里和他们交情相当深厚,也不怕什么,于是连忙凑上前去道:“万岁……万岁爷他怎么样了?”

  明珠看了一眼旁人,在场几个知道索额图奉命出宫干什么的并不多,于是明珠避开他人耳目忽然低下声音道:“你……你真的是小宝?韦兄弟?”

  小宝知道来此前索额图已经和大部分人说明,但是见他如此谨慎,仍然笑了笑将颈子里的白玉马拉了出来。这可是他和康熙的定情之物,那日醉酒,被明珠看见之后,这猴精立刻猜到了他和康熙的关系,死活拉着他非得跟他拜了把子,成了兄弟。别的不知道,这个他最清楚了。“怎么样是真货吧?”

  果然明珠一看,那通体透白的白玉马,加上那年代久远的刀工,立刻眉开眼笑,连忙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从吴三桂那里居然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真本事啊!”

  小宝被他拍的一个踉跄,顿时觉得明珠今日心情激动,一个文官怎么手劲也变得这么厉害,这力道……也忒大了吧。“嘿嘿,都是托哥哥们的福气,小弟我才有的今日,只是不知道皇上……”

  明珠脸色蓦然一沉,低声答道:“怕是不好了,韦兄弟进去多看一眼是一眼吧。”他心里也知道韦小宝是康熙的念想,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怕,怕康熙就吊着一口气,小宝以来,就没了蓄力……但是这话他深知万万不可说,于是只是那一双眼深沉的盯着韦小宝看,低声道:“你切莫冲动……”

  小宝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差点鼻头一酸,呜咽出来,这时好在温氏兄弟二人从殿内走了出来,道:“快快,快跟咱们进前伺候,万岁爷急着要见您呢。还说以后若是您入殿,不用通传了。”

  闻言,台阶下的几个人皆是一惊,互相递了个眼色,默契地将小宝推进了殿中,想着这次若是能度过这个坎,以后这韦小宝大富大贵的日子有的是,定要全力将他们这“小弟”照顾好。

  康熙已经上不了朝了,一大早起来,身子就有些虚弱,一起身头晕目眩的并不能久坐,吓得太医来了好几趟,并吩咐康熙就在寝宫里休息。但是康熙并没有那多余的心力,只想把这些事都了了,自己也好对大清有个交代,刚和明珠等人议完事,有些疲倦精神并不大好,此时正准备休息。

  但是一听说小宝回宫了,他几乎是强撑着病体,立刻就要在寝宫传见小宝。孝庄太皇太后那边得了消息拦也拦不住,根本也不想阻拦。心里见宝贝孙儿总算有些力气,就算是他是回光返照也是好的。

  韦小宝跟着温氏兄弟俩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眼见着这乾清宫内隐晦不明的样子,只觉得心力又是一阵心疼。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康熙真正住的屋子前,温氏兄弟俩人打了千,安静的离开了。小宝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突然有些胆怯了。

  怔怔的站了半晌,脑里一下子闪过,康熙许多伤心欲绝的面容,只觉得心力一阵拧着的生疼。连忙抬手推门,来到床榻跟前,跪下磕头。眼神却直直的瞅着缠绵病榻的康熙。只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康熙消瘦了许多,青白的面容还有着淡淡的倦色,一直粉粉嫩嫩好看的嘴唇如今也虚弱的只剩下一抹刺目的苍白。还没站直身子,心下猛地里悲喜交集,忍不住伏在康熙的床边鼻子一酸。

  如今的康熙,并不如记忆中那般英挺威武了,精壮的胸膛也似乎单薄了许多,在浅黄色的锦缎下面,似乎更加瘦弱苍白了一些。小宝忍了忍,没有忍住,一把撞进那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胸膛里。

  康熙见韦小宝到来,哆哆嗦嗦的,只觉得这几日一直提不起精神的身子,突然有力气了,一下子撑了起来,将一身冰凉的小宝环在了身子里。“小宝……小宝……你是朕的小宝么……”

  韦小宝见他这样忍不住哽咽道:“小玄子,我只道这一生一世,再也见不着你了……你怎的病的如此厉害?”

  康熙愣愣的撑在床榻上,面色忽然煞白,颤声道:“朕……朕不是在做梦吧?”说罢,两行清泪便一下滑过面颊,聚在那已经极为尖利的下颚出,欲滴。一只手颤颤巍巍的向前探着,却并不敢真的触到小宝的面颊,生怕那是冰的冷的,或者是他生出的妄想,眼前这个是他脑子里虚无杜撰的。

  小宝一愣,见他如此,心里更酸。只觉得前几日在神龙岛简直是太对不起他,又将手臂环的紧了紧,低声道:“我是真的,我回来了。你摸摸,我是真的……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欢喜得紧。”

  康熙抖着并不敢真的摸上前,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衣料,只觉得一阵冰凉,又有些害怕了,只怕眼前的是一场幻觉,颤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是鬼也罢,是人也好,终归是朕的小宝……吧?”

