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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爱上女王系列之魑鬼》    作者: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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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没徐离晏想得那么简单,在之后的几天里,他联络了所有线人,却一无所获,唯一打听到的是现在黑帮动荡得很厉害,刀九被通缉,刀祭社的所有产业被封锁,波动了整个东南亚的毒品黑市,警方倒是陆陆续续捉到了一些小喽啰,但刀祭社的上层人物却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

  「拜托,千万别出事!」他对着自己祈祷。

  徐离晨和徐离昊露营回来了,为了不牵连他们,徐离晏搬回到之前那栋公寓里,时间愈久,他的心就愈忐忑,他知道对混黑道的人来说,卧底意味着什么,他根本不敢想象喻昭遭受刑罚的惨烈场景。

  这天,徐离晏打听完消息,从外面回来,手机传来铃声,是封没註注明出处的邮件,徐离晏打开里面的文件,看到动态录影中闪出喻昭的头像,他立刻绷紧了身子,盯住萤幕。

  喻昭被绑在一把椅上,似乎曾被严重殴打过,额角绽裂,溢出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脸庞,一个男人冲着镜头冷笑:「徐警官,久闻大名,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五十开外的消瘦男人,是他一直想捉的刀九,徐离晏咬紧咬下唇,只见他又啧啧嘴,摇头说:「情人出了事,你一定过得不好。之前托你的福,我们刀祭社好几桩买卖都砸了锅,我一直想拜会你一下,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走到喻昭身旁揪起他的头发令他面对镜头,裂嘴笑道:「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真没想到你们员警也玩同性恋,不过,看在你们情深意重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听好了,百盛码头货仓,要想他活命就一个人来,否则你看到的会是具尸首。」

  喻昭急忙向他摇头:「阿晏,千万别来,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一记拳头打断了他的话,刀九冲徐离晏嘿嘿狞笑:「记得早点来,我的耐性不是很好。」

  喻昭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镜头已经转开,然后是黑幕,画面就此断掉了。

  「该死的,你最好保证他没事,否则我一个都不放过!」

  徐离晏阴沈着脸将录影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换上避弹衣,套上外套,拿出从黑市买来的几枝枪,掂了掂,揣进腰间。

  还好提前有所准备,否则对付刀九,警枪派不上什么用场,。跟刀祭社来来回回也打过几次交道,这次他们还是头一次正面交锋,在看到喻昭遍体鳞伤时,徐离晏就想,刀九的命他要定了,蹲监狱算什么,他要刀九今后都在地狱中度过!



  百盛码头是个废弃很久的小码头,早年是私家渔业的停泊港,后来渔业合并,便将码头移到了较大的地方,这里只留下一些货仓,常年闲置不用,在海风的侵蚀下都已锈迹斑斑,远远望去,一片荒凉。

  警方在海陆空线上都设置了警戒,不过像这种无法停泊大型船只的废弃码头被他们忽略掉了,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徐离晏也想不到刀九会躲在这种简陋的地方。

  在不远处停下车,慢慢走進近,码头上有不少货仓,他左右看看,眼神落在前面一根挂通信灯的木杆上,在刀九传给他的那组图像中,有个通信灯的背景在窗外闪过,他把目光转到木杆的前方、一幢颇大的仓库,拔出枪,缓慢靠了过去。

  仓库门半开,里面有些阴暗,徐离晏刚进去,视线还没完全适应,听到有声响傅来,立刻本能地避到一边,子弹打在他身后的铁门上,爆出一连串的火星。

  徐离晏猫身滚到旁边,同时抬枪还击,有人应声倒地,但更紧密的枪声紧接着一齐响起,把他完全包围在枪火之中。D_A

  「我真想不通,那家伙那么愚蠢,怎么能让你死心蹋塌地地喜欢?」同一时间里,隔壁的货仓楼上,刀九听到密集枪声,摇摇头,对着被梱捆绑住的喻昭调侃:「你的情人来了,想不想在临时前跟他说点什么?」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对喻昭来说,凶悍狠戾的刀九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随口道。

