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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心想事成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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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大亮,叶白披着星星点点的晨露,自竹林中穿行出来。
  一个面露焦躁,正在别院门前转悠的侍卫看见了叶白,顿时喜道:“寻少爷,你回来了!”
  叶白扫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便也不答话,只略停了脚步给对方说话的时间。
  显然颇为了解叶白,那侍卫也干脆,直接就道:“是城主遣我回来的,说药王爷那里有了转机,让寻少爷您先到阜县等闲楼上等他。”
  叶白听完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身向阜县走去。
  那侍卫看着叶白走远了,才转身换上另一副笑脸,对守在门口的另一个侍卫道:“兄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这点酒钱你拿着,麻烦在替我一会,城主还吩咐了我另一件事。”
  守在门口的侍卫含笑着推了推银子:“既然是城主的吩咐,我替你当一会班也是应该的。”
  先头和叶白说话的侍卫顿时正色了:“城主叫我归叫我,却不关兄弟的事,说来还是我麻烦兄弟了,难道请顿酒还不应该吗?”说着又把银子往对方怀中塞。
  守门的侍卫这才收下了。
  见状,和叶白说话的侍卫又同对方说笑一会之后,就转身离开,稳稳当当地走到对方视线再看不到的地方后,忽然拔腿狂奔,看方向,正好和叶白离去时候走的截然相反。
  此时的叶白已经来到了阜县。阜县不大,等闲楼又有足够的名气,所以很快,叶白就踏进了这县城之中最大的酒楼。
  眼见的小二一见叶白,就迎上前笑道:“这位是寻公子罢?您请跟我来,先前来的尊客正在后头等你。”
  叶白点了点头,跟着小二往酒楼后边的雅间走。
  等闲楼的雅间是建在酒楼大堂后的一片花园里的。说是间,其实也有许多只不过是于凉亭之中、小溪之旁、甚至花木之下设了几个位置,只用花草树木做天然屏障,算是别有意趣。
  当然,有这些意趣归有这些意趣,雅间既然叫雅间,还是有完整的房间的——毕竟,总有些人谈事情是不想被别人听见的。
  而此时小二带着叶白去的,正是酒楼之后完完整整的五个房间里的一个——吴越楼。
  跟着人走过了一路的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在即将踏入吴越楼的时候,叶白却忽然停了脚步。
  根本没有发觉身后的变化,那小二又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停下了,回头茫然道:“寻公子?”
  叶白的目光落在这只有两层高的小楼上:“里面没有人。”
  小二的面上难掩惊讶,忙扬起声音在门口唤了几声,待真听不见回答后才匆匆推门。
  屋内果然空无一人,一应桌椅摆设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依旧立于原地,冷冷地监视彼此。只有墙角矮几上的香炉被点燃了,烟雾灰白,飘飘袅袅,证明确实有人曾经来过。
  小二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周围,很快就停留在了那搭于香炉旁椅子上的一剑鹤氅上。
  在酒楼里做事的人,多少都是有几分眼力的,所以小二只轻轻一瞄,就明白了那鹤氅绝不会比这整栋吴越楼更便宜多少。
  刹那之间,小二脸上的惊讶涓滴不剩,只余下十二万分的热情:“公子爷,小的倒是忘了,先前的贵客进来时还吩咐过,说可能会出去一会,让您先等等,您看?……”
  随着小二踏进了门,叶白也已经看见了那搭在椅子上的鹤氅——正是闻人君的衣服。
  目光在那件衣服上停留了片刻,叶白才对还等着他回答的小二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那句‘等等’。
  小二的笑容更热情了:“那好,公子爷您等等,我这就吩咐厨房的人先给您上些吃的喝的来。”
  “不必。”这一次,叶白却开口拒绝了。
  “那?……”小二询问的看着叶白。
  “待会不必过来。”叶白重新道。
  大概是要商量什么要紧的事吧。叶白的要求不算奇怪,小二随便琢磨了一下,就极爽快地答应了,并再殷勤地为叶白倒好茶水之后,才转身离去,并在离去之时,顺手掩上了门。
  于是这陷于花木深处的小楼,便彻底沉寂下来了。
  ……
  闻人君正在阜县郊外的一处寺庙之中,是武林中泰山金顶寺里有名的长老一空禅师请他来的。自然,在这个时候,别说只是金顶寺的长老,就是金顶寺的主持亲自来了,也不一定能请得动闻人君。
  但闻人君还是来了,因为一句话。
  ——“转眼百年太匆匆,今时今日,城主可还在思念故人?”
  闻人君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感觉。
  叶谦已经死了,他也以为事情已经完了,但没有想到,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闻人君很快的冷静了下来。或者也不应该说冷静下来,从听到这一句话开始,闻人君就已经十分平静了——只是太过于平静了。
  他先没有回答来传话的人,而是吩咐跟着自己的人直接去请药王爷——既然叶白的手已经不能拖了,那就干脆不要拖了。不管药王爷要治不要治,想治不想治,他总要叫人把叶白的手治好,只此而已。
  做完这件最紧要的事情之后,闻人君再转过了头,这才跟着那传话的人来到郊外的寺庙,等着一空禅师。
  一空禅师并没有让闻人君久等,只是除了一空禅师外,还有一个人跟着进来了,白发如雪,双目紧闭。
  闻人君皱了眉:“瞎子神算?”
