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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秋风缠》    作者: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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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清瞳听了,立刻咧嘴一笑:「好。」
  迦罗遥看著他的笑容,也回他一笑,下意识地又拉了拉身下的长毯。
  子荷捧著朝服进来,白清瞳又到外间等候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梳洗之声。过了一炷香时间,迦罗遥坐著轮椅出来了。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倦色已经消褪,面色如常,双目柔和有神,脸上带著浅浅的笑容。他道:「过来,坐下吧。」
  外间的桌子已经摆好,几个丫鬟分别奉上早膳和清茶。
  白清瞳在迦罗遥身边坐下,与他一起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二人初时都没有说话。迦罗遥胃口清淡,只喝了一碗芙蓉粥,吃了一点小菜,便不再动了。
  白清瞳在埋头吃包子,见他吃这麽少,不由蹙了蹙眉:「你吃得太少了。」
  「习惯了。」迦罗遥淡淡一笑,看了看他,道:「你晚上没睡好?精神好像有些不好。」
  白清瞳含糊地应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每天早上都什麽时辰起床?治疗大概用多长时间啊?」
  迦罗遥一愣,道:「一般寅时三刻起来,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白清瞳低声道:「好早。这样睡不好。」
  迦罗遥迟疑,这是在关心他吗?
  他淡淡地笑了笑,还是那句:「习惯了。」
  白清瞳沈默片刻,道:「你昨天说的话,我想了一晚上。」
  迦罗遥心中一紧。其实昨夜听白清瞳拒绝从军时,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现在被他主动提起,莫不是改了主意?
  果然,白清瞳道:「我总留在府里,确实不是回事。以文出仕我不成,武艺还拿得出几分。你昨天的话我好好考虑了一下……」
  迦罗遥忽然打断他:「瞳,时候不早,我该去上朝了。有什麽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啊。哦。好吧。」白清瞳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他唤来子荷,披上大衣,推著轮椅出去。
                
        

  小皇帝的御书房中铺著厚厚的毛毯。刚只初冬时候,便已燃起了火盆。
  迦罗遥坐在上座,默默地喝著茶。
  迦罗宇在他面前转了两圈,终於忍不住:「皇叔,朕刚才说的话您听到了吗?」
  「听到了。」
  「那您怎麽说啊?」
  迦罗遥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抬眼望著他:「陛下,您已经十四岁了,大婚之後就该亲政了,有何不好?」
  迦罗宇跺了跺脚,恼道:「朕就是不要大婚!朕才十四岁,为何要这麽早就决定终身大事?母後这麽说,群臣这麽说,现在连您也这麽说!」
  「太後和群臣也是为了您好。按照祖制,您只有大婚之後才可以亲政。」
  「那、那、那朕就暂时先不亲政了。反正有皇叔您在,朝堂上下也一片安稳。」
  迦罗遥沈下脸:「多谢皇上厚爱。不过臣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担此重任。还望皇上早日亲政,臣也对得起祖宗和先皇。」
  小皇帝见他语气重了,吓得有些诺诺,忙道:「皇叔,朕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迦罗遥顿了顿,道:「臣没有生气。」
  迦罗宇拉拉他的袖子:「皇叔,朕不是不想亲政,朕实在不想这麽早大婚。再说,朕还有许多地方要向您请教,您别这麽早丢下朕不管。」
  迦罗遥微微一笑:「臣怎麽会丢下您不管呢?」
  「怎麽不会?皇叔,您别以为朕不知道,您早想著等朕亲政後就离开京城,去遥西封地居住对不对?」
  迦罗遥一愣:「你怎麽知道?」
  迦罗宇眼圈一红:「有一次朕去给母後请安,听到您对母後这麽说的。」
  迦罗遥沈默片刻,叹了口气:「臣是亲王,早晚要回自己的属地的。皇上现在还小。以後就算臣自己不走,皇上你也会轰臣走的。」
  「不会!朕永远不会轰皇叔走的!」迦罗宇急道。
  迦罗遥笑了笑,没有说话。
  迦罗宇怕他不高兴,连忙转移话题:「最近边关躁动,北夷的军队与敬州守城多有冲突,只怕他们不安好心。」
  迦罗遥点头:「听说今年北夷境内天灾连连,北部大雪提早了一个月封山,许多部族都在迁徙。想必是粮食不足,要打我们大齐的主意了。」
  小皇帝担忧道:「那怎麽办?要不要多派些士兵驻守?」
  「暂时不用。刘将军骁勇善战,驻守边关多年,对付北夷很有经验,可以撑过这个冬天。年关将近,皇上让户部筹备银两,年底时给边关战士多送去些衣物粮草,士兵们感恩在心,必然能击退夷人的进犯。」
  迦罗宇听了,十分安心:「那就这麽做。」忽然眼珠子一转,道:「朕听说前些日子您府上收养的白英遗子,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迦罗遥听他突然提起白清瞳,不动声色道:「是。难为皇上还记得他。」
  「怎麽不记得,他不过比我大两岁,小时还在宫中给朕做过一阵伴读,後来因为他母父病重,被他父亲接了回去,便再没回来。」
  迦罗遥知道这「再没回来」,是因为後来先皇病逝,白将军被牵扯进谋乱之事,殒落了身家。
  「陛下怎麽忽然想起他了?」
  迦罗宇嘿嘿一笑:「朕知道皇叔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般对待,不过他也十六了,您也不能养他一辈子啊。前些日子宝哥进宫,无意中和朕说起他,让朕给他谋个出路。」他把「亲生儿子」四个字咬得极重,眼珠滴溜溜地盯著迦罗遥看。
  「哦?」迦罗遥垂了垂眼,慢声道:「倒让陛下费心了。」
  「哪能啊。朕跟宝哥说,有皇叔在,白清瞳的事哪里轮得到朕操心啊。皇叔自会给他打点好的,对不?」
  迦罗遥抬头看了看皇上,对他微微一笑,不搭前语地道:「皇上真是大了。」
  迦罗宇有些心慌,干笑两声:「皇叔怎麽突然说这个?」他被迦罗遥看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迦罗遥微微一笑,道:「皇上,臣进宫时候不早了,该告退了。」
  迦罗宇忙道:「才坐了一会儿。皇叔吃过午膳再走吧。」
  「不了。臣身上有些乏,先回去了。」