  一拳头击过来,喻昭脸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崩裂了,虽然完全不痛,不过他还是皱皱眉,做了个痛的表情,给刀九一点心理安慰。

  对于郑仲成让卧底密报的事喻昭并不清楚,那天他是被九刀派人突然困住的,以他的法力,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然后离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惜他答应了和徐离晏的约法三章,所以他只能以普通人的身手做抵抗,结果很快被捉住了。

  拷打中,他的一条腿被打断,肋骨断了三根,换了正常人可能早撑不住了,可惜喻昭只是寄居在这具躯体里的阴魂,躯体遭受再大的伤害,他也不会感到痛苦,于是听凭打手的肆虐,偶尔来句呻吟应应景,同时等候警方的救援。

  后来刀九为了逃命,也没再多为难他,可是警方却一直没出现,时间太久,他不想再等了,正在琢磨用法术逃走,回头再找个借口搪塞徐离晏,谁知刀九会突然跟徐离晏联络,他不得已只好放弃逃离。

  听到隔壁仓库里枪声不绝,他很担心,系在腕上的五色丝带有些勒紧,是徐离晏临近险境的前兆,戾气在体内激荡回旋,他有些撑不住了,被绑在椅后的手慢慢攥紧,没时间了,他要赶过去帮忙,至于该怎么掩饰法术,到时再想吧。

  枪声在一阵紧密爆响后有一阵的停歇,刀九站在窗口向外看了看,又转头对喻昭微笑:「看来那边事情解决了,你的小情人要去海里喂鲨鱼了。」

  「未必!」一声轻喝,窗户的玻璃被撞飞,徐离晏从外面翻了进来,刚好落在刀九身旁,不容他反应,枪口已指在他太阳穴上,微笑:「我没你想得那么蠢。」

  刀九那点障眼法骗不倒他,在跟埋伏在仓库里的歹徒交手后,他很快就上了二楼,货仓彼此相隔很近,他避开这边楼下的防守眼线,跃到这边的楼顶,随后翻身撞了进来,这动作做得既快又漂亮,等大家反应过来,刀九已在他的控制之下。

  刀九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被枪口顶住,并没太慌乱,淡淡道:「年轻人,别太得意。」

  「谢谢提醒,老家伙!」

  房间里人很多,即使抢了先机,徐离晏也不敢大意,揪住刀九,对他的手下们大喝:「都退开!」

  这些人都跟随刀九很久,见他没表示,于是一齐向后退去,徐离晏拉着刀九挪到喻昭身旁,扫了一眼扣住他手腕的铐子,喝道:「钥匙!」

  一名手下看看刀九的脸色,把钥匙扔了过去,徐离晏探手接过,把顶在刀九头上的枪移到了他腰眼上,另一只手伸过去给喻昭开锁,就在这时,立在角落里的一名手下突然开了枪,匆忙间徐离晏推倒了喻昭坐的椅子,回枪反击同时,将椅子踹到了旁边的铁柱后,他自己则避到了另一边的柱后。

  货仓建造的得很简易,只用几根铁柱架起,不过这给了徐离晏躲藏的机会,子弹很快在对射中卡了壳,他换弹匣的时候,正巧一名歹徒被射中倒地,枪枝滑到了他面前,徐离晏抬腿将那枝枪踢到了对面喻昭那里,看到他探手拿起,不由一楞。

  他刚才好像还没来得及帮喻昭打开手铐吧?

  一条手铐扔到了旁边,喻昭给他做了个成功的手势,随即向前方一阵甩枪,听到惨叫声响起,徐离晏也给他竖了下大拇指,趁机冲了出去。

  还好蒙过去了。

  喻昭在心里给自己抹了下冷汗,那手铐是用法术开的,跟钥匙无关,如果不是在这个紧张时刻,他一定瞒不过徐离晏的视线。

  「还撑得住吗?」和喻昭并肩对敌,徐离晏问。

  「我不会有事。」

  略带调笑的口音,看来没受到太严重的伤害,徐离晏略略安心,抬枪扫射中向楼下冲去,喻昭跟在他身边,暗中运起法力,将射来的子弹无形中逼开,很快两人冲到了楼下,见刀九已在手下的护拥下离开了,徐离晏急着去追,被喻昭猛地拉到角落的废物堆后面,与此同时几枚小型炸弹被扔了进来,仓库里顿时火光冲天。