  跟着一空禅师进来的陈言之笑了起来:“久仰飞云城主风采,今日总算能够一会了。”言罢,陈言之也不多话,很干脆很爽快地就说,“这次一空禅师是来做个添头的,那句话,是我着人传的。”
  闻人君面色不变。
  同陈言之一起走进来的一空禅师则口宣佛号,合掌致歉:“老衲听闻城主近日正在奔走求医,按说并不该在此时叨扰城主,只是……”
  “只是我携恩要挟,这才无可奈何,做了中人。”陈言之大笑道。
  一空禅师一声叹息,似乎无可奈何。
  闻人君并没有什么表示。
  其实有了陈言之着人带来的那一句话,哪里还需要什么中人?找一个双方都熟悉的,还是属于佛门净地,德行崇高的人,不过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闻人君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越发淡漠,只道:“陈先生想说什么?”
  陈言之看着一空禅师。
  一空禅师却看向了闻人君。
  闻人君便点头道:“禅师先出去吧。”
  一空禅师点点头,再宣了一声佛号,道一句“老衲就在外边。”,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厢房的门合上了,闻人君和陈言之相对而坐。
  坐下之后,陈言之不开口也不给闻人君开口的机会,摸了桌上的茶壶就一通牛饮,待一壶去了半壶之后,他丢开茶壶一抹嘴巴,就笑了:“城主想必知道我的意图的……我只问一句,城主还没有放下吗?”
  还没有放下吗?
  闻人君有了一瞬的晃神。
  ……
  叶白自深沉的黑暗之中清醒过来了。
  他不知道时间具体过了多久,他只清楚,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幻梦,梦中有着闻人寻的一切。而在仿佛记录一样的幻梦之中,还有一个殷殷切切的声音不间断的唤着——唤着闻人寻的名字。
  叶白睁开了眼。他看见了何采衣。
  何采衣正跪在叶白面前,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神则更是复杂,又有惊惶又有期盼。见到叶白睁开了眼,她的嘴唇飞快地抖了一下,继而就开口道:“阿寻?……”
  何采衣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是连着好几个时辰不间断说话之后会有的沙哑。
  叶白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对方。
  何采衣的眼睛就渐渐亮了,她直起身,再抖着唇问了一句:“阿寻?……”
  叶白还是没有出声。
  何采衣亮起的目光落在束缚叶白双手、跟椅子连在一起的铁环上。看了那冷冰冰的铁环片刻,何采衣的目光又落到了叶白脸上,然后,她微一咬牙,一伸手,就解开了束缚着叶白的东西。
  得到了自由的叶白并没有伸手拔剑。不止没有拔剑,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弹一下。
  何采衣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白。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见阿寻了,可是,可是如果不是阿寻,一个曾经会对着要寻死的她说‘要么离开,要么死’的人,又怎么会在被自己设计完又得到自由之后,还一动不动?
  是不是,这个方法真的有用?是不是,她还可以再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
  何采衣几乎颤抖起来,她勉强定了定神,却依旧克制不住上下打着颤的牙关,这让她本就不稳的声音里还多了一些极细微的咯咯声:“阿寻?你是不是,回……”
  何采衣的声音堵住了。她看着叶白,看了很久,然后她忽然开始笑了,笑到一半,又突然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透过指缝,何采衣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含混。
  可是叶白听清楚了。他清楚,对方是在说:
  ——闻人寻,我是不是真的找不到你了?
  叶白是看着何采衣的,可是他想到了闻人君……以及他自己。
  何采衣还在哭着,叶白并没有出声,他等着何采衣宣泄——他头一次,对一个旁人有这么好的耐心。
  何采衣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叶白终于动了手。他伸手抚向对方的脑后,然后看着对方软软倒下的身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傻瓜。”
  是的,傻瓜。
  不过……刚刚好,不是么?
  叶白侧过身,他从一旁的铜镜里,看见了一双血色似的瞳孔。
  ……
  “陈先生是在说什么?”晃神毕竟只是一瞬,下一刻,闻人君已经冷淡地开了口。
  陈言之叹了一口气:“城主,有些事情你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不会想再听到,不是么?”
  闻人君的手里把玩着茶杯,他淡淡地笑了,只是笑容里看不出任何笑意:“陈先生似乎很了解本座。”
  冒着狠狠得罪一城之主的风险传那句话,陈言之当然不会想和闻人君说些有的没有的,所以他不理会闻人君的问题,而只是接着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城主——”
  陈言之的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闻人君骤然变了脸色——当然,闻人君变不变脸色陈言之看不见,但至少,他可以感觉得到扑面而来,夹杂凌厉气势的劲风!
  陈言之不移不动的受了这一掌,耳听着因对方起身而带起的风声,他大笑起来,笑容里说不出的轻蔑讽刺:“闻人君!千百年前愧对对方,千百年后,你还不肯让死人安息,是何居心!”
