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我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如果晚上我没有回来，马慕原会来送你出去。”
叹了一口气，檀丰想起祝行云离开之前郑而重之的交代。看来自己能够摆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突然想通了之后的“恩赐”，并不是自己抗争的结果，这种感觉令檀丰的内心非常不平。不过，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毕竟如果自己擅自逃走，即使成功也必然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自己这一走，此生大概就再也见不到谖谖了——几天来个念头已经在心里转过千百遍，檀丰总是硬生生地将它强压下去。既然要走，就不能再想着谖谖。就如祝行云所期待的，将这一切忘记或许会更好，这不堪的一年就当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心里一边这么想，可是刚一听见隔壁婴儿的啼哭声，檀丰却不假思索地快步走进婴儿房。看见保姆叶小姐也在房间里，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呃，我……”孩子在这里根本就是众星捧月，自己担的哪门子心？
“檀先生，您来得正好。”叶小姐现在已经认识檀丰，虽然不十分了解他在此地的身份，却也隐隐猜到这个人和孩子关系匪浅，所以微笑着对他说道：“我正要带宝宝去游泳，一起来看看吧！这孩子很爱现的，游泳的时候啊，身边人越多他越高兴。”檀谖的身体素质极好，因此保姆安排每两天让他游泳一次。
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忍不住跑来看孩子，可是好像又没有理由反对，更多的还是犹如吸毒成瘾一般的魔力，檀丰终于点了点头。跟着叶小姐走进那个大大的卫生间，里面的婴儿泳池里早已准备好了适宜的温水。
看着叶小姐用非常专业的手法和规程帮助宝宝进行游泳体操，可是不听话的孩子却抗拒地推着她的手，小小的身体却蕴藏着惊人的力气。叶小姐笑着摇了摇头，只好迅速地结束体操让他自己游，遂了心愿的小东西立刻“格格”地大声笑起来，在泳池里胡乱蹬着胖胖的小手小脚，还拼命拧着身体仿佛在尝试不同的泳姿。
一旁的檀丰看他这副臭屁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了这一年以来最为轻松的笑容。
“呵呵，宝宝是不是很可爱？”叶小姐从来没见过这样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尤其他还面带微笑，眼神柔软，干净和煦一如晴天的白云，让人忍不住想跟他亲近，“真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不要他呢？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看祝先生每天都难过得不行……”
檀丰听了这句话顿时面色一白，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直等到晚饭之后，祝行云也没有回家。
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的檀丰甚至忐忑不安地认为祝行云说不定改变了主意，正在犹豫是不是该不顾一切地自己离开，却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乱。
“檀丰，你快下来！”
有人还在大厅里就开始大声吼叫，檀丰认得那个声音，应该是马慕溪。听到他的口气里充满着不寻常的紧张，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怒气，檀丰心里一惊，赶紧匆匆下楼。
刚一下楼檀丰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大大的客厅里不止有马慕溪，还有他哥哥马慕原和另一个不知名的年轻男子，祝行云则被那个年轻男子搀扶着站在一旁，嘴唇几乎没了血色。
呆呆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个人，檀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那个年轻男孩笑了笑，脸颊上泛起一个酒窝，十分温和有礼地说道：“大嫂，我大哥特地赶回来送你……”
“闭嘴，祝行曜。”祝行云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有些吃力地站直了身体，然后将脸转向檀丰，“……都准备好了么？”
听到祝行曜那声煞有介事的“大嫂”，原本让莫名惊诧的檀丰羞愤得几欲转身逃走，幸而祝行云的话又成功地让他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谖谖……你要带走他吗？”祝行云困难地问道，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支，还是由于内心的煎熬。
听他这么一问，檀丰猛地抬头，只见祝行云脸色惨白，眼中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几乎还有些乞怜，不知道为什么檀丰的内心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他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一定要回来送自己离开，其实不过是为了确认谖谖会不会被自己带走而已吧？！
“呵呵，你希望我带走他吗？”惨然一笑，檀丰反问，心里乱极了。在今天以前明明他都确定了不会带着谖谖离开，可是到了现在分别在即……他真的不能确定。
祝行云默然，伸手捂住了胸口。
看他这个样子，檀丰似乎明白了一点点——原来自己竟然也拥有可以伤害这个人的筹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祝行云，你老实说一句，你舍得把那个孩子交给我带走吗？”
“喂！檀丰，你别太过分！”见祝行云几乎无法招架，马慕溪看不下去，不由得大叫出声，“他今天差点没命，还不都是为了……”
“马慕溪，别说了！”祝行云厉声制止了他，脸色更加惨淡，一双眼珠子却显得愈发深黑，他将眼神转向檀丰，认命似的说道：“我承认……我舍不得谖谖。”还有，你。可是这句话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资格说。
仿佛早已经料到这个答案，檀丰点了点头，随即清楚而残忍地说道：“好。那么，我要带走他……你答应过永远不会打扰我们。”这基本上是他头一次刻意地要伤害什么人，说完这句话，檀丰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却又难以置信地感到一阵轻松。
祝行云却顿时面如死灰。
闭了闭眼睛，沉默一阵后，他终于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接着沉声说道：“慕原，麻烦你帮我送他和谖谖出去……”
祝行云现在的样子，让檀丰刚才获得的快意竟然转瞬消失无踪——原来狠狠报复过后所剩下的东西，不过只是空虚而已。突然感到既厌倦又痛苦，檀丰只希望能够迅速地离开这里。
最后当亲眼目睹檀丰抱着熟睡的孩子走向别墅的大门时，辛辛苦苦支撑了一天的祝行云实在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摇摇欲坠。
祝行曜连忙扶着哥哥躺在沙发上，而马慕溪则心有不甘地追上前去大吼：“檀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就这么走掉实在太没良心！要不是他今天费尽心力封印‘战魂’又一连单挑九黎族十一个长老，你以为你和小孩从这里出去以后能好好活几天？他要是累死了也是为你死的……”
听到他一连串不满的吼叫声，檀丰的身形晃了一下，最后终于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抱着孩子跟在马慕原身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檀谖被马慕溪的大嗓门惊醒，仿佛感受到这死一般压抑的空气，蓦地里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