  小宝见他如此连忙将面颊贴到他冰冷虚弱的脸上,慢慢的康熙感觉到一丝热气从对方白皙的面容上度到自己的面颊上来,暖的……简直叫人心酸。康熙仔细的又蹭了蹭他细腻的颊,耳边传来的是小宝略带湿气的呼吸声,动听的……简直叫人欣喜若狂,他又使劲摸了摸小宝的胸口,那心脏跃动的震动的触感,真实的……简直叫人沉沦,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虚妄所能构建出来的真实,康熙心里这才慢慢相信起来。他面前的小宝,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突然康熙疯狂的拍打着小宝的颈背,大声吼道:“起来,快点起来!……让朕……让我瞧瞧你。”

  小宝被他的疯狂骇的一跳,连忙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死死抱住他,任凭他摔打。本来一个重病之人就没什么力气,落在小宝身上也不疼不痒,只是一下下的打着,小宝只觉得这一下下都打在了心尖子上,恁的让人有些酸楚。他紧紧地抱着康熙的腰,恍惚中觉得他瘦了许多,原本那些健壮的肌肉已经消瘦了一大半。

  终于雨点般的拳慢慢见缓,本来康熙大病在身根本没什么体力,一下子喘咳了起来。“咳咳……咳……唔……你个该死的东西!那日让人斩了的是个什么鬼东西?害我……害我……以为你死了……”

  小宝见他又哭又笑,实在是有些累极。连忙将他扶好抱在怀中,却没想到,康熙一把扯过那白玉马,仔细翻看,看了半晌忽然又泪如雨下的傻笑起来。“真的是……真的是我的小宝……回来了……”

  小宝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激荡,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连忙凑上前将他那泪水一一吻去,慢慢安抚道:“我在这里呢,真的是你的小宝。”

  康熙闻言,将紧紧攥着的小马松开来,一把捉住小宝的手,死死地握住一刻也不再松开了,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低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将你送到那狼子野心的手里,你定然吃了很多苦……我错了……如今我的皇后也……我也有了子嗣……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皇祖母也不能阻止我了……”

  小宝来京的时候已经知道,赫舍里去世了,整个京城还在丧期。所以康熙抱病不上早朝也并没有人说三道四,只说是康熙用情极深云云。小宝按住他的唇,轻巧的吻了吻他,低声道:“你是皇帝,我明白的。”

  康熙看着他欲言又止,小宝闻言摇了摇头道:“都是男人,这种逢场作戏难免的。”说罢,小宝还有些担心,刚刚的激动有损他的身体。连忙将他扶着他躺下,自己本想搬来椅子坐在一旁,没想到他身形一动,康熙就立刻惊醒,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小宝心里一疼,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坐在榻边将衣袖一解,和衣躺在了康熙的右边。

  小宝躺好,康熙就缠了上来,死命的吻着他,几乎要将他吃拆入腹一般狠绝。小宝被啃得生疼,却仍然好脾气的顺着他的意,知道多日以来他的担惊受怕,如今如此算是让他有些补偿。

  “小宝,小宝,既然你回来,入宫来吧,住在这里……我虽不能立你为皇后……但是你就是我心里的皇后。”

  小宝听罢不由得苦笑,他若是当了皇后,那他家里的几个还得了?于是摇了摇头道:“小玄子,我想你知道我的身份……”

  康熙僵了一下,低声道:“没关系,只要你回来,只要你肯回来。”

  “我不仅是天地会的香主,陈近南和郑克臧的情人;还是神龙教的白龙使,神龙教教主庄裥的情人;而且还是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的入幕之宾;最后我还是云南沐王府后人之子的座上之客……这些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他的小玄子并不是普通人,他一直都知道,康熙一直是个出色的谋略家,当康熙准备攻陷城池的时候,会花很多时间去研究这场战争,主导战争的人等等一切。所以,他不相信,在康熙攻陷自己的时候,他没有调查过自己。他虽然探查不出来康熙的心思,但是的确有一段时间,康熙对自己阴郁到了极致,索求无度,然后更是迁怒一般的把自己扔给了建宁那丫头,陪嫁到云南……

  “我也有错,我娶了赫舍里……我……”