  「该死!」

  徐离晏被烟呛得连咳几声,他知到道刀九是只老狐狸,这次放他离开,再抓就比较难了,于是对喻昭说:「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喂!」

  没拉得住徐离晏,眼睁睁看着他冲了出去,就像初时相见的他,悍勇凶狠,还有股永不放弃的信念,无法看着徐离晏去冒险,喻昭也随即冲了上去,恰巧看到有人向他举起枪,喻昭慌忙扫动眼神,眼中雾色一闪,眼眸瞬间被金色占满,那枚飞出的子弹半路突然打转方向,射去了别的地方。

  仓促下喻昭忘了掩饰法力,那名开枪的歹徒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金雾,愣了愣,突然大叫:「怪物!」

  这是喻昭最不想听到的话,生怕徐离晏注意到,他想都不想,立刻扬手一拧,对面那个歹徒喉咙已经被凌空拧断了,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阿晏,别出去!」

  有种对危险本能的直觉,喻昭急忙叫他,却被火光堵住,随即几名歹徒的子弹射来,牵住了他的脚步,徐离晏已在这时候冲了出去。

  仓库外已是一片暮霭,徐离晏刚出去就听面前风响,手里的枪已被踢飞了,三四个人同时向他发起一连串的进攻,这几人个个都是跆拳道高手,出手狠戾,徐离晏勉强把他们打倒,忽听前方傅传来扳机扣下的轻响,他躲闪不及,小腹剧痛傅来,人已被巨大的冲力撞了出去,跌在仓库门前,发出沈闷的回响。

  靠坐在门前,他下意识地地摸摸腹部,触到手上的是汩汩流出的猩红液体,爆发力颇强的子弹穿破了他的腹腔,抬起眼帘,他看到刀九举着枪,狞笑着向自己慢慢逼近。

  「我最讨厌你这种死缠烂打的小员警,去下边领薪水吧!」

  死亡随着黑暗在迅速向自己靠拢,不过死在刀九的手下,他怎么都不甘心,挣扎着想避开那一枪,却被打手一脚踹过来,重新跌倒在地。

  「阿晏!」

  喻昭在火光中刚把射向自己的子弹震开,就觉心口猛地跳动起来,腕上的五彩丝线倏然绷紧,然后,断开了。

  那是徐离晏出事的征兆,鲜血伴随着死亡,他的生命在慢慢痛苦地消失,这个想法让喻昭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掩饰身分的想法荡然无存,他仰起头,发出一声长吼。

  阴狠暴虐,宛如野兽划破苍穹的嗥叫,整个仓库在那声震天嘶吼中不断发出轻颤,围攻他的数名歹徒手都开始不自禁地发抖,枪枝落下,他们惊恐地看到火中有个巨型怪物从傅喻昭朝的身体里飘出,黑雾狰狞,迅速向外掠去。

  刀九枪膛里的子弹已经射出去了,但在接近徐离晏胸膛的瞬间被股强大的气流攫住,在空中略微停顿后化成白雾消散,刀九被这离奇一幕弄得瞠目结舌,随即他就看到飘散在自己面前的人形怪兽,在高有丈余的魑鬼面前,他就像蝼蚁一般弱小,强大的气压随着怪物的临近瞬间逼来,赤红与墨黑混绕在一起的形体,似乎是人,但更应该说是鬼怪,因为怪物头上竖着只有鬼怪才有的兽角。

