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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床

书籍名:《入魔》    作者:白衣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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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白拿着匣子回到了城主府。
  早早就守在了院门口张望,小五见着叶白,当即一溜烟跑上前便要说话。
  但叶白却随手把手中的黑匣子递给了小五,道:“拿去主院给城主。”
  这几日来绝少被吩咐做事,故此,当黑沉的匣子入了手后,小五一时间倒是懵了一懵,要说的话在嘴里打着转儿愣是没能说出来。
  叶白已经走进了松涛苑。
  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小五想了想也就把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转而捧着匣子向主院的方向走去。
  主院中,闻人君正在灯下翻开一册杂记,旁边的鎏金香炉不时冒出似有若无的轻烟,味道清甜,正是有助眠效果的安神香。
  墨大先生在门外轻扣了门扉。
  闻人君并不抬眼,只道了一声进来。
  早已对屋内燃着的安神香习以为常了,墨大先生径自来到闻人君身旁,手上还捧了一个黑沉的匣子。
  闻人君看了一眼墨大先生手中的东西,而后道:“什么东西?”
  墨大先生小心的打开了盒子,顿时,暗红色的血参便暴露在了橙红的灯火之下。
  同时,墨大先生还低声道:“是少城主身旁的小五送过来的,外头侍卫按规矩打开检查了发现是这个,知道贵重,当即就送到了我手上。”
  闻人君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知道今日寻儿做了什么吗?”
  墨大先生点了点头,而后简略的将叶白离开曲府后和秦楼月接触、以及秦楼月遇袭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他问:“城主,东西我们收不收?”
  闻人君沉吟片刻,淡淡道:“既然是寻儿拿回来的,就收下罢——等明日你亲自去秦楼月那里一趟,就说前几日的提议我答应了。”
  墨大先生点了头:“那这血参……”
  闻人君重新拾起了书册:“交给药房就好了,和前几日的药材一样处理。”
  墨大先生再不说话,行了礼就退下。
  于是房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一盏灯火映在窗纱之上,似不胜凉风般轻轻颤抖。
  身边素不留人,当叶白回到松涛苑时,苑内只留有一盏灯火——是他卧房的灯火。
  叶白推开了门。
  一个独臂而挺拔的背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傅长天正在观察着叶白的房间。房间的摆设对他而言其实颇为熟悉的,但这份熟悉并未让他有什么高兴怀念之意,反而让他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怒意——正是为这几乎等同于复制的熟悉之感!
  但这怒意到底没有显示在傅长天脸上。他只在听见开门声后转头,对进来的叶白微微一笑,继而道:“此番多谢少城主援手。”
  “夺剑做什么。”叶白没有任何铺垫转折的开口。
  依旧熟悉的对话方式让傅长天心中的阴怒更多了一分,但面上,他却只微微敛了笑容,道:“少城主大抵不知道,杀害叶大人的凶手——”
  叶白打断了傅长天的话,他再一次道:“夺剑做什么。”
  傅长天面上没有了笑容,他冷冷看了叶白一回,接着开口:“大人的剑,不可能落在杀他的人手中。”
  这次,叶白停了一会:“他不在乎。”
  “有人在乎。”傅长天淡淡回答。
  叶白没有说话。
  傅长天也没有多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打算,客气的冲叶白点了点头,傅长天道:“这次有赖少城主援手,下次少城主若有吩咐,傅某定不推迟。”
  言罢,傅长天越过沉默的叶白,推门走了出去,几步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周围的温度仿佛突然变冷了。
  叶白走到了庭院,本准备伸手拔剑练习,然而他的手放在剑柄上片刻后,却又撤了去,只转身走出松涛苑。
  城主府很大,但叶白熟悉的只有两条——从松涛苑到主院的路,从主院到藏书楼的路。
  叶白选了一条熟悉的路慢慢走着,是通向主院的路。
  入了夜的城主府虽然并无太多下人行走,但巡逻侍卫依旧来来回回的走着,路旁灯火也是通明。
  当叶白走到主院门口时,守在主院外的一个眼尖侍卫见到了叶白,当即唤了一声少城主,继而,那侍卫询问:“少城主是不是过来来找城主的?”