  “小玄子,你舍不了皇位,我亦入不了宫,原因什么的……这些你我都明白。”小宝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的说,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个男人在宫里守着那个假尸体伤心欲绝,好不容易盼着真的情人回到京城,情人却要跟自己谈和其他几人分享他的情人。

  “小宝……”康熙眼里深深的绝望,几乎就要动摇小宝的意志。

  但是小宝闭了闭眼,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几个人笑容,他的心再一次坚定了起来。“小玄子,是我负了你,一直都是。但是我已经放不开,即使负了你,我还是想要拥有你。”小宝说出了几乎混账的话。

  “……”他静静的听着康熙那越来越快速的心跳声,心里有些心疼。连忙运起内力抚上他的胸口。

  “赐我一个宅子吧,离宫里近一点,这样你批奏折的时候,心情不好,就向窗外望一望,看看我的宅子。若是想我了,就微服出巡,或者招我入宫。”

  “……”最后康熙只是抱着他,紧紧地没有说话。

  “小玄子……”

  “莫要逼我……求你……”

  终于,小宝听见康熙虚弱挣扎的声音,他心知康熙内心正在交锋,小宝一向对康熙拿捏的很准,他知道他一定会赌赢的。于是低声道:“莫要说这些了,这几日我在宫里陪你可好?”

  “好……”

  “我回去收拾一下,即刻进宫……”小宝动了下,只觉得一直冰凉的手掌死死地攥着他,并不肯松手。

  “小玄子……”

  “我……我陪你一起去。”康熙无神的看着门外,面色苍白的有些像鬼,单薄的身体因为浅黄色丝质的亵衣衬得更加消瘦了。

  小宝当下心里大痛。“没事的,其他大臣还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莫要太久。”

  “好。”小宝凑上前,仔细吻了吻他的唇。

  康熙忽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去吧,我给你备了惊喜。”

  小宝一愣,狐疑的看了看他,见他坚持不肯说,复又吻了吻他的唇道:“奴才,领旨谢恩。”

  “嗯,下去吧。”

  出得乾清宫来,一看,小宝吓了一跳,此时宫里大概已经传遍了他回来的消息,门口站了一大群人。康亲王杰书、李雷、明珠、索额图、勒德洪、杜立德、冯溥、图海、王熙、黄机、吴正治、宗德宜等满汉大臣都候在宫门外,一见他出来纷纷上前道喜,拥着他上了马车,小宝惊奇道:“这是怎的?”

  总人纷纷哈哈一笑道:“这别说我们几个不给面子,不告诉你。万岁爷的旨意,我们可都不敢说啊。”

  小宝心里更是狐疑。只见马车晃晃悠悠的的来到帽儿胡同,一路上任凭小宝怎么问,几个人都是但笑不语的,弄得小宝伤感之情一下子去了大半,反倒好奇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恩赐。(捂面,我对不起小燕子、紫薇……你们逃跑的地名就这么被我征用了= =原谅我这个起名白痴吧。)

  来到巷前,只见一座宏伟的府第耸立当地,比之先前小宝走的时候康熙赐的那所的伯爵府更大了许多。大门上一块朱漆的匾额,却空荡荡地并无一字。韦小宝不禁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康亲王在一旁一听,不由笑道:“韦兄弟,皇上对你的恩泽,真是天高地厚。那一年你出使云南,伯爵府在地震中失火焚毁,你又不在京里,皇上得知之后,便立刻派做哥哥的给你另起一座府第。圣旨中也并没吩咐花多少钱,只说一应费用,内库具领。这是皇上赏你的,做哥哥的何必给皇上省银子?自然是从宽里花钱,兄弟,你瞧瞧,这可还合意吗?”说着捋须微笑,心里有一丝复杂,他未在世时皇上就这么宠信他,更何况这次“失而复得”,只怕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韦小宝听了心里有些略为感动,急忙道谢。从大门进去一看,果然是美轮美奂,跟康亲王府也差不了多少,众官啧啧称赞,尽皆艳羡。小宝最后来到后院一看,有些愣住,这里并不像其他的院落修成了回字形。反倒是有些怪异。中间一座小楼高耸入云堪比京城最高建筑,颇有些巍峨壮观,一览众人的感觉,其周围散落着五座错落有致,紧密却不拥挤的包裹住这栋小楼。