第五章


  迦罗遥离开御书房,出了内院,马车便在殿外候著。因为他腿脚不便,所以从齐文帝起便特准他在宫中乘马车行走,已是十几年的惯例。
  子荷见太监推著迦罗遥出来,连忙放下特制的轮椅滑板,扶他上了马车。
  迦罗遥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转著各种念头。
  皇上为何忽然提起白清瞳?真是因为迦罗宝跟他说了什麽?不,不是这个,皇上的意思是……
  迦罗遥低低叹息了一声。
  皇上年纪越长,心思越多。有些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在想什麽。
  迦罗遥紧了紧下身的长毯。
  自那日白清瞳说要好好考虑从军之事,迦罗遥便一直有意无意地与他避开这个话题。正好也赶上白清瞳的生辰,迦罗宝、楼静亭等朋友轮著请他出去庆宴游玩,也不常在府里待著。
  不过白清瞳这些日子经常一早过来陪他用早膳。迦罗遥想到自己疗腿之後的倦色和疲态都被他看了去,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时间长了,便慢慢习惯了。
  现在边关多动,只怕开春便有场好战。虽然战中易立军功,将来提拔得也快,但就迦罗遥的私心来说,此时绝不是送白清瞳参军的好时候。
  唉,不舍得!舍不得啊……
  迦罗遥轻轻睁开眼,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清光。
  皇上究竟为什麽,忽然提起这件事?
                
        