  诡异阴郁的幻影,即便是刀九这种霸道狠毒的人也不由得心怯,枪在颤得厉害的手间滑落,他色厉内荏地冲手下喊:「杀了这怪物!快杀了这怪物!」

  惊恐触发了人求生的本能,随着扳机叩响,子弹铺天盖地地射过来,魑鬼仰头,发出一声忿詈嘶吼,令人无从逃避的嗥叫,似乎天地也为之震撼,强大气流下那些弹片定格在了空中,仿佛前方有片透明墙壁,挡住了他们的冲力,铜质弹头在瞬间消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怪物向他们冲来,站在最前方的一个人首当其冲,被扼住喉头高高攀起,下一瞬,魑鬼的手掌已穿过了他的胸膛,等他再落下时,已成了一具尸首。

  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徐离晏只觉手脚冰冷,他记得这只鬼,在押解喻昭时它也出现过,所有人都死了,自己也差点被他杀死,恐怖的一幕,现在又在自己面前出现,见怪物冲向其他人,他急忙挣扎爬起,按住小腹跟踉跄着奔进货仓里。

  仓库里面已经被火雾笼罩,那些打手在火中发颤,却丝毫挪不动脚步,他似乎听到他们在悲嚎,又像是在向自己求救,悽凄惨的场景令他惊颤,摇摇晃晃向前走,很快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身影。

  「喻昭!」徐离晏急忙奔过去,脚步跟踉跄,在那具躯体旁摔倒,毫无知觉的躯体让他的心一下子沈到了底。

  「不许死!回答我!」

  他握住对方的手奋力大吼,但叫声却在剧痛下变成了嘶哑的喘息,全身因绝望颤抖,他倒在了躯体旁,恍惚中看到那个怪物又冲了回来,随即惨叫声不断响起,血光伴随着火光洒下,在他面前上演一出人间地狱。

  如果这是一场恶梦,那么,请快点结束吧,神智迷蒙中,他想。

  惨叫声很快停了下来,四周死一样的寂静,但是很显然,恶梦没有结束,恍惚中他感觉那团诡异雾影向自己飘来。

  「阿晏,阿晏……」

  温柔沈静的唤声,是喻昭在叫他,徐离晏勉强让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那个无比狰狞的怪兽,它蹲在自己面前,赤红巨大的手掌伸向自己,想到打手们惨死的模样,徐离晏惊恐地颤抖起来。

  身为刑警,他早有随时赴死的觉悟,但并不代表他不怕死,尤其是在这个凶暴残忍的怪物面前,他很想逃,却无能为力,体力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早已消耗干净,只能任凭那只金属般刚韧的手掌按到自己腹上。

  胸腹被贯穿的剧痛没有傅传来,反而有股柔和的气息在缓解他小腹上的痛感,这让徐离晏神智慢慢复苏,游游离在死亡边缘的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只在想这个可恶的怪兽杀了这里所有人,杀了喻昭,还想杀自己……

  眼神游游离,恍惚看到落在不远处的手枪,他挣扎着拿到手中,握紧后突然指向怪物,也许这是个算不上机会的机会,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甘心放弃!

  「没事了,你会马上好起来的。」魑鬼抬起头,对他说。

  咫尺间的距离,他似乎从怪物眼里看到了几许温情,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笑的象征,令那金属铿锵的嗓音少了原有的煞气,一瞬间,他突然发觉自己误会了什么。

  可是,一切都晚了,子弹在魑鬼说话的同时尽数射进了它的体内,它发出一声嗥叫,巨大的雾般身形,随着子弹的击中不断颤抖翻腾,阴风呼啸而起,将渐熄的火苗吹得呼呼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它怒吼质问。

  魑鬼是不该有疼痛的,但是此刻,射进体内的每一颗子弹都带着割裂般的剧痛,痛苦毁灭了它眼中的温情,那是种它无法了解的痛,但更无法了解的是徐离晏对它所做出的攻击,毫不留情的,想将它置于死地的攻击。

  所有的甜蜜喜欢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了,它愤怒地扼住徐离晏的脖颈,人类的身躯在它看来是那么的纤弱,轻易就被他擊擎到了空中,手枪在它狂乱的气场下落到了地上,双目对视下,他在徐离晏的眼里看到了恐惧,跟刚才那些人眼里暴露的一样。