  闻人君踏出的脚步生生的停了下来。
  陈言之咄咄逼人:“各人造业各人当,你自己看不破,作何非要扯上一个死人?那死人真的欠了你什么不曾!”
  闻人君面上有了彻彻底底的冷意:“各人造业各人当——我没有自己当?”
  陈言之忽然笑了:“是,城主,您自己当了——您既然自己都明白,您眼下愧疚也好懊悔也好,悲伤也好失落也好,都不能被一个死人所知道,又何苦日日如此?”
  闻人君没有说话。陈言之就自言自语地往下说:“当然了,你愧对他,你乐意这么折腾着自己……”
  闻人君已经往外走了——他打定主意,早晚要杀了陈言之。当然,不是现在,因为叶白的手还没好,而外头,也还有一个一空禅师。
  “……和身边的人。”
  闻人君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下了。
  陈言之静静等了一会,直到再没有听见衣袂带起的风声之后,他微笑起来了:“城主,你知道你愧对那个人,那个人便不知道了?”
  闻人君背对着陈言之。
  陈言之微微抬了头,他的双目依旧闭着:“你觉得你愧对他,所以十几年几十年的自己折腾自己。但你当日可曾押着他做了什么?他又可曾明白地对你说了什么或者拒绝了你什么?”
  闻人君没有说话。
  陈言之就笑了起来:“如你这般乐意的自己折腾自己一样,那个人当初,难道不是心甘情愿?否则焉能至此!他自甘愿,事情于他便是彻底了结了,至此你喜也好怒也好,活也好死也好,都不再同他相干,他就是活着,怕也不会对你多存半分心思罢!”
  闻人君终于开了口:“就算那样,亦是我……”
  剩下的话,闻人君并没有说下去。
  可是陈言之不会猜不到。
  就算那样,亦是我活该。
  亦是我活该。
  陈言之缓缓叹了一口气:“那你身边的人呢?”
  闻人君没有回答,却想到了叶白。
  陈言之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你是在让他们离开你。”
  闻人君还是没有回答,脑海中的某个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陈言之笑了笑:“但如果,有一个人始终不肯离开你,那你是不是要让自个人陪着你一起向你自己的心赎罪?”
  闻人君还是不说话。
  陈言之也不想再说了,他最后总结了一句:“闻人城主,你从头到尾,只欠自己的。”
  金乌西沉了,漫山遍野的草木都被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光,看上去尤为柔和。
  闻人君一个人走在回别院的路上。药王爷的事情已经被办妥了,闻人君想回去见叶白,却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对他说。
  他还记着赤焰,也一辈子不会忘记。可是一个在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愿意跟着并且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的人……他真的还能再伤害下去吗?
  闻人君的脚步更缓了。
  也是此时,一个早就等在了路边探头探脑的人看见了闻人君,当即就带着感激的微笑快步走上来。他脸上的微笑太过真诚,以致连闻人君的随行侍卫也一下子忘了拦下。
  “闻人城主,是闻人城主吗?”
  闻人君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站在闻人君面前的人穿着华服,却没有半点修为,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乡绅商贾一样。
  那人带着感激的微笑,手捧着一张绢布递到闻人君眼前,恭恭敬敬地道:“十三年前,小人曾经受过城主的救命之恩,城主大抵是不记得了,可是小人一直惦念着,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人再见城主……这是小人偶然时期得来的一本秘籍,小人想献给城主,也好报答当年的一二恩情!”
  闻人君确实早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他刚想拒绝,就听那人再道:“这张秘籍小人曾看了看,好像是写什么练成之后,能够以手指凝聚剑气……”
  闻人君心中一动,接过来看了看,便点头冲面前的人致谢道:“多谢……”他的目光在面前人身上转了一圈,才道,“员外。”
  站在闻人君面前的人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直说不用。
  接下去的事情,闻人君的侍卫们一应处理了。
  闻人君只是抓着那张绢布,想着上面的功法应该颇为适合叶白……而就算不适合,送给他,让他玩一玩,也好,不是么?
  闻人君捏着绢布。忽然之间,他开始想见叶白了。
  ——比任何时候都更想。
  接下来的路程,闻人君再没有拖延。拿着那张自旁人处得来却份外适合送礼的绢布,闻人君匆匆地回到了别院,一路不停地向叶白所在的房间走去,只在进了院子的时候问了守在院门口的侍卫一句:“少爷在不在里面?”
  那守着的侍卫刚刚点了头,闻人君就已经径自走了进去,所以那侍卫没来得及说什么,而闻人君,也并没有看见侍卫脸上的迟疑和怪异。
  阜县是一个小县城,临时找来的别院当然也不会太大。但此时的闻人君却觉得从院门到房间的距离实在有些长远。
  捏着绢布的手隐隐有了些汗渍,闻人君终于踏进了叶白的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间的叶白。
  闻人君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他也准备开口了:“叶——”
  闻人君忽然觉出了不对。
  因为那背对着他的人已经转过了身。
  那人转过身,用一对血一样的眼睛看着他。
  那人开口了,他在说:
  “吾名赤焰。汝,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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