  原本京城之中并不能建造这样高耸如云的建筑,这是有规定的。一则是,这里皇恩天威,“欲比天高”,是为大不敬。二则是,皇城中最高的建筑物便是皇帝的寝宫宫殿,皇帝望出窗外之时能一览无余的看到广阔的城下之民,如今挡了皇帝的景色,是为大逆不道。所以即使再大的官,再有钱的贪官也也不敢将自家屋顶建的这么高,又不是不要命了,跟着自家主子对着干。

  “这是……”

  “吃惊吧?做哥哥的可从未见过这般样子的。这座府第这里是皇上特意亲自吩咐设计的,高度也是皇上亲自定的。不……这座小楼的灯火,紫禁城里一望便知。”最后半句康亲王是伏在小宝的耳边悄声说的,说罢唇角挂起了一抹暧昧的笑容。想必心里定然是有了计较的。

  小宝心里不知说什么好,扭过头只觉得脸颊两侧有些发烧,眼眶有点湿润。他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康亲王见他害羞,也并没有当众打趣,于是笑着岔开了话题道:“这座府第起好了很久,一直等着兄弟你胜利归来来住,只是没想到……今日乔迁之喜颇折便不提了。如今兄弟你顺顺利利回来了,只是不知皇上如何加恩,要封你甚么官爵,因此府上那一块匾额便空着没有写上。如今这‘鹿鼎公府’四个字四个字是一定的了,今日便请咱们的李大学士大笔一挥,体格字罢。”

  李雷是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各大学士中资历最深,是为首辅,当下也不推辞,提笔恭楷写了“鹿鼎公府”四个大字。从吏捧了下去,命工匠铸成金字,镶在匾上,熠熠生辉。

  当晚鹿鼎公府中大张筵席,款待前来贺喜的亲贵大臣。小宝敬了几杯酒,说了一些荤话之后。大臣们间的气氛更加融洽,纷纷举着杯,连着黄汤下肚,没多长时间气氛就热烈起来,他们就自行闹开了,小宝的府中空置了这么久,本来应该很荒芜,但是京城是什么地界,这些人又都是什么身份?一个下午便都收拾利落,歌舞美姬,美酒珍馐,样样不少,大家也都自得其乐起来。小宝一看,大约没有人会理会自己了,自己心里还惦记着康熙,连忙脱身回到宫中。

  悄悄摸摸的回到宫里,摸回乾清宫。乾清宫里一共二十多个屋子,每个屋子里都放着一张一摸一样的龙床,传闻皇帝从不在一个屋子里连着睡两夜,为的就是防止刺客前来刺杀。小宝也知道这规矩,但是大宴了群臣之后,他回到宫中已经子夜时分,加上温有方温有道兄弟已经告知,小宝进宫并不用通传。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人,自然不知道今夜康熙究竟住在哪里。

  小宝一咬牙一跺脚,就还摸回了之前早上去的那个屋子,“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宝一推开门,便愣住了。康熙就在里头坐着等他,似乎还是早上那个姿势,连动作都为曾换过一下,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小宝心里一下复杂难辨。“我回来了。”

  康熙见他回来,立刻笑了起来。面若金纸的面容顿时有些血色。“怎么……这么晚?”

  小宝上前这才发现他穿着亵衣怕是一动不动的一只等着他回来,整个身子透着凉气。小宝连忙将他裹进被子,自己也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外衣钻了进去。

  康熙静静地躺在床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一会儿皱眉道:“喝酒了?”

  “嗯,你给我的宅子里,接风来着。”

  “……”康熙无言的将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紧了紧,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再修一个……”小宝忍了忍,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问道。

  “……我当你还活着……就当给自己留个念想……”康熙想了想,终于慢慢说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回来了,若是真想出宫住,就住那里吧,离这里很近……而且……那是……那是我……我这里看的最清楚的地方。”

  “好,就住那里。”小宝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康熙,有些让他心疼,他大约真的吓到康熙了。于是连忙靠过去,讨好的蹭进他的怀里,紧紧的将康熙虚弱的身子箍紧再箍筋,别看小宝平日里练功不行,但是力气却并不小。

  康熙被他吓了一跳,有些虚弱的咳了咳,烛光中见着那个魂牵梦绕的俊秀少年正活生生的,暖融融人的偎贴在他的胸口处,他慢慢的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宝,不论如何,以后你不许死在我前头……”

  小宝听着他的傻话,不仅没有笑,反而心里有点酸酸的,勾着他的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也小声道:“恩,我答应你。不死在你前头。我们生同裘,死同穴。”

  “……嗯……生同裘,死同穴。”

  康熙折腾了一日,终于慢慢的睡着了,小宝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只觉得身边的人那么轻,那么脆弱,好像一碰就要碎了般,小心翼翼的抱着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对他说。执子子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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