  愤怒的心绪在看到那份恐惧后突然间变得苦涩,它涩声问:「为什么?」

  徐离晏喉咙被扼住,剧烈的痛在嗓间游游走,让他连轻微的挣扎都做不到,神智恍恍惚惚,似乎看到怪物手间缠绕的五彩丝线,丝线的接头断了,在阴风中飘摇,感受到某种愤怒、伤心、绝望的情绪,他的心开始发颤,不敢置信地盯住怪物,想知道那份痛苦的感觉是否是它传达给自己的。

  很明亮清澈的一对眸子,那么熟悉,一瞬间徐离晏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怪物的突然出现;和喻昭在医院里的相遇;在大厦顶层和他对打时被他及时抱住;故意支使他打杂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有被告白时的开心,那么多的场景在眼前迅速划过,像是人临死前会看到的画面,又像是那对眼眸令他产生的幻觉,脑海里一片混乱,突然想到那目光是属于喻昭的,清澄的令他心动的眼神。

  『你……喻昭……』

  说不出话,徐离晏拼命将手伸向怪物脸庞,但那是个他无法触及到的距离,他的手只能搭到怪物的手臂上,斑驳冰冷的触感,却让他的心更加的作痛,是怪物……不,是喻昭带给他的感觉,很荒诞的念头,却愈来愈肯定,也许它才是真正的喻昭,它刚才不是想杀自己,而是在救自己。

  那个人总说能感受到自己的想法,徐离晏发现此刻他也有了同样的感应,可惜,是伤心绝望的感情感。

  「为什么要杀我,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魑鬼在冲他爆吼,嘶哑的金属铿锵声震耳欲聋。

  不是这样……

  徐离晏颤微微的手抚上那只手臂,不再惧怕,而是用力握住,他张张嘴,想向对方说声抱歉,是他搞错了,他没有想伤害它,可惜那只手掌扼得太紧,喉咙有种几乎要断裂的痛,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阴狠的杀气在向他笼罩,它要杀了他,杀他没关系,但在他死之前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神智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开始混沌,徐离晏搭在魑鬼臂上的手落了下来,它怔了怔,知道只要再用用力,这个人就会变成一具尸首,可是,那份力它已经无法再使出。

  眼神落在傅喻昭的躯体上,它楞住了,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的身形,狂乱暴躁的感觉在一瞬间突然变冷,它终于明白徐离晏向自己开枪的原因——它在愤怒之下失控现了原形,现在的它是徐离晏最害怕的魑鬼。D_A

  它一直以为只要以人类的身分存在,就可以跟喜欢的人相守,现在才明白那只是美好的幻想,徐离晏自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它,而是那个叫做傅喻昭朝的男人,顶着人类面相而活的它,就算再美好,也只是一个鬼。

  给我活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死!

  当初,它就是震撼于这句话所带来的冲击,现在才突然想到徐离晏说的对象不是它,自始至终,它都只是个局外人。

  手在剧烈的颤抖下松开了,魑鬼默默看着徐离晏跌倒在自己面前,一份誓约,他食言了,他也食言了,咫尺相对的距离,此刻,是那個么的遥远,想靠近,却再也不敢。

  远处傅传来警车的尖锐鸣笛声,惊醒了茫然的魑鬼,它仰起头发出一声痛苦低吼,雾色身形迅速移到了仓库外,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别走……迷蒙中感觉到那团高大身影要离开,徐离晏手指动了动,想拦住它,可惜黑暗席卷了他的神智,只听到警笛声越来越响,所有一切都在瞬间离自己远去。



  我没事了,你们别这么紧张,马上回去工作,小心郑Sir扣你们的全勤奖。

  徐离晏靠在病床上,在笔记本上写下这番话后,撕下来没好气地扔给来探病的同事们,看完后,阿飞立刻说:「郑Sir不会扣钱了,他每天跑医院跑得比我们还勤快呢。」

  一名同事见徐离晏脸色不好看,拉拉大嘴巴的家伙,大家打着哈哈离开,说明天再来看他。

  谁都不用……这句话还没写完,同事们都已经出去了,徐离晏停下写字的手,将笔扔到了一边。

  笔谈实在太吃亏了,费半天力都没人来看,他揉揉额头,懊恼地想。

  自从他醒来,已经过了三天,当时被救援的他身上沾了大面积的血迹,体内还出现急性失血状况,以及声带严重损伤,不过比起同在现场的那些人,他算是最幸运的了。

  据当时勘查现场的人说,被派去的员警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吐得稀里哗啦的,那场面实在太惨烈,所有人都死于非命,尤其是刀九,被活生生地开膛,那惨状就算是任职多年的老法医也不忍卒睹,幸存下来的只有徐离晏和傅喻昭朝。

