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赵明希出门的时候，周鸿还在睡，他难得好心地没有叫醒他，静静离开公寓，开车前往他的婚礼。
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在大教堂举行，不少媒体都得到小道消息而赶来助阵。
一身优雅白西服的新郎与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站在一起宛如天作之合。
在神甫与来宾的见证下，在上帝面前，赵明希许下对李芊芊的承诺，慎重地为她戴上象征两人婚姻的戒指，礼成时，他在李芊芊展露幸福笑容的脸上落下誓约之吻。
婚礼之后，礼车将新郎新娘送到在五星级饭店举行的婚宴现场，在开宴前他们分别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赵明希要了一个独立的休息包间，并且吩咐所有人在这一个小时内不要打扰他。等到一锁上包间的门，他马上扯开端正的领结，随后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沙发上闷闷地喝，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当新郎官的喜悦。
这一整个上午，他笑得嘴都僵了。
正想合上眼蓄养精神，扔在桌上的手机又不识趣地响起来，本不愿接的他冥冥中又觉得这是个非接不可的电话，于是起身去取，发现来电的竟然是周鸿。
犹豫了几秒，赵明希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他先开口问，缓缓地走到玻璃窗前撩开窗帘的一角。
“我还在公寓呢。”周鸿声音挺平静的，然后问：“婚礼结束了？”
“早结束了，烦死，累死。”赵明希抱怨道，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马路上流动的车辆。
“结婚嘛，哪能马马虎虎。”周鸿笑了一下。
赵明希刚想反驳他点什么，骤然看见饭店对面的马路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尽管他是站在饭店的六楼望下去，但他还是仔细辨认出了对方——那是正在跟他谈电话的男人。
此时的周鸿穿了一套正正经经的西装，既得体又英俊，随便站在哪都能轻易夺人眼球。
他明明来了，却告诉自己在公寓。
赵明希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激 情的时候，周鸿曾问他今天能不能来喝喜酒，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要让周鸿来参加。
周鸿说在婚礼现场目睹他与李芊芊正式结为夫妻的过程太残忍，所以参加婚宴就好，夹杂在宾客里悄悄送上祝福。
赵明希本以为周鸿是在开玩笑，现在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怎么不说话了？”周鸿疑惑地问。
见周鸿正要抬起目光，赵明希赶紧放下了窗帘，下意识闪身躲起，冷静如他竟也有乱了阵脚的时候。
“对了，我给你买贺礼了，当面送你行吗？”周鸿看不见赵明希的异样，在电话那头继续问道。
“你放在公寓就行了。”赵明希很快恢复如常，冷淡地说。
周鸿笑着说：“也好。”
赵明希再次撩开窗帘，暗暗观察对面的男人，看见他站在那里望着饭店，一点儿也不像是不经意路过的样子。
他不担心周鸿会进来参加婚宴，他跟李芊芊已经注定的婚姻不会因为周鸿的出现而发生改变，但他不想让周鸿来，不想在敬酒的时候面对一个昨晚才与他翻云覆雨过的男人。
他压低声音，对电话里的男人实话实说道：“周鸿，我不想你来参加我的婚宴。”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隐约见到周鸿全身震了一震。
周鸿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孤单落寞，然后，赵明希看到他用一只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还好你早说，不然我就出门了，还烦恼着要穿什么衣服去才不会给你丢脸。”
赵明希听不出周鸿的声音哭了没有，只是他压着眼睛的手很久都没有放开。
“赵明希，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告诉过你，今天干脆就跟你说了吧。”
“什么？”
“你听了别说我是发神经。”
“好。”
“也别说我矫情。”
“好。”
“也别说我发音难听。”
“……你赶快说，我一个字都不说你。”赵明希不耐烦了。
“I LOVE YOU。”
彼此的话筒里都是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
这三个字果然令赵明希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用难以理解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楼下的周鸿。
“喂喂，你听到了没有？不会听不懂吧？”周鸿嘻嘻哈哈地问。
“我听到了。”赵明希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奇怪，仿佛从胸腔里硬挤出来似的闷重。
“那行，我交代完了，你好好享受婚宴。”话一说完，周鸿“啪”地挂了线。
赵明希仍维持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虽然话筒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但他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全神贯注地留意着马路对面。
周鸿终于慢慢地放下了手，他将手机收起，双手插入裤兜，离开前最后一次留恋地望了一眼举办婚宴的饭店。
那一瞬间，赵明希忘记放下窗帘，也忘记退一步闪到窗帘后面，周鸿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有，最终他目送周鸿的身影渐走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赵明希不知道自己站在窗前出神了多久，要不是外头有人一直敲门，他可能还会继续莫名其妙地发呆下去。
“明希，明希！”
听见是叶子谦的声音，赵明希这才开了门，但还是不悦地说：“我不是说等婚宴开始才叫我吗？”
叶子谦指着腕上的手表，说：“你看看，时间到了好不好？”
“到时间了？”赵明希也看了下自己的表，果然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不就接了个电话而已……
叶子谦瞪着赵明希散开的领结，头疼地拍了额头一下，说：“我说赵大少爷，你连服装都没整理好啊，这样怎么出去会宾客？”要不是他被家里的老头逼着来给赵明希当伴郎，他才懒得管这麻烦事！
赵明希不耐烦地皱了皱秀气的双眉，对跟在叶子谦身后的人说：“你们都先走。”随后把叶子谦猛地扯进包间里。
关上门后，叶子谦似笑非笑地说：“不是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吗？你这新郎官干嘛臭着一张脸？”
“你少挖苦我。”赵明希对着镜子打领结，冷冷斜了他一眼。
他赵明希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别人可能猜不出，可叶子谦绝对是一清二楚的。
“挖苦你没意思，你娶了李家的女儿又不吃亏。”叶子谦笑着做无辜状。
赵明希打好领结，又整理了下衣服，转过身来对叶子谦说：“刚刚周鸿来过。”
叶子谦收起笑容，微讶地看着他。
“不过我让他走了。”赵明希看了一眼随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叶子谦这回倒不怎么惊讶，赞同地说：“不让他来也好。”
“还有……”赵明希的眉头又深刻了几分，神情有些困惑似的说：“他跟我说他爱我。”
“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叶子谦白了他一眼。
“我只是很奇怪，这么多年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应该很清楚，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句话？”爱对赵明希来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也从未想过要去理解，因为爱意味着要付出，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叶子谦同情地笑了一下，说：“因为你从来不懂他爱你。”