  出来时并没有见闻人君的打算,但既然到了门口又被人这么询问,叶白也就随意点了头。
  见叶白肯定,开头询问的侍卫顿时匆匆进去通报,而留下的另一个则带些讨好的对叶白说:“少城主,您稍等一会,我们就是例行公事。”
  叶白神色淡淡。
  早已习惯了的侍卫也不在意,只继续沉默守卫。
  接着,那进去不过片刻的另一个侍卫就再赶了出来,并恭敬的让叶白进了主院。
  叶白径自去了闻人君所在的卧房。
  卧房的窗户是敞开的,屋角小几上的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熄了,只剩几不可闻的一点清甜环绕在香炉旁边。
  闻人君正倚在榻上,束发的冠已经解开,长发泼墨似的披洒下来,身上也仅仅披了一件厚重的湖蓝外披,似乎正要歇息的模样。
  叶白走到了闻人君身旁。
  闻人君开了口:“怎么来了?”随即让叶白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叶白依言坐下,而后回答:“走到这里了。”说罢,他顿了一顿,又道,“本来准备练剑。”
  闻人君看了叶白一眼:“心不定?”
  “嗯。”叶白应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这么问着,闻人君又道,“关于秦楼月的?”
  “傅长天。”叶白回答,然后又继续开口,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我不在乎的东西,他在乎做什么?”
  对这个名字,闻人君只是有些印象。不过再联系叶白所说的话,闻人君也就明白了八九分:“是一种安慰,对他自己的。”
  “就算我不在乎?”叶白问。
  “就算你不在乎。”闻人君回答。
  叶白沉默。
  闻人君便笑了笑,伸手便抚了抚叶白的长发,软软的,和主人一点都不相似。
  而也是这时,叶白再次开了口。
  他说:“何必。”
  闻人君的手有了一瞬的僵硬。
  他突然想起了从前——从前,也有一个人这样询问他;他也是这么回答,那人便是说何必……
  然而后来,那人到底选择了在乎——在乎他在乎的。
  而再后来……
  再后来……
  闻人君的手指开始微微颤动。接着,他缓缓握了拳,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你若不在乎,便不要在乎了……这些,”他顿了顿,而后慢慢道:“这些,同你无关。”
  这次,叶白又停顿了一会,方才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过神色仿佛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我回去了。”叶白开口。
  闻人君自然点头:“早些休息。”
  叶白站起了身,转头就要向外走去。
  也是这时,闻人君突然看见了对方背上的一些暗色痕迹——是一些映在赤红衣衫上的暗色,不多,却很明显……明显是血的痕迹。
  闻人君眉梢轻轻动了一下:“背后怎么回事?”
  叶白停了脚步。转回头,他的面上有些疑惑:“背后?”
  这么说着,叶白又皱眉想了一回,才道:“晚上运劲的时候撕裂了伤口?”
  闻人君的神色已经恢复往常,自榻上起了身,他吩咐道:“先把衣服除了,我看看。”
  “不过撕裂罢了。”叶白不以为意,却依旧直接动手,没有丝毫顾忌的解了身上的衣物。片刻功夫,已经明显转为劲瘦而不再只是消瘦的后背便呈现在了闻人君眼里。
  闻人君的视线只在那横过了整个背部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会——上面,那本已经结了疤的伤口崩开无数细小裂口,正有血水微微冒出。
  闻人君略皱了眉:“你用了多大的内劲?”