  傅喻昭朝曾被严刑拷打过,腿骨和肋骨的都有断裂的痕迹,但又怪异的瘉愈合,比徐离晏先醒来,但拒绝提供任何情报,而徐离晏这边,郑仲成怕他受刺激,也没有让属下向他做例行讯问。

  同事们离开后,徐离晏下了床,来到隔壁病房,徐离晟正靠在床上看医学杂志,见他进来,没说话,拍拍自己床边,示意他坐。

  好些没有?在床边坐下,徐离晏写道。

  徐离晟哧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死,老天留我一條命的理由就是让我亲眼看你辞职!」

  这次去外地开学术研讨会,闲暇时同事约他一起去附近河里游泳,徐离晟水性很好,所以同意了,谁知那晚突然暴雨连连,他被暴涨的水流冲到了下游,大家找了他一晚上都没找到,都以为他发生了不幸,第二天住在河下游的居民把昏迷不醒的他送进了当地医院,在医院躺了三天他才醒过来,说起来也算是捡了一命。

  还真让喻昭那个乌鸦嘴说对了,徐离晟心里恨恨想,本来想找喻昭算账的,谁知回来后才知道徐离晏也出了事,而喻昭竟然是黑道中人,现在正在因数桩刑事案等待判决中,听说了那晚发生在仓库的血案,他很聪明地一句也没向徐离晏问起,只要求他立刻辞职。

  放心,我会辞的。徐离晏笑了笑,很平静地在本上写道。

  这样冷静的弟弟才是徐离晟最担心的,生怕他为病情烦心,问:「嗓子好些了吗?」

  「不会变哑吧巴。」徐离晏用极度嘶哑的嗓音说。

  他的声带损伤得很厉害,虽然勉强可以说话,但医生盯嘱短期内还是以笔谈为主,他也不想说话,嗓子固然很痛,但更痛的是他的心。

  从他苏醒后,喻昭再没出现,有种感觉,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了,而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鬼魂,他为什么要利用傅喻昭朝的身分接近自己,自己究竟怎样才能找到他——对于喻昭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过自己的小腹,腹上没有半点伤疤留下,喻昭用灵力为自己治愈了重伤,是自己受伤激发了他的狂性,那晚的他就像是地狱来的恶魔,狠戾恐怖,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也许,潜意识中,他知道不管怎样,喻昭都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相反的,他会尽一切力量来保护自己。

  很想那只鬼,想到无所适从,当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照料后,那种突然而来的孤寂是别人无法想象的,他也才开始明白真正无法从这场感情游戏中脱离的是自己,那种回归原点的失落让他抓狂,可是表面上他还要表现得很平静,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担心。

  傍晚,郑仲成来看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负责傅喻昭朝案件的刑警,明白他的意思,徐离晏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递过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的事都忘记了。

  「一点细微末节也可以,傅喻昭朝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麻烦你再想想。」其中一名刑警说。

  徐离晏摇了摇头。

  作为刑警,他有责任提供任何情报,但他已经不是了,辞呈他已经递上去了,而且那些事实,就算他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刑警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来,就告辞先走了,徐离晏心情烦闷,转身去了楼顶天台,郑仲成也陪他一起上来。

  傍晚时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万家灯火,一抹夕阳正在沈下,远处晚霞似火。

  「你最近很喜欢来天台。」

  这几天郑仲成天天来看望徐离晏,几乎每次都会看到他在天台晃悠,最初他还心惊胆颤地以为徐离晏有自杀倾向,后来才发现他只是单纯喜欢在这里远眺而已。

  徐离晏笑了笑,他喜欢来这里,是因为那个人也喜欢,可是他说现在的空气好差,徐离晏很想知道喻昭以前度过的年代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我明天出院。他答非所问地写道。