  御书房中,小皇帝迦罗宇也大感挫折。他心事重重地从房间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回来。直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太监来报,说安小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
  迦罗宝走进书房,见皇上正阴沈著脸,端坐在书案前盯著他。
  「哟。怎麽啦?怎麽这麽个脸?」迦罗宝和他年纪相近,关系极好,说话也没什麽顾忌。
  「三皇叔方才刚离开。」
  「哦。」迦罗宝坐在对面,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你和他说什麽了?」
  「还能说什麽。朕问皇叔是不是要送白清瞳去从军,谁知却被皇叔岔开了。」
  「你和三皇叔提这个做什麽?」迦罗宝吃惊。
  迦罗宇不悦道:「为什麽不能提?不是你前些日子才和朕说起白清瞳的事吗?他也不小了,想赖在皇叔身边到什麽时候?当朕不知道京里的流言吗?哼,从前朕年纪小,什麽都不懂。现在年纪大了,当然要为皇叔著想。」
  迦罗宝皱眉:「知道清瞳失忆,你让我找机会告诉他皇叔好男风的事,想让他主动离开皇叔,这还不够吗?清瞳这些日子已经和皇叔疏远多了。」
  迦罗宇恼道:「还不够!还不够!他霸了皇叔这麽多年,早该离开了。朕是皇叔的亲侄子,可皇叔对朕还没有对他好!」
  迦罗宝见皇上气呼呼的样子,好像个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的小孩子。
  他知道迦罗宇八岁时就失去父亲,从小由迦罗遥教导长大,对他的感情既崇拜又敬慕,独占心也强得很,却没想到到这种地步,不由正色道:「皇上,皇叔对你是极好的。而且白清瞳是我的好友,请你不要为难他。」
  迦罗宇怒道:「连你也向著他?」
  迦罗宝道:「我当然向著皇上你。可是他也是我的朋友啊。再说他也没做错什麽,你这是迁怒。」
  迦罗宇大怒:「你说朕迁怒?」
  迦罗宝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怕他:「我就是这麽说的,难道说错了?你看清瞳不顺眼,不就是因为他住在靖王府,天天和皇叔在一起吗?你这样容不了他,以後皇叔娶妻生子,你也要生气吗?」
  迦罗宇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但也知他说得对,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憋了半晌,恶狠狠地道:「反正朕早晚要让白清瞳走!你帮朕想想办法,不然朕可不知道会做出什麽事来。」
  迦罗宝心里一惊,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皇帝这种表情。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顺著他好,道:「你放心。清瞳也不是小孩子了,前几天他生辰时还说过,将来要继承父业的。」
  迦罗宇哼了一声,阴沈沈地道:「但愿如此。」
  迦罗宇其实心中还是很纯善的。
  作为齐辛帝唯一的子嗣,他的成长经历可说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麽宫廷内斗,什麽兄弟阋墙,什麽阴谋暗算之类。他三岁就做了太子,周围的人都宠著他让著他怕著他,所以他从来便是天之骄子,无所畏惧,可偏偏那个白清瞳就不吃他那一套。
  白清瞳只进宫给他做了半年多的伴读。那时候他八岁,白清瞳十岁。非*凡*论*坛 傲~雪~凝~香 整^理^收^藏
  本来在皇家书院里,迦罗宇作为太子,一直是大家围绕的中心,人人都巴结他、讨好他,可是白清瞳来了就不一样了。
  白清瞳长得俊秀,一脸聪明相,而且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白白的牙齿和大大的酒窝,性格也十分爽朗可爱,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在他身边竟少见那些贵族子弟间的暗斗倾轧,意外地每个人都和他挺合得来,至少表面如此。
  而且他不仅十分有人缘,还非常有号召力,这就触了小小的迦罗宇的忌讳。
  比如说下了课,迦罗宇想招呼大家玩捉迷藏,要是以前,不管大家乐意不乐意,都要做做样子陪陪他的。可是白清瞳来了之後,他说一句捉迷藏没意思,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咱们来玩捕快与大盗的游戏吧。於是立即一呼百应,大家都蠢蠢欲动。
  最可恶的是,连迦罗宇都非常兴奋地想要参与。於是大家在白清瞳的指挥下分成两队,一队做捕快,一队做大盗。
  迦罗宇作为皇室根红苗正的正宗太子,必然要做捕快的,白清瞳还特别给他安了个名头──天下第一捕。
  当然是天下第一啊,天下第一个捕快太子。
  那些世族子弟初时没人愿意做大盗,白清瞳起得头,当然要由他来挑大梁了,於是和他交好的迦罗宝也站在了「盗贼」一路,二人组成了「黑白双盗」。
  本来按说捕快抓贼,天经地义,邪道毕竟压不过正道。可白清瞳偏偏有本事把「侠盗」玩得风生水起,以至於後来大家都不爱做捕快了,纷纷转行去做「贼」,跑到了对面那一队。
  小太子迦罗宇当时那个急啊。他也觉得做侠盗好玩了,想转行去那边,可他是太子,太子啊,怎麽能做盗贼呢?即使是玩游戏也不可以啊。所以他只好忍著,憋著,眼红地看著那些「侠盗」把「官兵」们玩得团团转。
  最後他终於忍受不了了。有一天在嫉妒与悲愤的「阴暗」心态下,大声喝止了捉捕游戏。
  看著大家垂头丧气不甘不愿的样子,迦罗宇心理平衡了。
  可是在又玩了几天捉迷藏这老掉牙的游戏之後,白清瞳再次想到了一个好节目。大家来玩弹石子。
  弹石子是在京里十分流行的一种游戏。贵族家的孩子也玩,不过比平民百姓玩得高「贵」些,用得都是上好的银弹子金弹子,甚至还有人用珍珠当弹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大众的游戏,迦罗宇居然没玩过。而且不仅没玩过,听都没听过。谁让他是太子?宫里哪里有人敢教他这些。难道堂堂大齐国的太子趴在地上满身泥土地玩弹珠是件很高雅的事吗?
  书院里的孩子大多倒是会玩的,可是他们在太子面前一向听太子发话,他说玩什麽大家就玩什麽,还真没人想过给太子提其它建议。
  白清瞳起了头,於是第二天大家就把自己私藏的各式各样的弹珠都带来了。太子看得眼红,又不好意思跟大家要,也不会玩,只好傻呆呆地站在一旁观看。然後白清瞳很热心地教了他,太子立刻上了瘾,大家玩疯起来也便都没形象地趴在地上,打得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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