  “经脉有些疼。”叶白回答。
  这是在说至少超过本身所拥有的内劲了。闻人君这么想着,随后道:“先躺下,我替你上药,再梳理经脉。”
  叶白应了一声,便同之前一样趴到了软榻上。
  闻人君是方才才起身,但雕花软榻上依旧有些冰凉,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冷了,还是因为闻人君本身的体温偏低。
  叶白的下颚搁在玉枕上,侧头看着拿了伤药来的闻人君。
  “用之前的?”闻人君开口询问。
  叶白淡淡的应了一声。继而,火辣辣的刺痛便一下子自背后传到脑海。
  叶白没有动。
  很快,上好了药的闻人君便自旁边拾一件衣衫替叶白盖住后背,再伸手握住了叶白的腕脉,浩然磅礴的真气,便徐徐探入。
  叶白微眯了眯眼,随后静静享受着这难得能让人浑身放松的暖洋洋的感觉。
  须臾,流过叶白大小经脉的真气如潮水般退去。闻人君刚刚松开了叶白的手腕就要起身,手却不妨被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叶白忽的反手握住了。
  闻人君微微一怔,继而停了起身的动作:“怎么了?”
  叶白握着闻人君的手,一双干燥、有力、但冰凉的手。
  于是,叶白开了口:“冰的。”
  闻人君头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叶白,却已经松手,起身便要穿上衣物离开。
  闻人君抬手拦了一拦:“就在这里歇息罢——也大半夜了。”
  “城主呢?”叶白问。
  闻人君本想回答外头,但叶白已经理所当然的再次开口:“这里?”
  闻人君即将出口的话顿了顿,继而,他道:“和旁人一起歇息,你睡得着?”
  “困极了总睡得着。以前和秦楼月一起睡,就是如此。”叶白淡淡回答。
  闻人君没有再说话。
  片刻,他一挥袖卷熄了灯火,这才有低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歇息吧。”
  叶白闭上了眼。
  月在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了去,天上的黑幕便沉沉的压了下来,仿佛要灭去所有声息和光芒。
  叶白是趴着睡的,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身旁多了一个人,他始终睡得不怎么安稳,神智稍显迷糊之时,便觉身体不由自主的越来越重……
  再继而,叶白看见了无数的兵刃,从四面八方而来,无穷无尽得几至连成了一片天幕。
  叶白伸手想要抓腰间的长剑。
  可是腰间空空如也。
  电光石火之间,一丝微小却极为清晰的疑惑忽然蹿上了叶白的心头。
  不是因为面前数不尽的刀刃,也不是因为那不知从何而来、几乎在切割灵魂的叫人战栗的痛楚。而只是因为,因为他手上没有剑。
  ——他的手上,怎么会没有剑?
  ——怎么可能,没有剑?
  忽如其来的疑惑让叶白那一直只平稳而漠然跳动的心脏终于有了什么不一样。
  叶白抬头四顾。
  刀剑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忽然看清楚了一双眼睛。
  一双震惊哀恸到了极致的眼睛。
  叶白骤然醒了过来。
  周围还是黑沉沉的,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久,然而只凭感觉,叶白便能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布满了黏腻的汗液——是由方才的梦境而生的。
  那其实并不是一个太陌生的梦境。叶白这么想着,而后,他伸手碰了碰腰间。
  腰间,精铁特有的触觉顺着叶白的皮肤传入身体,冰冷,而叫人安心。
  “怎么了?”闻人君的声音忽然在黑夜中响起,接着,一道冰凉覆上了叶白的脸颊——是闻人君的手。
  叶白没有立刻回答。在黑暗中安静了片刻,他道:“我以前见过城主。”
  “是七年前的武林大会?”闻人君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飘忽,远远近近不真切得仿佛无可捉摸。
  那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闻人君。叶白有了些意外:“城主还记得?”
  闻人君淡淡的应了一声,才道:“是在第二场比武开始时罢?——我记得。”
  叶白没有再出声。
  须臾,一道低低的单音响了起来。
  然而只是转瞬,那道几乎不可听闻的单音就立刻被浓浓的黑暗淹没下去,再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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