  扫了一眼他的字迹,郑仲成说:「好好休息,大假完后来上班。」

  对上徐离晏奇怪的目光,他说:「那封辞呈我不批准,你是名好警员警,傅喻昭朝的事只是一时糊涂,为个人渣辞职太可惜了,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我没错!徐离晏写道。

  如果让他再来一遍,他还是会爱上喻昭,不是混黑道的傅喻昭朝,是那个叫喻昭的鬼。

  「你!」郑仲成很无奈地看他,「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醒悟?」

  徐离晏抬起笔,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写什么,于是又放下了。

  「我离婚了,昨天刚签的离婚协议书。」彼此沈默了一阵后,郑仲成说。

  依旧无话可说,徐离晏只点点头,相顾无语,郑仲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又说:「我知道你在怪我不守诺言,我把傅喻朝卖给刀九,的确有私心,你可以不再接受我的爱,但我无法看着你喜欢一个黑道中人,我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如果你看看傅喻朝现在在狱中嚣张的样子,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为什么?」这次顾不得喉咙痛,徐离晏直接问道。

  傅喻朝毕竟是喻昭曾附身过的躯体,虽然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又突然醒过来,但本能的,他想知道与他相关的事。

  见徐离晏一改之前的淡然,问话中透着不安,郑仲成自嘲地笑笑:「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诉讼方面出了问题,检控资料库突然起火,存储傅喻朝几桩大案的资料全部焚烧一空,他只要找个铁嘴律师,把所有罪名推到刀九身上,就能胜诉了。」

  「怎么会突然起火?」

  「你太小看傅喻朝了,他早想取刀九而代之,现在虽然刀九死了,刀祭社元气大伤,不过傅喻朝的死党不少,要卷土重来,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郑仲成哼了一声:「只可惜我们警方这次算是为他人做作嫁衣裳,现在只希望傅喻朝暂时收敛些,否则上头又要头痛了。」

  郑仲成离开了,只留徐离晏一个人静静立在天台上发楞,夜风拂来,衣襟被轻轻卷起,卷不动的,是沈重的心事。



  第二天徐离晏一出院就开车来到喻昭最初出现的山林,丛林深深,早掩住了那场天火焚烧过的痕迹,他立在荒凉的林海里,放声大吼:「喻昭,你出来!」

  喊声在茫茫林海中渐渐远去,回应他的除了远方傅传来的回响外,什么都没有,于是徐离晏又放声喊出第二声。

  「你记不记得你承诺过什么?记得,就马上给我出来!」

  「你这个该死的鬼,还是胆小鬼,一碰到问题就学缩头乌龟!」

  嘶喊下嗓眼痛如刀割,他毫不在乎,他只想马上见到对方,而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寻找的地方。

  可惜,喊了近半个钟头,山间什么都没发生,徐离晏仰头看去,但见古树参天,鸟雀纷飞,仿佛在这片天地里,只有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去山林找人的唯一结果是他又失声了,声带和软骨韧带重新撕裂,以致于帮他看病的医生很生气地训了他一顿,告诫他如果不想今后永远失声,那就在短期内绝对不能在再说话。

  傅喻朝的案子开庭那天徐离晏也去了,果然如郑仲成所说,被告一方很轻易就赢了这场诉讼,看着傅喻朝在保鑣镖的护拥下得意地走出法庭,相同的脸庞让他怅然若失。

  傅喻朝脸色很难看,看上去有些虚弱,不过精神非常好,看到他,冲他竖起中指做了个猥亵的动作。

  「徐Sir,不好意思,我要出狱了,谢谢你的关照,还有你们帮我换的这张脸,年轻了好几岁,倒省得我再去美容了。」

  那不是喻昭,喻昭永远不会对他做那种动作,那一刻,徐离晏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喻昭不会再出现,他连骗自己的借口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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